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天，八景宮。
    這裏是太清老子真正的道場，隱藏於三十三天外，一片永恒的虛無之中。
    宮殿古樸，沒有絲毫華麗的裝飾，隻有一個巨大的八卦丹爐，在宮殿中央，日夜不息地燃燒著。
    老子盤坐在丹爐前的蒲團上，他身前，一麵太極圖緩緩旋轉，演化著西境戰場上發生的一切。
    當他看到楊辰引動天道之力，將那些準聖凶獸從概念上抹除時，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第一次，泛起了真正的波瀾。
    他身後的元始天尊，在太清仙光的滋養下，已經悠悠轉醒。他同樣看到了這一幕，原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張口就想怒罵，卻被老子一個眼神製止了。
    “師兄，這……”元始天尊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虛弱與驚悸。
    “他動用了天道的規則。”老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卻讓元始天尊心頭一緊。
    “他將自己放在了‘債主’的位置，將天道，變成了他的工具。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法力神通，而是在另一個層麵上，我們從未接觸過的……‘法理’之爭。”
    “法理？”元始天尊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匯。
    “不錯。”老子點了點頭，“在他構建的‘法理’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而天道，作為洪荒秩序的最高維護者，必須保證這‘天經地義’的實現。所以，他能撬動天道之力。”
    “我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老子歎了口氣。
    “我們想用聖人的‘力’，去壓服他。可他，卻在用一種我們不懂的‘理’，在跟我們博弈。”
    元始天尊沉默了。
    他回想起之前種種，從一開始的強硬威脅，到後來的輿論抹黑，再到這次的驅使獸潮，他們每一次出手，都像是用盡全力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不僅沒傷到對方，反而被對方借力打力，搞得自己灰頭土臉，甚至道心受損。
    楊辰，就像一個來自異界的怪物，他根本不按洪荒世界的規矩出牌。
    “那……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元始天尊第一次，放下了他那高傲的姿態，虛心求教。
    “硬碰，已是下策。”老子拂塵一甩，太極圖中的畫麵，切換到了金鼇島。
    畫麵中，楊辰正意氣風發地，指揮著截教弟子和人族高層，處理那堆積如山的凶獸屍骸。
    “他將那些凶獸屍骸，稱為‘原材料’？”元始天尊皺起了眉頭。
    “他成立了一個什麽……‘生物科技部’。”老子緩緩說道，“由多寶道人掛帥，專門負責研究這些凶獸的血肉、筋骨、元神，想從中……提煉出能增強人族體質和修為的丹藥，以及能批量製造的法寶。”
    元始天尊聽得目瞪口呆。
    那些凶獸，煞氣衝天，其血肉對於尋常生靈而言，不啻於劇毒。那楊辰，竟然想把它們做成丹藥給人族吃？
    這簡直是瘋了！
    然而，老子的表情，卻愈發凝重。
    “他不是瘋了，他是在走一條，我們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巫族煉體，妖族修魂，我玄門煉氣。三條大道，涇渭分明。而他，想做的，是取百家之長，融於一體，為孱弱的人族，強行開辟出第四條路——科技與狠活之路。”
    “你看。”老子指向畫麵。
    隻見多寶道人，正指揮著一群截教弟子，用一種奇特的陣法，將一頭夔牛的屍體分解。
    他們將蘊含雷電之力的獨腳，煉製成了一批戰鼓，人族士兵敲響，便能引動天雷。
    他們將夔牛的精血，用上百種靈藥中和煞氣，再以丹爐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最終，煉出了一種名為“基因優化液”的血色丹藥。
    一個普通的人族士兵，服下丹藥後，竟在短短幾個時辰內，肉身力量暴漲十倍，並且覺醒了微弱的控雷天賦！
    雖然這種提升，是以透支未來潛力為代價，但對於一場決定生死的戰爭而言，這無疑是神藥！
    “這……這簡直是魔道！”元始天尊看得心驚肉跳。
    “是魔道，卻也是王道。”老子幽幽地說道，“他用最直接的利益，將人族和截教，徹底綁死在了他的戰車上。人族為他提供戰爭潛力和氣運，他為人族提供飛速發展的技術和庇護。這個循環一旦形成，將堅不可摧。”
    “長此以往，封神大劫未至，他的人族大軍，怕是已經能橫掃三界了。”
    元始天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
    他意識到，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正在用“工業化”和“科技化”思維，來武裝洪荒世界的瘋子。
    “不能再讓他這麽發展下去了！”元始天尊急道。
    “自然不能。”老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要發展，就需要時間，需要穩定的環境。他要走‘科技’之路，那我們，就用最古老的‘大道’，來攻破他的防線。”
    “師兄的意思是？”
    “他能收買人心，是因為他給了人族‘利’。但‘利’，並非人族唯一的追求。”老子站起身，走到了八景宮的門口，望向了人間界的方向。
    “人，是有思想的生靈。他們除了追求強大，也渴望安寧，渴望超脫。”
    “他的那套‘kpi’、‘內卷’，雖然能激發人的潛力，但同樣，也會讓人感到疲憊和厭倦。這，就是他的‘道’中，最大的破綻。”
    老子回過頭，看向宮殿角落裏，那個一直靜坐著，仿佛與整個世界都融為一體的青年道人。
    那是他唯一的弟子，玄都大法師。
    “玄都。”老子開口。
    玄都大法師睜開眼睛，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仿佛萬古虛空。
    “弟子在。”
    “你下山去吧。”老子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去人族之中，傳我的‘無為’之道。”
    “不用與他爭鬥，不用與他辯論。你隻需告訴那些疲於奔命的人族，除了戰鬥和掠奪，世間，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一條，回歸本心，清靜自然的超脫之路。”
    玄都大法師沒有問為什麽，他隻是平靜地站起身，對著老子，行了一個道揖。
    “弟子，遵法旨。”
    說罷，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清氣，消失在了八景宮。
    元始天尊看著玄都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師兄，你是想……釜底抽薪？”
    “不。”老子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莫測的弧度。
    “我這是在……文化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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