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平行世界末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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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我死於雨夜
    >雨夜便利店,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闖了進來。
    >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連虎口那道疤的位置都相同。
    >“我是來自平行世界的你,”他喘息著說,“我們的世界正在被一種病毒吞噬。”
    >他展示了一段駭人影像:城市化為廢墟,人類變成行屍走肉。
    >“那病毒三天後就會抵達這裏。”
    >話音未落,便利店的門被猛然撞開,一群黑衣人持槍闖入。
    >“他們來了,”他把我推向儲藏室,“快走!”
    >槍聲爆響,他擋在我身前,鮮血濺在冰櫃門上。
    >我躲在黑暗中,聽見外麵傳來冰冷的聲音:“目標清除,確認回收。”
    >當腳步聲遠去,我顫抖著爬出。
    >他的屍體旁,掉落著一枚染血的u盤。
    >監控屏幕閃爍了一下,恢複正常。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爬行,像一條條冰冷的、透明的蛇,固執地留下它們粘稠的軌跡。便利店慘白的燈光被水痕扭曲、割裂,投下晃動不安的光斑,映照著貨架上那些包裝鮮豔卻毫無生氣的商品。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複雜的氣味,雨水帶來的土腥、關東煮鍋裏溫吞翻滾的鹹鮮,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冷藏櫃深處的塑料涼氣。
    李默靠在冰涼的收銀台後,手指無意識地撚著一塊微濕的抹布。這雨下了多久?好像從黃昏就沒停過,沒完沒了。他把抹布丟在台麵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夜班總是這樣,時間像被這雨水泡發了,拖遝、粘滯,慢得令人窒息。他抬眼掃過空曠的店內,幾排貨架沉默地矗立著,像一排排巨大的、等待檢閱的墓碑。隻有冰櫃低沉的嗡鳴和門外單調的雨聲,頑固地填充著這片寂靜。
    他抓起一個空空的薯片架子,走向後麵的倉庫。鐵架子有點沉,邊緣硌著他的虎口。那裏有一道淺白色的舊疤,是很多年前一次笨拙的拆解模型留下的印記,形狀像條小小的蜈蚣。
    就在他推開倉庫那扇吱呀作響的彈簧門時,便利店入口處,那清脆卻刺耳的電子門鈴驟然撕裂了雨幕和寂靜——“叮咚!歡迎光臨!”
    李默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轉身望去。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闖進來的身影粗暴地擋住。那人渾身濕透,深色的外套緊貼在身上,不斷往下淌水,在門口光潔的瓷磚上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水窪。他低著頭,肩膀劇烈地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聲在過分安靜的店裏顯得異常清晰,像一頭剛剛逃脫圍捕、精疲力竭的野獸。雨水順著他淩亂貼在前額的頭發成股流下,滴落在地麵。
    李默心頭莫名地一緊。這種雨夜闖入的狼狽客人並不少見,但這個人身上似乎裹挾著一種看不見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比門外濕冷的雨氣更甚。他放下薯片架,走向收銀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先生,需要毛巾嗎?或者……”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那個濕漉漉的男人猛地抬起了頭。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凍住了。冰櫃的嗡鳴,雨點的敲打,瞬間被一種更巨大的、無聲的轟鳴取代。李默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向無底的深淵沉去。
    那張臉……那張臉!
    線條,輪廓,眉毛的弧度,鼻梁的高度,甚至那雙眼睛此刻因驚懼和疲憊而放大的瞳孔……除了狼狽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慌,那分明就是李默自己每天在鏡子裏看到的臉!一模一樣!如同一個被雨水泡得褪色、疲憊不堪的複刻品!
    男人的目光也死死地釘在李默臉上,那眼神裏翻騰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瞬間的愕然,有某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急迫和焦灼。他的嘴唇翕動著,像是想說什麽,又像是被巨大的震驚扼住了喉嚨。
    李默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強迫感,移向男人扶著旁邊貨架以支撐身體的右手。那手背上沾著泥汙,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就在那髒汙的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一道淺白色的疤痕。一條小小的、蜈蚣形狀的舊疤!
