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鸞怔怔地站在原地，妖斐那番話語，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
    一想到要失去神木令那溫暖磅礴的生命力支撐，失去祖血晶石那霸道卻讓人安心的力量屏障，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慌就從心底蔓延開來。
    但她更清楚，妖斐是對的，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流，唯有自身強大，才是永恒的依仗。
    她深吸一口氣，那雙總是清澈靈動的眸子裏，第一次燃起了如此純粹而堅定的、屬於她自己的火焰。
    她用力點了點頭，小臉上再無之前的迷茫與依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明白了，該怎麽做，你說。”
    最近因為冥族的異動，聞人煌他們都快忙成一鍋粥，經常找不到人影，好在妖斐願意幫她，否則，以她自身的修煉方式，真的難以割舍這些依仗。
    明明這些依仗，才是她上一世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妖斐看著她眼中那重燃的鬥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還算有點悟性，沒白費他一番口舌。
    “很好。”他虛影飄後一步，雙手依舊抱臂，姿態慵懶，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第一步，封閉你與神木令之間的聯係，而我會暫時切斷你與祖血晶石的調用，從現在起，你隻能依靠你自身煉化的靈力。”
    話音剛落，白希鸞便感覺到，體內那原本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轉的綠色神木之力，以及那縷盤旋在丹田、帶著灼熱感的暗紅色祖血之力，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
    雖然它們依舊存在於體內，卻變得遙不可及，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種前所未有的“空乏”與“虛弱”感瞬間席卷全身，讓她甚至有些站立不穩，臉色微微發白。
    這便是她自身的身體機能還無法完美承載因為神木令和妖斐而猛漲的靈力的弊端。
    小時擔憂地看著她，卻不敢出聲打擾。
    “這就受不住了？”妖斐挑眉，語氣帶著慣有的嘲諷，“真正的訓練，還沒開始呢。”
    他微微抬手，一陣白光閃過。
    “看到那棵樹下的石塊了嗎？最小的那個，十五斤，今天你的任務就是，不使用任何靈力，純粹依靠肉身力量，將它從樹下提到院牆邊，再提回來，來回一百次。”
    白希鸞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最小的石塊黑黝黝的，看上去毫不起眼。
    十五斤？對於她現在的年紀和身段來說，不算重但也不算輕，但不使用靈力，來回一百次……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和小短手，咬了咬下唇……
    她知道，這已經是妖斐手下留情了……
    “做不到？”妖斐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做得到！”白希鸞幾乎是吼出來的，邁開有些沉重的雙腿，一步步走向那石塊。
    當她彎下腰，雙手握住那冰冷的石塊提手時，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十五斤的重量對於此刻的她意味著什麽。
    手臂、腰腹、大腿的肌肉都在瘋狂叫囂，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酸痛和顫抖，僅僅提起來走了不到十步，她就已經氣喘籲籲，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太慢了！沒吃飯嗎？就你這體能，敵人殺你十次都夠了！”
    “腰挺直！發力用腰腹核心，不是光靠胳膊！”
    “呼吸！注意呼吸節奏！想把自己憋死嗎？”
    妖斐冰冷又毒舌的指導如同鞭子，一次次抽打在她幾乎要放棄的神經上。
    小時在一旁看得不忍心，卻又不敢插手，隻能用小爪子捂住眼睛，又從指縫裏偷偷看。
    一趟，兩趟，三趟……
    第十趟時，白希鸞感覺手臂像是灌了鉛，每一次抬起都無比艱難，肺部火辣辣地疼。
    第三十趟時，她的手掌已經被粗糙的石塊磨破了皮，滲出血絲，混著汗水，刺痛難忍。
    第五十趟時，她幾乎是憑借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在機械地挪動，眼前陣陣發黑，雙腿抖得不行。
    “小主人……休息一下吧……”小時終於忍不住，小聲哀求。
    妖斐卻隻是冷眼旁觀，甚至嗤笑一聲：“這就撐不住了？看來我對你的評價還是太高了，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不如趁早放棄，找個地方躲起來，苟延殘喘算了！”
    “閉嘴！”白希鸞猛地抬起頭，汗水和灰塵糊滿了小臉，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裏麵燃燒著倔強與憤怒，“我……我能行！”
    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深吸一口氣，再次彎腰，抓住那仿佛重若千鈞的石塊，一步一步，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繼續向前挪動，鮮血順著她的指縫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跡。
