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距離外門大比隻剩兩月有餘。
    青玄宗內的氣氛，在看似平靜的表麵下，逐漸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與躁動。無論是外門弟子還是雜役弟子，修煉都比往日更加刻苦，宗門各處演武場、靜修室，時常人滿為患。資源爭奪、私下較量也愈發頻繁，一切都因那決定命運的大比。
    秦玄的生活，依舊在勞作、修煉、參悟《崩拳》中規律地循環。突破靈武境二重後，他並未急於服用剩下的兩粒培元丹，而是依靠《混元一氣訣》和自身苦修，不斷鞏固境界，打磨真氣，錘煉拳法。
    那日藥園發現混元真氣對靈草有滋養作用後，他更加小心，未再輕易嚐試。但他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卻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變得越發精妙。無論是清洗碗碟時水流的角度，還是除草時力道的輕重，亦或是澆灌靈雨時手腕的抖動，他都將其視為修煉的一部分，力求完美控製每一分力量。
    這一日，秦玄被分配與鐵柱一同，負責清掃通往內門區域的一條青石階梯。這條階梯漫長而陡峭，尋常雜役清掃一遍往往需要大半日，且需耗費極大體力。
    鐵柱依舊沉默寡言，隻是悶頭幹活，揮舞著比人還高的巨大掃帚，一下一下，沉穩有力。他的動作不算快，卻極有韻律，仿佛不知疲倦。
    秦玄在一旁清掃，暗中觀察。他發現鐵柱下盤極穩，氣息悠長，雖然身上沒有明顯的靈元波動，但體力之充沛，遠超普通雜役，甚至不遜於一些靈武境一重的弟子。
    “鐵柱師兄，好力氣。”秦玄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鐵柱動作微微一頓，黝黑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甕聲甕氣地回了句：“幹活多了，自然有力氣。”
    秦玄笑了笑，不再多言，繼續清掃。他能感覺到鐵柱身上有種與他類似的、在底層磨礪出的堅韌，隻是表現方式不同。他專注於隱忍和爆發，而鐵柱則更像一塊沉默的頑石，默默承受，默默積累。
    兩人無言，卻配合默契，清掃的速度反而比預想的快了不少。
    就在階梯清掃過半時，上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談笑聲。幾名身著藍色內門候選服飾的少年，簇擁著一人，正緩步而下。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趙乾！
    時隔多日，趙乾的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些，眉宇間的倨傲也更盛。他顯然也看到了正在下方階梯上清掃的秦玄和鐵柱，目光落在秦玄身上時，瞬間變得陰冷，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他身邊跟著的，除了上次那兩個藍袍少年，還有一個麵色冷峻、懷抱長劍的青年。這青年並未穿著弟子服飾，而是一身玄色勁裝，氣息內斂，卻給人一種隱隱的危險感，遠非趙乾等人可比。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大力雜役’秦師弟啊。”趙乾停在台階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秦玄，聲音拖長，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怎麽？不在後山練你那三腳貓的拳法，跑到這裏來掃地了？也是，雜役嘛，本職工作就是伺候人。”
    他身邊的跟班立刻發出一陣哄笑。
    “趙師兄說得對，再能打，不還是個掃地的？”
    “聽說前幾天在藥園幹活挺賣力？可惜，靈氣再足的地方，廢物也感應不到。”
    鐵柱握緊了手中的掃帚，眉頭緊鎖，但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站到了秦玄側後方半步的位置，這個細微的舉動，讓秦玄心中微動。
    秦玄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身，平靜地看向趙乾。修為突破後，他心態更加沉穩，麵對這種程度的挑釁，已然能夠古井無波。
    “趙師兄。”他淡淡開口，不卑不亢，“弟子正在執行宗門任務，若無吩咐，還請行個方便。”
    “行個方便？”趙乾嗤笑一聲，邁步走下幾級台階，靠近秦玄，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寒意，“秦玄，別以為有慕師姐給你撐腰，你就真能高枕無憂了。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動了我的人，這筆賬，沒那麽容易完！”
    他身後的那個抱劍玄衣青年，目光也如同冰冷的劍鋒，掃過秦玄，讓他皮膚微微感到一絲刺痛。此人的實力，絕對在靈武境三重以上！