    和他自己虎口上那道,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瞬間從李默的尾椎骨竄起,直衝頭頂。他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收銀台冰涼的金屬邊緣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這不是夢!絕不是!眼前的景象真實得令人發瘋!鏡麵般的臉孔,複刻的疤痕……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如同粘稠的瀝青,瞬間淹沒了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死死盯著那個“自己”,仿佛要穿透那層濕漉漉的皮囊,看清裏麵到底是什麽怪物。
    “你……”李默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你是誰?”
    濕透的男人身體晃了一下,似乎那聲質問抽走了他僅剩的一點力氣。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裏的混亂和恐懼被一種更純粹的、燃燒般的急迫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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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時間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聲帶被砂石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灼熱的、令人窒息的緊迫感。他向前一步,水珠隨著動作甩落在地板上,“聽著!仔細聽我說!”
    他的目光死死鎖住李默驚駭的眼睛,仿佛要將每一個音節都刻進對方的靈魂深處。
    “我是你!”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空曠的便利店裏激起短暫的回響,“另一個你!來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這四個字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李默混亂的腦海裏轟然炸開。荒謬感排山倒海般湧來,幾乎將他衝垮。騙子?瘋子?整蠱節目?無數荒誕的念頭在瞬間閃過,但眼前這張與自己分毫不差、寫滿絕望和真實的疲憊的臉,還有那道無法偽造的疤痕,像冰冷的鐵錨,死死地拖住了他試圖逃向“正常”解釋的念頭。
    男人似乎根本不在乎李默是否相信,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在乎。他猛地伸出右手,那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李默看到,在他濕透的黑色外套袖口下,手腕內側似乎有一小塊皮膚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色光芒,像嵌在皮下的微型指示燈。那光芒極其微弱,轉瞬即逝,若非此刻李默全部的注意力都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對方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現。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男人手掌上方,空氣猛地扭曲起來。光線像投入石子的水麵般蕩漾、破碎。幾片微小的、散發著同樣幽藍光芒的碎片憑空出現,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飛速旋轉、聚合!不到一秒鍾,一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書本大小的懸浮屏幕赫然出現在兩人之間!
    那屏幕散發著冷冽的藍光,穩定地懸浮在離男人手掌幾寸高的地方,嗡嗡作響。
    李默的呼吸徹底停滯了。他瞳孔放大,死死盯著那懸浮的屏幕,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最原始的震驚和恐懼在尖叫。
    屏幕上的影像開始播放。沒有聲音,隻有純粹的、令人心膽俱裂的視覺衝擊。
    畫麵劇烈地搖晃著,仿佛拍攝者正在亡命奔逃。鏡頭掃過之處,是李默無比熟悉的城市地標——那高聳入雲、頂部呈螺旋狀的金融中心雙子塔,此刻像被巨人的腳踩過,其中一棟攔腰折斷,扭曲的鋼筋和破碎的玻璃幕牆如同巨大的傷口,猙獰地刺向灰暗的天空。另一棟也布滿觸目驚心的裂痕和大洞,濃煙滾滾而出。鏡頭猛地轉向下方街道,瀝青路麵被撕裂開巨大的口子,翻出深黑的泥土和斷裂的管道。曾經川流不息的車流,此刻變成了一堆堆燃燒的、扭曲的金屬殘骸,堵塞在每一個路口,濃煙裹挾著火焰,舔舐著殘破的建築外牆。整座城市,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繁華都市,變成了一片燃燒的、冒著濃煙的、巨大而沉默的廢墟。
    更可怕的景象緊隨其後。鏡頭捕捉到街道拐角處蹣跚移動的人影。一個,兩個,越來越多……那根本不是正常行走的人!他們的動作極其怪異,關節像是生了鏽的機器,僵硬地扭動著。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沾滿汙垢和可疑的深色痕跡。其中一個“人”猛地轉過頭來,鏡頭瞬間拉近!李默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那張臉!半邊臉頰的皮肉仿佛被什麽強酸腐蝕過,呈現出一種融化的、粘稠的暗紅色,露出森白的顴骨。一隻眼球渾濁不堪,布滿血絲,另一隻……眼眶裏空空蕩蕩,隻剩下一個不斷滲出黑色粘液的血洞!那空洞的眼窩死死地“盯”著鏡頭,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著,露出染血的牙齒,喉嚨裏發出無聲的嘶吼。那不是人類的眼神,裏麵沒有任何理智,隻剩下最原始的、對血肉的瘋狂渴望!
