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變了臉。狂風驟起，卷著地上的塵土和落葉，在院中打著旋兒，吹得梧桐葉“嘩嘩”作響，像有無數人在拍手。天空被烏雲迅速覆蓋，從東邊到西邊，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整個長安城就浸在了墨色的天幕下，遠處隱隱傳來雷聲，像巨獸在低吼。
    張玄真撐開桃木傘，傘麵“嘭”地一聲展開，避雷符在陰雲下泛著微光。“走了。”他率先邁步，傘骨在風中微微彎曲，卻穩穩地擋住了越來越密的雨點。葉法善緊隨其後，將五雷令牌揣在懷裏，用布包好，生怕被雨水打濕。
    路上行人寥寥，隻有幾個趕車的車夫急著找客棧避雨，鞭子甩得“啪啪”響，嘴裏還罵著這說變就變的天氣。他們見葉法善和張玄真迎著狂風暴雨前行，都露出詫異的神色，有個老車夫還在後麵喊：“道長，這雷雨要來了，快避避吧！小心被雷劈著！”
    張玄真回頭擺了擺手，朗聲道：“我輩修道人，還怕這點雷聲？”
    落雷坡在玉清觀的西南邊，離長安城有十裏地。那是一片光禿禿的黃土坡，坡上沒有草木，隻有遍地焦黑的石塊，有的石頭被劈成了兩半，斷麵處還留著熔融後的玻璃狀物質，顯然是常年被雷擊的緣故。剛到坡頂，一道閃電便像銀蛇般劃破天空，“哢嚓”一聲炸響，震得人耳朵發麻，腳下的黃土都跟著顫了顫。
    “來得正好！”張玄真將傘遞給葉法善，自己則站在雨中，任憑豆大的雨點打在道袍上，“你用五雷令牌引雷試試。先踏‘天雷步’，左腳踏乾位，右腳踏巽位，步幅要闊大，像驚雷落地，帶著股一往無前的勁；雙手結‘天雷印’，拇指掐食指根，其餘四指上指，指尖要與令牌的雷紋對齊，這樣才能氣脈相通；再將令牌指向烏雲，默念‘天雷速降’咒。記住，引雷時要讓令牌的雷氣與天上的雷雲呼應，就像用線把它們連起來，不能硬拽，要順著勢來。”
    葉法善深吸一口氣，雨水順著臉頰流下，涼絲絲的，卻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他按張玄真說的，踏起天雷步：左腳踏向乾位西北方），腳剛落地，就感覺一股陽剛之氣從地麵湧來；緊接著右腳踏向巽位東南方），兩股氣在體內交匯，形成一股向上的力量。他雙手結天雷印，指尖與令牌上的雷紋嚴絲合縫，仿佛天生就該如此。然後舉起令牌，指向翻滾的烏雲，令牌在雨中微微發亮，雷紋像活了一樣。
    “天雷隱隱，地雷轟轟，五雷降臨，誅邪滅凶！”葉法善默念咒語，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堅定的意念。
    他將丹田的五雷丹之力緩緩注入令牌，令牌頓時發出耀眼的金光，雷紋如遊龍般在木麵上遊動，一股強勁的雷氣衝天而起，像一根無形的線，與天上的雷雲緊緊相連。刹那間，烏雲翻滾得更厲害了，像沸騰的水，裏麵電光閃爍，“滋滋”作響。不過片刻，一道碗口粗的閃電順著令牌的雷氣，“劈啪”一聲劈了下來，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直衝向葉法善！
    葉法善隻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令牌湧入體內，震得他手臂發麻，渾身的骨頭都在響。幸好丹田中的五雷丹及時轉動，像個緩衝墊，將這股力量慢慢化解，才沒被震傷。閃電落在他身前三尺的空地上，“轟”的一聲炸開一個尺許深的坑，泥土飛濺，帶著焦糊的氣味，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臭雞蛋，嗆得人鼻子發癢。
    “好！”張玄真在雨中拍手叫好，雨水順著他的絡腮胡往下滴，卻擋不住他眼中的興奮，“第一次引雷就能有此威力，比老道當年強多了！你看，這令牌能引雷入地，把多餘的力量導進土裏，不傷自身，這便是雷擊棗木的妙處——既能引雷，又能控雷。”
    話音剛落，又一道閃電劈來，比剛才那道更粗更亮。葉法善有了經驗，依樣畫葫蘆，再次引雷成功。這次他更熟練了，能清晰地感覺到令牌與雷雲之間的“連線”，甚至能通過意念微微調整方向，讓閃電避開了坡上的一棵小酸棗樹——那樹雖被雷劈過幾次，卻頑強地活著，抽出了幾枝新綠。
