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雲壓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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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靈仙宗的飛簷翹角在墨色濃雲下瑟瑟發抖。腥風卷過城牆時,帶著皮肉腐爛的甜膩氣息。護山大陣的光芒如風中殘燭,明滅間照亮雲層深處蠕動的巨大輪廓——那不是烏雲,而是億萬隻粘連在一起的猩紅眼球。
第一道裂縫出現在東城護罩時,尖叫還未衝出喉嚨就被粘稠的雨堵了回去。那不是雨水,是暗綠色、散發惡臭的粘液,落在青石板上“嗤嗤”冒煙。一個外門弟子躲避不及,靴子沾上些許,皮肉瞬間潰爛見骨,他慘嚎著撲倒,身體在腐蝕中扭曲成非人的角度。
“源獸潮!是中型汙染潮——!”城頭了望塔的嘶吼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嗡鳴裏。那聲音並非來自某處,而是直接鑽入顱骨,帶著冰冷的惡意,啃噬著所有人的理智。無數低階邪魔如同潰堤的黑色泥漿,從雲層裂隙中傾瀉而下,它們形態扭曲,有的像剝了皮的巨犬,有的則是無數手臂糾纏在一起的肉球,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磚石溶解。
蘇清漪被林風一把拽進金芒流轉的防護圈內,臉色慘白如紙。她看著外麵地獄般的景象,一個不久前還和她說過話的師妹,正被幾隻長著口器的觸手怪拖向半空,徒勞的掙紮迅速萎弱下去。“風哥,護山大陣……”她的聲音在顫抖。
林風緊抿著唇,英俊的麵容因過度催動靈力而扭曲。他手中本命靈劍“驚鴻”嗡鳴不止,揮出的金芒劍氣銳利無匹,將撲近的邪魔絞碎。但那些汙穢的殘肢落地,很快又蠕動著聚合成新的、更惡心的形態。“沒用的!”他低吼,汗水混著汙濁的雨水從額角滾落,“這些東西靠汙染增殖!除非徹底淨化源頭,否則殺之不盡!宗門長老呢?!”
他話音未落,一道熾白劍光撕裂昏暗,將數十頭源獸蒸發。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淩空而立,正是刑堂長老嚴嵩。他身後,數十位金丹期以上弟子結成劍陣,清冽的劍氣暫時阻住了一波洶湧的攻勢。但老者臉上毫無喜色,隻有沉甸甸的憂慮。
“嚴長老!”林風精神一振,高聲呼喊,“必須找出汙染核心!否則仙城危矣!”
嚴嵩目光掃過下方苦苦支撐的弟子和迅速被侵蝕的防護罩,最終投向那片最濃稠、無數猩紅眼球緩緩轉動的核心黑雲,聲音沉重:“核心在雲渦深處!至少有元嬰級邪魔坐鎮!我等衝進去隻是送死!”他手中木牌法器光芒急促閃爍,顯然在拚命溝通宗門深處更強大的存在,但回應微弱。
一股更龐大的陰影籠罩下來。雲層中,一隻由純粹汙穢能量構成的巨爪緩緩探出,遮天蔽日。它無視了劍陣的絞殺,徑直拍向搖搖欲墜的主護罩。爪未至,那恐怖的壓力已讓下方修為稍弱的弟子口噴鮮血,精神幾近崩潰。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髒。
“完了……”一個年輕弟子癱軟在地,喃喃自語。連嚴嵩眼中也閃過一絲灰敗。蘇清漪死死抓住林風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
就在那汙穢巨爪即將按碎最後光明的刹那——
嗡!
一種奇異的、沉悶的震動從戰場後方傳來。並非聲音,更像是一種空間的脈動。緊接著,一道身影踩著粘稠的汙穢,一步步走向那片最混亂、汙染最濃烈的區域。雨水和粘稠的穢物如同畏懼般,在他身前三尺自動分開、滑落。
是荊青冥。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身影在滔天邪祟的背景下顯得單薄。然而,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死寂,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竟短暫壓過了汙染的低語。
“他出來做什麽?送死嗎?”林風先是一愣,隨即湧上的是被無視的暴怒,“荊青冥!滾回你的狗窩去!這裏不是你這種……”他的話戛然而止。
隻見荊青冥緩緩抬起了左手,五指張開,對準了那片傾瀉著汙穢邪魔的雲層裂隙。他的動作平靜得近乎詭異。
然後,他身後的空間,無聲無息地“漾開”了。
那不是光芒,更像是光被徹底吞噬後殘留的虛影邊界。一片深邃、粘稠、仿佛吸納了所有絕望與死亡的黑暗,在他身後緩緩鋪展,範圍不大,堪堪覆蓋百米。黑暗的邊緣模糊不清,如同燃燒的紙頁,不斷幻滅又重生。在黑暗的核心,一朵巨大、妖異、介於虛實之間的黑色蓮花,緩緩轉動著。每一片花瓣都像是凝固的深淵,蓮心處,一點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白芒,在極致黑暗中倔強地閃爍了一下,旋即被更深邃的黑暗吞沒。
“領域?”嚴嵩長老瞳孔驟然收縮,失聲驚呼,隨即又猛烈搖頭,“不…不對!沒有規則之力,隻有純粹的…吞噬?這到底是什麽邪法!”他手中的木牌法器,竟第一次不受控製地微微震動起來,似乎感應到某種同源又相斥的力量。
“裝神弄鬼!”林風怒極,驚鴻劍指向荊青冥,“想用妖法騙取功勞?做夢!”他下意識催動劍訣,一道試探性的金色劍氣如電射出,直刺荊青冥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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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道足以洞穿金石的金色劍氣,在觸及那百米黑暗邊緣的瞬間,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就那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戰場上嘈雜的廝殺聲、邪魔的嘶吼、絕望的哭嚎,在這一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無數道目光,混雜著驚駭、茫然、質疑和一絲絕境中抓住稻草的瘋狂希冀,死死釘在那個走向毀滅風暴中心的背影上。
蘇青冥對身後的一切置若罔聞。他的目光穿透混亂的戰場,落在那隻即將拍碎主護罩的汙穢巨爪上。
他微微仰起頭,對著那遮天蔽日的汙穢之源,輕輕吸了一口氣。
呼——!
