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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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半夜涼風穗安再次出發。
終南山雲霧繚繞,古木參天,靈氣雖不及昆侖浩瀚,卻自有一股清幽沉澱之意。
穗安變幻形貌,此次化作一名麵容清俊、略帶矜持疏離氣質的年輕男仙,循著氣息找到了那隱於深穀秘境中的林氏一族。
與公孫家的外露和雲家的世故不同,林家的族地幾乎與山岩林木融為一體,陣法遮掩極其精妙,若非穗安感知非凡,幾乎難以發現入口。
通報之後,她被引入其中,所見之人皆神色清淡,忙於自身之事,或煉丹,或刻錄陣盤,或靜坐吐納,對於她這位“不速之客”,投來的目光多是審視與淡漠,並無熱情,更無前兩家那般迫不及待的“安排”。
接待她的是一位族中長老,言語禮節周全,卻透著明顯的距離感,隻簡單詢問來意,得知是“遊曆至此”,便安排了一處清淨客院,再無多餘表示。
穗安樂得清靜,正想如何進一步探查,卻不想,當晚便有客不請自來。
來者是幾位林家的女子,容貌皆秀麗,氣質卻與其他家族女子不同,少了些媚態,多了幾分清冷與探究。
為首一名喚作林玫的女子,打量了穗安幾眼,嘴角噙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這位仙長,瞧著麵生得很,是第一次下界來我們這窮鄉僻壤?”
穗安維持著清冷人設,微微頷首:“正是,見此山鍾靈毓秀,心生向往,故而遊覽一番,叨擾了。”
林玫輕笑一聲,笑聲在山霧中顯得有些飄忽:“我們這終南山,自是山靈水秀。不過……”
她話鋒一轉,目光大膽地落在穗安身上,“仙長可知,山美人更美?仙長既來了,不妨也看看我們終南的人?”
穗安故作一怔,臉上適時泛起一絲紅暈,側過身去,語氣帶著幾分刻板的嚴肅:“姑娘慎言!吾乃天庭仙官,豈可……豈可如此?勿要誤我清修。”
見他這般反應,林玫與其他幾位女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中竟有幾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林玫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介紹特產般的平靜:
“仙長何必如此拘謹?此乃常情。我們這兒的姑娘,仙長可任意挑選。若有緣,能留下一絲半縷仙緣血脈,於我林家,亦是幸事。”
穗安心中震動,麵上卻愈發顯得無措:“這……這成何體統!我觀貴族並非那等,那等攀附之輩,為何也行此……”她似乎難以啟齒。
林玫臉上的那絲笑意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無奈與自嘲:
“仙長是覺得我林家與別家不同,不該如此?嗬,不怕仙長笑話,若依祖訓,我林家確是恥於此道,寧願永守深山,保全自身傳承與人族血脈純正。”
她歎了口氣,聲音低了幾分:“可如今世道變了。別家與仙官往來頻繁,仙血後裔層出不窮,天賦異稟,修行神速。
長此以往,我等若再固步自封,隻怕不過數代,便要被徹底邊緣化,連這最後的清靜之地都恐難保全。
為了家族存續,有些堅持不得不變。”
她看向穗安,眼神複雜:“也正是因我家以往少有仙官踏足,供奉稀少。
若仙長願意,所能獲得的香火願力,反倒會比那些仙官雲集的家族更為純粹豐厚。
這對仙長您的修行,亦是大有裨益,不是嗎?”
此時,旁邊一位性子更急些的女子,見穗安仍在猶豫,竟笑著直接朝他靠了過來,伸手欲拉他的衣袖:“仙長何必多想,春宵一刻值千金……”
穗安心中警鈴大作,猛地後退一步,衣袖一拂,略帶慌亂卻堅定地製止了那女子:“姑娘請自重 此事,此事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麵上維持著羞窘與掙紮,心中卻已翻江倒海。
終南山的夜風寒意徹骨,穗安站在山崖邊,隻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林家女子的無奈與自棄,比公孫家的直白和雲家的麻木更讓她感到一種深刻的悲哀。
然而,一個更巨大的疑惑,隨之浮上心頭。
“不對,這太不對勁了。”
穗安喃喃自語,眉頭緊鎖,“凡間仙血後裔已然如此普遍,形成了一個近乎半公開的潛規則網絡。
如此大規模、長時段的違規,為何能瞞過玉帝?瞞過天庭的監察體係?”
她絕不相信所有天官都已被腐蝕殆盡。天庭必然有忠於職守、秉公執法之輩,例如那冰冷無情的大金烏,他或許嚴酷,但絕非徇私枉法之徒。
三界巡查使、各地山神土地、乃至執掌天規律令的仙官,難道他們都瞎了、都沉默了?
這其中,必有更深層的緣由。
穗安的思維飛速運轉,結合她一路的見聞和對天庭體係的了解,抽絲剝繭:
“玉帝高居九重天,他的信息完全依賴於層層上報的體係。而底層仙官與地方勢力早已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 “對於巡查使和土地而言,上報某地發現仙凡戀,既得罪同僚,又可能暴露自己轄區管理不善,毫無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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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若隱瞞不報,或將其美化為某地人才輩出,靈氣所鍾,反而能顯示自己治理有方,甚至能從世家獲得好處。
劣幣驅逐良幣,久而久之,敢於直言者要麽被排擠,要麽也學會了沉默。”
“天庭考核仙官、地隻,看的是什麽?或許是轄區是否風調雨順,是否無重大災禍,是否無妖魔作亂。”
· “某個地區突然湧現一批修行天才,巡查使完全可以用‘地脈勃發’、‘教化有功’、‘天道垂青’來解釋,這甚至是他的政績。
誰會深究這天才血脈的真正來源?隻要不鬧出大亂子,大家便心照不宣,維持著表麵的太平。”
“當違規成為一種普遍現象,查處就變得異常困難。
牽一發而動全身,若真要徹查,恐怕半個天庭的底層仙官都要被卷入,無數修仙世家要遭清洗,這會導致整個基層治理體係癱瘓。”
“玉帝或許隱約知道下麵有些‘不成體統’的事情,但在他看來,隻要不影響大局穩定,隻要權威仍在,他便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維護表麵的穩定,遠比徹底根除隱患來得‘經濟’。
而下麵的仙官,也精準地把握住了玉帝的這種心態。”
“三界巡查使並非全知全能,他們也有巡視範圍、巡查周期。
下方有太多的手段可以規避檢查:提前隱藏血脈異常者、用陣法遮蔽氣息、甚至買通巡查使身邊的隨從……”
“更重要的是,監察者本身也是這個體係的一部分。
他們或許沒有直接參與,但同僚、師友、乃至上司可能涉及其中,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和沉默的共謀。
揭露問題,可能意味著與整個體係為敵。”
“仙凡混血,若非主動顯露或特意探查,其氣息並非總是那麽明顯。
他們混跡於凡人之中,修行的是人間功法,隻要不被刻意針對性地大規模篩查,很難被遠程發現。”
想到此處,穗安倒吸一口涼氣。
這並非一兩個仙官的腐敗,而是整個係統性的、自上而下默許的製度性失靈!
玉帝並非完全被蒙蔽,而是他統治下的這套體係,自動篩選和過濾掉了這些“不重要”的信息,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都在這個扭曲的規則下博弈和生存,共同維護著這個巨大的秘密,直到某個意外將其徹底戳穿。
比如,一位長公主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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