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市生活小說:家庭暴力與校園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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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包裏的刀片
    >陳岩和林薇的婚姻像座危樓,全靠兒子陳默這根承重柱撐著。
    >周五晚高峰,林薇在商場給兒子買鞋時接工作電話,陳默看中的發光球鞋被她隨手擱回貨架。
    >陳岩卻在公司刷三千塊給客戶買紅酒,對家庭群裏的照片視若無睹。
    >直到家長會,老師點開匿名視頻:陳默在操場角落被幾個高年級學生圍堵。
    >“設計大師的兒子?你爸蓋的房子跟你一樣廢!”
    >陳岩認出那是自己引以為傲的作品,林薇發現兒子手臂上藏著深淺不一的瘀傷。
    >翻找哮喘藥時,刀片從陳默書包裏嘩啦抖落。
    >“誰幹的?”陳岩目眥欲裂。
    >陳默隻是死死護住左臂的舊傷,像守護最後一塊完好的皮膚。
    >震怒中,陳岩的巴掌第一次落在了兒子臉上。
    周五傍晚,城市像個被塞得過滿的抽屜,到處是滯澀的摩擦聲。林薇感覺自己也被粗暴地塞在裏麵,推著購物車,在超市生鮮區刺目的燈光和人流中艱難挪動。推車裏,除了幾樣蔫頭耷腦的蔬菜,還塞著她九歲的兒子陳默。他小小的身體蜷在金屬框裏,下巴擱在冰冷的扶手上,眼睛沒什麽神采地望著前方攢動的人腿。
    “媽,”陳默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我的鞋…真的不能買那雙帶燈的了嗎?就上次,在商場看到的那雙。”他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推車邊緣一塊翹起的塑料皮。
    林薇的目光越過冰櫃裏排列整齊、裹著保鮮膜的魚,精準地落在特價標簽上,腦子裏飛快盤算著晚餐成本和明天要交的季度報表。兒子的聲音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嗡嗡地傳進來。她“嗯”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敷衍:“不是說了嗎?那雙太花哨,不實用,還貴。你現在腳長得快,買那麽貴的穿不了幾天。”
    陳默不吭聲了,隻是低下頭,把臉更深地埋進臂彎,隻露出一個黑黑的發旋,像一隻被雨水打蔫的小蘑菇。林薇瞥見他那雙已經洗得發白、邊緣微微開膠的運動鞋,心裏像被細小的刺紮了一下,泛起一絲難以捕捉的酸澀。她伸手想揉揉兒子的頭發,指尖剛觸到那柔軟的發絲,口袋裏的手機像顆定時炸彈般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部門總監“王扒皮”的名字。林薇的神經瞬間繃緊,像被無形的線猛地一提。她立刻鬆開手,快速把推車推到旁邊相對人少的調味品貨架過道,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按下了接聽鍵。
    “喂,王總?您說……對,方案細節?嗯嗯,我在聽……”她的聲音瞬間切換成一種幹練、利落又帶著恰到好處恭謹的頻道,身體也微微側向一邊,仿佛這樣就能在嘈雜的超市裏隔出一個隻屬於工作的真空地帶。
    陳默依舊蜷在推車裏,看著媽媽對著空氣說話時快速開合的嘴唇,看著那陌生的、緊繃的側臉線條。超市頂燈慘白的光線打在她眼下的青影上,格外刺眼。他默默地從推車裏爬出來,小小的身影安靜地立在堆積如山的醬油瓶和醋瓶旁邊,像貨架上不小心多出來的一件無人問津的商品。他低頭盯著自己那開了膠的舊鞋尖,用右腳鞋底蹭著左腳鞋麵上的一塊頑固汙漬,一下,又一下。貨架另一頭,促銷員聲嘶力竭地喊著“蠔油買一送一”,那聲音像鈍器砸在陳默的耳膜上。
    城市的另一角,高聳入雲的“啟明星大廈”頂層,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截然不同的緊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動不息、宛如熔金般的城市晚高峰車河。窗內,設計總監陳岩的辦公室卻像風暴中心暫時平息後的真空地帶,寂靜得能聽到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
    他陷在寬大的黑色皮質轉椅裏,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辦公桌上,攤開的標書文件像一片被颶風肆虐過的戰場,紙張淩亂地鋪滿了昂貴的胡桃木桌麵。煙灰缸裏,幾個扭曲變形的煙蒂堆積著,散發出嗆人的餘味。
    桌上的手機屏幕短暫地亮了一下,是家庭微信群。林薇發了一張照片,配文簡短得像電報:“超市,采購。”照片裏是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一角,購物車邊緣,模糊地露出陳默低垂的腦袋頂。
