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空氣凝固。
    徐驍的聲音還在顫抖，那四份代表著屍山血海的情報，就那麽靜靜地躺在李承玄的麵前。
    舉世皆敵。
    這四個字，沉甸甸地壓在徐驍和柳青瑤的心頭。
    柳青瑤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她的心境在登基大典的神跡後，本已趨於一種狂熱的寧靜，可此刻，麵對這足以傾覆一個王朝的滔天巨浪，依舊掀起了波瀾。
    她不怕死。
    她隻是在估算，自己能為主人，斬去幾方之敵。
    然而，作為這一切漩渦中心的李承玄，隻是平靜地拿起那份關於北方草原的情報。
    他的指尖，劃過完顏洪烈這個名字。
    “哦？”
    他吐出一個單音節的字。
    “那個當初派使者來，想用三千匹劣馬，換我大夏三座城池的……就是他？”
    這句平淡的問話，讓徐驍猛地一愣。
    都這種時候了，陛下怎麽還在意這種陳年舊事？
    可不知為何，當他看到李承玄那平靜得過分的臉龐時，自己那顆惶恐不安的心，竟然也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
    “是……是的，陛下，就是此人。他如今已是草原新任大汗，野心勃勃，不可小覷。”徐驍連忙回答。
    李承玄沒有再說話。
    他將那份情報，隨手扔在了桌案上，仿佛那不是百萬鐵騎的威脅，隻是一張無用的廢紙。
    他的動作，讓柳青瑤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看出來了。
    主人，根本沒把這所謂的百萬鐵騎，放在心裏。
    李承玄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負手而立，看著殿外沉沉的夜色。
    “天亮後，開神武元年第一次早朝。”
    “是，陛下。”徐驍躬身。
    “將這四份情報，原封不動，念給他們聽。”
    “……陛下，這恐怕會引起朝堂恐慌啊！”徐驍大驚。
    “朕要的，就是恐慌。”
    李承玄留下一句讓徐驍完全無法理解的話，便再也沒有開口。
    ……
    神武元年，第一日。
    卯時。
    天還未亮，但太極殿前，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
    與往日的鬆散、交頭接耳不同，今日的廣場上，落針可聞。
    所有官員，無論新舊，都垂首侍立，神情肅穆，不敢有絲毫的逾矩。
    昨日天壇之上那毀天滅地，又澤被蒼生的神跡，已經徹底碾碎了他們心中最後一絲傲慢。
    他們今日要朝拜的，不是一位凡人帝王。
    而是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
    當那身著玄色龍袍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時。
    “嘩啦——”
    所有文武百官，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推動，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發自肺腑。
    李承玄一步步走上丹陛，在龍椅上落座。
    他沒有讓眾人平身，隻是那麽靜靜地，俯瞰著下方跪伏的臣子。
    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那無聲的威壓，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尤其是以太傅王安道為首的舊臣，他們跪在最前方，額頭緊貼著冰冷的金磚，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他們不知道，這位神皇，將如何處置他們這些“前朝餘孽”。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達到頂點時，李承玄平淡的聲音響起。
    “都起來吧。”
    “謝陛下！”
    眾人如蒙大赦，顫顫巍巍地起身，依舊低著頭，不敢直視龍顏。
    李承玄沒有說任何開場白。
    他對著侍立在一旁的徐驍，輕輕頷首。
    徐驍會意，走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展開了手中的第一份奏報，用一種無比沉重的聲音，開始宣讀。
    “東海急報！東夷倭寇集結戰船三千，號稱十萬大軍，正向我大夏沿海州府進犯！揚言要來帝都，搶奪聖人功德！”
    話音落下。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緊接著，是第二份。
    “西域急報！西域魔教教主下‘屠神令’，派遣八大魔君，率三十萬教眾，欲以我大夏億萬生靈之血，洗滌魔神之辱！”
    百官之中，已經有人開始腿軟。
    “南疆急報！蠻王點燃萬獸戰火，集結五十萬蠻兵，欲踏平中原，奪回神恩！”
    “噗通。”
    有膽小的文官，已經直接癱軟在地。