    雨越下越大，像瓢潑一樣，打在傘麵上“劈啪”作響。雷聲也越來越密，此起彼伏，像戰鼓在擂動，震得人心髒發顫。張玄真見葉法善的臉色有些發白，知道他耗力過多，道：“差不多了，再引最後一道雷，我們就回去。這次引‘地雷’，試試令牌的另一用法，讓你知道雷法不止能從天上來。”
    葉法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調整體內的雷氣。按張玄真的吩咐，他踏起地雷步：左腳踏坤位西南方），感受到一股厚重沉穩的氣息；右腳踏艮位東北方），兩股氣在腳下交匯，形成一股向下的力量。接著結地雷印：雙手握拳，拇指藏於掌心，像握著兩顆沉甸甸的雷珠。然後將令牌指向地麵，默念“地雷速發”咒：“地脈震動，雷從地生，劈裂頑石，蕩盡妖氛！”
    令牌的雷氣頓時沉入地下，像一條鑽入泥土的龍，與地脈中的雷氣相呼應。地麵微微震動，黃土坡上裂開幾道細縫，緊接著，一道閃電竟從地麵“炸”了出來，帶著泥土的腥氣，劈向空中的烏雲，與天上的閃電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天地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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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叫‘地雷擊天’，能破天上的邪雲，對付那些藏在雲裏的妖物最管用。”張玄真解釋道，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進嘴裏，他卻毫不在意，“雷法不止能引天雷，還能動地雷，剛柔相濟，上下呼應，才是五雷法的全貌。隻懂引天雷，是井底之蛙；能用地雷，才算登堂入室。”
    返程時，雨漸漸小了，天邊裂開一道縫，露出淡淡的霞光，轉眼間，一道彩虹橫跨天際，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清晰分明，像一座架在天地間的橋。葉法善握著五雷令牌，令牌上的金光已收斂，卻依舊溫熱，仿佛還殘留著雷電的力量，掌心能感覺到它微微的跳動，像與自己的心跳同頻。
    他忽然明白，這令牌不僅是法器，更是他與天地雷氣溝通的橋梁。握著它，就像握著一份沉甸甸的責任——雷法的力量如此強大，若用之於善，便能護佑蒼生；若用之於惡，便會塗炭生靈。這令牌是雙刃劍，既能斬妖除魔，也能傷人傷己，關鍵在於握劍之人的心意。
    回到玉清觀，張玄真讓他將令牌用紅布包好，藏在西廂房的木箱裏，道：“令牌的威力你已見識，往後要慎用。不到生死關頭，不可輕易動用，每次引雷都會消耗你和令牌的雷氣，用多了，你會傷及本源，令牌也會失去靈性。”
    葉法善點頭應是，將令牌小心翼翼地收好。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放晴的天空，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泥土和草木的香氣。遠處的長安城在陽光下漸漸清晰，屋簷上的雨水匯成細流，“滴答滴答”地落下，像在訴說著什麽。
    他心中對雷法的敬畏又深了一層。五雷令牌是天地的饋贈，是前輩的傳承，而他要做的，便是用它守護正道，不辜負這份饋贈，不辱沒這份傳承。
    張玄真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明日開始，正式教你畫五雷符。這符與令牌相配，能讓雷法的威力更盛，就像給猛虎添了翅膀。”
    葉法善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是，師父。”他知道，新的修行又要開始了，而這一次，他將觸及雷法更精妙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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