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母親為死去的兒子縫合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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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縫合月光
    >兒子車禍去世後,我接到神秘電話:“孩子沒死。”
    >電話那頭傳來兒子背古詩的聲音:“床前明月光...”
    >警察說我是悲痛過度幻聽,可我查到了通話記錄空白。
    >太平間裏,我顫抖著掀開白布,兒子胸口留著手術縫合線。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針,開始給他縫合。
    >“住手!”保安衝進來時,電話又響了。
    >鈴聲在空曠的停屍間回蕩,尖銳得像是某種不詳的詛咒。
    死亡通知是張對折的a4紙,硬邦邦的,帶著一種廉價複印紙特有的粗糙感。林晚的視線死死釘在紙張中央那道清晰的折痕上,旁邊暈開一小片深褐色的汙漬,像幹涸的血,又或許隻是打印機卡頓留下的墨痕。她盯著它,腦子裏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念頭是:這會不會是小哲的血?他那麽愛幹淨,總嫌棄校服蹭上一點點灰。指尖觸到那片汙漬,冰涼,粗糙,帶著紙張本身的幹燥,沒有一絲屬於生命的溫熱或粘稠。她猛地縮回手,像被那冰冷的觸感燙傷了。
    走廊盡頭手術室門上那盞刺目的紅燈,“啪”地一聲,熄滅了。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晚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上。燈滅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跟著那盞燈一起,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滅了,驟然沉入一片漆黑冰冷的死寂裏。
    門開了。濃重的消毒水味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鐵鏽氣息撲麵而來,嗆得她喉嚨發緊。走出來的醫生穿著墨綠色的手術服,口罩拉到下巴,露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他的目光掃過癱坐在冰冷塑料椅上的林晚,那眼神裏沒有悲憫,甚至沒有惋惜,隻有一種見慣了生死的漠然,像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的物品。
    “林哲家屬?”聲音幹澀,毫無波瀾。
    林晚想站起來,雙腿卻像灌滿了沉重冰冷的鉛水,根本不聽使喚。她隻能徒勞地用手撐著同樣冰冷的椅子扶手,指甲深深摳進廉價的塑料表皮裏,發出細微刺耳的刮擦聲,試圖汲取一點支撐的力氣。喉嚨堵得死死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用力地、急促地點了點頭。每一次點頭,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劇痛。
    醫生沒有走近,隻是站在原地,公式化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精準地鑿進林晚的耳膜:
    “林哲,男,十四歲。車禍導致重度顱腦損傷,多發髒器破裂,腹腔大出血……送抵醫院時已無生命體征。經全力搶救無效……於今晚十一點四十七分,宣告臨床死亡。”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晚那張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上,似乎想確認她是否聽清了這最終的判決。“請節哀。後續事宜,會有工作人員跟您對接。”
    節哀?林晚腦子裏嗡嗡作響,這兩個輕飄飄的字像兩隻惡毒的蒼蠅在顱內瘋狂亂撞。她看著醫生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那扇厚重的手術室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閉,徹底隔絕了裏麵那個曾經鮮活的世界。
    走廊徹底空了。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映著光可鑒人的米黃色地磚,反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光,空曠得令人窒息。林晚維持著那個半撐在椅子上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也凝固成了這座冰冷建築裏的一部分。世界在她周圍飛速旋轉、塌陷,所有的聲音——遠處隱約的救護車鳴笛、護士台低低的交談、推車輪子碾過地麵的滾動聲——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扭曲,失去了意義。隻有醫生那毫無起伏的宣判聲,一遍又一遍,在她空蕩蕩的顱腔裏反複回響:“……宣告臨床死亡……宣告臨床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鍾,也許長達一個世紀。一種尖銳的、帶著鋸齒的冰冷,才從心髒深處緩慢地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林晚猛地打了個寒顫,身體劇烈地抖起來,牙齒不受控製地磕碰著,咯咯作響。她終於滑下椅子,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褲料。她佝僂著身體,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隔著毛衣深深陷進皮肉裏,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痛楚來抵抗那滅頂的、要將她靈魂都撕碎的絕望。
    沒有眼淚。眼眶幹澀得像是被沙漠風暴刮過,灼痛無比。她張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巨大的悲慟如同實質的海嘯,將她徹底淹沒,擠壓得五髒六腑都錯了位。她隻能伏在冰冷的地上,蜷縮成一團,無聲地承受著這滅頂之災。