刹那間,風,變了方向!
不再是腥臭的、裹挾著腐蝕之雨的邪風。一股無形的、沛莫能禦的恐怖吸力,猛地從荊青冥所在的位置爆發出來!
以他為中心,百米之內,漫天潑灑的腐蝕粘液、翻騰的汙穢氣息、甚至那些低階邪魔身上逸散的汙染黑氣,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湧向那朵旋轉的黑蓮!黑蓮的花瓣微微顫動,仿佛一隻貪婪的巨口,將足以讓元嬰修士都忌憚不已的龐大汙染能量,毫無阻滯地吞噬進去!
那拍落的汙穢巨爪,首當其衝。構成巨爪的磅礴汙穢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前端竟肉眼可見地扭曲、崩解、化作滾滾濃煙般的黑氣,被強行撕扯著,源源不斷地投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巨爪拍落的勢頭,硬生生被這股吸力拽得一滯!
“吼——!”
雲渦深處,傳來一聲飽含驚怒和劇痛的嘶吼,震蕩四野。那是核心邪魔的意誌!它顯然沒料到,在它眼中如同螻蟻的“食物”裏,竟然隱藏著能直接掠奪它本源力量的存在!
“怎麽可能?!”林風徹底失態,眼珠幾乎瞪出眼眶,驚鴻劍在他手中嗡嗡哀鳴,劍身上的金芒都黯淡了幾分。他引以為傲的、能斬妖除魔的劍氣連對方的“領域”都破不開,而對方卻在鯨吞他視為滅頂之災的汙染源!這種顛覆性的衝擊,比邪魔的利爪更狠地撕裂了他的認知。
蘇清漪則死死捂住了嘴,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看著那個被汙穢洪流包裹的身影,看著他如同深淵般吞噬著滅世的災厄,曾經被她鄙夷為“柔弱累贅”的花仙血脈,此刻竟成了仙城唯一的屏障!劇烈的悔恨如同毒藤,瞬間纏緊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窒息。那句“花仙柔弱?”的無聲質問,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響。
嚴嵩長老死死盯著手中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飛出的木牌,老臉上肌肉抽搐,眼中翻湧著驚濤駭浪。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深——那黑蓮吞噬的不僅僅是汙染能量,更有一絲絲極其細微、卻令木牌核心符文都為之戰栗的……同源氣息?這荊青冥身上,到底藏著什麽驚天秘密?難道宗門裏關於那位的傳說……
城頭上下的修士們,從極致的絕望中驚醒,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呼和呐喊。
“擋住了!荊師兄擋住了!”
“那黑蓮!是它在吸收汙染!”
“有救了!仙城有救了!”
荊青冥對這一切喧囂充耳不聞。他的世界隻剩下兩種聲音:體內係統冰冷的提示音,以及被吸入體內的汙染源在血脈中肆虐、又被強行煉化的狂暴轟鳴。
【警告:檢測到超高濃度聚合型邪魔汙染源元嬰中期強度)!持續吸收中…能量轉化率:71…72…警告!承載逼近臨界!】
【《枯榮道典》運轉加速…“生機掠奪”被動觸發…檢測到可掠奪目標…鎖定…】
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回蕩,伴隨著身體撕裂般的劇痛。吸收如此龐大的汙染,如同將滾燙的岩漿直接灌入經脈。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花仙血脈深處,那些純淨的“花魂”似乎發出無聲的尖嘯,被狂暴的汙穢衝刷、浸染。
痛!比被源獸吞噬更甚百倍的痛!
然而在這極致的痛苦深處,一種淩駕於痛苦之上的、冰冷的掌控感,如同破繭而出的毒蛇,牢牢盤踞著他的意誌核心。他清晰地“看”到,隨著汙染被瘋狂吞噬煉化,丹田深處那朵本命黑蓮的虛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實,蓮心那點微弱的白芒,也似乎堅韌了一絲。
還不夠!
荊青冥的眼瞳深處,黑蓮的倒影冰冷地旋轉。他需要一個宣泄口,一個將這無法完全承載的、混雜著狂暴汙染和掠奪生機的毀滅力量釋放出去的渠道!
他的目光掃過戰場。
目光所及,是仙城護罩外堆積如山的屍體。有被邪魔撕碎的修士殘骸,也有被修士斬殺的邪魔屍塊。它們浸泡在粘稠的汙雨和穢氣中,被汙染侵蝕著,不少已經開始不自然地蠕動,即將化為新的汙染怪物。
冰冷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指令,順著被“生機掠奪”鎖定的目標脈絡,悍然發動!
噗!噗!噗!噗!
戰場邊緣,幾具相對完整的修士屍體,突然劇烈地抽動起來!它們身上沾染的汙穢粘液瞬間被吸幹,幹癟的皮膚下,肌肉如同被無形之手瘋狂抽走所有水分和殘餘的微弱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枯、萎縮、硬化!顏色迅速轉變為一種死寂的、毫無生機的深褐色,如同在沼澤深處埋藏了千年的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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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地麵那些被汙染侵蝕的草木,無論是參天古木還是低矮灌木,甚至堅韌的靈草,都在瞬間失去了所有色彩。它們的葉片、枝幹,如同被投入了時光的熔爐,瞬間脫水、碳化,變得焦黑易碎。一縷縷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草木生機,被強行掠奪,匯入荊青冥體內那奔騰的毀滅洪流之中。這些生機如同投入熔爐的薪柴,雖然微弱,卻奇異地中和了一部分汙染帶來的狂暴與侵蝕感,讓那毀滅的力量帶上了一絲枯寂的“秩序”。
“他在做什麽?”有人驚呼,看著那幾具瞬間“木乃伊化”的屍體。
下一刻,答案揭曉。
哢嚓!哢嚓!