    鏡頭猛地一黑,影像中斷。懸浮的藍光屏幕閃爍了幾下,如同耗盡了最後的能量,瞬間分解成無數細小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那地獄般的景象,如同烙印般深深燙在李默的視網膜上,灼燒著他的神經。
    “看……看到了嗎?”男人身體搖晃得更厲害了,聲音虛弱得如同耳語,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絕望,“我們的世界……完了。被一種……病毒。一種無法理解的、從地底……鑽出來的東西。”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與李默一模一樣的眼睛裏,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死死攫住李默的視線。
    “它……它正在蔓延!”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尖利,“跨過‘膜’!三天!最多三天後……它就會抵達這裏!抵達你的世界!”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在李默的心髒上。城市崩塌的巨響似乎還在耳邊回蕩,那些行屍走肉無聲的嘶吼仿佛就在門外。三天?毀滅?他的世界?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他想尖叫,喉嚨卻像被水泥封死,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裏,一聲巨響如同驚雷般炸開!
    便利店那扇沉重的玻璃門,連同整個門框,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從外麵硬生生撞得粉碎!玻璃碎片如同致命的冰雹,裹挾著雨水和夜風,狂暴地向店內傾瀉!刺耳的警報器瞬間被觸發,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嘯,撕心裂肺地劃破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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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黑影如同鬼魅,踩著滿地狼藉的玻璃碴,以驚人的速度衝了進來!他們全身包裹在漆黑的特種作戰服裏,連頭臉都被覆蓋著黑色麵罩的頭盔遮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毫無感情的護目鏡片,在便利店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冷酷的光。他們動作迅捷、精準、無聲,如同訓練有素的殺人機器。手中緊握的短管衝鋒槍槍口,黑洞洞地指向店內,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為首的黑衣人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鎖定了收銀台前兩個呆立的身影。沒有任何詢問,沒有任何警告。
    “目標確認!”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從頭盔下傳出,穿透了警報的噪音,帶著金屬的質感,直刺人心,“執行清除回收!”
    “他們來了!”濕透的男人發出一聲嘶啞的、混合著絕望和某種詭異解脫的低吼。就在槍口噴出火舌的前一刹那,他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呆若木雞的李默狠狠推向身後通往儲藏室的狹窄通道!
    李默感覺自己像個破布娃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後背重重撞在通道冰冷的牆壁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踉蹌著,身不由己地向通道深處跌去。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槍聲在狹小的空間裏狂暴地炸響!
    “砰!砰砰砰!砰砰!”
    自動武器的連發聲如同死神的咆哮,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子彈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貨架上的商品瞬間成了犧牲品!薯片袋被撕開,五顏六色的碎片和膨化食品的碎屑如同爆炸般飛濺!飲料瓶被擊中,砰然炸裂,黏稠的液體混合著玻璃渣噴濺得到處都是!一罐罐午餐肉被打得變形,凹痕累累,滾落在地。整個便利店仿佛瞬間被投入了殘酷的戰場,貨架傾倒,商品橫飛,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破碎食物的氣味和某種……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甜。
    李默在混亂中回頭,視線越過貨架的縫隙。
    他看到了那個“自己”。
    男人沒有試圖找掩體,也沒有逃跑。他就那樣背對著李默,站在收銀台前,張開雙臂,像一堵絕望的人牆,擋在了那條通往儲藏室的狹窄通道入口!他濕透的背影在密集的彈雨中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子彈擊中身體都帶來一次猛烈的痙攣!