    醫院臨時安排的這間“家屬休息室”狹小逼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劣質消毒水和陳年灰塵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懸著的那盞瓦數不足的舊燈泡,光線昏黃黯淡,在牆壁上投下林晚縮在椅子裏的、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泥塑,一動不動。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透過積滿汙垢的玻璃,在室內投下變幻不定的、冰冷的光斑,無聲地流淌過她慘白麻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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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頭櫃上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刺眼的白光在昏暗中像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撕裂了死寂。緊接著,一個極其古怪的、非默認的、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鈴聲,尖銳地、持續不斷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那聲音突兀、生硬,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毫無預兆地灌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狠狠刺進林晚混沌的意識深處。她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高壓電流擊中,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死死釘在那塊瘋狂閃爍、發出刺耳噪音的屏幕上。
    屏幕上,沒有來電顯示號碼。隻有一片刺目的空白。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攫住了她,讓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冰冷僵硬、微微顫抖的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的沉默。隻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電流通過的“沙沙”聲,像毒蛇吐信,若有若無地鑽進耳朵。
    林晚的呼吸都停滯了。她緊緊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屏息等待著。
    突然,一個極其低沉、沙啞、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無數遍的男聲,毫無感情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直接釘進她的耳膜:
    “孩子…沒死。”
    林晚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膝蓋重重撞在床沿也渾然不覺,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完全變了調,尖利得不成樣子:“你說什麽?!你是誰?!小哲在哪兒?!”
    電話那頭,回應她的依舊是那令人窒息的、帶著電流雜音的沉默。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她的幻覺。
    就在林晚幾乎要崩潰掛斷的瞬間,那令人心膽俱裂的沉默被打破了。
    一個稚嫩的、帶著點困倦鼻音、她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床前…明月光…”
    是小哲!是她的小哲!他在背那首剛學會不久、還不太熟練的《靜夜思》!那聲音,那語調,那偶爾會微微停頓思考的節奏,絕對不會錯!
    “疑是…地上霜…” 聲音繼續著,帶著孩童特有的清澈和認真,在電流的幹擾下顯得有些斷續,卻無比真實地敲打在林晚瀕死的心弦上。
    “小哲?!小哲!是你嗎?媽媽在這裏!告訴媽媽你在哪兒?!快說話啊!”林晚對著手機嘶喊,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洶湧地衝刷著她冰冷麻木的臉頰。她激動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那孩子繼續背誦的聲音:“舉頭…望明月…”
    “小哲!你回答媽媽!說話啊!”她徒勞地哭喊著。
    “低頭…思故鄉…” 最後一個字落下,緊接著,是“嘟——嘟——嘟——” 短促而冰冷的忙音。
    電話被掛斷了。
    林晚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坐回冰冷的椅子上,手機從脫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屏幕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最終熄滅,重新融入房間的昏暗中。
    巨大的、失而複得的狂喜和緊隨其後的、更深的恐懼與茫然,像兩隻無形的手,瘋狂地撕扯著她脆弱不堪的神經。孩子沒死?那聲音是小哲!可他為什麽隻背詩?他在哪裏?那個男人是誰?無數個疑問像沸騰的毒液在她腦中翻滾衝撞。
    她猛地彎下腰,幾乎是撲在地上,摸索著撿起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冰涼的塑料外殼硌著掌心,她死死攥住,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尖因為激動和寒冷不受控製地顫抖,幾次才成功解鎖屏幕。
    通話記錄!
    她屏住呼吸,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回響。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急切,戳向那個代表最近通話的圖標。屏幕短暫地閃爍了一下,跳出了列表。
    時間顯示:淩晨 01:23。
    通話對象:未知號碼。
    通話時長:00:47。
    一切都對得上!剛才那通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的電話,並非絕望深淵中產生的可悲幻聽!它是真實存在的!一個確鑿無疑的、刻在手機芯片裏的證據!
    “小哲…小哲沒死…” 林晚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幹澀,帶著哭腔,卻又奇異地燃燒起一絲微弱的、近乎瘋狂的光亮。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那行冰冷的記錄,仿佛要把它烙印進自己的靈魂裏。
    她不能待在這裏!一刻也不能!她要去告訴醫生,告訴警察!告訴他們弄錯了!她的兒子還活著!還在某個地方,背著他剛學會的古詩!