    陳岩的目光在那亮起的屏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超市?采購?這些字眼連同那張模糊的照片,此刻在他被巨額預算、甲方吹毛求疵的修改意見以及死線壓迫得快要爆炸的大腦裏,激不起一絲漣漪。它們太遙遠,太瑣碎,像另一個平行宇宙裏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他指尖一劃,屏幕熄滅,那點微弱的家庭信號瞬間被掐斷,重新沉入冰冷的黑暗。
    他長長地籲出一口帶著濃重尼古丁味道的濁氣,試圖驅散腦中的混沌。目光重新聚焦在電腦屏幕上那刺眼的紅色批注上——“空間流線不夠流暢,成本控製需再優化,概念落地性存疑。請於周一上午十點前提交最終修訂版。”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著他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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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輕敲了兩下,沒等他回應,助理小劉探進頭來,臉上掛著小心翼翼又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
    “陳總監,打擾您了。那個……剛收到消息,宏遠集團的張總,就是負責這次城東綜合體項目招標的關鍵人物,他夫人今晚生日宴。”
    陳岩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像打了個死結。又是應酬。
    小劉察言觀色,趕緊補充:“聽說張總夫人特別喜歡法國波爾多產區的紅酒,尤其是帕圖斯那個級別的……”
    陳岩煩躁地揮了揮手,像趕走一隻惱人的蒼蠅:“知道了。你去辦,挑支好的。預算……”他頓了頓,視線掃過桌麵上那些標注著天文數字的預算表,又想起宏遠集團那個能決定他整個團隊半年心血的項目,牙根一咬,“控製在三千以內,盡快送到宴會地點。發票抬頭寫公司項目招待費。”
    “好的陳總監,我馬上去辦!”小劉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裏重歸死寂。陳岩靠回椅背,昂貴的皮質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閉上眼,窗外城市的輝煌燈火透過眼皮,留下模糊跳躍的光斑。那支三千塊的紅酒,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腦中某個角落——超市裏,兒子仰著頭看那雙帶燈球鞋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渴望。那畫麵清晰得突兀,卻又遙遠得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他猛地甩了甩頭,仿佛要驅散這不合時宜的幹擾。這點錢算什麽?隻要能拿下宏遠的項目,這點投入不過是九牛一毛。他重新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投向屏幕上那些刺目的紅字,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起來,嗒嗒嗒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孤絕。家庭的影像,連同兒子那雙渴望的眼睛,再次被洶湧的工作浪潮徹底淹沒。
    周六上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明晃晃地潑灑在啟明星大廈氣派的會議室內,空氣裏卻彌漫著一種近乎凝固的緊張。項目組全員到齊,圍坐在光可鑒人的長條會議桌旁,一個個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出。主位上的陳岩,如同一尊低氣壓凝成的雕像,臉色鐵青。
    “這就是你們熬了一通宵,交上來的最終版流線圖?”陳岩的聲音不高,甚至沒什麽起伏,卻帶著冰碴子,刮過每個人的耳膜。他指尖重重戳在投影幕布上某一處,“這裏的動線交叉點,人流對衝的問題,上次批注裏我是不是用紅筆圈出來了?圈得夠不夠大?嗯?”
    被點名的年輕設計師小王臉色煞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嘴唇囁嚅著:“總監,我們…我們調整了,把服務通道往旁邊移了五米……”
    “移了五米?”陳岩猛地打斷他,身體前傾,壓迫感陡增,“移五米就萬事大吉了?你腦子裏裝的什麽?漿糊嗎!這裏是vip電梯廳入口!你讓推著清潔車、運送布草的服務員通道緊貼著它走?讓尊貴的客人一出門就撞上髒兮兮的車軲轆?這畫麵夠不夠‘和諧’?夠不夠體現我們‘頂級人居體驗’的設計理念?”
