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仙凡混居?大幕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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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慎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冷中沉浮,每一次試圖掙紮都帶來左胸下方撕裂般的劇痛,仿佛靈魂都要被那陰毒的力量扯碎。他感覺自己在下墜,墜入一個沒有光、沒有聲音的深淵。孫老栓絕望的眼神,錢典吏僵硬的屍體,春紅焦黑的胸口,還有朝堂上那一張張道貌岸然卻冰冷如鐵的臉……如同破碎的畫卷在黑暗中翻湧。
    “……慎兒……”
    一聲低沉而熟悉的呼喚,穿透了意識的重重迷霧,帶著難以言喻的沉穩與關切。是父親?楊慎模糊地想,怎麽可能……父親遠在天水……
    緊接著,一股難以想象的威壓降臨了。
    這股威壓並非刻意針對他,而是如同無形的天穹傾覆而下,籠罩了整個京城!紫宸殿的琉璃瓦在無聲地嗡鳴,皇宮的朱紅高牆仿佛在顫抖,長街的青石板縫隙中,塵埃被無形的力量壓得緊貼地麵。所有身處京城的人,無論是引氣小修還是築基強者,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王公貴族,在這一刻都感到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靈魂深處湧起最原始的、麵對洪荒巨獸般的戰栗!
    長街之上,抱著楊慎的周玄策猛地勒住馬韁,坐騎驚恐地人立而起,發出淒厲的嘶鳴。他懷中的楊慎身體微微一震,那股磅礴的生命力正是從皇宮方向傳來。趙峰、陳風、楊影、楊山等所有人,全都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衣衫,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股仿佛能碾碎星辰的威壓麵前,自己引以為傲的修為,渺小得如同塵埃!
    皇宮上空,空間無聲地扭曲、蕩漾。三道身影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那裏。
    為首一人,身著深青色儒衫,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平靜,正是楊雲澍。此刻的他,再無半分天水郡守的儒雅平和,周身縈繞著一種與天地渾然一體的氣息,赫然是築基巔峰!他手中托著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碧綠、散發著濃鬱生機的丹藥,正是這股磅礴生命力的源頭。他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周玄策懷中的楊慎,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在他左側,是一位身著月白長袍,背負一柄古樸無鞘長劍的青年。青年麵容俊朗,眼神卻銳利如寒星,周身劍氣內斂,卻讓周圍的空間都隱隱產生割裂感。他隨意地站在那裏,便如同一柄隨時能斬破蒼穹的神劍!正是楊慎的二叔——金丹中期劍符雙修,楊雲澈!
    在楊雲澍右側,則是一位身材魁梧如鐵塔的老者。老者須發皆白,卻根根如針,臉上布滿刀刻斧鑿般的皺紋,眼神淡漠得如同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他隻穿著一件粗布麻衣,赤著雙腳,但那虯結的肌肉仿佛蘊含著能徒手撕裂龍象的力量!一股沉重、霸道、仿佛來自洪荒的氣息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壓得整個皇宮的靈氣都為之凝滯!元嬰初期體修——楊慎的二叔公,楊槿!
    “吾兒……”楊雲澍一步踏出,瞬間跨越了空間的距離,出現在周玄策馬前。他甚至沒有看周玄策一眼,隻是伸出手,輕輕一招。
    周玄策隻覺得懷中一輕,重傷垂危的楊慎已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托起,緩緩飛向楊雲澍。周玄策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這位天水郡守……竟有如此修為?還有他身邊這兩位……那恐怖的氣息,他隻在傳說中聽過!
    楊雲澍小心翼翼地接過楊慎,將那顆碧綠丹藥送入其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純無比的生命洪流,瞬間湧入楊慎四肢百骸。肉眼可見的,楊慎蒼白如紙的臉色迅速恢複紅潤,胸口那恐怖的貫穿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結痂、脫落,隻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紊亂的氣息瞬間平複,甚至隱隱有精進之勢!