    林晚猛地從冰冷的地上撐起身子,動作因為激動和長時間的僵坐而顯得踉蹌。她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抓起椅背上那件沾著灰塵和不明汙漬的外套,甚至來不及穿上,就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手指因為顫抖,幾次才擰開了那扇老舊的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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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醫院走廊,燈光慘白而寂靜。值班護士台後麵,那個年輕的護士正支著頭,眼皮沉重地一開一合。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猛地將她驚醒,她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看著林晚像個失控的幽靈般衝到台前。
    “護士!護士!”林晚的聲音嘶啞尖利,雙手重重拍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麵上,“弄錯了!我兒子沒死!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還活著!”
    護士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話語內容驚得徹底清醒了,臉上瞬間褪去血色,眼神裏充滿了驚愕和一種本能的警惕。“林…林女士?您…您冷靜點!”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您兒子…林哲…我們很遺憾,但醫生已經宣布…請您節哀順變…”
    “節什麽哀!”林晚幾乎是吼了出來,身體前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護士,“我說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我接到電話了!就在剛才!他還背了詩!是《靜夜思》!‘床前明月光’!你們聽見沒有?!他根本沒死!”她猛地掏出手機,顫抖著舉到護士麵前,屏幕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臉,“看!看通話記錄!時間!就是剛才!”
    護士被逼得連連後退,看著那屏幕上清晰的記錄,臉上驚疑不定,但更多的是麵對失控家屬時那種職業性的安撫和警惕。“林女士…這…這太突然了…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但死亡宣告是非常嚴肅的流程…醫生確認過…”
    “流程?確認?”林晚慘笑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的譏諷,“流程就能把我兒子活活說死嗎?你們確認的是躺在那裏不會動的一具身體!可我聽到的是他的聲音!活生生的聲音!”她猛地收回手機,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兒子僅存的溫度,“我要見醫生!我要見負責搶救的醫生!我要見警察!立刻!馬上!”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穿透力。護士臉色發白,手忙腳亂地拿起內部電話:“好…好…您別激動…我…我這就聯係值班醫生…還有…報警…”
    等待的每一秒鍾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林晚像一頭被困的母獸,在護士台前狹窄的空間裏來回踱步,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聞。她不時低頭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仿佛生怕那唯一的證據會憑空消失。
    腳步聲匆匆傳來。值班醫生來了,臉上帶著被打擾睡眠的不耐煩和一絲麵對悲傷家屬的公式化凝重。幾乎同時,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也出現在走廊那頭,表情嚴肅地快步走來。
    林晚立刻像找到了救星,或者說,找到了必須說服的目標,猛地衝了過去。“醫生!警察同誌!你們聽我說!我兒子沒死!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真的!”她語無倫次,急切地重複著,再次將手機舉到他們麵前,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看!通話記錄!淩晨一點二十三分的!就是他!他還背詩了!”
    醫生皺著眉頭,湊近看了看手機屏幕,又抬眼看了看林晚那張因激動和絕望而扭曲變形的臉,眼神裏充滿了不以為然和一種職業性的悲憫。“林女士,”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很緩,帶著安撫的腔調,“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心情。失去至親,悲痛欲絕,產生一些…感知上的異常,甚至幻聽,這是非常非常常見的應激反應。這在醫學上……”
    “這不是幻聽!”林晚尖聲打斷他,眼淚再次洶湧而出,“我聽得清清楚楚!是小哲的聲音!就是他的聲音!還有通話記錄!這怎麽可能是假的?!”