    “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李默清晰地看到,一顆子彈撕裂了男人後背的衣物,在他的左肩下方炸開一團刺目的血花!鮮血如同潑灑的顏料,猛地噴濺出來,有幾滴甚至飛濺到幾步之外、儲藏室通道入口旁邊那個巨大的冷藏冰櫃的透明玻璃門上。
    鮮紅,滾燙。
    在便利店慘白的熒光燈下,那抹猩紅沿著冰冷的玻璃門緩緩滑落,留下幾道猙獰、粘稠的痕跡。
    男人身體猛地向前一弓,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但他沒有倒下!雙腿如同釘在了地上,隻是劇烈地搖晃著,雙臂依然固執地張開,死死地護住那個通道口!他似乎在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為李默爭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線生機。
    李默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噴濺的鮮血和男人顫抖的背影,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靈魂深處。極度的恐懼和一種荒謬的、撕裂般的劇痛瞬間攫住了他,胃裏翻江倒海。他猛地扭過頭,不再看那地獄般的景象,用盡全身力氣,手腳並用地向儲藏室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爬去。冰冷的瓷磚地麵摩擦著他的膝蓋和手掌,警報器的尖嘯和持續不斷的槍聲在身後瘋狂追趕著他。他隻想逃,逃進那片黑暗裏,仿佛那能吞噬掉所有聲音,所有景象,所有令人窒息的現實。
    他連滾帶爬地撲進儲藏室,反手用盡全力將那道薄薄的、鏽跡斑斑的鐵門猛地拉上!門軸發出一聲刺耳的呻吟,“哢噠”一聲輕響,門鎖的插銷落入了卡槽。
    隔絕。
    門板隔絕了大部分刺目的燈光和震耳欲聾的槍聲,但無法隔絕那沉悶的、如同重錘敲打沙袋般的子彈入肉聲,也無法隔絕門外傳來的、冰冷而高效的指令聲。
    “目標清除!”
    “掃描生命體征!”
    “無生命反應,確認!”
    “回收序列啟動!”
    那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切割著李默緊繃的神經。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目標清除……無生命反應……回收……他蜷縮在儲藏室冰冷的角落裏,背靠著壘得高高的紙箱,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撞碎胸腔。黑暗中,他隻能聽到自己粗重、混亂的喘息,還有門外那些冰冷聲音帶來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懼。另一個“他”……死了。為了擋住子彈,為了讓他……活下來?
    外麵傳來金屬器械碰撞的輕微聲響,還有沉重的腳步聲在店內移動,踩過滿地狼藉的商品和玻璃碎片。那些聲音有條不紊,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效率。他們在“回收”?回收什麽?屍體?還是別的?李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絲嗚咽泄露出去。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時間在極度的恐懼中被無限拉長、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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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腳步聲開始向門口移動。
    “目標樣本回收完畢。”
    “清理現場痕跡,一級協議。”
    “撤離。”
    電子合成音最後一次響起,如同最終的判決。隨後,腳步聲徹底遠去,消失在雨聲中。便利店刺耳的警報器,不知何時也停止了嘶鳴。死寂,如同沉重的黑幕,驟然降臨。隻剩下門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單調地敲打著世界,仿佛剛才那場血腥的屠殺從未發生過。
    李默蜷縮在黑暗裏,一動不敢動。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內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他豎起耳朵,捕捉著外麵任何一絲微弱的聲響。隻有雨,隻有那單調的、仿佛永無止境的雨聲。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那些冰冷的指令——“目標清除”、“回收”——像淬毒的針,反複紮進他的腦海。他死了。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就在幾米之外,變成了一具需要“回收”的冰冷屍體。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鍾,或許隻有幾十秒,但對李默而言,已經足夠讓他被恐懼和一種荒誕的麻木反複衝刷。確認外麵再無聲息後,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驅使著他。他必須出去,必須親眼看看。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僵硬麻木的手指動了起來,摸索到冰冷的鐵門把手。指尖觸到粗糙的金屬,帶著一種不真實的冰涼感。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裏混雜著灰塵和紙箱的味道,猛地拉開了門。
    儲藏室外的燈光如同探照燈般刺入他適應了黑暗的眼睛,讓他瞬間眯起了眼。他扶著門框,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他幾乎是拖著身體,挪出了通道。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颶風蹂躪過後的戰場。
    原本整齊的貨架東倒西歪,如同被巨獸踐踏過的森林。商品散落一地,被踩踏、被撕裂。五顏六色的包裝袋碎片、膨化食品的碎屑、玻璃渣、黏糊糊的飲料……混合在一起,鋪滿了地麵,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空氣中那股濃烈的硝煙味還未散盡,混合著破碎食物散發出的甜膩氣息,以及一種淡淡的、令人作嘔的鐵鏽般的血腥味。
    李默的目光越過這片狼藉,死死地釘在收銀台附近的地麵上。
    那裏,倒著一個身影。
    正是那個濕透的男人。他麵朝下趴著,身體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身下洇開一大片深色的、粘稠的液體,在慘白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黑色的暗紅。那液體還在極其緩慢地向外蔓延,邊緣已經快要接觸到旁邊一個翻倒的、同樣沾滿汙跡的關東煮鍋。
    李默的胃部一陣劇烈痙攣,他猛地捂住嘴,強壓下翻湧而上的惡心感。他強迫自己的視線向上移動,不敢去看那片刺目的血泊。就在屍體伸出的右手旁邊,距離指尖不過幾寸遠的地方,一個小小的、深色的物體反射著冰冷的燈光。
    一枚u盤。
    它靜靜地躺在那裏,外殼是磨砂黑的金屬材質,隻有成年人拇指大小。上麵沾染著幾滴同樣暗紅色的、已經半凝固的血跡,如同某種詭異的標記。
    李默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捏了一下。他想起了男人展示那地獄景象時手腕內側閃爍的幽藍光芒,想起了憑空凝聚的光屏。這u盤……裏麵是什麽?病毒的資料?阻止災難的方法?還是……另一個陷阱?
