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北尋徑?洞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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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陰子那一盆冷水,澆得孟青雲透心涼,卻也讓他從一種焦躁的、被命運推著走的盲目中清醒過來。
    三人不再猶豫,認準西北方向,開始了一段相對謹慎的旅程。他們避開大路和城鎮,專挑荒僻的山野、古老的林地而行。玄陰子神識強大,往往能提前避開強大的魔物或巡邏的隊伍。孟青雲則開始有意識地運用自己靈魔雙修的感知,體會著這片大陸能量流動的細微差別,嚐試分辨哪些地方可能孕育靈材,哪些地方又可能匯聚魔元。
    如此行進了十餘日,一路風餐露宿,但也算有驚無險。期間孟青雲甚至憑借敏銳的感知,在一處幽暗的峽穀裂縫中,采集到了幾株適應了魔氣環境卻依舊保有純淨靈氣的“暗影草”,算是聊勝於無的收獲,隻能小心地用布包好揣在懷裏,更凸顯了擁有儲物法器的迫切。
    這一日,三人進入了一片綿延起伏的古老山脈。這裏的山石呈現出一種暗紅色,植被稀疏,給人一種荒涼枯寂之感。空氣中的能量也格外稀薄紊亂,仿佛是一片被遺忘的角落。
    正行走間,飛在前方略高處的玄陰子忽然“咦”了一聲,身形一頓,落了下來。
    “怎麽了前輩?”孟青雲立刻警惕地四下張望。
    “有點意思……”玄陰子眯著眼,仔細感知著周圍,手指微微掐動,“這地方的能量流向……有極其細微的不協調感,像是……被某種力量輕輕撥動過。”
    他翻手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滿了複雜符文的羅盤,將一絲法力注入其中,羅盤上的指針開始微微震顫,表麵的符文依次亮起微弱的光芒,並不指向固定方向,而是以一種奇異的規律不斷偏轉。
    “這是‘定星盤’,對陣法波動最為敏感。”玄陰子一邊解釋,一邊全神貫注地盯著羅盤的變化,“此地果然有古怪,有一個極其高明的隱匿陣法,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若非老夫對陣道略有研究,加之這陣法年代久遠或許出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紕漏,根本察覺不到。”
    孟青雲和伊莎貝爾都屏息看著。孟青雲更是心中好奇,陣法之道,他隻在鎮異司卷宗裏見過粗略記載,白雲道長於此道並不擅長,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施展陣法手段。
    隻見玄陰子手持羅盤,腳下踏著玄奧的步法,時而前行,時而後退,時而向左繞行數步,時而又在原地停留許久,推算著什麽。他眉頭緊鎖,口中不時低聲念叨著“乾位虛浮”、“坎水隱而不發”、“巽風之眼在此”之類孟青雲聽不懂的術語。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玄陰子終於在一麵看起來毫不起眼、光禿禿的暗紅色山壁前停住了腳步。他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找到了!這陣法雖高明,但布陣之人似乎……布陣時有些匆忙?此處便是陣法的一處薄弱節點,也是生機流轉之所。”
    他收起羅盤,對孟青雲二人道:“退後些。”
    隻見玄陰子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抹極其凝練的烏光,帶著一種破法、解構的奇異韻味。他對著山壁上一處肉眼看來毫無異常的地方,輕輕點去。
    指尖落下,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那麵山壁就像投入石子的水麵一般,蕩漾開一圈圈透明的漣漪。漣漪中心,漸漸浮現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模糊不清的光暈入口。一股精純的靈氣,頓時從入口處彌漫而出,讓精神一直緊繃的三人都是精神一振!
    “走!”玄陰子低喝一聲,當先邁入光暈。孟青雲和伊莎貝爾毫不遲疑,緊隨其後。
    穿過光暈的瞬間,仿佛穿過了一層冰涼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陣法之外,是荒涼枯寂的暗紅山脈。陣法之內,卻是另一番天地!
