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法善畫符的技藝日漸精進，從最初的線條歪斜，到如今筆下的雷符已能引動院中鐵柱輕顫，不過月餘功夫。這日清晨，他剛畫完一張“水雷符”，符紙落地時，院角的水缸竟“咕嘟”翻起個水泡，濺出幾滴水珠——這是雷符引動水氣的征兆。
    張玄真站在廊下看得真切，捋著絡腮胡點頭：“形似易，神似難。你這符已有三分神韻，今日便傳你雷法繪製的秘要，這可是玉清觀壓箱底的東西，玄陽當年求了三年，老道都沒鬆口。”
    葉法善心中一凜，連忙放下筆，躬身行禮：“多謝道長信任！”
    張玄真走進道堂，從供桌下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紫檀木盒，盒上刻著繁複的雷紋，鎖是黃銅所製，形狀如雷獸。他摸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插入鎖孔，“哢噠”一聲，鎖開了。盒內鋪著紅絨布，放著一卷泛黃的絹帛，邊角已有些磨損，顯然年代久遠。
    “這是《清微雷符秘錄》，”張玄真小心翼翼地展開絹帛，上麵用金銀粉繪製著雷符的起筆、運筆、收筆細節，每個筆畫旁都標著小字注解，“尋常雷符隻教你‘畫什麽’，這秘錄教你‘怎麽畫’，尤其是‘藏鋒’‘露芒’‘轉氣’三法，是雷符能召真雷的關鍵。”
    他指著絹帛上“天雷符”的起筆處，那裏用金線畫著一個極小的漩渦：“你看這起筆，看似是一筆直下，實則暗藏‘藏鋒’——筆尖先在紙上輕點，順時針轉半圈，再猛然發力，像蛇抬頭前先縮身，把雷氣藏在筆鋒裏，這樣畫出的線條才會有‘後勁’，能穿透雲層。”
    葉法善湊近細看，果然，那漩渦狀的起筆痕跡極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難怪晚輩畫的起筆總缺些力道，原來是少了這藏鋒的功夫。”
    “不止起筆，運筆時要‘露芒’。”張玄真又指向符中最長的一道弧線，銀線在弧線中段微微分叉，像閃電的尖芒，“雷符的靈力在運筆時最盛，此時要讓筆鋒微微散開，露出幾分鋒芒，就像刀出鞘，讓雷氣泄出一絲，引動天地間的雷氣呼應。你之前運筆太拘謹，筆鋒攥得太死，雷氣出不來，自然引不動天雷。”
    他拿起葉法善剛畫的“水雷符”，指著其中的折線：“你看這裏，轉折太硬，像被石頭擋住的水流，雷氣到這就斷了。秘錄裏說‘轉氣要圓’，轉折時筆鋒要像車輪轉彎，順勢帶過，讓雷氣在筆畫裏‘繞個彎’再走，這樣氣脈才不斷。”
    葉法善茅塞頓開，難怪自己畫的符有時靈有時不靈，原來是運筆時雷氣斷了線。他想起現代電路中的“導線轉彎”，直角轉彎會增加電阻，圓角轉彎則更順暢，這“轉氣要圓”的道理竟與之一脈相承。
    “晚輩明白了，”葉法善拿起筆，蘸了朱砂，“請道長指點，晚輩試畫一次。”
    張玄真點頭：“便畫‘天雷符’，記住藏鋒、露芒、轉氣三法。”
    葉法善深吸一口氣，將五雷丹的雷氣緩緩注入筆尖。起筆時，他按秘錄所說，先輕點紙麵，順時針轉半圈，感覺到筆鋒下有股微弱的阻力——那是藏住的雷氣，隨即猛然發力，筆鋒直下，畫出一道淩厲的線條；運筆至中段，他故意讓筆鋒微微散開，露出幾分鋒芒，隻見朱砂線上竟泛起一絲白芒，院中的銅鈴輕輕響了一聲；到了轉折處，他放緩速度，讓筆鋒順勢轉彎，像水流繞石，果然，雷氣在指尖沒有滯澀感，順暢地流向下一筆。
    收筆時，他想起秘錄中“收筆如敲鍾”的說法，筆尖在紙上重重一點，再猛然提起，仿佛敲響了一口大鍾，讓雷氣順著這股“餘震”擴散開去。
    符成的瞬間，絹帛上的“天雷符”竟微微發亮，與葉法善畫的符產生了共鳴，院外的天空中，隱約傳來一聲悶雷。
    “成了！”張玄真眼中閃過驚喜，“你這悟性，老道沒看錯！這張符的雷氣比之前強了五成，已能引動遠空的雷雲！”
    葉法善看著自己的作品，隻覺那道雷符仿佛活了過來，筆畫間有微光流動，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多謝道長傳法，晚輩受益匪淺。”
    “這還不夠，”張玄真將絹帛重新卷好，放回木盒，“雷符還有‘三忌’：忌心浮氣躁時畫，此時雷氣雜亂，符易成‘凶符’；忌陰雨天畫，天地雷氣太盛，易被反噬；忌用汙穢之手畫，手上的濁氣會汙染雷氣，符力大減。這些都記在秘錄後麵，你回去仔細看。”
    他將木盒遞給葉法善：“這秘錄你且拿去臨摹，每日隻許看一個時辰，看完必須鎖好，不可外傳。三個月後，你若能畫出‘五雷總符’，並引下真雷，這秘錄便正式傳你。”
    葉法善接過木盒，隻覺入手沉重，不僅是木盒的重量，更是這份傳承的分量。“晚輩定當恪守規矩，不負所托。”
    接下來的日子，葉法善每日研讀《清微雷符秘錄》，按其中的秘法練習畫符。藏鋒時，他能感覺到雷氣在筆鋒中凝聚，像拉滿的弓弦；露芒時，能看到朱砂線上的白芒越來越亮，引著院中的銅鈴節奏分明地作響；轉氣時，雷氣在筆畫間流轉自如，像體內的經脈般通暢。
    青禾有時會趴在桌邊看他畫符，見他運筆時指尖有微光閃爍，便好奇地問：“葉道長，你的筆是不是有魔力呀？”
    葉法善笑著搖頭：“不是筆有魔力，是心裏的‘雷’和天上的‘雷’成了朋友，筆隻是幫它們打招呼的信使。”
    張玄真看在眼裏，心中越發欣慰。他知道，葉法善不僅學會了雷符的技法，更悟透了“人與雷氣相通”的真諦，這才是雷法傳承最可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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