    “哼!”一聲冷哼,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京城上空,震得無數人心神欲裂。
    發出冷哼的是楊槿。他那雙冰寒徹骨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利劍,掃過下方狼藉的長街,掃過那些因威壓而癱軟在地的影樓殺手屍體,最後投向崔府的方向。
    “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傷我楊家血脈?”楊槿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言出法隨的恐怖力量。他並未抬手,隻是目光所及之處——
    崔府深處密室內,正因“驚蟄”計劃失敗而驚怒交加的崔弘正、崔琰;
    王家家主王崇禮與其心腹正在緊急商議對策的書房;
    林氏家主林博遠藏匿於地下暗室的秘庫;
    甚至未央宮中,剛剛“蘇醒”過來、臉色驚惶的皇後崔氏……
    所有參與了針對楊慎和周玄策陰謀的核心人物,無論身在何處,無論有多少重陣法防護,在這一刻,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從虛空中生生“提溜”了出來!數十道身影,如同待宰的雞鴨,毫無反抗之力地被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半空中,出現在皇宮前的廣場上!
    崔弘正老臉扭曲,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崔琰瘋狂掙紮,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王崇禮、林博遠麵無人色瑟瑟發抖;皇後崔氏更是花容失色,鳳冠歪斜,發出絕望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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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螻蟻喧嘩,聒噪。”楊槿眉頭微皺,仿佛隻是拂去眼前幾隻煩人的蒼蠅。
    他寬大的袖袍,極其隨意地,對著那懸浮在半空、擠成一團的數十人,輕輕一揮。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炫目的光華。
    仿佛一幅水墨畫被橡皮擦抹去。
    無聲無息間,那數十道身影——包括權傾朝野的崔相、野心勃勃的世家家主、高高在上的皇後——連同他們身上的衣物、飾品、甚至驚恐的表情,都在同一瞬間,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無聲無息地瓦解、崩散,化作一片猩紅的、細密的血霧!
    風一吹,血霧便消散在空氣中,不留半點痕跡。
    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整個京城,死寂得如同真空。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大腦一片空白,靈魂都在尖叫!什麽權謀算計,什麽世家傾軋,什麽皇權爭鬥……在那輕描淡寫的一揮袖麵前,都成了世間最可笑、最微不足道的塵埃!絕對的、碾壓性的力量,在這一刻詮釋得淋漓盡致。
    撲通!撲通!
    皇宮內,皇帝周玄淩以及所有內侍、侍衛,全都無法控製地跪伏在地!那股源自生命層次、源自絕對力量的威壓,讓他們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周玄淩緊咬著牙關,指甲深深摳進金磚縫隙,心中翻湧著巨大的屈辱、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他拚盡全力想要維護的皇權尊嚴,在對方眼中,或許還不如一粒塵埃。
    就在這時,空間再次泛起漣漪。幾道同樣深不可測、氣息或縹緲、或厚重、或淩厲的身影,相繼出現在皇宮上空,如同神隻降臨凡塵。
    一位身著玄黑帝袍、頭戴旒冕、麵容模糊不清卻自帶一股古老皇道威嚴的老者;
    一位身著星辰道袍、手持玉笏、眼神仿佛蘊含周天星鬥運轉的中年道人;
    一位背負巨大龜甲、氣息厚重如大地、麵帶悲憫之色的老嫗;
    一位周身劍氣森然、如同出鞘古劍般鋒芒畢露的青衫劍客;
    一位身著樸素麻衣、手持藥鋤、周身散發著濃鬱草木生機的女子。
    大雍京城,從未像此刻這般“熱鬧”,也從未像此刻這般死寂。
    “楊槿,你這老殺才,還是這般暴躁。”身著玄黑帝袍的蕭家老者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卻並無責備之意,反而像是對老友的調侃。他目光掃過下方跪伏在地的皇帝周胤,微微頷首:“這小娃娃治理得還行,至少比我蕭家當年那幾個不成器的後輩強些,沒把江山徹底玩爛。聽說他治下,百姓日子尚可,科舉也算公允,我蕭家旁支一個小家夥還中了榜眼,嗯,不錯。”
    其他幾位隱世家族的代表也微微點頭,顯然對蕭家老者的評價表示認同。對他們而言,世俗皇權不過是漫長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一個觀察人道演化的窗口。隻要不是搞得民不聊生、怨氣衝天,誰當皇帝,區別不大。
