第191章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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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國大勢,在芒種前後,潼關破,禁軍出動鎮壓蠱禍,大敗而還,退守函穀關。
    窮奇魔尊自稱天王,號召天下修士,共討暴景。至此,自隴山以西至潼關,五州兩府六十餘縣之地盡數淪陷,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其中一部分逃往河西,淪為薩蕃人奴隸;另一部分九死一生,穿越西京,渡過大河,向京都方向逃亡。
    然而,由於禁軍屢戰屢敗,朝廷為彌補軍需不斷加征稅賦,強征祭童,導致京畿地區民生凋敝,十室九空。
    這些逃亡者與各地流民匯合,形成浩浩蕩蕩的隊伍,最終湧入豐都地界。
    麵對危機,慕容燼任命杜長纓為流民安撫使。
    經王猛統計,豐都城外已聚集至少三十萬流民。所幸豐收及時,官府將糧稅加重至十分抽三,仍征得九十萬石麥子,這還隻是一季的賦稅!
    需說明的是,豐都距京都六百裏,下轄土地有限,僅有五千頃田畝。
    太歲融合靈源後,方圓三千頃田畝備受滋養,達到一年兩熟,平均每畝產高至二十五石糧。
    扣除軍功、功名者免稅部分及損耗,這九十萬石糧食足以供養十萬人半年之用。
    相比之下,徐州六郡三十一縣擁有十餘萬頃田地,實行粟麥輪作,官府年征糧也不過兩百萬石。而豐都僅一季便征得九十萬石麥,可謂是震驚天下。此地已被傳頌為永穰之地,不涸之倉。
    隨著人口激增,慕容燼效仿李逋的以工代賑,修建新牆,招募勞工,不斷收攏流民。
    這其中有不少散修,為選拔人才,豐都城特設文武考試。朝廷雖知此事,卻礙於太子司馬駒,也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人口的暴漲,也帶來諸多問題。
    其中以流民和當地人、各大世家之間的矛盾為主。這些天,秦雲凰為這些事忙得焦頭爛額,若非王猛從旁協助,幾乎難以應付。
    也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共事,讓秦雲凰對王猛的態度大有改觀。這並非男女之愛,而是純粹的欣賞。秦雲凰惜王猛之才,王猛則欽佩她的公正與善良。
    這一日,二人正在處理公務,杜長纓匆匆進來,呈上一紙供狀:“流民趙鐵牛在孫員外家做佃農,因偷吃一個白麵饅頭,被活活毆打致死。此外,采風吏潘竹親臨現場調查,準備將此案刊發在《豐都郵抄》上。”
    王猛皺眉:“潘竹是誰?”
    杜長纓答道:“孔潛孔高僧的小跟班,如今負責探查民情。”
    聽到孔潛,王猛心中一陣膩歪,擺擺手道:“按律處置便是,不必擴大影響。先把輿情壓下去,已經夠亂的了。你去勒令孔潛,暫時不得刊發此類消息。”
    秦雲凰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杜長纓:“替我轉交給苦主。”
    她看向王猛,語氣堅決道:“輿情不能壓!流民之苦,豈是那些富戶能想象的?必須嚴懲凶手,殺人償命,田畝充公!”
    杜長纓捏著銀票,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聽誰的。
    王猛覺得這隻是小事,沒必要爭論,便開口道:“就按秦姑娘的意思去辦吧。”
    杜長纓點點頭,剛出官衙正好撞見林疾。
    他喊道:“十二郎這是要去哪?”
    林疾瞪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不許叫我外號。這不是有司衛報告,流民中出現個叫無土會的組織,我懷疑是衣冠道在背後搗鬼。”
    “這事似乎應該去找主公吧。”
    “嗐!別提了,我姐夫不在,留話讓我有事去找王先生。”
    “什麽情況?主公和慕容大人還在鬥氣?”
    “這不是鬥氣,而是……”林疾撓頭,沉吟道:“想起來了。姐夫說過一句話,叫權力的角逐,不為個人情感而左右。”
    “權勢移人性,利祿蝕人心。”杜長纓歎道。
    林疾皺著眉頭打量杜長纓,似乎不相信這話是從他個武夫嘴裏說出來的。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把杜長纓拉到角落,低聲問:“若我姐夫想離開豐都,你打算怎麽辦?”
    “主公走,我也走。”杜長纓脫口而出,隨即一驚:“喂,這可不是玩笑,主公真的要走?!”
    “我猜的,也不是很確定。”
    “十二郎,我勸你少妄言聒耳,傳出去,你又要被主母關小黑屋。”言罷,杜長纓轉身離開。
    “妄言聒耳?這小詞一個接一個,這家夥什麽時候也學會拽文了?”林疾嘀咕道。
    自賈道子折在豐都城,此城聲名鵲起,一躍成為中洲重鎮。
    吸引流民湧入的同時,也有很多世家支脈也選擇‘押寶’,甚至舉族遷入豐都城。這其中以殷、孫、羅、杜四姓為首,其中孫家與李逋有舊,杜家則好像與杜長纓有些遠親。這些世家入城後,先拜謁慕容燼,再訪‘土地爺’侯家,隨即大肆兼並田宅,其手段百出,老辣熟練。
    慕容燼察覺後,立刻頒布禁購令,嚴懲數人後,世家們才稍加收斂。
    這一日,城東一座小廟內,孔潛正手持念珠閉目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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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竹入內,將搜集的市井秘聞呈上。
    孔潛篩選其中適合《豐都郵抄》刊載的內容,當看到趙鐵牛之死後,眉頭不禁皺起。
    潘竹義憤填膺:“老大…不,大師,趙鐵牛死的冤,咱們應該為他做主!”