那幾具徹底幹枯的屍骸,在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中,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深褐色的皮膚緊貼著枯骨,關節僵硬地轉動,空洞的眼窩裏,跳躍著兩點幽幽的、源自被汙染靈魂碎片燃燒的慘綠磷火!它們身上纏繞著荊青冥釋放出的、混雜著汙染與枯寂生機的力量,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朽與殺戮氣息。
“枯木…枯木衛?!”一個曾在腐毒沼澤藥園附近執行過任務的老弟子失聲尖叫,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他…他把死人變成了…傀儡?!”
這僅僅是開始!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以荊青冥為中心,戰場上,更多的屍體——修士的、邪魔的,隻要是相對完整的,都開始劇烈抽搐、幹枯、硬化!它們無視了生前的立場和形態,在荊青冥那冰冷意誌的絕對統禦下,被徹底剝奪了殘存的一切,化為最純粹的戰鬥傀儡!
十句…五十具…一百具…三百具…
哢嚓!哢嚓!哢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摩擦聲和幹枯破裂聲響成一片,如同地獄的喪鍾!三百具形態各異但同樣猙獰的枯木傀儡,在短短幾個呼吸內,密密麻麻地出現在荊青冥身後的汙濁大地上!它們有的還保持著生前持劍的姿態,有的則扭曲成更適合撕咬撲擊的野獸形態。它們沉默地矗立著,深褐色的軀體在暗綠的天光下如同腐朽的墓碑林,眼眶中的磷火連成一片慘綠的死亡之海,齊齊轉向仙城之外——那仍在瘋狂衝擊、試圖重新凝聚的邪魔潮!
沒有嘶吼,沒有咆哮。隻有死一般的寂靜,以及那三百雙磷火鬼眼鎖定時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絕對的死亡仆從,隻為毀滅而生!
“萬枯…萬枯行軍…”嚴嵩長老看著那支在汙穢中誕生的死亡軍團,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塊幾乎要掙脫控製的木牌法器,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驚駭,而是一種近乎凍結的、混雜著恐懼與某種了悟的複雜神色。他身後所有的弟子,包括林風在內,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們之前為荊青冥吸收汙染而生的那點希冀和感激,瞬間被眼前這更直觀、更恐怖的景象徹底凍結、碾碎!
荊青冥站在三百枯衛的最前方,單薄的身影與身後的枯骨之海形成詭異的對比。他緩緩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指向那因巨爪受創而暫時停滯、但核心仍在瘋狂翻湧、醞釀著更恐怖反擊的汙穢雲渦。
“殺。”一個冰冷的字眼,如同斷頭台上的鍘刀落下,清晰地在死寂的戰場上回蕩。
轟隆——!
三百枯木衛,同時踏前一步!深褐色的腳掌或利爪、蹄足)沉重地砸進汙穢的泥濘裏,大地隨之震顫!它們沉默地、如同決堤的褐色洪流,帶著碾碎一切的死亡意誌,朝著那汙穢的源頭發起了無聲的衝鋒!所過之處,那些剛剛從汙穢中凝聚成型的低階邪魔,如同脆弱的陶俑,被枯槁的肢體輕易撞碎、踏爛!
真正的修羅之軍,於此降臨!
荊青冥的目光,卻穿透了混亂的戰場,落在了城頭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上——蘇清漪。隔著腥風血雨,隔著絕望與新生,他的眼神漠然,如同看著一粒塵埃。
下一刻,他身影一閃,已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融入那片無聲衝鋒的枯槁洪流,直撲雲渦核心!那裏,一隻比之前更加龐大、由無數扭曲人麵構成的、足以覆蓋半個仙城的恐怖巨口,正在汙穢的漩渦中心緩緩張開!
三百枯木衛的沉默衝鋒,如同一柄巨大的褐色鍘刀,狠狠劈入翻湧的汙穢浪潮!
沒有震天的喊殺,隻有骨骼摩擦的“哢嚓”聲、幹枯肢體撕裂腐肉的“噗嗤”聲、以及邪魔被踩爆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嘰”聲,匯成一首殘酷而高效的死亡進行曲。它們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無視汙染,唯一的指令就是碾碎前方的一切阻礙,直至那汙穢的源頭。
一隻由數十條觸手構成的、形如巨大海葵的邪魔,揮舞著末端長滿利齒的鞭狀肢體,試圖卷住衝在最前的一具枯木衛。那枯木衛生前似乎是名體修,骨架格外粗壯。被觸手纏住的瞬間,它深褐色的骨骼上陡然亮起細密的、如同荊棘般的黑色紋路。
嗤啦!
纏住它的觸手瞬間幹枯、脆化,如同被烈日暴曬了百年的枯藤,在枯木衛發力一掙下寸寸斷裂!斷裂的觸手還未落地,便被枯木衛身上散發出的枯寂氣息侵蝕,化作飛灰。枯木衛空洞的眼眶中磷火跳躍,幹枯的指爪狠狠插進海葵邪魔的核心軟肉,猛地向外一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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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粘稠腥臭的汙血混合著破碎內髒噴濺而出,海葵邪魔發出無聲的哀嚎,龐大的身軀抽搐著倒下,迅速被後續湧上的枯木衛踩成一灘不斷蠕動的肉泥。
另一邊,三具生前為劍修的枯木衛,動作僵硬卻精準地保持著某種殘缺的劍陣雛形。它們的骨臂揮動,手中早已鏽蝕腐朽的靈劍殘片,裹挾著荊青冥賦予的枯寂之力,化作三道深灰色的劍芒,絞入一群形如剝皮蝙蝠的飛翼邪魔群中。劍芒所過,那些邪魔的翼膜瞬間失去光澤,如同腐朽的皮革般片片剝落,身體則在空中迅速脫水幹癟,如同被風幹的臘肉般墜落。
枯木洪流所向披靡,硬生生在洶湧的邪魔浪潮中撕開一條不斷延伸的、由破碎屍骸鋪就的通道!