    隻見天空呈現出一種柔和的蔚藍色,飄著幾縷白雲,陽光溫暖而不熾烈。腳下是青翠柔軟的草地,不遠處有潺潺流水聲傳來,放眼望去,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隱約點綴在蔥鬱的林木之間,雖然規模不大,卻布局精巧,充滿了一種東方園林的雅致韻味。這裏的靈氣濃度遠超外界,雖然依舊能感覺到一絲西方大陸特有的駁雜底色,但主體是純正平和的東方靈氣,呼吸之間令人心曠神怡。
    “這……這是……”孟青雲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傳說中的洞天福地?”
    “隻能算是一處最小的‘小洞天’或者‘秘窟’。”玄陰子打量著四周,眼中也有一絲好奇,“看這布置風格,確是東方修士無疑。而且此地靈氣源頭在地下,應是一條不小的靈脈支脈被引了上來。有意思,一個東方修士,不遠萬裏跑到這西方蠻荒之地,找到這麽一條靈脈,布下陣法隱匿,開辟這麽一處小洞天,所圖為何?僅僅是為了歸隱?”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人都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向內探尋。
    洞天範圍並不大,很快他們就穿過一片竹林,看到了一棟雅致的竹樓。竹樓門扉輕掩,周圍靜悄悄的,似乎並無人在。
    “有人嗎?晚輩三人誤入寶地,還請主人現身一見。”孟青雲運起一絲法力,朗聲問道,聲音在清幽的洞天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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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人應答。
    玄陰子神識早已掃過:“竹樓內有微弱的生命氣息,但……很奇特,像是陷入了深沉的定境,又像是……油盡燈枯前的沉寂。”
    他示意一下,率先推開了竹樓的門。
    竹樓內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蒲團,牆上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畫的是雲山霧繞的仙家景象,筆法超然。而在那蒲團之上,赫然盤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早已褪色但依舊能看出原本是月白色的道袍,長發披散,麵容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五官端正,此刻卻閉目不動,臉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如同石質般的灰氣,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在他的身前,擺放著幾件東西,一個看起來頗為古舊的儲物袋,一枚玉簡,還有……半塊殘缺的、非金非石的令牌!
    那令牌的材質和上麵模糊的符文,讓孟青雲瞳孔猛地一縮——竟與那半塊鎮魂令頗為相似!隻是符文有所不同,似乎代表著不同的含義?
    “這是……元嬰修士?”玄陰子感知著那若有若無的氣息,判斷道,“而且已是元嬰後期,但……他的狀態很奇怪,並非正常的入定,更像是……以某種秘法將自己的一切生機、魂力都鎖死在了體內最深處,抵禦著什麽東西,但也因此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寂。”
    竹樓內,寂靜無聲。蒲團上的道人仿佛早已與這方小洞天融為一體,化為了一尊石像。唯有那微弱到極致、仿佛風中殘燭的生命氣息,證明著他尚未徹底湮滅。
    玄陰子目光銳利,仔細探查著道人的狀態,眉頭越皺越緊:“好精妙的自我封印術!並非簡單的閉死關,而是將畢生修為、魂靈本源乃至一點真靈,全都鎖死在了紫府元嬰之內,以對抗某種外來的侵蝕……同時,似乎也在對抗元嬰壽元將盡的大限。這般手段,非陣法與神魂造詣皆臻化境者不能為。看來,外麵的陣法並非倉促或有瑕疵,而是他故意留下的一線生機之門,盼有緣人能發現,否則此地將永世塵封。”
    他的目光落在那半塊殘破的令牌上,那令牌散發著一種古老而晦澀的氣息,隱隱帶著一絲不祥的侵蝕感。“看來,根源在此物。”
    就在這時,那道人臉上石質般的灰氣忽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仿佛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微塵。緊接著,一道虛弱卻異常清晰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流入三人的識海之中。
    “悠悠千載……終是……等來了……同道……”
    那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疲憊與滄桑,卻並無惡意。
    “吾乃……風紀年……燧人氏後裔,風姓一族……修士……”意念開始變得稍稍連貫,仿佛沉睡太久的人正在艱難地組織語言,“元嬰巔峰……然此界囚籠,大道斷絕……壽元……無多……”
    通過這道殘念,風紀年的故事緩緩展現在三人眼前。
    他是單火天靈根的絕世天才,三十結丹,一百四十歲凝嬰,堪稱風氏一族數千年來最傑出的子弟。家族避世而居,擁有上古傳承的洞天福地,底蘊深厚。然而,當他三百餘歲突破至元嬰中期,接觸到族內最深層的典籍秘辛後,便再也無法安心修行。他知道了此界被“天羅”封鎖的可怕真相,知道了上古之後飛升即成絕響的絕望,知道了所有修士終其一生也隻能困守元嬰,最終化為黃土的宿命。
    不甘心!絕不甘心!