    他越說越激動,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咖啡杯嗡嗡作響,褐色的液體危險地晃蕩著。“‘啟明星’的招牌!我陳岩的臉麵!就砸在你們這種敷衍了事、不動腦子的細節上!”他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場,所到之處,人人低頭,噤若寒蟬。會議室裏隻剩下中央空調單調的送風聲和他粗重的呼吸。
    “重做!”陳岩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像砸下的重錘,“所有人!今天,就耗在這兒!改不好,誰都別想跨出這個門一步!我要的,是完美!是挑不出刺!聽明白沒有?!”
    “明白,總監!”稀稀拉拉、帶著惶恐的回應聲響起。
    陳岩餘怒未消地坐回主位,胸口劇烈起伏。他煩躁地扯開一絲不苟的領帶結,昂貴的絲質領帶被揉成一團,隨手扔在旁邊的空椅子上。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他看也沒看,直接按掉。幾秒後,震動又固執地響起。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林薇”的名字,背景是陳默去年生日時一家三口在公園拍的合影,照片裏兒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陳岩的眉頭擰成一個更深的“川”字。家庭?兒子?此刻這些詞匯在他被工作怒火燒得滾燙的神經上,隻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難以言喻的煩躁。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按掉,動作近乎粗暴,然後反手將手機屏幕朝下,“啪”地一聲扣在冰冷的會議桌上。那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會議室裏顯得格外突兀,像一聲終結通話的冰冷宣告。
    手機在桌麵下又頑強地震動了兩下,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陳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重新拉回那該死的流線圖上,指著另一個點,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冷硬:“還有這裏!消防疏散寬度……”
    會議桌下,那隻被扣住的手機屏幕,在無人看見的黑暗裏,徹底暗了下去。
    周六下午的時光,本該慵懶而閑適。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林薇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攤著一本攤開的時尚雜誌,目光卻毫無焦點地落在對麵空無一物的白牆上。屋子裏很靜,隻有牆上掛鍾指針走動時發出的、細微而規律的“哢噠”聲,像某種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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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默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麵前攤著五顏六色的積木。他正努力搭建一座高塔,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紅色拱形積木,想要放在頂端。就在積木即將落穩的瞬間——
    “嗡…嗡…嗡…”
    林薇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瘋狂震動起來。那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異常刺耳,像一把小錘子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林薇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彈了起來,一把抓過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是“幼兒園李老師”幾個字。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迅速劃開接聽鍵。
    “喂?李老師?您好!是默默怎麽了?”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微微拔高。
    電話那頭傳來李老師溫和但帶著一絲凝重的聲音:“陳默媽媽,您先別急。陳默身體沒什麽大礙。是…關於下周二下午的家長會,有些情況,想提前跟您和陳默爸爸溝通一下。您看,您或者他爸爸,今天下午方便來學校一趟嗎?最好是兩位都能來。”
    “家長會?不是下周二嗎?”林薇的心並沒有因為那句“身體無礙”而放下來,反而因為老師語氣裏的嚴肅和“提前溝通”這幾個字而揪得更緊,“李老師,是默默在學校……出什麽事了嗎?他跟同學鬧矛盾了?還是學習……”
    “陳默媽媽,”李老師打斷了她一連串的追問,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情況稍微有點特殊。電話裏可能不太方便細說。您看……下午三點左右可以嗎?陳默爸爸那邊,我剛才也打了電話,但他好像……在忙,沒有接聽。”
    林薇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緊閉的書房房門——那是陳岩在家時的專屬堡壘,此刻房門緊閉,裏麵毫無聲息。一股混合著焦慮和怨氣的情緒猛地衝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李老師,我知道了。下午三點,我一定準時到。他爸爸……我盡量聯係他,爭取我們一起去。”她的語氣裏透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疲憊和不確定。
    掛了電話,林薇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胸口像堵了一團濕棉花。她試著撥通陳岩的號碼,聽筒裏傳來的,依舊是冰冷而機械的忙音。她煩躁地將手機扔回沙發,目光落在兒子身上。