    就在他死死盯著那枚染血的u盤,大腦被混亂和恐懼撕扯時,頭頂斜上方,傳來一聲極其細微、但在死寂中卻異常清晰的——
    “滴答。”
    李默猛地抬頭。
    聲音來自收銀台正上方牆角處,那個半球形的監控攝像頭。就在剛才那聲輕微的電子音響起的同時,攝像頭外殼下方那一點微弱的、代表待機狀態的紅色指示燈,無聲地熄滅了。僅僅過了一瞬,甚至不到半秒,那點紅光又毫無征兆地、極其穩定地重新亮了起來,如同一個冰冷的、永不疲倦的獨眼,靜靜地俯視著下方這片剛剛經曆屠殺的修羅場,俯視著地上那具屍體,俯視著……站在屍體旁,失魂落魄的李默。
    紅光穩定地亮著,仿佛從未熄滅過。
    一股比剛才麵對槍口時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李默的全身。那些黑衣人離開前冰冷的指令——“清理現場痕跡,一級協議”……這瞬間恢複正常的監控,就是“清理痕跡”的一部分?他們抹掉了什麽?他們……還在看著嗎?這枚u盤,是那個“自己”用命換來的唯一線索,還是……敵人故意留下的誘餌?
    監控的紅光,像一滴永不幹涸的血,懸在他的頭頂。
    李默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在染血的u盤和那點冰冷的紅光之間來回移動。雨聲被隔絕在門外,店內隻剩下冰櫃低沉而規律的嗡鳴,此刻聽來卻像某種巨大生物沉睡的呼吸。空氣裏混雜的味道——硝煙、血腥、破碎的甜食、塑料涼氣——濃烈得令人窒息。
    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膝蓋因為恐懼和之前的撞擊還在隱隱作痛。指尖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那灘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伸向那枚躺在冰冷瓷磚上的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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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觸碰到金屬外殼,冰涼,堅硬。上麵沾染的血跡已經半幹,帶著一種粗糙的顆粒感。他像是怕燙到一樣,迅速用兩根手指捏住它,將它拈了起來。u盤很輕,但此刻握在手裏,卻仿佛有千鈞之重。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李默”留下的唯一遺物。三天……病毒……毀滅……那些地獄般的畫麵再次不受控製地閃過腦海。還有那句用生命喊出的警告:“它正在蔓延!跨過‘膜’!三天!最多三天後……它就會抵達這裏!”
    三天!
    時間不再是抽象的概念,它變成了一個高懸在頭頂、滴答作響的倒計時炸彈。恐懼依舊冰冷,但一種更尖銳、更急迫的東西開始在胸腔裏衝撞。麻木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巨大的責任感和一種近乎荒誕的使命感,如同冰冷的岩漿,瞬間湧了進來。另一個“他”死了,為了傳遞這個信息,為了……或許是為了給他一個機會?一個阻止災難發生的機會?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u盤,金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那點疼痛,反而讓他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瞬間的聚焦。
    必須離開這裏!立刻!
    他直起身,目光警惕地掃過整個狼藉的現場。屍體,血泊,翻倒的貨架,散落的商品……還有頭頂那個穩定亮著紅點的監控。它後麵是誰的眼睛?那個冰冷的“組織”?他們真的“清理”完畢撤離了嗎?還是說,這枚u盤就是他們故意留下的,等著他這條驚慌失措的小魚去咬鉤?