    於是,這位天才修士毅然離開舒適安全的族地,踏上了尋找破界之路的漫漫征程。他走遍了九州每一個傳說可能存在上古遺跡的角落,遠赴雪山之外的古印佛國尋求他山之石,深入南海諸島探訪失落傳說,但因火靈根所限,未能深入海底古城。近千年的時間,他閱曆之豐,堪稱活著的典籍。
    最終,他將希望寄托在了最西方的曼蘭大陸。這裏能量雖混雜,卻殘留著一些與上古之戰相關的微弱波動。他聽聞了“守墓人”的傳說,苦苦尋覓卻不得其門而入。然而,在更西北方的一處極隱秘的地下洞窟深處,他發現了這半塊令牌。
    “此物……蘊含之力……超越此界認知……然……亦是劇毒……”風紀年的意念充滿了苦澀,“吾初得之,以為機緣……卻不知其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吾之神魂法力……如附骨之疽……縱使元嬰巔峰,亦難長久抗衡……”
    他發現尋常陣法根本無法完全隔絕令牌那奇特的波動,為了對抗令牌的侵蝕,也為了隱藏它的氣息,他找到了這條潛藏的地底靈脈,憑借其深厚的陣法造詣,開辟了這處小洞天,借助整條靈脈之力布下大陣,才勉強將其鎮住,延緩自身被侵蝕的速度。
    但這一切,終究隻是延緩。幾百年的對抗,早已耗盡了他的心力與原本漫長的壽元。時至今日,已是油盡燈枯,僅憑一股執念和秘法鎖住最後一點生機。
    “吾……時日無多……終是……等來了人……”風紀年的意念帶著一絲釋然,又有一絲懇求,“懇請……二位同道……看在同屬東方一脈……將吾之屍骸……與這禍患之物……帶回風氏祖地……族中長輩……必有重謝……所有遊曆筆記……心得……皆記錄於玉簡之中……可一並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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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青雲聽著這段跨越千年的執著與悲歌,心中震撼無以複加。一位元嬰巔峰的大修士,竟落得如此下場,隻因一塊不知來曆的令牌!這更印證了玄陰子的話,涉及上界之事,絕非他們現在能輕易沾染。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風紀年那如同石像的身軀鄭重一揖:“晚輩孟青雲,見過風前輩。前輩之境遇,晚輩深感敬佩與惋惜。”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冷靜而坦誠:“然而,請恕晚輩直言。此令牌之凶險,前輩乃親身經曆。晚輩修為低微,恐更難承受其侵蝕。再者,此物牽扯極大,西方大陸多方勢力覬覦,更有那神秘的‘守墓人’目的未明。晚輩若攜此物上路,無異稚子懷金行於鬧市,非但無法完成前輩所托,恐自身亦將萬劫不複。”
    孟青雲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晚輩一位長者曾言,此界問題之根結,在於上界之封鎖。欲真正破局,或在於尋找封鎖結界之薄弱處,而非執著於此類凶險莫測之上界遺物。前輩乃陣法大家,當知世間絕無完美無缺之陣法結界。不知前輩於此,可有教我?”