    七十趟，八十趟，九十趟……
    從白天到黑夜，終於在那天邊都開始泛白之時……
    最後第一百趟，將石塊“哐當”一聲扔回原地時，白希鸞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骨頭像是散了架，手掌更是血肉模糊。
    然而，在這極致的疲憊與痛苦之中，一種奇異的感覺卻悄然滋生，那是一種……純粹由自身意誌和肉體力量克服困難後帶來的、微弱卻真實的掌控感，不再依賴於任何外物，僅僅是她白希鸞，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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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立刻跑過去，想用自己的靈氣幫她緩解疼痛，卻被妖斐一個眼神製止。
    “這點傷，死不了。”妖斐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溫度，但看著癱在地上、眼神卻格外明亮的白希鸞，他眼底深處那絲滿意又深了幾分，“這次到此為止，回去休息一天。”
    ……
    接下來的日子，白希鸞的生活進入了水深火熱的模式，為了專心訓練，她還特意叮囑了蘇葉，不能讓任何人靠近院子，以免打擾到她。
    每一天，都是在妖斐各種“慘無人道”的訓練中開始和結束。
    一天比一天重的負重奔跑，為的就是提高她的身體素質。
    學著武俠小說裏那些老掉牙的方式，在瀑布激流下打坐，抵抗著水壓和刺骨寒意，錘煉意誌力與對自身靈力的精細掌控，好幾次都差點被衝走，嗆水嗆到想罵人。
    蒙上雙眼，僅憑聽覺和感知躲避妖斐用石子發起的“攻擊”，訓練反應速度和戰場直覺，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甚至，妖斐不知使用了什麽方法，居然能將祖血晶石的力量幻化為一些低階的、沒有靈智但性情凶悍的妖獸，讓她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進行生死搏殺，磨礪戰鬥本能和凶性。
    痛苦、疲憊、傷痕，成了家常便飯，她哭過，崩潰過，無數次在深夜因為渾身的疼痛而蜷縮成一團，偷偷想家人，但每一次，當天亮之時，她依舊會咬著牙，走向那個如同魔鬼教官般的男人。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驚訝地發現，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變化，自己對體內那靈力的運用，變得越發得心應手。
    原本需要刻意引導才能流轉的靈力，如今幾乎能隨著她的心念自然調動，雖然量很少，卻更加凝練、聽話，五感也變得更加敏銳了不少。
    而距離通天塔開放還有最後三天……
    白希鸞剛剛完成又一次與低階妖獸的搏殺訓練，身上幾道新鮮的爪痕還在滲血，但她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周身散發著一股以前從未有過的、如同出鞘利劍般的鋒芒。
    雖然依舊不能動用神木令和妖斐的力量，但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然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隻可惜，準備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如若不是這具身子很有天賦，她也不會進步這麽快。
    妖斐打量著她，依舊是那副挑剔的模樣，但語氣卻緩和了一絲：“馬馬虎虎，總算沒那麽廢物了。”
    白希鸞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露出一個帶著疲憊卻無比暢快的笑容，她知道，這大概是這破石頭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
    “不過，別高興太早。”妖斐話鋒一轉，黑瞳中閃過一絲凝重，“肉身與靈力的基礎打磨隻是開始，接下來，你要麵對的，是更重要的精神力與意誌的錘煉。”
    他指尖凝聚起一點極其微弱、卻讓白希鸞靈魂都感到戰栗的暗紅光芒。
    “我會用我的煞氣，模擬心魔的最低威力，侵入你的識海，你要做的，就是守住本心，在無盡的幻象與負麵情緒衝擊下，保持清醒，找到出路。”
    白希鸞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心魔的恐怖她早有耳聞，看著妖斐指尖那點令人心悸的紅光，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心髒砰砰直跳。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甚至主動向前邁了一步，仰頭看著妖斐：“來吧。”
    妖斐看著她視死如歸般的小臉，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
    那點暗紅光芒，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倏然沒入了白希鸞的眉心。
    下一刻，白希鸞眼前的世界轟然崩塌，無盡的黑暗與扭曲的幻象，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吞沒……
    真正的試煉，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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