    此時,在父親楊雲澍精純藥力和元嬰修士無形道蘊的滋養下,楊慎悠悠轉醒。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父親熟悉卻氣息迥異的麵容,還有二叔楊雲澈關切的眼神,以及二叔公楊槿那如山嶽般的身影。緊接著,他看到了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令他靈魂都在顫抖的恐怖氣息的幾道身影,看到了下方跪伏在地的皇帝和周玄策,看到了廣場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淡淡紅霧,以及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他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崔家……皇後……那些世家……都沒了?被二叔公……揮手間……抹去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為之殫精竭慮、甚至險些付出生命的“公義”、“法度”、“以民為秤”……他視為畢生奮鬥目標的靖安護道院……在二叔公那一揮袖之下,在天空中那幾道如同神隻般的身影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他掙紮著,在楊雲澍的攙扶下站直身體,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充滿了迷茫和一種被抽空般的虛脫感。
    楊雲澈看著侄兒的神情,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慎兒,你受苦了。也……看到了?”
    楊慎嘴唇翕動,最終苦澀地開口,聲音幹澀嘶啞:“爹,二叔,二叔公……還有諸位前輩……我……我隻是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想在這片土地上,‘以民為秤’,‘公義為帆’,‘法度為骨’……讓孫老栓那樣的慘劇不再發生……讓錢典吏、春紅那樣的無辜者能有冤可申……讓這朝堂……少些蠅營狗苟,多些為民之心……”他越說聲音越低,充滿了自我懷疑和巨大的失落,“可如今看來……我所求所行……在諸位前輩眼中……是否……是否如同稚子戲言,毫無意義?”
    他的話語,帶著理想被現實無情碾碎後的迷茫與痛楚,在寂靜的皇宮上空回蕩。
    “哈哈哈……”背負龜甲的贏氏老嫗發出溫和的笑聲,看著楊慎的目光帶著讚許,“好孩子!好一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好一個‘以民為秤’!此心赤誠,此誌可嘉!何來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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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蕭家老者也點頭,目光掃過下方依舊跪著的皇帝周玄淩,“正是爾等此心此誌,才讓我等覺得,這凡俗王朝,還有幾分看頭。若都如那崔家之流,視蒼生如草芥,玩弄權術於股掌,那這人間,便真該清洗一番了。”
    手持藥鋤的薑家女子聲音溫婉:“孩子,你的路沒有錯。隻是這方天地,規則變了。靈氣複蘇,仙凡混居,舊的法度,已如破船,難載新潮。”
    “所以,”身著星辰道袍的姬家中年道人開口,聲音如同天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吾等幾家既臨此界,有感於人道變遷,便為這初入仙凡混居之世,立下幾條規矩吧。此律,名為《仙凡律》。”
    隨著他的話語,一道道金光燦燦、蘊含著無上道則的符文憑空生成,如同烙印般刻入虛空。
    《仙凡律》
    總綱: 天道昭彰,仙凡共生。力強者謹,弱有所依。
    第一條【禁傷凡】 無故傷凡者,罪加三等。殺人償命,或廢修為、鎮地脈。鬥法波及,全責重罰。
    第二條【禁迫凡】 嚴禁奴役、搜魂、迷心操控凡人意誌。違者重處。
    第三條【禁擾凡】 仙家行事,避凡人居所。損田毀屋,汙染水土,須即刻修複並百倍賠償。
    第四條【禁亂凡】 不得以仙家手段擾亂凡人經濟秩序。交易須公平,欺詐嚴懲。
    第五條【凡訴權】 凡人可訴仙家。設“天刑台”受理,保訴者無恙,嚴禁報複。
    第六條【仙責】 修士鬥法致凡人無妄受災,主責者或當地宗府須立“安民基金”全額補償。
    第七條【執法】 由“天刑台”或各宗聯合“執法堂”執律。違者視罪遭刑:罰沒、勞役、廢功、殛刑。
    從“天道人道並重共生”的核心原則,到“禁止殺戮傷害”、“保障生存環境”、“司法公正”、“特殊保護”、“強力執行”等具體條款,無不清晰明了,蘊含著對凡俗蒼生的庇護之意,更彰顯了力量背後的秩序與責任。
    楊慎呆呆地看著空中那閃爍著金光的恢弘律文,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每一個條款都直指他曾苦苦思索卻難以完善的製度核心。他為之嘔心瀝血、甚至付出生命去追求的“法度”,此刻竟被幾位如同神隻般的存在,輕描淡寫地、以最完美、最無可撼動的形式,銘刻在了這天地之間!