    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警察走上前,表情沉穩,語氣也盡量溫和:“這位女士,您先冷靜一下。我是張警官。您說您接到了孩子的電話,他還背了詩?具體說了什麽?號碼顯示是什麽?”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顛三倒四地複述著:“他說‘孩子沒死’!是個男人的聲音!然後…然後就是小哲!他開始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就是那首《靜夜思》!背完了電話就斷了!號碼…號碼是空白的!顯示未知!但記錄在這裏!清清楚楚!你們看啊!”她激動地搖晃著手機。
    張警官和旁邊的年輕警察對視了一眼。年輕警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張警官沉吟了一下,對林晚說:“女士,能把手機給我看看嗎?我們需要核實一下。”
    “給!你們看!”林晚毫不猶豫地把手機塞到張警官手裏,充滿期待又極度緊張地看著他操作。
    張警官接過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屏幕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暗淡。他熟練地解鎖,點開通話記錄列表。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目光銳利地掃過一行行記錄。
    林晚屏住呼吸,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著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張警官的眉頭,緩緩地、不易察覺地蹙了起來。他反複滑動著屏幕,手指在淩晨一點二十三分的那個“未知號碼”條目上停留了很久。然後,他抬起頭,看向林晚的目光裏,那份溫和的安撫下,多了一絲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東西——一種混雜著同情、職業性判斷,以及幾乎確認的“果然如此”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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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士,”張警官的聲音放得更緩,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耐心,“通話記錄…我們看到了。時間顯示是淩晨一點二十三分,通話對象是‘未知號碼’。”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但是…這個記錄,它…是空的。”
    “空的?”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什麽叫空的?它明明顯示在那裏!時間!通話時長!都寫著呢!”
    張警官輕輕歎了口氣,將手機屏幕轉向林晚,指著那條記錄:“您看,這裏顯示‘未知號碼’,通話時長47秒。這沒錯。但是,”他的指尖在記錄條目上用力點了點,“您再仔細看看,這個條目本身,它是灰色的,沒有內容。換句話說,它隻是一個係統記錄的‘通話嚐試’或者‘異常中斷’的痕跡,它並沒有…真正接通任何電話的實質內容記錄。就像…就像您不小心按到了撥號鍵,又立刻掛斷,係統也會留下一個類似但更短的空白記錄一樣。”
    林晚的腦袋“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擊中。她猛地搶過手機,眼睛瞪得幾乎裂開,死死盯著那條記錄。在警察的提示下,她才絕望地看清——那條記錄確實存在,但它像一道蒼白的影子,孤零零地懸在列表裏,沒有號碼,沒有歸屬地,甚至沒有通常通話記錄應有的那種“已接通”的飽滿感。它隻是一個空洞的、冰冷的、證明“曾有過一次撥號行為”的符號。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將她所有希望瞬間碾碎的諷刺符號。
    “不…不可能…”她搖著頭,聲音破碎,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手機幾乎要脫手滑落,“我明明聽到了…我明明聽到了小哲的聲音…那麽清楚…”
    “林女士,”醫生在一旁適時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這恰恰印證了我們的判斷。巨大的精神創傷下,大腦為了保護自己,有時會製造出極其逼真的幻覺。您太想念孩子了,太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了。這種幻聽,結合您潛意識裏強烈的願望,再加上手機可能因為信號或係統問題產生的一個空白撥號記錄,三者疊加,就形成了您‘確鑿無疑’的體驗。這在心理學上……”
    “不是幻覺!”林晚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她死死盯著張警官,“你們警察!你們有技術!你們可以查!查我的手機信號!查那個時間點有沒有通話記錄接入基站!一定能查出來!”
    張警官的眼神徹底沉了下去,那最後一絲溫和的偽裝也消失了,隻剩下麵對一個“執迷不悟”的悲慟家屬時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女士,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他的語氣變得公事公辦,“您說的技術手段,需要明確的調查對象和立案依據。僅憑一個空白的通話記錄和您個人的…主觀感受,這不足以啟動任何技術偵查程序。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存在您所說的綁架或其他犯罪事實。我們更傾向於認為,您需要的是…專業的心理疏導和幫助。”他看了一眼醫生。
    “不!不是的!你們查啊!去查啊!”林晚絕望地嘶喊著,聲音在走廊裏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淒厲。她撲上去想抓住張警官的胳膊,卻被旁邊的年輕警察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醫生對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立刻上前,試圖攙扶林晚:“林女士,您太累了,情緒太激動了,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先帶您回休息室,給您倒杯熱水,好嗎?”
    “別碰我!”林晚猛地甩開護士的手,踉蹌著後退幾步,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眼神像受傷的野獸般掃過眼前這幾張臉——醫生的篤定,警察的“理性”,護士的憐憫。他們的眼神匯聚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死死罩住,宣告著她的“瘋狂”和“不理智”。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絕望,徹底淹沒了她。他們不信。他們所有人,都不信。
    她不再嘶喊,隻是死死地咬著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腥甜。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站直了身體,盡管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臉上狼藉的淚痕,動作粗暴得像在擦掉什麽汙穢。
    她的目光,越過眼前這些“權威”,越過慘白的走廊燈光,投向走廊深處那彌漫著福爾馬林氣味的、冰冷的方向。那裏,存放著她被宣告“死亡”的兒子。
    她的眼神,一點點沉澱下來。那裏麵,洶湧的悲慟和絕望並未消失,卻被一種更堅硬、更決絕的東西覆蓋——一種孤注一擲的、燃燒一切的偏執。
    他們不查,她查!