    當徐驍拿起最後一份，也是最致命的那份情報時，他的手都在抖。
    “北……北方急報！草原大汗完顏洪烈，集結百萬鐵騎，已破天狼關！前鋒直指幽州！！”
    轟！！！
    整個太極殿，徹底炸了！
    “什麽？！”
    “四……四境皆反！這……這怎麽可能！”
    “百萬鐵騎已入關？天！幽州危矣！帝都危矣啊！”
    “這……這是要亡國啊！”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百官之中瘋狂蔓延。
    昨日還沉浸在新皇登基，神跡降世的狂喜之中，今日，就被這四麵楚歌的絕境，打入了無底深淵！
    “陛下！”
    戶部尚書第一個衝出隊列，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國庫空虛啊！前朝末年，為了賑災與鎮壓叛亂，國庫早已虧空！如今賬上，連支撐十萬大軍一個月的糧草都拿不出來，如何抵擋這四方百萬狼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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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陛下！”兵部尚書也出列跪下，滿臉死灰，“我大夏兵力，大都分散於各地，倉促之間，根本無法集結起有效兵力！尤其是北方，天狼關一破，草原鐵騎便可長驅直入，我朝在北境，已無險可守啊！”
    “陛下！老臣以為，當以安撫為主！”
    太傅王安道，這位剛剛才宣誓效忠的老臣，此刻臉色蒼白如紙，他顫巍巍地出列。
    “東夷倭寇，不過是圖財。西域魔教，乃是信仰之爭。南疆蠻族，素來不開化。唯有北方草原，是我朝心腹大患！”
    “老臣懇請陛下，暫且放棄三麵，許以重利，安撫東夷、南蠻。再派遣使者，與西域魔教分說。我朝，必須集結所有力量，應對北方的百萬鐵騎！否則，國將不國啊！”
    王安道的話，代表了朝中絕大多數人的心聲。
    “太傅所言極是！當斷臂求生啊！”
    “陛下！請以江山社稷為重！”
    一時間，朝堂之上，哭諫之聲，此起彼伏。
    激烈的爭吵聲，求和聲，哭喊聲，混雜在一起，讓整個太極殿，變成了一個混亂的菜市場。
    侍立在龍椅之側的柳青瑤，手緊緊握著劍。
    她看著下方那些驚慌失措，醜態百出的文武百官，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厭惡。
    這就是主人要守護的蒼生的一部分？
    一群……凡夫俗子。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男人身上。
    李承玄，隻是靜靜地坐在龍椅上。
    他沒有看那些爭吵的臣子，也沒有看那些痛哭流涕的奏報。
    他隻是在翻看著手中的一份名冊，仿佛這滿朝的恐慌，都與他無關。
    他的沉默，有一種可怕的魔力。
    漸漸地，爭吵聲小了下去。
    哭喊聲，也停了。
    所有人都發現了，這位高高在上的神皇，根本沒有理會他們。
    大殿之內，再次陷入了落針可聞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那道玄色的身影之上。
    他們終於意識到，這場關乎國運的決策，從來就不在他們手中。
    他們，隻能等待，宣判。
    李承玄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名冊。
    他抬起頭，那不含一絲波瀾的視線，掃過下方戰戰兢兢的百官。
    他的視線，最終越過了所有人，穿透了太極殿的重重殿宇，投向了遙遠的，東方。
    “傳朕旨意。”
    淡漠的，不帶一絲情緒起伏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先從東海開始。”
    什麽？
    王安道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更是直接懵了。
    東海？
    先從最不緊急，最無關緊要的東海開始？
    那北方的百萬鐵騎怎麽辦？！
    李承玄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繼續用那種宣告結果的口吻，說出了下一句話。
    “命冠軍侯後人，組建神武第一水師。”
    冠軍侯？！
    那個因為功高震主，被先帝猜忌，滿門流放的罪臣家族？！
    朝堂之上，再次嘩然。
    然而，李承玄的最後一句話，才像是一記真正的重錘，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三月之內。”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清晰說道。
    “朕要東夷倭寇，從這片大海上，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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