    這一席話,條理清晰,利弊分明,既表達了同情,又冷靜地指出了核心問題與風險,更將解決問題的思路引向了更根本的方向——尋找結界弱點。
    風紀年那石化的麵容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傳遞來的意念也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是一種混合著驚訝、審視,最終化為一絲恍然與苦澀的情緒。
    “善……大善……”風紀年的意念似乎都順暢了不少,“小友……心智清明……遠勝當年急躁之吾……汝之長者的確見識超卓……破界之關鍵……確在‘天羅’本身……吾窮盡心力於外物……卻是……舍本逐末了……”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重新評估和調整著什麽。
    “既如此……吾亦不強求……此令牌……確為不祥……或許……交由族中鎮壓……亦是歸宿……若小友覺得風險過大……亦可……將其棄於此地靈脈深處……以陣法永封……”風紀年的意念變得豁達了許多,“然……吾之遺蛻……仍盼歸故裏……玉簡中之記載……包括吾對九州、西域、南海乃至一些可能存在的結界薄弱點的推測……皆贈與小友……隻盼……若小友將來有望破界……能……照拂我風氏一族一二……”
    “此外……這洞天之下靈脈……吾已以陣法將其部分本源凝聚……形成三枚靈晶……足以助小友修行……甚至元嬰初成之資……吾之隨身儲物袋內……尚有其他一些材料、靈石……雖不多……亦是吾一番心意……聊表謝意……”
    說著,那枚玉簡和那個古舊的儲物袋輕輕飄起,飛到了孟青雲麵前。同時,地麵微微震動,三枚拳頭大小、蘊含著驚人精純靈力的晶石從地下浮出,散發出柔和而磅礴的光芒,將整個竹樓映照得如夢似幻。
    “祖地坐標……與叩門之法……皆在玉簡之中……小友……一切……拜托了……”
    這最後的意念漸漸低微下去,如同歎息般消散。風紀年臉上那層石質灰氣迅速蔓延,徹底覆蓋了他的麵容與身軀。最後那一點微弱的生命之火,終於徹底熄滅。
    一股無形的悲涼道韻彌漫開來,一位掙紮求索了千年的元嬰巔峰修士,就此徹底坐化。
    孟青雲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複雜情緒,有震撼,有惋惜,也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他恭敬地雙手接過玉簡和儲物袋,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三枚珍貴無比的靈晶。
    他看著風紀年徹底化為石像的遺骸,忽然想起一事,低聲向玄陰子問道:“前輩,元嬰修士……不是可以奪舍重生嗎?風前輩他……”
    玄陰子像看白癡一樣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小子話本看多了吧?奪舍是那般容易的?首先需有秘法保持神魂離體後不立刻消散,其次需尋得一個時辰八字、靈根屬性皆極度契合的爐鼎,其三需精通靈魂秘術,其四奪舍過程凶險萬分,極易遭天道反噬或與新的肉身排斥。風老頭神魂早被那令牌之力侵蝕得千瘡百孔,油盡燈枯,拿什麽去奪舍?能維持這點真靈不滅留下遺言,已是仗著他陣法通神,借了此地靈脈的光了!”
    孟青雲聞言,頓時訕訕不語,再次認識到修行路的殘酷與現實,絕非演義傳說中那般兒戲。
    “好了,別杵著了。”玄陰子打斷他的感慨,“趕緊看看風老頭給你留了什麽好東西。特別是那玉簡,裏麵的記載恐怕比這些靈石材料更有價值。收拾完,我們還得想辦法把他老人家請回去呢。”
    孟青雲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玉簡和儲物袋。新的機緣已然在手,而前方的路,似乎也因為這位風前輩的遺贈,而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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