    陳默依舊低著頭,專注地擺弄著那塊紅色的拱形積木,似乎對剛才的電話內容毫無所覺。陽光落在他小小的肩膀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林薇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默默,下午媽媽要去學校一趟,跟李老師說點事。”
    陳默搭積木的小手猛地頓住了。他沒有抬頭,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劇烈地顫動了幾下。過了好幾秒,他才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喉嚨裏發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嗯”聲。那塊紅色的拱形積木,終究沒能放穩,從他微微發抖的小手裏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毯上,滾到了一邊。
    林薇看著兒子低垂的後頸,看著他極力掩飾卻依舊泄露出的緊張,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滑膩的蛇,無聲無息地纏上了她的心髒,越收越緊。
    下午三點,陽光斜斜地穿過育英小學明亮走廊的玻璃窗,在光潔的地磚上投下長長的光影。三年級2)班的教室裏,氣氛卻與窗外的明媚截然相反,透著一股壓抑的凝重。
    李老師站在講台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穿著得體,神情嚴肅。台下隻坐著林薇和陳岩。林薇雙手緊握放在膝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目光緊緊鎖住老師。陳岩則坐在她旁邊,眉頭習慣性地擰著,身體微微後仰靠著椅背,透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心不在焉。他剛從公司趕過來,西褲的褲線依舊筆挺,但眼下的烏青和眉宇間的倦色出賣了他。手機被他調成了靜音模式,但屏幕朝上放在腿上,時不時地,他的目光會不受控製地飄向屏幕,確認沒有新的工作信息跳出來。
    “陳默爸爸,陳默媽媽,”李老師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刻意的平穩,“今天請兩位提前過來,是因為最近班上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涉及到陳默同學。我們覺得,有必要第一時間讓家長知情,並一起商量如何解決。”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放在膝蓋上的手攥得更緊了。陳岩的眉頭也蹙得更深,終於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投向講台上的老師,帶著詢問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事情是這樣的,”李老師拿起講台上的遙控器,輕輕一按,“我們收到了一段匿名的視頻,來源暫時無法確定,但裏麵的內容……經過核實,是真實的。”她按下了播放鍵。
    教室前方懸掛的投影幕布亮了起來。畫麵有些晃動,拍攝角度像是偷拍,像素也不高,但足以看清場景——那是學校操場角落靠近圍牆的一塊空地,幾棵高大的楊樹投下濃密的陰影。時間是黃昏,光線有些昏暗。
    畫麵中央,幾個明顯高出一截、穿著同校高年級校服的身影,圍成一個半圓。他們中間,一個瘦小的身影被堵在圍牆邊,背對著鏡頭,校服外套的帽子被扯了下來,露出一頭柔軟的黑發。那個小小的背影,林薇和陳岩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陳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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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頻沒有聲音,但那畫麵傳遞出的壓迫感卻無聲地彌漫開來。一個高個子男生伸出手,動作粗魯地推搡著陳默的肩膀。陳默踉蹌了一下,後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磚牆上。另一個男生似乎說了句什麽,引得圍觀的幾個高年級學生發出一陣無聲的哄笑。那個推人的高個子男生又上前一步,俯視著陳默,手指幾乎戳到他的鼻尖,嘴唇開合著,表情充滿鄙夷和嘲弄。
    就在這時,李老師按下了暫停鍵。畫麵定格在那個高個子男生猙獰的表情和陳默被迫仰起的、寫滿驚恐和無助的小臉上。
    “視頻雖然沒有聲音,”李老師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明顯的痛心,“但我們找高年級的老師辨認過畫麵裏的學生,並且……請懂唇語的老師看過。”她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台下瞬間臉色煞白的林薇和身體驟然繃直的陳岩,一字一頓地複述:“那個高個子男生,指著陳默說:‘設計大師的兒子?哈!我看你爸蓋的房子跟你一樣廢!廢物點心!’”
    “設計大師的兒子?”
    “房子跟你一樣廢?”
    這幾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陳岩的耳膜,又瞬間貫穿了他的心髒!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尾椎骨急速竄上頭頂,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轟然倒流!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背景——操場角落,圍牆邊,那幾棵熟悉的楊樹,還有圍牆外遠處那幾棟剛剛封頂、線條冷硬的灰白色建築輪廓……
    那是“啟明星”集團的手筆!是他陳岩親自帶隊設計、剛剛交付不久的“濱河學府”一期!那個被用來霸淩他兒子的角落,那個被罵作“廢物”的地方……竟然是他引以為傲、登上過行業雜誌封麵的作品!