荊青冥的身影如同鬼魅,無聲地穿行在枯骨大軍之中。他周身百米,依舊是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偽域。汙穢的雨水、翻騰的邪氣、乃至周圍邪魔逸散出的汙染能量,依舊被那朵旋轉的黑蓮貪婪地吞噬著,化作支撐他和他這支死亡軍團的燃料。他的臉色在偽域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黑瞳深處的冰冷,卻比腳下的汙穢更深沉。
“吼——!”
雲渦深處,那元嬰級邪魔的核心意誌發出暴怒的咆哮。它顯然感受到了這支死亡軍團的威脅,更感受到了自身力量正在被那個詭異的人類持續掠奪!汙穢的雲層劇烈翻湧,如同煮沸的墨汁。無數猩紅的眼球瘋狂轉動,鎖定了荊青冥!
嗖!嗖!嗖!
三道由純粹汙穢能量凝聚而成的、足有水桶粗細的暗綠色毒刺,如同扭曲的巨蟒,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從三個刁鑽的角度,無視了沿途阻擋的枯木衛和普通邪魔,直射偽域中心的荊青冥!毒刺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留下淡淡的、被腐蝕的痕跡。
“小心!”城頭上,有人忍不住驚呼。林風握緊了拳頭,眼神複雜,既有一絲期待荊青冥被重創的陰暗,又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緊張——若荊青冥倒下,誰能再擋那核心邪魔?
荊青冥甚至沒有抬頭看那三道致命的毒刺。
他隻是微微屈指,對著自己腳下的汙穢大地,輕輕一按。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指尖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深入被汙染浸透的地底。
下一刻,異變陡生!
噗!噗!噗!噗!
在他周圍百米範圍內,汙穢的泥濘之中,猛地竄出數十條粗壯無比的暗紫色藤蔓!這些藤蔓表皮光滑,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針尖般的黑色倒刺。它們出現的速度太快,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驟然亮出獠牙!
這些藤蔓並非去阻擋毒刺,而是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精準地纏繞、吸附在那些從荊青冥偽域邊緣滑落、尚未完全消散的汙穢能量流上!如同貪婪的水蛭找到了宿主!
嗤嗤嗤——
暗紫色藤蔓接觸到那些精純汙染能量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驟然膨脹!藤蔓表麵的黑色倒刺根根豎起,閃爍著不祥的幽光,同時,一股濃烈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膩花香,猛然在戰場上炸開!這花香甜美得近乎妖異,鑽入鼻腔,卻瞬間引發五髒六腑的灼燒感和強烈的嘔吐欲望!
“毒!”嚴嵩長老臉色劇變,厲聲喝道,“閉氣!是蝕心魔瘴!”
但已經晚了。戰場邊緣幾個修為稍弱、又離得近些的修士,聞到那甜膩花香的瞬間,便臉色發青,口吐白沫,皮膚下浮現出詭異的紫色紋路,痛苦地蜷縮在地,眼見不活了。連一些低階邪魔,似乎也受不了這混合了極致汙染與劇毒的氣息,動作都變得遲滯。
這,才是荊青冥真正的反擊!
數十條吸收了精純汙染能量的暗紫色毒藤,在膨脹到極限後,如同被強弓射出的毒矛,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悍然迎向那三道汙穢毒刺!毒藤前端,更是驟然裂開,露出內部層層疊疊、如同絞肉機般的利齒!
砰!砰!砰!
暗紫毒藤與汙穢毒刺猛烈撞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令人頭皮發麻的侵蝕、溶解之聲!
毒藤上的黑色倒刺輕易刺穿了汙穢毒刺的表層能量,如同強酸般瘋狂注入自身的混合劇毒!而汙穢毒刺攜帶的汙染能量,則反過來試圖侵蝕毒藤。然而,這些毒藤本就是由最精純的汙染能量催生、又經過荊青冥本命能力“毒花索命”異化而成,對同源汙染的抗性遠超尋常!
嗤啦啦——
在無數雙驚駭目光的注視下,那三道足以重創元嬰修士的汙穢毒刺,竟如同遇到克星,被數十條毒藤纏繞、穿刺、撕咬、毒蝕!暗綠色的汙穢能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汙染成深紫色,然後迅速崩解、消散!
不過短短兩息,三道威勢驚人的汙穢毒刺,竟被那妖異的暗紫色毒藤徹底瓦解、吞噬殆盡!
毒藤吞噬了毒刺後,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妖豔,如同飽餐了鮮血的毒蛇,在半空中緩緩搖曳,散發出更加致命的甜香。藤蔓上那些裂開的“口器”微微開合,仿佛在無聲地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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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毒花索命…”蘇清漪失魂落魄地看著那搖曳的致命妖藤,身體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她想起了之前荊青冥在新生大比上,用毒花絞殺魔化弟子的場景。但那時,她隻感到恐懼和厭惡。此刻,看著這吞噬了足以毀滅仙城攻擊的劇毒藤蔓,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寒意攫住了她。這力量…如此強大,如此恐怖,卻又如此…妖異邪惡!她當初拋棄的,究竟是一個“柔弱花仙”,還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毒物?
林風更是如遭重擊,踉蹌後退一步,驚鴻劍幾乎脫手。他引以為傲的、代表著“淨化”與“正統”的劍道金光,在荊青冥這妖異毒藤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對方根本不需要所謂的“淨化”,他以毒攻毒,以汙染為食,以死亡為兵!這種顛覆性的力量路徑,徹底否定了林風信奉的一切!
荊青冥對城頭的反應漠不關心。他心念一動。
那數十條飽食了汙穢毒刺能量、變得更加粗壯猙獰的暗紫色毒藤,並沒有消散,反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猛地調轉方向,前端裂開的口器貪婪地張開,化作數十道致命的紫色閃電,狠狠刺入前方汙穢雲層之中!
目標並非雲層深處的核心邪魔,而是那些在雲層中翻湧、孕育著低階邪魔的、如同巨大腫瘤般的汙穢節點!
噗嗤!噗嗤!噗嗤!