    不能再待下去了!每一秒都是危險!
    李默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的腥甜。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不去想那凝固的暗紅色。他轉身,動作僵硬但目標明確,朝著便利店的後門方向挪動腳步。那是員工通道,通往後麵堆滿空紙箱和雜物的狹窄小巷。平時幾乎沒人走,現在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盡量放輕腳步,踩著滿地的狼藉,避開那些粘稠的飲料和碎玻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任何一絲可疑的聲響。路過收銀台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櫃台下掉著一頂深藍色的、印著便利店ogo的鴨舌帽,大概是剛才混亂中被打落的。他幾乎沒有猶豫,飛快地彎腰撿起,胡亂扣在自己頭上,壓低了帽簷。遮住臉,哪怕隻能遮住一點點。
    終於挪到後門。那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防火門,平時需要鑰匙才能從外麵打開,但裏麵有個簡單的插銷。他顫抖著手,摸索著找到冰冷的插銷,用力拔開。門軸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心猛地一跳,動作瞬間僵住,屏住呼吸。
    幾秒鍾過去,隻有冰櫃持續的嗡鳴回應著他。沒有腳步聲,沒有警報。
    他這才敢用力,將沉重的防火門拉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股潮濕、陰冷、帶著濃鬱垃圾腐敗氣息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外麵是狹窄的後巷,堆滿了沾滿汙垢的塑料垃圾桶和廢棄的紙箱。雨水從上方狹窄的天空落下,敲打著油膩的地麵,發出劈啪的聲響。
    李默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店內。一片狼藉,如同被巨獸踐踏過的巢穴。那個趴在地上的身影,在慘白燈光下顯得格外渺小、孤寂。那點監控的紅光,依舊穩定地亮著,像一隻永不閉上的眼睛。
    他咬緊牙關,將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恐懼、悲傷、荒謬、還有那沉重得幾乎將他壓垮的、來自另一個“自己”的托付——狠狠壓下。他不再猶豫,側身擠出門縫,迅速將沉重的防火門在身後關上。
    “哢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兩個世界。
    後巷的黑暗和潮濕瞬間包裹了他。雨水打在帽簷上,順著臉頰流下,冰冷刺骨。巷子深處堆滿的垃圾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混合著雨水的氣息。他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巷子裏汙濁的空氣。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
    暫時安全了?他不敢確定。那個“組織”……他們真的走了嗎?這後巷,會不會也有眼睛?
    他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已經被那枚染血的u盤硌出了深深的印痕。冰冷的金屬外殼上,那幾點暗紅的血跡在巷子深處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刺眼,如同某種不祥的烙印。
    三天。
    u盤冰冷而沉重地硌在掌心,那幾滴暗紅的血跡在巷子深處微弱的光線下,像幾隻冰冷的眼睛,無聲地凝視著他。三天。這個詞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複錘擊,每一次都帶來更深沉的寒意。另一個“李默”用生命換來的,除了這個染血的金屬小方塊,就隻剩下這個如同死刑判決般的倒計時。
    他必須找到一個地方。一個絕對安全、遠離所有可能的窺探的地方。家?他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那個冰冷的“組織”能精準地找到便利店,找到另一個“他”,找到自己……家,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此刻在他腦海中浮現出的,隻有門窗被無聲撬開、所有物品被翻得一片狼藉、黑洞洞的槍口在陰影裏等待的畫麵。不行!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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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的思緒如同被驚擾的馬蜂,四處亂撞。朋友?同事?不,他不能把任何人拖進這個無底深淵。旅館?需要身份登記,攝像頭無處不在……如同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牢籠。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下,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帶來一陣陣戰栗。
    就在這時,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地在他記憶深處亮了起來。
    老城區。那條迷宮般錯綜複雜、被時光遺忘的巷子深處。他外婆留下的那間小小的、早已無人居住的老屋。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工作忙碌,他曾在那裏度過幾個短暫的暑假。記憶中的老屋潮濕、陰暗,牆壁上爬滿青苔的裂紋,木地板踩上去會發出悠長而空洞的回響。那裏沒有網絡,甚至沒有安裝座機電話的接口,像一個固執地停留在上個世紀的孤島。自從外婆去世後,那屋子就徹底空置下來,鑰匙一直放在他這裏,像一個塵封的紀念品,被他隨手塞在某個抽屜的角落裏,從未想過還會用到。
    與世隔絕。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般浮起。沒有攝像頭,沒有聯網設備,沒有鄰居……一個信息時代的黑洞。那個“組織”再神通廣大,要在一個龐大城市裏、在迷宮般的舊巷深處精準定位到那樣一間早已被遺忘的屋子,也需要時間吧?至少,能為他爭取一點點時間!