    荒謬!極致的荒謬感像一隻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喉嚨。他引以為傲的勳章,竟成了刺向兒子最惡毒的刀!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胃裏翻江倒海。
    “默默!”林薇的驚呼帶著哭腔,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她完全沒注意丈夫的劇震,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視頻裏兒子最後那個定格的表情攫住——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助,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心上。下一秒,她幾乎是撲到了兒子身邊。
    “默默!讓媽媽看看!”她不由分說地抓住陳默一直下意識護著的左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陳默像受驚的小獸般劇烈掙紮起來,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拚命往後退縮,眼淚終於決堤般洶湧而出,混合著屈辱和巨大的恐懼,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放開!讓我看看!聽話!”林薇的聲音帶著崩潰邊緣的尖利,她用力去掰兒子緊緊護著的手臂。混亂中,陳默的校服衣袖被猛地向上扯開一截。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教室裏明亮的燈光,清晰地照亮了那隻暴露出來的、屬於九歲男孩的纖細手臂。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那上麵縱橫交錯的痕跡,像一張猙獰的網,瞬間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靠近手腕的地方,幾道青紫色的淤痕還很新鮮,邊緣帶著腫脹。往上,是幾道顏色稍暗的暗紅色劃痕,有的結著薄痂,有的還微微滲著組織液。再往上,靠近手肘內側,甚至還有幾個小小的、深紫色的圓點印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反複用力戳刺留下的……
    新舊疊加,深淺不一。那不是一次意外能造成的。那是持續的、反複的傷害留下的無聲證言!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心痛而急劇收縮。她死死地盯著兒子手臂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尖銳的耳鳴。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旋轉、碎裂,隻剩下那些傷痕,像醜陋的圖騰,烙印在她兒子的皮膚上,也烙印進她的靈魂裏。
    “啊——!”一聲短促、淒厲到不像人聲的尖叫,終於衝破了她緊咬的牙關,在死寂的教室裏炸開。
    陳岩也被眼前這一幕徹底釘在了原地。兒子手臂上那些新舊交疊的傷痕,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擊碎了他所有的荒謬感和職業上的震動。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怒火,混雜著巨大的恐慌和錐心刺骨的痛,像失控的岩漿在他胸腔裏轟然爆發!他的眼睛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目眥欲裂!他猛地一步上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住縮在牆角的兒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血腥味:
    “誰幹的?!告訴我!是哪個畜生幹的?!!”
    巨大的咆哮聲在教室裏回蕩,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響。陳默被父親從未有過的暴怒嚇得渾身劇震,連哭都忘了,隻剩下劇烈的、無法控製的顫抖,像寒風中的最後一片葉子。他驚恐地瞪著眼前麵目猙獰的父親,小小的身體拚命向後蜷縮,徒勞地想把自己嵌進冰冷的牆壁裏。
    “呼…嗬…呼…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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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破舊風箱般急促而艱難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客廳裏突兀地響起,一下下撕扯著緊繃的空氣。陳默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沙發角落,臉色是一種不祥的青灰色,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嘴唇微微發紺。
    “藥!默默的藥呢?”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抖得不成樣子。她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客廳裏亂轉,目光倉皇地掃過茶幾、電視櫃、兒子的書包……恐懼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她。她猛地撲向那個被隨意扔在玄關矮凳上的藍色書包。
    “嘩啦——”
    她幾乎是粗暴地將書包整個倒提起來,裏麵的東西傾瀉而出,雜亂地散落在地板上:皺巴巴的試卷、幾本包著書皮的課本、斷了半截的鉛筆、一個奧特曼小玩偶……還有一個小小的、天藍色的塑料藥盒。
    林薇一眼就看到了藥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正要撲過去撿。
    就在那一堆書本雜物之間,一道冰冷、細小的反光,極其刺眼地跳進了她的視線!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
    那東西很小,很薄,邊緣閃爍著金屬特有的、無情的寒光。它靜靜地躺在一本攤開的語文練習冊上,像一條蟄伏的毒蛇,無聲地吐著信子。
    不是一片。
    是好幾片。有單麵刃的剃須刀片,也有從某種小工具上拆下來的、更小更薄的雙麵刀片。它們散落著,鋒利的邊緣在客廳頂燈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點點寒星。
    林薇伸向藥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衝上頭頂的寒意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陳岩也看到了。
    他站在沙發邊,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兒子痛苦的喘息上,正心急如焚地等著藥。那道冰冷的反光,像一束來自地獄的探照燈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視網膜上。
    刀片。
    散落在兒子書包裏的刀片。
    這個認知如同萬噸炸藥在他早已被怒火和恐懼填滿的腦海裏轟然引爆!先前在教室裏看到的那些淤青、劃痕、戳刺的印痕……此刻與地上這些寒光閃閃的凶器瞬間串聯起來!一個可怕得讓他靈魂都在戰栗的真相,血淋淋地攤開在眼前!
