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林玄在這碧波坊的“百草居”中，又悄然度過了數個寒暑。
    每日開店、製符、聽聞、修煉，生活規律得如同刻入磐石。他徹底融入了坊市底層散修的角色，那個性子悶、手藝還行、運氣似乎也不錯畢竟嚇跑過王五）的林掌櫃，已成為碧波坊背景的一部分。
    數年的經營和聆聽，讓他對這座坊市的了解日益加深，不僅限於明麵上的店鋪和規則，更觸及到了一些水麵之下的潛流。
    他從幾位常來售賣藥材的老熟客零碎的、帶著神秘感的交談中，隱約得知了一個消息：每月朔月之夜，坊市地下會有一場隱秘的交易會。參與門檻不高，但需要引薦，且地點時常變換，極為隱蔽，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或來路不明的物品。
    這引起了林玄的興趣。
    這種地下交易會，往往魚龍混雜，風險不小，但同樣也可能淘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或是獲取些獨特的信息。
    朔月之夜，烏雲蔽月，坊市比平日更早沉寂下來。
    林玄提前關了店門。他在後堂靜室中，運轉《龜息術》和《斂息術》，不僅將修為穩穩壓製在築基中期，更調動肌肉骨骼，微微改變了麵部輪廓，使得容貌看起來更加平凡粗糙，帶著幾分散修常見的風霜之色。再換上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鬥篷，戴上兜帽，整個人便徹底改頭換麵。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個修為普通、謹慎小心的築基中期散修。
    根據熟客隱晦提示的地址，他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坊市偏僻的巷道和小路中，最終來到一處廢棄的煉器作坊後院。對著牆角某處有節奏地敲擊數下後，地麵一塊石板悄然滑開，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裏麵透出微弱的光線和壓抑的人聲。
    一名戴著麵具的煉氣修士守在入口，冷漠地檢查了一下林玄顯露出的築基中期氣息，便揮手放行。
    走下階梯，是一個不大的地下密室，空氣混濁，光線昏暗。已有二三十人聚集於此，大多都如同林玄一般，穿著遮掩身形的鬥篷或施加了模糊麵容的小法術。修為從煉氣後期到築基後期不等，個個氣息收斂，眼神警惕，彼此間保持著安全距離，很少交談。
    氣氛壓抑而緊張。
    林玄找了個角落陰影站定，默不作聲，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全場，將每個人的氣息、小動作、甚至心跳頻率都納入感知，瞬間判斷出此地並無金丹修士存在，最高不過築基八層，心中稍安。
    交易會很快開始，方式簡單粗暴。參與者輪流上前，展示自己要出手的物品，並說出想要交換的東西，或以靈石報價。
    物品五花八門，大多來路不正：沾染著淡淡血氣的法器、藥力狂暴不明的丹藥、殘缺的功法玉簡、從古墓遺跡中挖出的不知名金屬或礦石……甚至還有被封印的妖獸幼崽。
    叫價聲、討價還價聲、偶爾因為價格談不攏而發出的冷哼聲，在密室中低低回蕩。
    林玄始終冷眼旁觀，並未輕易出手。這些東西，大多對他無用，或是隱患太大。
    直到一個聲音幹澀的老者上前，他取出幾樣東西：一本顏色發黃、邊角殘缺嚴重的獸皮圖譜；幾塊鏽跡斑斑、形狀不規則、散發著微弱奇異波動的暗沉金屬碎片；還有一個小玉瓶。
    “殘缺古陣法圖譜一本，疑似上古遺留，老夫鑽研不透，換三百年份以上清心草，或等價靈石。”
    “不明金屬碎片五塊，堅硬異常，水火不侵，神識難透，打包換攻擊性符籙或法器。”
    “中品‘合氣丹’三枚，品質尚可，換……”
    老者話未說完，下麵已響起幾聲嗤笑。
    “胡老鬼，你又拿這些破爛來糊弄人！那圖譜殘成那樣，狗都看不懂！那破鐵片你賣了多少次了？誰要？”
    “還中品合氣丹？上次你那丹藥吃死人了嗎？”
    那被稱為胡老鬼的老者麵色不變，顯然習慣了這種場麵，隻是渾濁的眼睛掃視全場，帶著最後一絲期望。