    何其……諷刺?
    何其……幸運?
    何其……渺小?
    他心中五味雜陳。理想以這種他從未想象過的方式實現了,甚至比他所能構想的更加宏大、更加完善。但這實現的途徑,卻將他個人乃至整個世俗王朝的努力,襯托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仿佛一個在沙灘上精心堆砌沙堡的孩子,突然看到大海深處升起了不朽的水晶宮殿。
    “《仙凡律》立,當有司執之。”亓家的青衫劍客聲音冷冽,目光如電射向下方,“鎮異司,格局太小,名不副實。自今日起,改製為‘天刑台’,專司《仙凡律》之監察與執行,凡觸犯此律者,無論仙凡,皆可擒拿審判!直接向……唔,向此界天道意誌負責。”他頓了一下,似乎覺得目前的天道並不完全可靠,但律法本身蘊含的道則之力,足以形成強大的約束。
    “至於你,小皇帝,”蕭家老者終於看向跪伏在地的周玄淩,語氣平淡,“這大雍的擔子,你還得繼續挑著。按這《仙凡律》行事,約束好你手下的修士,管好你的王朝,莫要再讓汙糟事煩擾吾等清修。若做得好了,人道昌盛,自有功德氣運加身,於你,於你周家,亦非無益。”他頓了頓,補充道,“記住,皇權非天授,乃人聚。民心所向,方是根本。”
    蕭家老者說完,身形率先變得模糊,仿佛融入虛空。其他幾位隱世家族的代表,也紛紛對楊雲澍等人點頭示意,身影相繼淡去,那股籠罩京城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
    天空恢複了清明,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幻夢。隻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血腥味,以及皇宮廣場上那片被無形力量抹平、異常幹淨的青石板地麵,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發生的、足以顛覆所有人認知的恐怖事實。
    皇帝在周玄策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身。他臉色蒼白,龍袍被冷汗浸透,望著那片空蕩蕩的青石板,又望向天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律文虛影,最後目光複雜地落在被楊家眾人護在中間的楊慎身上,眼神中充滿了後怕、慶幸、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楊雲澍拍了拍楊慎的肩膀,溫聲道:“慎兒,路未變,隻是同行者多了,路也更寬了。《仙凡律》是框架,是底線,但‘以民為秤’的心,如何去稱量,如何去平衡這仙凡之間的萬般事,仍需你們這些身處其中的人,一步步去摸索,去踐行。這擔子,或許比你想象的更重。”
    楊雲澈則笑了笑,帶著一絲促狹和欣賞:“小子,幹得不錯!憑一己之力攪動風雲,硬是把我們從山溝裏‘請’了出來。這份‘以民為秤’的執著,這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膽魄,二叔認!”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鄭重,“如今《仙凡律》已成,天刑台將立,此界凡俗的根基已得保障,非大奸大惡之輩不敢輕犯。你已用實際行動踐行了你的理想,為這片土地爭取到了前所未有的秩序與庇護。