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年邁的聲音在空中久久未消，一聲輕歎微不可察地響起。
    “這些種子，其實根本不需要你照料對嗎？”巫未央問道。
    “是啊。”賣米老頭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畢竟是怎麽樣都會生長的種子。”
    “明明一直都是種子形態，卻會隔一段時間突然變成幼苗，又再隔一段時間，突然變得成熟。”
    “簡直可笑，這哪裏是什麽種子。”
    賣米老頭還沉浸在不能釋懷的痛苦中，卻聽巫未央忽道，“下幽城的時間是靜止的，除了我們外來之人，沒有生靈可以突破時間成長。”
    沒有時間，種子怎麽可能生長，沒有時間，孩子怎麽可能出現。
    此話出，烏漣心的表情和賣米老頭一樣震驚。
    賣米老頭又哭又笑，“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烏漣心驀然抬頭，望著那一輪明月，“怎麽可能呢？月滿則虧，明明就是時間......”
    巫未央心中其實也很混亂，她回憶著城中種種跡象，卻愈發肯定下幽城時間靜止的猜測。
    “月亮和太陽都可以是假的。”巫未央喃喃自語。
    雲孤歡語氣淡淡，接上她的話，“但一定存在某一段時間。”
    “是的。”巫未央看向他的眼睛，“一段很微小的時間，這段時間能夠使種子成苗成熟。”
    雲孤歡頷首。
    “道友，你的稻米是何時成苗又是何時成熟的？”巫未央朝賣米老頭問道。
    聽見巫未央的稱呼，賣米老頭有片刻的恍惚，曾幾何時，他亦是肆意張揚的修士。
    “月圓之夜，它就成苗了。”賣米老頭似是想到了什麽，慘然一笑。
    果然是月圓之夜。
    烏漣心終於不得不相信下幽城時間靜止的事實，她冷冷望向聖塔的方向，“真想一把火燒了它。”
    巫未央心念一動，“也不是不可以。”
    頓時，烏漣心和雲孤歡都詫異地看著她。
    “開玩笑而已，走吧。”巫未央輕咳一聲，率先朝著廣場方向走去。
    烏漣心的話在巫未央心中留下一枚種子，如果到最後也無法離開下幽城，她真的可以計劃著燒了聖塔。
    畢竟聖塔與背後的邪物明顯息息相關。
    普通的凡火自然燒不了聖塔，可如果是天火呢？
    最是邪惡之物，應是最怕天地之靈吧。
    巫未央忽然底氣更足了一些，大不了最後就是玉石俱焚。
    聖塔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聖塔好過。
    哼！
    巫未央步子越邁越大。
    身後的烏漣心一頭霧水，她怎麽感覺巫未央突然雄赳赳氣昂昂的？
    她去看雲孤歡，見他臉上亦是閃過一縷茫然。
    可能是他們老了吧，不懂現在的年輕人。
    烏漣心暗忖。
    他們漸行漸遠，賣米老頭回過神來，帶著無盡的疲憊坐在田地邊，眼神絕望。
    …………
    月色灑下，金光裹挾著恢弘的高塔升起。
    今夜陶明亮依然坐在那裏，他的對麵，多了一夥人與之對峙。
    為首的女子身著暗紅色的緊身衣袍，依稀可見黯淡的靈紋，想必那曾經也是一件光鮮亮麗的法衣。
    她就是白秋。
    白秋身後還跟了三男兩女，一行人麵無表情地站在聖塔前。
    陶明亮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們，巫未央來到時，正巧聽見陶明亮開口，“白女俠不是很厭惡聖塔嗎？”
    “今日為何前來，不會是想要祈願吧？”
    “白女俠曾經不是信誓旦旦，誓死都不會向聖塔屈服嗎？”
    白秋對陶明亮的嘲諷不為所動，但她身後的人卻有點忍不住，表情憤怒不已。
    直到巫未央一行人的前來，他們才將目光轉至巫未央。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從聖塔出來了。
    踏出聖塔的人，眼中悲與喜雜糅。
    “三位小道友，又來觀光？”
    巫未央沒有搭理陶明亮的問話，直接走了進去，雲孤歡與烏漣心緊跟在她的身後。
    眼看三人身影消失在聖塔裏，白秋隊伍中一個皮膚褐黑的男子低聲道，“他們會不會這麽早就祈願？”
    白秋眉眼淩厲，她張開了血色淺淡的唇，“不會。”
    “如果小豐沒能拿到小還丹，就換一個人繼續。”
    聽到白秋的話，她身旁稍顯年輕的女子小聲問道，“秋姐，我們為什麽不去找那三人？他們手中應該會有，我在他們那條小巷中，甚至聞到過很濃的藥味。”
    其他人明顯對這個提議很意動。
    但白秋道，“我們有什麽呢？”
    一句話，讓身後的幾人頓時又沉默下來。
    沒有資本交易，去偷？去搶？
    他們更加沒有那個實力，連陶明亮都沒敢動手的人。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祈願了，無所謂了。”一聲嘟囔衝散了他們的焦慮。
    是啊，反正也出不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去了。
    白秋聽見這句話，垂在身邊的手顫抖了一下。
    聖塔內。
    巫未央在碧玉簫嗡動的一瞬間，掌心鮮血滲入翠綠，手腕反轉，長簫似劍，蕩出淩淩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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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純粹柔和的氣息自她為中心漫出。
    霞光微現。
    又是那一劍......雲孤歡神色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
    巫未央劍意溢滿聖塔的那一刻，縷縷黑氣從金光中鑽出，其他尚在祈願的人見到這一幕，嚇得立馬轉身逃離。
    巫未央手握碧玉簫兩端，緩緩拔劍出鞘，眼神冰冷。
    終於露出真麵目了嗎？聖塔！
    清瘦的身影執劍穿梭在黑氣當中，紫衣獵獵，劍光如虹。
    雲孤歡感受到了周圍密不透風的劍意，那像是一片藏了針的綿雲。
    他意識到，巫未央比起春和秘境時，更強了。
    短短幾個思緒閃過他的腦海後，雲孤歡單膝跪下，再次劃破掌心，以指為筆，以血為墨，畫著一道繁雜的法印。
    烏漣心見狀，九骨鏈鞭席卷意圖襲向他的黑氣，護他完成法印。
    當凝光劍擊在聖碑上時，聖碑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恰好雲孤歡的法印已成。
    刹那間，無數細小的白雷在聖塔內閃爍，所過之處，留下道道焦黑的痕跡，黑氣在瘋狂逃竄。
    巫未央驚訝時，九骨鏈鞭卷住她的腰，將她帶離了聖塔。
    月光下，聖塔外麵耀眼的輝光開始明滅閃動，整座塔下陷，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這一變故引來所有人的注目，他們不安，懼怕，卻又有一種隱隱的期待從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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