    林玄的目光卻落在了那本殘破圖譜和那幾塊金屬碎片上。
    他的神識細細掃過。
    圖譜雖殘，但其上殘留的些許符文結構，卻透著一股古樸玄奧的意味，與他所知的現行陣法體係頗有不同，似乎另辟蹊徑。而那金屬碎片，其材質確實特殊，以他的神識強度，竟也隻能模糊感知其內部蘊含著一種極其隱晦、沉寂的力量波動。
    有點意思。
    至於那三枚中品合氣丹，丹毒雜質頗多，在他眼中堪稱劣質。
    就在無人問津、胡老鬼準備失望地收起東西時，林玄改變了聲線，用一種沙啞的聲音開口：“那圖譜和碎片，如何賣？”
    眾人目光頓時聚焦過來，帶著好奇和審視。
    胡老鬼眼睛一亮，連忙道：“道友有興趣？圖譜加碎片，給一百下品靈石就行！或者等價的其他材料也行！”
    這個價格，對於兩件“破爛”來說，堪稱高昂。
    林玄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然後，他從懷中實則是從儲物戒指中取出）摸出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裏麵是三枚龍眼大小、圓潤無瑕、丹暈內蘊的丹藥——正是他以前練手時煉製的優質中品合氣丹，品質遠超胡老鬼手中的那三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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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枚丹藥，換你的圖譜和碎片，如何？”林玄沙啞道。
    盒蓋打開的瞬間，一股精純的藥香便彌漫開來，雖然極其短暫便被林玄收斂，但仍讓在場不少人精神一振，眼中露出驚訝和貪婪之色。
    好丹！
    這品質，幾乎接近上品了！遠比胡老鬼那三枚值錢！
    胡老鬼更是呼吸一滯，死死盯著那三枚丹藥，喉結滾動了一下，毫不猶豫地點頭：“換！換了！”
    他生怕林玄反悔，幾乎是用搶的將木盒奪過，迅速檢查後便緊緊攥在手裏，然後將那本殘破圖譜和五塊金屬碎片推給林玄。
    交易完成，兩人都迅速退入陰影中，不再言語。
    後續又有些交易，但再無林玄看得上眼之物。待到交易會結束，他隨著人群悄然離開，在坊市中繞了數圈，確認無人跟蹤後，才恢複原貌，回到了“百草居”。
    靜室之內，燈火如豆。
    林玄仔細查看著今天的收獲。
    那本獸皮圖譜確實殘破得厲害，缺失了大半，剩下的符文也晦澀難懂，似乎涉及一種極其古老偏門的聚靈兼隱匿陣法，短時間內難以破解，更別說布置。但那獨特的思路和符文結構，卻給了他不少啟發。
    而那五塊金屬碎片，材質非金非鐵，沉重異常，表麵鏽跡下似乎掩蓋著極其細微的紋路。他用盡辦法，甚至動用了金丹真火灼燒，都未能損其分毫，也無法探明其具體用途和來曆。
    “似乎……與那本圖譜的年代感有些相近？”林玄摩挲著碎片，若有所思。
    兩樣東西，目前都看不出直接的大用處，更像是某種古老遺跡的殘片。
    但林玄並未失望。
    他將圖譜仔細拓印了一份，將原冊和碎片小心收好。
    “廣積糧，緩稱王。”他低聲自語，眼神平靜，“知識、材料，亦是底蘊。”
    現在用不上，不代表將來用不上。修仙之路漫長，多積累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識和材料，總不會有錯。說不定哪天，就能在某個關鍵時刻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場。
    這次暗市之行，也算小有收獲。
    他吹熄燈火，繼續每晚的例行修煉。
    店鋪外，朔月之夜依舊黑暗沉寂。
    店鋪內，金丹緩緩旋轉，積累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質變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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