    她不再看任何人,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多餘反應的木偶,沉默地、僵硬地轉身,一步一步,朝著通往太平間方向的那條更幽深、更冰冷的走廊走去。她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拖出一道孤獨而執拗的影子。
    護士在後麵擔憂地叫了一聲:“林女士…”
    林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回頭。她隻是更緊地攥住了手中那部冰冷的、記錄著“空白”證據的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那通往地下的樓梯口,像一個沉默巨獸張開的漆黑大口,等待著吞噬她最後殘存的理智,或者…給予她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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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間入口處那扇厚重的、包裹著鐵皮的大門緊閉著,像一堵拒絕生者的冰冷牆壁。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類似傳達室的窗口,磨砂玻璃後麵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亮。
    林晚像一尊移動的雕像,帶著一身寒氣停在窗口前。她甚至沒有抬手敲玻璃。窗口從裏麵被拉開一道窄縫,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帶著明顯不耐煩的臉。他穿著深藍色的保安製服,帽子歪戴著。
    “什麽事?”聲音粗嘎,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我要進去。”林晚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沒有任何起伏,隻有一種凍結的平靜。
    保安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在她紅腫絕望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臉上停留片刻,隨即露出一種混合著司空見慣的麻木和輕微厭煩的神情。“看誰?手續呢?沒手續不能進。”他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就要關窗。
    “看我兒子。”林晚的聲音依舊平板,卻像冰錐一樣刺出,“林哲。今晚送來的。車禍。”
    保安關窗的動作頓住了。他顯然知道這個名字。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耐煩裏摻進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回避。“哦…那個孩子。知道了。但規定就是規定,沒手續,尤其是這個點,不行。你明天找醫院開單子再來吧。”他語速很快,再次試圖關窗。
    “不行。”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個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尖利,她猛地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死死卡住了即將合攏的窗縫!指甲刮在金屬窗框上,發出刺耳的銳響。“我現在就要進去!立刻!馬上!”她的眼睛死死盯著保安,那裏麵燃燒的瘋狂火焰讓保安心頭一悸,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你這人怎麽不講理!”保安有些惱火,用力想關上窗戶,卻發現林晚的力氣大得驚人,手指像鐵鉗一樣卡在那裏,“撒手!再這樣我叫人了啊!”
    “叫啊!”林晚反而逼近一步,臉幾乎貼在窗玻璃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盡管叫!讓所有人都來看看!看看你們醫院是怎麽把一個還活著的孩子送進太平間的!看看你是怎麽攔著一個母親去見她兒子的!”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扭曲,“我兒子沒死!他剛才還給我打電話了!你們聽見沒有?!他沒死!”
    保安被她眼中那股瘋狂的執念和嘴裏喊出的“沒死”驚得徹底愣住了,臉上血色褪盡,眼神裏充滿了驚疑和恐懼。他見過太多悲傷的家屬,但從未見過像眼前這個女人這樣,帶著如此毀滅性氣息的。他卡在窗縫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鬆了。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林晚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破綻!她不再試圖講理,身體猛地向旁邊一閃,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那扇厚重的鐵皮大門旁邊的牆壁!
    “砰!”一聲悶響。
    保安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喊道:“你幹什麽?!瘋了嗎?!”
    林晚撞得肩膀劇痛,眼前發黑,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在保安被她的自殘舉動驚得探出身體查看的刹那,她的目標根本不是門!而是保安腰間那一大串叮當作響的鑰匙!
    她的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精準和狠厲!在保安身體前傾、重心不穩的瞬間,她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探入窗口,精準無比地一把攥住了那串掛在保安皮帶扣環上的鑰匙!用力一扯!
    “嘩啦——!” 金屬撞擊聲刺耳地響起。
    皮帶扣環被巨大的力量扯得變形崩開,鑰匙串應聲而落!一部分掉在窗台上,一部分直接掉進了林晚早已等在下方的手裏!