    “陳——默——!”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裹挾著毀天滅地的狂怒、無法置信的劇痛和徹底崩塌的絕望,從陳岩的喉嚨深處撕裂而出!他像一頭發瘋的雄獅,一步就跨過地上的雜物,巨大的陰影瞬間吞噬了蜷縮在沙發上的兒子。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一把攥住了陳默那隻傷痕累累、此刻正無力地按在胸口試圖緩解窒息的左臂!
    “你告訴我!這是什麽?!這他媽是什麽?!”陳岩的聲音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噴濺著血沫般的怒火,他用力將兒子的左臂扯到眼前,指著地上那些刺眼的刀片,“啊?!說話!誰給你的?還是你自己藏的?!你想幹什麽?!!”
    手臂被粗暴地拉扯,牽扯到那些新舊傷痕,劇痛讓陳默本就因哮喘而痛苦的小臉瞬間扭曲,青灰中透出慘白。他像被丟上岸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空氣,隻有更加劇烈的、瀕死般的“嗬嗬”聲。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看著父親那雙因暴怒而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看著那幾乎要將自己手臂捏碎的大手,身體抖得像篩糠。
    “放開他!你弄疼他了!他喘不過氣了!”林薇終於從極度的震駭中找回一絲神智,尖叫著撲上來,試圖掰開陳岩鐵鉗般的手。
    “滾開!”陳岩正處於理智徹底崩斷的邊緣,手臂猛地一揮,巨大的力量將林薇狠狠搡開。林薇踉蹌著向後跌倒,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電視櫃角上,發出一聲痛呼。
    陳岩所有的怒火、恐懼、挫敗感和這一天積壓的所有戾氣,終於找到了一個最直接、最錯誤的宣泄口。看著兒子那張因窒息和恐懼而扭曲的小臉,看著他手臂上那些無聲控訴的傷痕,再看看地上那些冰冷的刀片……最後一絲名為“父親”的克製,被徹底燒成了灰燼!
    “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作踐自己!”狂怒的嘶吼聲中,陳岩那隻空著的右手,帶著一股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毀滅性的力量,高高揚起——
    然後,裹挾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摑下!
    “啪——!!!”
    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甚至帶著回音的爆響,在驟然死寂的客廳裏炸開!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林薇捂著撞痛的腰,半跌在地上,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難以置信的驚恐。
    陳默所有痛苦的喘息和掙紮,在那一巴掌落下的瞬間,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隻剩下那聲耳光,如同喪鍾,在凝固的空氣裏,餘音不絕,冰冷地回蕩。
    陳默的頭被那巨大的力量打得猛地偏向一邊。幾縷被冷汗浸濕的黑發黏在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一個小小的、清晰的、迅速泛紅腫脹起來的五指印,赫然印在他左臉的顴骨下方,像一道新鮮出爐的、恥辱的烙印。
    他維持著那個偏著頭的姿勢,一動不動。沒有哭喊,沒有掙紮,甚至連痛苦的喘息都消失了。隻有那雙大大的、曾經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睜著,瞳孔深處最後一點微弱的光,在父親那因暴怒而扭曲的、無比陌生的麵孔注視下,如同被狂風吹熄的殘燭,倏地,徹底熄滅了。
    一片死寂。冰寒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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