    秦玄心中警惕，麵上卻依舊平靜：“趙師兄言重了，弟子隻是遵循宗門律令，阻止欺淩同門之事。若趙師兄認為弟子有錯，可向執事或戒律堂稟明。”
    “戒律堂？”趙乾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冷笑道，“少拿戒律堂壓我！秦玄，我告訴你，外門大比上，我會親自讓你明白，廢物，永遠都是廢物！到時候，我看還有誰能護著你！”
    他這話幾乎是赤裸裸的威脅，毫不掩飾要在外門大比上對秦玄下重手的意圖。
    秦玄眼神微凝，與趙乾對視，毫不退縮：“弟子拭目以待。”
    他的鎮定和毫不畏懼的態度，讓趙乾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加惱怒。他冷哼一聲，目光轉向秦玄手中的掃帚，突然抬腳，看似隨意地踢向階梯邊緣堆積的一小撮塵土和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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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腳看似隨意，卻暗含靈元，勁力巧妙。那撮塵土落葉頓時被踢得飛揚起來，劈頭蓋臉地朝著秦玄和鐵柱揚去！速度極快，覆蓋範圍也廣，若是被揚中，必定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這純粹是羞辱人的小把戲！
    鐵柱臉色一變，想要後退卻已來不及。
    就在塵土即將臨身的瞬間，秦玄動了！
    他腳下步伐看似隨意地一滑，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側麵平移了半步，同時手中那巨大的掃帚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手腕一抖，帚頭劃出一道圓融的弧線，帶著一股柔和的勁力，迎向那團飛揚的塵土！
    沒有硬碰硬，而是如同攬雀尾，輕輕一引、一旋！
    那團蘊含了趙乾暗勁的塵土落葉，竟被掃帚上傳來的那股柔韌巧勁帶動，改變了方向，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呼”地一聲，反而朝著趙乾等人所在的方向倒卷而去！
    事出突然，趙乾和他身邊的跟班根本沒料到秦玄還有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揚了個正著！
    “咳咳咳！”
    “呸！我的眼睛！”
    幾人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咳嗽不止，臉上、身上沾滿了灰塵和碎葉，模樣比預想中要狼狽的秦玄，反而要狼狽十倍！
    唯有那個抱劍的玄衣青年，在塵土襲來的瞬間，周身氣息微微一蕩，將靠近的塵埃盡數震開，纖塵不染，但他看向秦玄的目光，卻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審視和凝重。
    “你！”趙乾吐出嘴裏的灰塵，氣得臉色鐵青，指著秦玄，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動手。
    “抱歉，趙師兄。”秦玄收回掃帚，依舊那副平靜的語氣，“方才清掃時，一時失手，沒控製好力道，驚擾了師兄，還請見諒。”
    他這話，完全是將趙乾之前的說辭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好！很好！”趙乾怒極反笑，眼神陰毒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秦玄，你果然有點門道！我們外門大比上，走著瞧！”
    他深知在此地動手，占不到便宜，反而再次丟臉，強壓下立刻動手的衝動，狠狠瞪了秦玄一眼，帶著一身塵土和滿腔怒火，快步離去。那玄衣青年深深看了秦玄一眼，也默然跟上。
    待他們走遠，鐵柱才鬆了口氣，看向秦玄的目光充滿了驚訝和一絲佩服。他剛才看得清楚，秦玄那一下，不僅僅是反應快，更需要對力量妙到毫巔的掌控，絕非偶然。
    “秦師弟，你…”鐵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秦玄對他笑了笑，道：“沒事了，鐵柱師兄，我們繼續幹活吧。”
    他不想過多解釋。方才那一下，是他近日苦修《崩拳》和鍛煉力量控製的成果。《崩拳》雖主剛猛，但其發力技巧中對力量凝聚與傳導的極致要求，反過來也讓他對力量的精細操控有了更深的理解。方才那記“掃帚引塵”，便是這種理解的應用。
    經此一事，秦玄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趙乾對他的敵意已深，絕不會因他的退讓而消散。外門大比，將是他必須正麵跨越的一道坎。