這條路,你已走到了一個階段性的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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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楊慎:“那麽,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其一,隨我們回返祖地。那裏靈氣雖非絕頂,但族中底蘊深厚,更有長輩指點。以你的心性和此番曆練所得,潛心修行,追求更高的境界,更廣闊的天地,指日可待。屆時,你的眼界將不再局限於這一隅之地,你的力量才能真正守護你想守護的一切。其二,”他指了指下方依舊混亂卻因《仙凡律》降臨而隱隱透出新生的京城,“繼續留在此地,執掌天刑台。以你之能,在此框架下,繼續做那‘提刑官’,維護這《仙凡律》的尊嚴,處理仙凡之間的紛爭。這條路,依舊能踐行你的本心,但……凶險仍在,且上限已定於此界規則之內。”
    楊雲澍看著兒子,眼中是父親獨有的深沉:“慎兒,無論你作何選擇,為父都支持你。你已用你的血與意誌證明了自己。回到祖地,不是逃避,而是為了將來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守護得更徹底。留下,則是將此刻的理想貫徹到底,成為此界秩序的基石。二者,皆是大道。”
    楊槿隻是淡淡地掃了楊慎一眼,哼了一聲:“心性尚可,實力太差!選哪條路都先給老子把修為提上來!築基都未圓滿,丟人!” 說罷,也不等回應,魁梧的身影一步踏出,便消失不見。
    楊慎站在原地,感受著體內澎湃的生機和隱隱增強的修為,望著天空中漸漸淡去的《仙凡律》金光,再看向下方劫後餘生、眼神各異的皇帝、周玄策等人,心中百感交集。理想以這種方式,以一種他無法想象的宏大姿態實現了,這讓他感到一種近乎荒謬的圓滿與深深的渺小感。父親和二叔給出的選擇,清晰而沉重。是繼續深耕這片他付出心血的土地,做一名“基石”?還是暫時抽身,去追尋更高的山峰,以期未來能庇護更廣闊的天地?
    就在皇宮廣場上這決定此界未來走向的一幕上演時,距離皇宮數裏之外,一座廢棄鍾樓的陰影最深處,兩雙眼睛正透過玄奧的窺視法術,將一切盡收眼底。
    正是玄陰子和孟青雲。
    玄陰子周身籠罩著一層薄如蟬翼、近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灰霧,完美遮蔽了自身氣息。孟青雲則被他以一道精純的陰寒魔元護住,隔絕了外界探查。他們如同兩個幽靈,無聲地旁觀著這場決定大雍乃至整個凡俗世界命運的權力更迭與規則重塑。
    孟青雲的瞳孔因極致的震撼而收縮。他看到楊雲澈那仿佛能切割空間的凜冽劍意;更看到楊槿那輕描淡寫間抹殺數十名世家核心、如同碾死螻蟻般的恐怖力量!還有後來出現的那幾位,每一個身上散發的氣息都讓他靈魂顫栗,那是遠超築基,甚至遠超他想象的境界!
    當《仙凡律》的金色符文烙印虛空,那股浩瀚、威嚴、不容置疑的天道律令氣息彌漫開來時,孟青雲感覺自己的魔元都為之凝滯了片刻。規則!這才是真正的力量!製定規則的力量!
    “看到了嗎?孟小友。”玄陰子的聲音如同冰片摩擦,直接傳入孟青雲識海,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這就是絕對的實力!什麽皇權?什麽世家傾軋?什麽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鬧劇!揮手間,灰飛煙滅;言出法隨,規則立定!這才是吾輩修士該追求的終極!”