    就是這個念頭,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瞬間壓倒了其他所有選項。他猛地攥緊手中的u盤,金屬棱角帶來的刺痛感讓他更加清醒。他壓低了帽簷,將大半張臉隱藏在帽簷的陰影裏,然後深吸了一口混雜著垃圾腐敗氣息的冰冷空氣,一頭紮進了後巷更深的黑暗中。
    他不敢走大路。霓虹閃爍、車流不息的街道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布滿陷阱的雷區。每一個路口可能隱藏的監控探頭,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可能投來的審視目光,都讓他如芒在背。他像一隻受驚的鼴鼠,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對黑暗的本能依賴,在迷宮般的後巷、廢棄的工地邊緣、以及城市邊緣那些燈光稀少的狹窄弄堂裏穿行。
    雨水早已將他渾身淋得濕透,單薄的工作服緊貼在皮膚上,冰冷刺骨。腳下踩過汙水坑、濕滑的青苔、散落的碎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盡可能不發出大的聲響。偶爾有野貓從垃圾桶後竄出,發出淒厲的叫聲,都能嚇得他心髒驟停,猛地貼緊冰冷的牆壁,屏息凝神,直到確認那隻是虛驚一場。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時間在極度的緊張和寒冷中失去了意義。雙腿像灌滿了鉛,每一次抬起都異常沉重。饑餓感開始翻攪他的胃,但更強烈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驚魂未定的恐懼。他隻有一個念頭:向前,去老屋!去那個被遺忘的角落!
    終於,當天空呈現出一種壓抑的、接近黎明的深灰色時,他拖著幾乎麻木的身體,拐進了一條僅容兩人並肩通過的狹窄巷子。巷子兩旁的房屋低矮破敗,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裏麵深色的磚塊。雨水順著瓦簷滴落,在長滿青苔的石板路上敲打出單調的節奏。空氣裏彌漫著潮濕木頭和淡淡黴味的氣息。記憶中的景象開始重疊。就是這裏。
    他停在巷子深處一扇不起眼的、刷著斑駁綠漆的木門前。木門緊閉著,門板上布滿了歲月侵蝕的裂紋和雨水留下的深色水漬。門楣上方,一塊小小的、同樣飽經風霜的木牌上,依稀還能辨認出模糊的門牌號碼。沒錯。
    李默顫抖著手,在濕透的褲子口袋裏摸索。冰涼的鑰匙串被翻了出來,上麵掛著幾把不同大小的鑰匙。他借著巷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仔細辨認著。其中一把銅製的、樣式古舊的老式鑰匙,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光澤。他捏住它,對準了木門下方那個同樣古舊的、黃銅鎖孔。
    鑰匙插進去,有些滯澀。他屏住呼吸,手腕用力,小心翼翼地轉動。
    “哢噠。”
    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巷子裏卻格外清晰。鎖開了。
    他用力一推,木門發出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向內緩緩開啟。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灰塵、黴味和歲月沉寂氣息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迅速閃身進去,反手將木門在身後關上。沉重的門板隔絕了巷子裏微弱的光線和淅瀝的雨聲,也仿佛暫時隔絕了那個步步緊逼的、充滿致命威脅的世界。
    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門縫下方透進一絲極其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眼前一小片空間的輪廓。空氣像是凝固了,沉重、冰冷,帶著一種墳墓般的死寂。他背靠著冰冷的木門,劇烈地喘息著,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幾乎要衝破喉嚨。汗水混合著雨水,冰冷地貼著他的皮膚。
    終於……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一種更深的、揮之不去的恐懼所覆蓋。安全?那個“組織”真的找不到這裏嗎?三天倒計時已經開始無情地流逝。他攤開緊握的左手,那枚染血的u盤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在絕對的黑暗中,像一塊冰冷的、沉重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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