毒藤精準地刺入一個個蠕動著的巨大汙穢瘤體!藤蔓上的黑色倒刺深深紮入其中,瘋狂地注入混合劇毒,同時貪婪地吸吮著瘤體內部精純的汙穢能量!
“嘶嗷——!”
淒厲到非人的慘嚎從汙穢瘤體中爆發出來!那些尚未孕育成型的低階邪魔胚胎,在劇毒和能量被掠奪的雙重打擊下,瞬間溶解、潰爛!瘤體表麵迅速浮現出大片大片的深紫色毒斑,如同爛掉的果實,劇烈地抽搐、萎縮!
僅僅數息之間,雲層中數十個重要的邪魔“孵化點”便被劇毒汙染,徹底報廢!邪魔湧出的速度驟然大減!
荊青冥的手段,狠辣、精準、高效!他不與核心邪魔硬撼,而是直接釜底抽薪,摧毀其“兵源”,削弱其根基!
雲渦深處,那核心邪魔的意誌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劇痛、暴怒和…一絲驚懼的嘶吼!它龐大的意誌如同實質般壓下,鎖定荊青冥。汙穢的雲層開始向內塌縮,無數猩紅的眼球瘋狂轉動,匯聚向中心一點!
一股毀滅性的能量波動,正在那塌縮的核心瘋狂凝聚!它要孤注一擲,將這個威脅徹底抹除!
嚴嵩長老死死盯著荊青冥那被暗紫色妖藤環繞的身影,又低頭看向手中那塊木牌。此刻,木牌震動的頻率已經達到極限,牌身上幾個極其古老、幾乎無人識得的符文,正不受控製地亮起微弱的光芒!這光芒,指向的正是荊青冥!
“果然…是那種力量…”嚴嵩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與驚悸,“枯榮…生滅…他走的…是那條被詛咒的路…”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片正在塌縮的汙穢核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荊青冥是異數,是變數,或許…也是唯一的生機!他必須活下來!
“所有金丹以上弟子聽令!”嚴嵩的聲音如同滾雷,壓過戰場喧囂,“結‘小周天鎖靈陣’!目標——雲渦核心!為…荊青冥!爭取一息時間!”他艱難地喊出那個名字。
命令下達的瞬間,城頭一片死寂。為那個…操控枯骨、駕馭劇毒的妖人爭取時間?這比邪魔攻城本身更讓他們難以接受!
“嚴長老!”林風第一個失態,目眥欲裂,“您瘋了?!那是邪魔!他比邪魔更邪!我們怎麽能…”
“閉嘴!”嚴嵩須發戟張,元嬰期的威壓轟然爆發,將林風後麵的話硬生生壓了回去,“想活命,就執行命令!否則,所有人,包括你我,今日皆葬身於此!”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猶豫、震驚、甚至帶著怨恨的麵孔,厲聲道,“陣起!”
盡管心中萬般不願,但求生的本能和長老的威嚴終究占了上風。數十道各色靈光衝天而起,在嚴嵩的主持下,艱難地構成一個略顯不穩的、巨大的靈力光網,帶著封印和遲滯的意境,顫巍巍地罩向那正在塌縮、醞釀著毀滅一擊的汙穢核心!
“吼——!”
核心邪魔的意誌發出憤怒的咆哮,塌縮的速度為之一滯。那龐大的靈力光網雖然無法真正封印它,卻如同堅韌的蛛網,暫時延緩了它最終攻擊的凝聚!
這一息的時間,就是嚴嵩賭上一切爭取來的機會!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了那個立於枯骨毒藤之海中的身影。
荊青冥自然也感知到了那一瞬的遲滯,以及那無數道投射過來的、複雜到極點的目光。
他緩緩抬起了頭,望向那片被靈力光網暫時束縛的汙穢核心。黑瞳之中,沒有感激,沒有動容,隻有一片冰封的漠然,以及…那朵旋轉的黑蓮虛影深處,一絲被點燃的、近乎毀滅的興奮。
他需要宣泄體內奔湧的、幾乎要撐爆自己的龐大力量。這凝聚了核心邪魔孤注一擲能量的靶子,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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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五指猛地張開,對著那汙穢核心虛握!
嗡——!
他身後的百米偽域,驟然沸騰!那旋轉的妖異黑蓮,猛地膨脹了一圈!蓮心處那點原本微不可察的白芒,在這一刻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跳動起來,明滅不定!
更加恐怖的吸力爆發!這一次,不再僅僅是吞噬遊離的汙染,而是帶著一股蠻橫的、掠奪一切的意誌,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抓向那汙穢核心內部正在凝聚的毀滅能量!
那核心邪魔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發出驚恐的尖嘯,塌縮的速度再次加快,試圖提前引爆那毀滅的力量!
嚴嵩長老臉色煞白,額頭青筋暴跳,主持陣法的雙手都在顫抖,靈力光網的光芒明滅不定,眼看就要崩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荊青冥的右手,並指如劍,指尖繚繞著深沉如墨的枯寂氣息,朝著那汙穢核心,隔空一點!
“寂!”
一個冰冷的字眼,如同死亡的宣判,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寂!”
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冰寒,穿透了邪魔的嘶吼、枯骨的摩擦、陣法的嗡鳴,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意識深處。
隨著荊青冥這隔空一指,他身後沸騰的偽域驟然向內塌縮!那朵膨脹的妖異黑蓮,蓮瓣猛地收攏,蓮心處那點瘋狂跳動的白芒,瞬間被壓縮到極致,幾乎熄滅!一股無法形容的、將萬物引向終結的枯寂死意,以荊青冥的指尖為原點,化作一道肉眼根本無法捕捉、隻有靈覺才能“感知”到的灰色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這道灰色漣漪掠過之處,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天空中飄落的汙穢雨滴,懸停在半空,粘稠的液滴保持著墜落的姿態,卻凝固不動。
戰場上衝殺的枯木衛,動作僵住,深褐色的骨架保持著前衝、揮爪、撕咬的刹那姿態,眼眶中的磷火凝滯。
連那些翻湧的汙穢雲氣,奔流的汙穢能量,都瞬間定格!