    孟青雲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刺痛卻無法緩解他內心的滔天巨浪。楊慎重傷垂死,卻有元嬰老祖彈指間救回,家族老祖更是揮手定乾坤,為他鋪平道路,甚至給他選擇未來的權利!而自己呢?家破人亡,更有邪魔汙名加身,在絕望的深淵裏掙紮,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般躲在暗處!如果……如果自己擁有那楊槿老祖萬分之一的實力,盧秉昭之流豈敢構陷?父母豈會慘死?妹妹何須遠遁?玄陰子又何須用“交易”來蠱惑自己?
    力量!前所未有的對力量的渴望,如同最熾烈的毒火,瞬間焚燒了他心中最後一絲猶豫和軟弱!玄陰子描繪的“靈魔雙修”、“掙脫牢籠”的道路,在此刻顯得無比真實和誘人!隻有擁有那種力量,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才能……複仇!才能不再成為他人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
    就在此時,皇宮上空,那幾位尚未離去的隱世家族代表,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這座廢棄鍾樓的方向!尤其是楊槿消失的地方,空間微微波動,他魁梧的身影竟瞬間出現在鍾樓陰影之外,冰冷的眼神穿透了玄陰子的遮蔽法術,如同實質般落在兩人身上!
    “哼!幾隻藏頭露尾的小老鼠!”楊槿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一絲不耐煩。他大手隨意一抓,籠罩著玄陰子和孟青雲的陰影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
    玄陰子悶哼一聲,護體魔元劇烈波動,顯露出真容,臉色微微發白。孟青雲更是感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加身,差點跪倒在地,體內魔元靈力瘋狂運轉才勉強站穩,但氣血翻湧,臉色煞白。
    其他幾位老怪物也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周圍,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兩人,特別是氣息斑駁、靈氣與魔氣詭異共存的孟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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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陰老怪?”蕭家老者挑了挑眉,似乎認出了玄陰子,“你這陰魂不散的家夥,又從哪裏挖出這麽個有趣的小家夥?”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孟青雲,“嘖,靈魂駁雜,靈魔共生,還有一絲……仙域的味道?怪胎!有意思!”
    贏氏老嫗渾濁的目光也落在孟青雲身上,帶著一絲悲憫:“孩子,你身上的怨氣很重,魔性初生,前路坎坷啊。”
    楊雲澈則饒有興致地看向玄陰子:“玄陰子,你鬼鬼祟祟帶這小子旁觀,打的什麽主意?莫不是又想蠱惑人心,行你那‘靈魔同參’的邪道?”
    玄陰子麵對幾位元嬰老怪,並無懼色,反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諸位道友何必如此戒備?貧道不過帶這位孟小友見識見識世麵罷了。至於‘靈魔同參’……嘿嘿,此乃大道之一,何來邪正之分?諸位皆是此界頂峰,當知此界困局。元嬰即絕頂,飛升無門!貧道不過是想尋一條出路,而這位孟小友……”他指向孟青雲,“身具異稟,靈魂斑駁,能兼容並蓄,正是突破此界天道殘缺桎梏的一線希望!他是鑰匙!貧道欲與他合作,共探超脫之路,有何不可?”
    他沒有避諱孟青雲,直接將目的和盤托出。一方麵是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另一方麵也是向孟青雲展示“坦蕩”——在絕對實力麵前,陰謀顯得可笑,不如以利誘之。
    孟青雲聽著玄陰子的話,感受著周圍元嬰老怪們審視的目光,心中冰冷。他知道玄陰子是在利用自己,但對方說的也是事實。在這些老怪物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有價值的“異數”或“工具”。實力!沒有實力,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清晰的界定!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氣血和魔念,抬起頭,迎著幾位老怪物的目光,問出了一個困擾他已久、此刻卻無比清晰的問題:
    “諸位前輩,晚輩孟青雲有一惑,懇請解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堅定,“修行路上,何為正?何為邪?正道法門與邪道法門,界限何在?修習正道法門者,便是善?修習邪道法門者,便是惡?若以邪道法門行善舉,以正道法門行惡事,又當如何評判?”