    孔潛道:“時候未到,現在城中龍蛇混雜,穩定才是重中之重。”
    潘竹反對:“我大慈大悲聖僧啊,您可開開眼吧,這人命關天,壓不住的,不如早點還百姓真相,懲戒凶手,以平民憤!”
    孔潛覺得有理,又忽覺不對,他瞥潘竹一眼:“你收了人家多少銀子?”
    “沒有,哪能啊,屬下這是一顆正義之心,由感而發。”見孔潛不為所動,潘竹聲音漸低:“一百兩。”
    “多少?”
    “五…五百。”
    “多少?!”
    “就一千,我真沒說謊!”潘竹額頭見汗。
    “多少~!”
    “哎。”潘竹歎口氣,蔫蔫的掏出三千兩銀票。
    孔潛冷笑道:“一個流民能掏出這麽多錢?這其中必定有詐,你還不快說實話!”
    潘竹附耳道:“殷、羅、杜、孫四家都對趙鐵牛之死,感到憤慨,斥責凶手為富不仁。他們願做表率,在城中開設慈嬰堂,並願讚助咱們五萬兩銀子。”
    孔潛不為所動:“黃鼠狼給雞拜年,恐怕他們沒安好心。”
    潘竹接著勸道:“我還沒說完,除了明麵上的讚助費,他們私下還願意出五萬兩,為師傅擴建寺廟。”
    孔潛一愣,道:“這…這不妥吧。
    潘竹道:“師傅慈悲心大,小廟怎能住大佛。”
    孔潛點點頭:“有理,不,是主公說的話有理。咱們辦報,要實事求是,管他老弱婦孺,真相最重要,我可不是為了錢。”
    很快,趙鐵牛一案登上《豐都郵抄》頭版,標題為:一個饅頭引發的慘案。
    報紙剛發行,趙鐵牛的家人便離奇失蹤,隻餘白發老母來官府告狀。
    當天下午,杜長纓在城外找到三具浮屍,正是趙鐵牛之妻和一雙兒女。恰逢慕容燼離開豐都巡視雙煬城,李逋又攜林浣出遊,城內無人做主,這案卷遞上去,暫時沒有批示。當夜幕降臨,城外流民棚,城內勞工營中突然爆發叛亂!
    起初隻是趙鐵牛案的凶手家宅遭襲,很快演變成流民對城外民戶、小地主的無差別屠殺,奸淫擄掠,就連許多流民自己也慘遭毒手。
    叛賊如潮水般湧向各處,火光映紅半邊夜空。
    城內立刻戒嚴,王猛接手城防,上百名風信堂司衛出動。杜長纓率軍不到半個時辰,便平定城內叛亂。秦雲凰調集家族子弟,出城鎮壓流民。
    夜色如墨,火光衝天。
    秦雲凰率領五十餘名秦氏子弟衝出城門,這些子弟最低修為也是六轉蠱修,裝備精良。他們剛截住叛賊隊伍,卻見山野中竄出上百名衣冠邪道。
    嘶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末日將臨,彌勒再世!戴我衣冠,方得超生!”
    首當其衝的三名秦氏子弟沒有防備,瞬間被暗器貫穿咽喉。
    秦雲凰大怒,腰間神術鋒出鞘:“青鳥.千羽鋒刃——殺!”無數青光乍現,撕破劍陣,將衣冠道徒盡數絞殺。
    流民群一見,頓時扔下鋤頭、柴刀,俯首投降。
    杜長纓率兵趕來,接管流民群。秦雲凰帶人繼續前進,大概天明時分,幾股流民的叛亂才被平定,主犯悉數落網。
    得到消息,李逋當天回到豐都。
    目睹城外慘狀後,他拿著從街上撿到的《豐都郵抄》,踢開議事廳的門,重重拍在桌子上,質問王猛:“孔潛那個混賬在哪?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王猛看了眼林疾,沒有回答,緩緩把頭低下。
    林疾端上杯茶:“姐夫消消氣,這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想到。”
    李逋瞪他一眼,沒有說話。
    杜長纓忙把林疾拉到角落裏乖乖站好。
    李逋問:“慕容燼還沒回來?”
    王猛道:“主公,已經派出三撥司衛去雙煬城,他們回報,慕容大人正在閉關。”
    李逋難以置信:“閉關?景略,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秦雲凰上前一步:“你少衝人發邪火!司衛已查明,這場叛亂幕後是無土會策劃,而無土會骨幹具為衣冠道徒。”
    “證據?”
    “賊人窩點事發前已被焚毀,人倒是抓獲不少,派司衛去審就是了。”
    “放屁,司衛審出來的能當證據?”
    “若李大人準許,我親自去審,你隻需下令便是。”
    李逋沉默,慕容燼不在,他不願越俎代庖。壓下無端的怒氣,他轉向王猛:“景略,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對於這場叛亂,你無需顧忌,有什麽話盡管說?”
    王猛道:“此事絕非偶然,而是經過嚴密策劃的。”
    李逋聽他話停,先是一愣:“沒了?不是,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見王猛低頭不語,李逋紅著眼:“你知道我在城外看到什麽嗎?一個老丈抱著兒子的屍體,把傷口縫上,換上新衣,嘴裏不斷念叨著要給兒子娶媳婦。”
    王猛長長一歎,終於肯開口:“無土會其實早就在司衛監控之中,主公不在,司衛的情報除了我,一般都會抄送給慕容大人一份。”
    李逋身軀一震,歎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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