整個戰場,在荊青冥這一指之下,陷入了一片詭異的、令人窒息的絕對死寂!
唯有那汙穢核心深處,正在瘋狂凝聚的毀滅性能量,依舊在邪魔意誌的驅動下,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劇烈地鼓蕩、衝擊著嚴嵩長老主持的靈力光網!
灰色漣漪,目標明確,直指核心!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當那蘊含著極致枯寂死意的灰色漣漪,觸及到那汙穢核心外圍翻湧的、高度壓縮的邪能壁壘時,如同熱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壁壘瞬間失去了所有活性!構成壁壘的精純汙穢能量,在那枯寂死意的侵蝕下,顏色迅速黯淡、灰敗,從充滿毀滅性的狂暴狀態,瞬間“死”去,化作一片片毫無生機的、如同岩石風化後的灰燼!
灰燼簌簌剝落!
那灰色漣漪勢如破竹,所過之處,汙穢能量紛紛“死亡”、化灰!它毫無阻礙地穿透了核心邪魔倉促間構築的最後防禦,直刺其核心深處那團正在瘋狂凝聚的、如同心髒般搏動的毀滅性能量球!
“嘶嗷——!!!”
一聲蘊含著極致痛苦、恐懼和難以置信的尖嘯,從雲渦核心爆發出來!這尖嘯不再是意誌的傳遞,而是那核心邪魔生命本源受到致命威脅時發出的、真實的靈魂顫音!
它凝聚了孤注一擲的毀滅能量,被荊青冥指尖引來的枯寂死意,精準地“點”中了最核心的平衡點!
如同被刺破的氣球!
又像被投入冰水的熔岩!
轟——!!!
被灰色漣漪侵入的毀滅能量球,並未按照邪魔的意誌爆發開來。相反,它內部那極度不穩定的平衡被瞬間打破,恐怖的能量失去了束縛,卻沒有向外擴散毀滅,而是…向內塌縮!
一股無法抗拒的、向內吞噬的力場猛地形成!以那毀滅能量球為中心,周圍的一切——凝固的汙穢雲氣、被定格的雨滴、甚至靠近核心區域的幾隻低階邪魔和枯木衛碎片——都被這股向內塌縮的巨力瘋狂撕扯、吞噬!
眨眼之間,一個直徑數十丈的、純粹的黑暗球體出現在雲渦核心!它無聲地旋轉著,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湮滅氣息!那是能量被極致壓縮、湮滅後形成的恐怖奇點!
“湮…湮滅?!”嚴嵩長老眼珠子都快凸出來,失聲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扭曲變調。他主持的靈力光網在這股恐怖的吸力下瞬間崩解!但他根本顧不上反噬,死死盯著那個黑暗球體,如同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噩夢!
林風更是徹底傻掉,大腦一片空白。湮滅?那是傳說中觸及規則層麵的力量!是化神期大能都未必能掌握的力量!荊青冥…他怎麽可能?!
蘇清漪癱軟在地,呆呆地望著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腦海中隻剩下那句冰冷的“寂”。他…他到底是什麽?花仙?毒物?還是…掌控死亡的…神魔?
那黑暗球體僅僅存在了短暫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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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刹那!
嗡——!!!
一股沛莫能禦、純粹由毀滅能量湮滅後產生的、無屬性無差別的衝擊波,以黑暗球體為中心,轟然爆發開來!
沒有光!沒有熱!隻有純粹的、摧枯拉朽的、橫掃一切的毀滅洪流!
呼——!!!
如同無形的、席卷天地的巨浪!
被定格的汙穢雲氣、懸停的雨滴、崩碎的邪魔殘骸、枯木衛的碎片、乃至地麵厚厚的汙穢泥濘…所有被這道衝擊波掃過的事物,都在無聲無息中,化為最原始的微粒,消散於無形!
那翻滾的汙穢雲渦核心,連同其中隱藏的元嬰級邪魔意誌,被徹底抹去!隻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的、仿佛被生生挖去一塊的“天窗”!透過這“天窗”,甚至能看到後方灰暗的天空!
衝擊波掃過戰場!
仙城那早已搖搖欲墜的主護罩,在這無差別衝擊下,如同脆弱的琉璃,“哢嚓”一聲,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最終轟然破碎!殘餘的衝擊波狠狠撞在城牆上!
轟隆隆——!
堅固的城牆劇烈搖晃,無數磚石簌簌落下!城頭上無數修士被震得東倒西歪,氣血翻騰,修為稍弱者直接口噴鮮血!
而城外,原本洶湧澎湃、如同黑色潮水的低階邪魔大軍,在這股毀滅衝擊波的橫掃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成片成片地化為飛灰!它們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嘶吼!
戰場,瞬間被清空了大半!
死寂!
比之前荊青冥那一指造成的死寂更加徹底、更加深沉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天地!
所有人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著那片被徹底清空的、露出灰色天空的巨大空洞,以及城下那片瞬間變得無比“幹淨”的戰場——沒有屍體,沒有碎塊,隻有一層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灰白色粉末,覆蓋在焦黑的大地上。
風,吹過。
卷起地麵的灰白粉末,如同揚起一場蒼白的雪。
那立於灰白“雪地”中央的身影,緩緩收回了手指。
偽域早已消散。他身後的枯木衛,隻剩下不到百具,在剛才的衝擊波中幸存下來,依舊沉默地矗立著,深褐色的骨架上沾滿了灰白的塵埃。
荊青冥微微喘息,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甚至嘴角溢出了一絲暗紅色的血跡。剛才那一擊,強行引導、湮滅元嬰級邪魔的全力一擊,對他自身的負荷也極其恐怖。體內奔湧的力量宣泄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和深沉的虛弱感。
但他站得很直。
他抬起頭,望向城頭。
目光穿過彌漫的塵埃,精準地落在了那個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蘇清漪身上。
隔著屍山血海後的荒蕪,隔著天穹被撕裂的空洞,隔著滿城修士驚駭、恐懼、難以置信的複雜目光。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如同在打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沒有勝利者的倨傲,沒有複仇的快意,隻有一片化不開的、萬古寒冰般的漠然。
然後,他抬起手,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跡。
那抹暗紅,在他蒼白的手指上格外刺眼。
風,更大了些,吹動他洗得發白的衣角,獵獵作響。
仙城內外,一片死寂,唯有風聲嗚咽,仿佛在哀悼這被強行終結的汙穢之潮。
誰,才是累贅?