    他的問題,帶著家破人亡的血淚,帶著對自身道路的迷茫,也帶著對玄陰子所言的“大道無分正邪”的尖銳質疑。
    “哈哈哈……”出乎意料,幾位老怪物聞言,非但沒有斥責,反而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並非嘲笑,而是一種曆經滄桑、洞悉世事的了然。
    “好問題!”亓家的青衫劍客眼中精光一閃,率先開口,聲音如劍鳴般清越,“正邪?小娃娃,你且看這剛剛落幕的大戲!那崔弘正,世家魁首,滿口仁義道德,治國安邦,修的可是堂堂正正的浩然正氣?可行事如何?構陷忠良,草菅人命,為一己之私欲,攪得朝堂腥風血雨,甚至妄圖操控皇權更迭!此為正?此為邪?那永昌伯府管事,區區凡人走狗,仗勢欺人,視百姓如草芥,當麵毀證滅跡,囂張跋扈,他可曾修習半分邪法?此又為何?”
    贏氏老嫗接口,聲音溫厚卻直指核心:“正邪之分,不在法門,而在人心,在行止!天道昭昭,自有其衡量的尺度。你所言‘以邪道行善’、‘以正道行惡’,問得好!修煉那吞噬魂魄、血祭生靈的至邪之法,縱然救了一人,其業障之深重,天道清算之時,必遭萬劫不複!反之,修習煌煌正道,若心術不正,以法謀私,殘害無辜,其罪孽同樣深重,渡劫之時,心魔反噬,天雷加身,絕無幸理!”
    蕭家老者捋須,目光深邃:“修行之道,法門萬千,皆是求索超脫的路徑。靈氣、魔氣、妖元、鬼力……不過是天地間不同屬性的能量。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關鍵在於持法之人!心存善念,以力護道,縱使法門偏激些,亦不失為一條荊棘之路;心懷惡念,縱使手持煌煌正法,也不過是披著羊皮的豺狼,終將被天道所棄!這‘道’,在你心中,在你足下,不在法門的名號之上!”
    楊槿看著孟青雲若有所悟又依舊掙紮的眼神,補充道:“小子,記住一點。天道無情,卻至公。你每行一事,每動一念,無論你修煉什麽法門,無論你如何偽裝,這筆賬,都給你記著!在你突破大境界,尤其是渡那元嬰天劫,乃至若有朝一日能觸及此界極限、試圖破開牢籠之時,這些因果業力、功德罪孽,都會化作最猛烈的心魔劫、最狂暴的天雷火!渡得過,海闊天空;渡不過,身死道消!這才是真正的‘正邪’審判!所以,選擇什麽路,修什麽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持何種心,行何種事!”
    幾位元嬰老怪的話語,如同洪鍾大呂,轟然撞入孟青雲的心神!他們用最殘酷的現實和最樸素的道理,徹底解構了他心中非黑即白的正邪觀念。力量無善惡,善惡在於心!天道自有其運行的法則,功過自有其清算之時!
    玄陰子在一旁聽著,眼中幽光閃爍,並未反駁。這些道理,他也懂,甚至更深諳此道。他隻是選擇了一條更激進、更捷徑的路,並相信孟青雲這把“鑰匙”能幫他規避或承受那天道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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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諸位前輩解惑!”孟青雲深深一揖,眼中的迷茫並未完全消散,卻多了一份沉凝和決斷。他明白了,糾結法門正邪毫無意義。重要的是目標,是心誌,是承擔選擇所帶來的因果!他要力量,足以打破一切桎梏、主宰自身命運的力量!為此,他不懼踏上荊棘之路,不懼沾染汙穢,但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若這力量最終引他墮入真正的邪魔之道,成為隻知殺戮吞噬的怪物,那便是他孟青雲該死!但在那之前,他要用這力量,撕碎所有加諸於他和他在乎之人身上的不公與枷鎖!