    “啊!我的鑰匙!”保安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吼叫。
    林晚根本不管掉落在地的其他鑰匙,她緊緊攥住手中抓到的幾枚,其中一枚黃銅色的長柄鑰匙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那正是太平間大門上那把巨大掛鎖的鑰匙!她曾在某個混亂的瞬間瞥見過!
    沒有絲毫猶豫,趁著保安驚怒彎腰去撿地上鑰匙的間隙,林晚像一頭矯健而絕望的母豹,猛地撲向那扇鐵門!鑰匙精準地插入鎖孔,手腕用力一擰!
    “哢噠!”
    沉重的掛鎖彈開了!
    她用肩膀狠狠撞開鐵門,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一股混合著濃烈消毒水和更深處某種冰冷腐朽氣息的寒流,如同來自地獄的呼吸,瞬間撲麵而來,將她整個人吞噬。她沒有絲毫停頓,閃身而入,反手“砰”地一聲將鐵門在身後重重關上!動作快得讓剛剛撿起鑰匙、驚怒衝過來的保安隻來得及撲到冰冷的鐵門上!
    “開門!你給我開門!你他媽找死啊!”保安在外麵瘋狂地捶打著鐵門,氣急敗壞的咆哮聲隔著厚重的門板變得沉悶而遙遠。
    林晚背靠著冰冷的鐵門,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門外保安的咆哮和撞門聲如同背景噪音,被她急劇放大的感官自動過濾、推遠。她的世界,瞬間被眼前這間巨大、空曠、徹底死寂的停屍間所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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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空間被慘白、毫無溫度的熒光燈管照亮,光線均勻而冷漠地灑落,沒有一絲陰影可以躲藏。空氣冰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刺痛著氣管和肺葉。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福爾馬林氣味霸道地鑽進鼻腔,辛辣、刺鼻,掩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其他氣息。
    一排排巨大的、如同銀色抽屜櫃的不鏽鋼停屍冷藏櫃,整齊、沉默地靠牆排列著,占據了整整兩麵牆壁。金屬表麵反射著天花板投下的慘白燈光,冰冷、堅硬、毫無生氣,像巨獸身上排列的鱗片。整個空間空曠得可怕,隻有製冷設備持續運轉發出的低沉嗡鳴,如同某種沉睡巨獸的鼾聲,在絕對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單調,又帶著一種永恒不變的冰冷節奏。
    林晚的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她用力抱緊雙臂,指甲深深掐進胳膊的皮肉裏,用尖銳的痛感強迫自己保持一絲清醒。目光如同探照燈,急切而恐懼地掃過那些冰冷的銀色櫃門。
    每一扇緊閉的櫃門上都貼著一張小小的白色標簽。她踉蹌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沿著巨大的冷藏櫃移動,雙眼死死盯著那些標簽,在刺骨的寒冷中搜尋著那個刻入骨髓的名字。
    標簽上的字跡冰冷而潦草。陌生的名字,冰冷的編號,死亡日期……一張張掠過她模糊的視線。寒氣透過單薄的鞋底,順著腳踝迅速向上蔓延,凍得她雙腿幾乎失去知覺。每一次邁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突然!
    她的腳步釘死在地上。目光死死鎖住了前方一扇櫃門上的標簽。
    白紙上,打印著兩個冰冷的宋體字:林哲。
    下方是日期:今晚。
    時間在那一刻徹底凝固了。林晚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站在那扇冰冷的銀色櫃門前,像一尊被速凍的雕塑。門外的撞門聲和保安的咆哮仿佛來自另一個星球,遙遠得不值一提。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扇門,門後那個小小的空間,以及那個名字。
    “小哲…”一聲破碎的、幾乎聽不見的嗚咽從她喉嚨深處溢出。身體裏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屬櫃門上!
    “咚!”一聲悶響。
    冰冷的觸感和撞擊的痛感,反而讓她瀕臨崩潰的意識抓回了一絲清明。不!不能倒在這裏!她要看看他!她要親眼看看!
    求生的本能,或者說,一種比求生更強烈的、屬於母親的本能,驅使著她。林晚用顫抖的、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死死抓住櫃門下方那個冰冷的、帶著防滑紋路的金屬把手。觸感冰涼刺骨,像握著一塊寒冰。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濃烈消毒水味道的空氣嗆得她肺部一陣刺痛。然後,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向外拉動!