答案,已無需言語。
風卷著灰白的塵埃,在死寂的戰場上打著旋兒。那層厚厚的、由邪魔屍骸和汙穢大地共同化成的骨粉,散發著一種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荒蕪氣息。仙城破損的護罩徹底消失,殘破的城牆上,磚石簌簌滾落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數百雙眼睛,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恐懼以及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死死盯在城外那片灰白“雪地”中央的身影上。
荊青冥緩緩放下抹去血跡的手。指尖殘留的暗紅,在蒼白皮膚和灰暗天光下,妖異而刺目。他微微佝僂著背,急促的呼吸在死寂中清晰可聞,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體內撕裂般的劇痛。剛才強行引導、湮滅那元嬰級邪魔的全力一擊,代價遠超表麵。經脈如同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丹田氣海翻騰不休,那朵本命黑蓮的虛影都有些黯淡,蓮心那點白芒更是微弱得幾乎熄滅,隻剩下一種透支後的、深入骨髓的虛弱感。
但他站得依舊如一根釘入大地的標槍。脊背挺直,肩線繃緊,沒有任何一絲絲弱的彎曲。那份深沉的虛弱,非但沒有削弱他的存在感,反而像沉入深海的巨錨,將一種更沉重、更冰冷的威壓,無聲地彌散開來。仿佛他身體的每一寸痛苦,都化作了凝聚死亡與枯寂的燃料。
他身後,不足百具的枯木衛沉默矗立,如同忠誠的、由死亡本身鑄就的墓碑。深褐色的骨架上覆蓋著灰白的骨粉,空洞眼眶中的磷火幽幽跳動,在塵埃彌漫的戰場上連成一片慘淡的鬼眼陣列。它們的存在,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非人戰爭的殘酷與力量。
荊青冥的目光,終於從荒蕪的戰場收回,緩緩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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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淩,穿透彌漫的塵埃,越過殘破的城牆,精準地、毫無溫度地落在了城頭上,落在了那個癱軟在地的身影上——蘇清漪。
她的雲鬢散亂,華貴的法衣沾滿了塵土和不知誰的血跡,曾經顧盼生輝的眸子此刻空洞失焦,臉上血色褪盡,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靈魂的慘白。她雙手死死摳著冰冷的城磚,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扭曲變形,指甲縫裏塞滿了汙垢,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當荊青冥的目光投射過來時,她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猛地一顫,空洞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爆發出一種混雜著極致恐懼、劇烈悔恨和深入骨髓的、被徹底碾碎的恥辱!
“唔……”她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悲鳴,下意識地想蜷縮起來,想把自己藏進磚石的縫隙裏,逃避那冰刃般的審視。身體卻僵硬得不聽使喚,隻能徒勞地顫抖,抖落更多的塵土和……無聲的淚。那淚水混著臉上的汙漬滑落,在她精致的下巴處匯聚、滴落,砸在冰冷的城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清漪……”林風下意識地想上前攙扶,腳步卻沉重如灌鉛。他自己也如同剛從冰水裏撈出來,英俊的臉上毫無血色,握著驚鴻劍的手抖得厲害。劍身上那曾令無數人豔羨的金芒,此刻黯淡得如同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他順著蘇清漪驚恐的視線,望向城外那個身影,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氣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不是人……那根本就不是人!
他引以為傲的劍道,他信奉的淨化之理,在對方那操控死亡、吞噬汙染、駕馭劇毒、甚至……湮滅元嬰邪魔的恐怖力量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蒼白無力!就像一個孩童舉著木劍,對著深淵咆哮!對方甚至不需要特意針對他,僅僅是存在本身,就將他過往的驕傲、信念、連同對蘇清漪那點隱秘的占有欲,都碾成了齏粉!
“咳……”嚴嵩長老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中因陣法反噬帶來的劇痛,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死死盯著城外那虛弱卻依舊挺立的身影,目光銳利如鷹,最終定格在荊青冥微微佝僂的背脊和蒼白的麵容上,那渾濁的老眼中,翻湧的情緒複雜到了極點。
驚悸!是的,無法否認。那湮滅一切的力量,那沉默的枯骨軍團,那妖異的毒藤,都深深烙印在他心中,激起本能的恐懼。但在這恐懼之下,一種更為洶湧的、近乎貪婪的灼熱,正在瘋狂滋長。
值!太值了!
一個能單人獨立對抗、甚至最終湮滅元嬰級汙染源的存在!哪怕現在看起來虛弱不堪,其展現的潛力和價值,足以讓整個萬靈仙宗為之瘋狂!隻要……能將他牢牢掌握在宗門手中!這將是麵對未來更大劫難時,一張無可比擬的底牌!