    他不再看那些元嬰老怪,轉身看向玄陰子,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玄陰道長,三日後,子時,孟府舊址,我等你。” 這是他對那條充滿毀滅與未知的“靈魔雙修”之路的最終答複。
    玄陰子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他知道,這把鑰匙,終於握在了手中。
    幾位老怪物看著孟青雲的選擇,並未阻攔。楊槿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憂慮,但最終化為一聲歎息。路,終究要自己走。蕭家老者等人則微微搖頭,身影相繼淡去,消失無蹤。對他們而言,孟青雲隻是此界無數掙紮靈魂中的一個,雖有特殊,但能否真正破局,尚未可知。此界的困局,依舊如陰雲籠罩。
    碧落的身影,悄然隱在更遠處的雲層之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看著孟青雲決絕地選擇與玄陰子同行,看著他身上那愈發明顯的魔性氣息,一顆心沉入穀底。她明白,那個她認識的孟青雲,正一步步走向深淵。而玄陰子所圖,恐怕遠不止一個“鑰匙”那麽簡單。她必須做些什麽了。
    皇宮廣場上,楊慎也看到了鍾樓方向那短暫的衝突和孟青雲隨玄陰子離去的背影。他認出了孟青雲,那個白雲道長的記名徒弟,也曾經在鎮異司作戰的巡狩衛,如今卻氣息詭異,與邪修為伍。這讓他心頭沉重,仙凡混居的世界,光怪陸離,人心叵測,前路依舊漫漫。
    他收回目光,望向父親和二叔,深吸一口氣,眼中重新燃起堅定而理性的光芒:“父親,二叔。慎兒想好了。我選擇留下。”
    楊雲澍和楊雲澈都看向他。
    “《仙凡律》雖立,天刑台將成,但這框架之下,血肉如何填充?規則如何執行?凡俗百姓如何在新的秩序下真正獲得安寧?修士與凡人之間千絲萬縷的摩擦如何化解?這一切,絕非一紙律文或絕對力量就能一勞永逸。”楊慎的聲音清晰而有力,“我親曆了這第一滴血,深知其中艱難。我的理想,‘以民為秤’,並非隻為求得一個結果,更在於這求索的過程,在於這規則之下,每一個平凡生命的悲歡能否得到公正的傾聽與回應。天刑台首任台主之責,我當仁不讓!”
    他頓了頓,看向祖地方向,眼中帶著對更高境界的向往,但語氣更加堅定:“至於更高的修為,更廣闊的世界……待此界秩序穩固,待後繼有人,我自會踏上歸途,追尋大道。那時,我將帶著此界治理的經驗與對蒼生的體悟,或許能看得更遠,走得更穩。現在,這裏更需要我。”
    楊雲澍看著兒子眼中那經過血火淬煉、權力顛覆後依舊不滅的赤誠與擔當,欣慰地點點頭:“好!好男兒誌在四方,亦能守土盡責!慎兒,你長大了。此路艱難,但有天刑台之權,有《仙凡律》為憑,更有為父與你二叔、叔公乃至整個楊家為你後盾!放手去做吧!”
    楊雲澈拍了拍楊慎的肩膀,笑道:“小子,有誌氣!那咱們楊家,就在你身上再押一注!記住二叔公的話,修為別落下!拳頭不硬,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可不少!”他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劍意沒入楊慎眉心,“遇到硬茬子,捏碎它!二叔的劍,隨叫隨到!”
    楊慎心中一暖,重重抱拳:“多謝父親!多謝二叔!慎定不負所望!”
    仙凡混居的大幕,伴隨著《仙凡律》的天道烙印和天刑台的即將建立,正式拉開。楊慎選擇留下,成為新秩序的奠基者與執行者,他的“以民為秤”將在更宏大也更複雜的舞台上經受考驗。而孟青雲則跟隨玄陰子,踏上了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靈魔雙修”之路,尋求打破牢籠的力量。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在這風雲激蕩的大時代,各自延伸向不可知的未來。實力為尊的法則已展現得淋漓盡致,但人心的抉擇與堅守,依舊是這法則之下最璀璨也最脆弱的光芒。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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