    接下來的日子，秦玄修煉得更加刻苦。他不再局限於廢棄演武場，有時也會去往更深處、更荒僻的山林，尋找更安靜也更適合全力施展的環境。
    他將剩下的兩粒培元丹也陸續服用，借助丹藥之力，修為穩步提升，逐漸向著靈武境二重巔峰邁進。混元真氣愈發凝練雄渾，在丹田中那混沌色的氣團中央，那枚微小的光點也似乎凝實了一絲。
    《崩拳》三式被他反複錘煉，愈發純熟。尤其是第三式“破罡”，講究以點破麵，將全身力量與真氣凝聚於一點，瞬間爆發，專破各種護體罡氣、防禦武技。這一式對真氣凝聚度和控製力要求最高，秦玄至今未能完全掌握，隻能勉強模擬其形，但威力已遠超“崩山”與“裂石”。
    這一日，他在後山一處瀑布下的水潭邊練拳。巨大的水流衝擊聲掩蓋了拳風，飛濺的水汽帶著清涼。
    他赤著上身，混元真氣在體內奔騰，拳頭一次次擊打在飛流直下的瀑布水幕上，發出“嘭嘭”的悶響。這不是為了破壞，而是為了感受那無處不在的阻力，錘煉拳勁的穿透力與韌性。
    “意與氣合，氣與力合…”他心中默念，拳頭逆著瀑布水流悍然擊出！
    “破罡！”
    凝聚到極點的混元真氣，如同鑽頭般旋轉著透拳而出！
    “嗤啦！”
    一道異響傳來，那厚重的水幕，竟被他的拳勁短暫地打穿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持續了刹那才被周圍的水流重新填滿！
    雖然隻有一瞬，但卻是質的飛躍！這意味著他的拳勁，已經具備了極強的穿透性！
    秦玄收拳而立，任由瀑布水流衝刷著身體，感受著體內消耗大半的真氣和微微顫抖的手臂，眼中卻充滿了興奮的光芒。
    “終於…摸到‘破罡’式的門檻了！”
    他知道，這一式若能真正練成，將成為他目前最強的殺手鐧！
    就在他準備調息恢複時，目光無意中掃過水潭對麵的一處崖壁。那裏生長著幾株不起眼的、葉片呈淡藍色的藤蔓植物。在《混元一氣訣》的感應下，他察覺到那幾株藤蔓似乎蘊含著一種不同於普通草木的、更加清涼純淨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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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冰霧藤？”秦玄心中一動，回憶著在藏經閣外閣翻看雜書時見過的描述。冰霧藤，二品靈植，性寒，通常生長在陰濕且有水汽之地，是煉製一些寒屬性丹藥的輔料，也可直接服用，有清心靜氣、壓製心魔的微弱效果，但直接服用效果不佳，且藥性寒涼，需謹慎。
    這裏竟生長著二品靈植？雖然隻是幼苗，價值不高，但也算是個意外發現。
    他並未貿然采摘。二品靈植已算有些價值，無故采摘若被察覺，也是麻煩。他隻是記下了這個地方。
    調息完畢後，秦玄穿上衣服，準備返回。剛走出瀑布範圍，卻見林小凡正一臉焦急地等在外麵。
    “秦師兄！可找到你了！”林小凡見到秦玄，連忙跑過來，臉上帶著感激和急切。
    “小凡？怎麽了？你娘的病好些了嗎？”秦玄問道。自從那日竹林之事後，林小凡對秦玄極為恭敬，偶爾會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秦玄也對他多有照拂。
    “多謝師兄掛念，我娘服了凝露草入的藥，好多了！”林小凡先是感激，隨即壓低聲音，急切道，“秦師兄，我是來告訴你，我剛剛聽到消息，趙乾師兄他們…他們好像請動了‘黑玄劍’周通師兄，要在大比上對付你！”
    “黑玄劍周通？”秦玄眉頭一皺，這個名字他聽說過，是外門中有名的強者，據說修為已達靈武境四重巔峰，一手黑玄劍法淩厲無比，在外門弟子中能排進前二十！是趙乾那個圈子裏的核心人物之一。
    “是的！”林小凡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擔憂，“聽說周通師兄已經放出話來，說…說要在大比擂台上，廢了你的修為！秦師兄，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靈武境四重巔峰…黑玄劍法…
    秦玄目光沉靜。壓力，前所未有的大。但他心中並無畏懼，反而有一股戰意在升騰。
    “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凡。”秦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自有分寸。”
    送走憂心忡忡的林小凡，秦玄獨自走在回雜役區的山路上。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前有趙乾咄咄逼人，後有周通虎視眈眈。外門大比，已不僅是晉升之機，更成了生死擂台。
    但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奔騰的混元真氣和那初窺門徑的“破罡”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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