嚴嵩的目光掃過地上失魂落魄的蘇清漪和麵如死灰的林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兒女情長?門戶之見?在宗門存續、在對抗汙染的大局麵前,不值一提!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雜念,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堪稱和煦,卻又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神情。他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袍袖,無視了周圍弟子們依舊沉浸在恐懼中的目光,一步踏出,淩空飛起,向著城外那片灰白荒蕪之地飛去。
他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荊青冥微微側首,冰冷的視線投向飛近的嚴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塊會飛的石頭。
嚴嵩在距離荊青冥十丈外落下,並未貿然靠近。他先是對著荊青冥,鄭重地拱手,深深一揖。這一禮,發自內心,也做給城上城下所有人看。
“荊師侄!”嚴嵩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溫和,卻又透著元嬰長老的威儀,清晰地傳遍戰場,“今日仙城危難,多虧師侄力挽狂瀾,以一己之力誅滅元嬰邪魔,挽救了無數性命!此功,驚天動地!老夫代表刑堂,代表仙宗上下,謝過師侄救命之恩!”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語氣中的感激和推崇幾乎要滿溢出來。
荊青冥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應,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變化一下。那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審視一場與己無關的表演。
嚴嵩心頭微微一凜,臉上笑容不變,繼續道:“師侄方才施展神威,想必消耗巨大,急需休養。老夫這裏有一枚‘九轉回元丹’,乃宗主早年所賜,對修複元氣、穩固根基大有裨益,請師侄務必收下。”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個溫潤的玉瓶,瓶口隱隱透出沁人心脾的藥香,一看便知是極品丹藥。
城頭上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九轉回元丹!那可是元嬰期大能都視若珍寶的保命丹藥!嚴長老竟舍得拿出來?
荊青冥的目光終於在那玉瓶上停留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他緩緩開口,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沙啞,卻依舊冰冷清晰,如同金石摩擦:“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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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半分客套。拒絕得理所當然,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嚴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轉瞬即逝。他並未收回丹藥,反而笑容更深,語氣更加懇切:“師侄無需推辭!你今日之功,區區一枚丹藥豈能酬謝萬一?這隻是老夫的一點心意。另外,師侄之前因誤會,被發配至腐毒藥園,實乃宗門失察!老夫在此保證,即日起,師侄可搬離藥園,刑堂名下所有靈氣充沛的洞府,任由師侄挑選!所需一切修煉資源,仙宗必傾力供應!師侄之能,當為仙宗砥柱,豈可再屈居汙穢之地?”
許諾!赤裸裸的許諾!地位!資源!洞府!這是赤裸裸的拉攏!城牆上不少弟子眼神複雜,有羨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認同——那樣的力量,值得這樣的待遇。蘇清漪的身體猛地一顫,頭埋得更低,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新添的傷疤,劇痛也無法抵消心頭那翻江倒海的酸澀與悔恨。洞府…資源…這一切,本該…本該是她的……
荊青冥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個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弧度。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嚴嵩殷切的老臉,再次投向那殘破的城頭,投向那個蜷縮在塵埃裏的身影。
蘇清漪似乎感應到了那道目光,身體劇烈地一抖,如同受驚的兔子,拚命地想把自己縮得更小,更不起眼。恥辱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脖頸,讓她幾乎窒息。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我…
然而,荊青冥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那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城牆上每一張驚魂未定、神情各異的臉孔——那些曾因他花仙血脈而嘲弄的眼神,那些在他被退婚時幸災樂禍的竊笑,那些因他被發配藥園而流露出的輕蔑……此刻,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隻剩下一種統一的底色:敬畏,以及深深的恐懼。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風身上。
林風如同被毒蛇盯住,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地握緊了驚鴻劍,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劍柄傳來的冰涼觸感,卻讓他心底的寒意更甚。他看到荊青冥那漠然的眼神,那眼神裏沒有勝利者的炫耀,沒有刻意的鄙夷,隻有一種…徹底的、將他視為塵埃的無視。
正是這種無視,比任何嘲諷和仇恨都更讓林風崩潰!
“嗬。”
一聲極其輕微、近乎氣音的嗤笑,從荊青冥蒼白的唇間溢出。
這聲笑,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所有人心上,包括嚴嵩。
然後,荊青冥動了。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也沒有去接那枚價值連城的丹藥。他隻是在百具枯木衛沉默的拱衛下,緩緩轉身。動作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滯澀,但每一步踏在厚厚的骨粉上,都留下一個清晰、堅定的腳印。
腳印深深,印在灰白之上,如同烙在眾人心頭的印記。
他沒有走向仙城那破損的大門,也沒有回應嚴嵩的任何許諾。
他朝著那片被汙穢浸透、被死亡洗禮過的、依舊彌漫著淡淡腐蝕氣息的腐毒沼澤方向,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去。
背影在灰暗的天光下,單薄而挺直,如同行走在荒原上的孤狼。腳下,是千萬邪魔化成的骨灰;身後,是殘破的仙城和無數雙驚懼複雜的目光。
嚴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如同戴著一張拙劣的麵具。他眼中那份灼熱的算計,第一次被一種錯愕和隱隱的不安所替代。對方…竟如此油鹽不進?連九轉回元丹和洞府許諾都毫不動心?他要去哪裏?回那該死的沼澤藥園?!
城頭上,蘇清漪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那個決絕離去的背影。他…他就這樣走了?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屑再給她?劇烈的失落和一種被徹底拋棄的恐慌,瞬間壓過了恐懼和悔恨,讓她下意識地朝著城垛伸出手,嘴唇翕動,想要呼喊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無聲的淚,更加洶湧地滾落。
林風看著荊青冥離去的方向,又看看僵在半空的嚴嵩長老,再看看身邊失魂落魄、淚流滿麵的蘇清漪,一股混雜著嫉妒、不甘和強烈挫敗感的邪火猛地衝上頭頂!憑什麽?!他做了這麽多,付出了這麽多,最後卻像個笑話!而那個怪物,那個異端,那個被所有人唾棄的廢物,卻能在力挽狂瀾後,如此…如此目中無人地拂袖而去?!
“荊青冥!”林風再也壓製不住,猛地踏前一步,聲嘶力竭地對著那個即將消失在灰白塵埃中的背影怒吼,“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個走了邪路的怪物!你吸收汙染,操控死屍,仙宗絕不會容你!你……”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為那個遠去的背影,甚至連停頓一下都沒有。仿佛那充滿怨毒和詛咒的嘶吼,不過是掠過耳畔的一縷微不足道的風。
荊青冥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更沒有絲毫加快。他就那樣,在百具枯木衛沉默的拱衛下,一步一步,極其穩定地,踏入了沼澤邊緣彌漫的、帶著腐毒氣息的灰綠霧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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