    “嗤——哢噠!”
    沉重的金屬抽屜在滑軌上發出滯澀的摩擦聲,伴隨著鎖扣彈開的輕響,緩緩滑了出來。一股更濃烈的、帶著冰晶的白色冷氣瞬間湧出,撲在林晚臉上,讓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抽屜完全滑出。裏麵是一個深藍色的、厚實的長條形裹屍袋,拉鏈緊閉,嚴絲合縫地包裹著裏麵的形體。袋子表麵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林晚的呼吸徹底停止了。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濕滑的塑料布表麵。她摸索著,找到了拉鏈頭——一個小小的、冰冷的金屬拉環。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指尖的顫抖傳遞到冰冷的拉環上。她閉上眼睛,似乎想凝聚起最後一絲勇氣,又猛地睜開,裏麵隻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
    “嘶啦——”
    拉鏈被緩緩拉開的聲音,在死寂的停屍間裏顯得無比清晰,無比刺耳。冰冷的塑料布向兩邊分開。
    首先露出的,是一雙腳。穿著林晚今早親手給他係好鞋帶的運動鞋。鞋子很幹淨,在慘白的燈光下,那熟悉的顏色和款式,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上。
    拉鏈繼續向上。深藍色的校服褲子,膝蓋處似乎蹭到了一點灰。林晚的指尖在布料上停頓了一下,仿佛還能感受到兒子清晨出門時那點小小的不耐煩。
    再往上……拉鏈停在了胸口的位置。
    林晚的視線凝固了。所有的動作都僵住。
    在那件同樣熟悉的校服上衣下,在原本應該被布料覆蓋的、屬於孩子單薄胸膛的位置——校服被粗暴地剪開了!從領口下方一直延伸到腹部上方,豁開了一個巨大、猙獰的口子!
    而透過這個被剪開的口子,林晚看到了讓她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景象:
    孩子的胸膛……是敞開的!
    沒有皮膚,沒有肌肉組織應有的起伏。隻有一片空洞的、暗紅色的、被粗暴切割和翻攪過的腹腔!肋骨像被暴力折斷的白色柵欄,突兀地支棱著。裏麵……空蕩蕩的!原本應該存在的心髒、肺葉、其他髒器……全都不翼而飛!隻剩下一些暗紅的、凝結的血塊和破碎的、無法辨認的組織,如同被遺棄在屠宰場角落的殘渣,冰冷地、沉默地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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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那巨大創口的邊緣,在斷裂的肋骨茬口和翻卷的皮肉之間,赫然殘留著幾道……嶄新的、極其粗糙的黑色縫合線!
    那線粗得嚇人,像是用來縫補麻袋的粗線,針腳更是淩亂不堪,歪歪扭扭,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敷衍和粗暴,如同最拙劣的裁縫在破布上留下的痕跡。它們像醜陋的蜈蚣,爬行在兒子空洞的胸腔邊緣,將兩側被暴力割開的皮肉勉強地、潦草地拉扯在一起。
    林晚的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眼白上瞬間布滿了猙獰的血絲!她張大了嘴,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氣流急速通過時帶出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一股強烈的、帶著血腥味的惡心感猛地衝上喉頭,她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胃裏翻江倒海,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衝擊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她的神經,將她釘在原地。她死死地盯著兒子胸口那個巨大、空洞、被粗劣縫合的創口,腦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被那可怕的景象徹底吞噬、凍結。
    就在這死寂的、連製冷設備的嗡鳴都似乎消失的瞬間——
    “叮鈴鈴——叮鈴鈴——!”
    那個熟悉的、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非默認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刺耳鈴聲,毫無征兆地、極其尖銳地,在林晚緊握在另一隻手中的那部老舊黑色手機裏,瘋狂地炸響!
    鈴聲在空曠、冰冷、死寂的停屍間裏被無限放大、扭曲、回蕩!像無數把冰冷的鋸子,瘋狂地切割著空氣,切割著林晚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這聲音,比在休息室裏聽到時,更加詭異,更加淒厲,更加充滿了不詳的詛咒意味!
    它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猛地刺入林晚被冰封的、混亂不堪的意識深處!
    “孩子沒死…”那個沙啞的男聲。
    “床前明月光…”小哲稚嫩清澈的背誦聲。
    空白的通話記錄。
    醫生和警察臉上那混合著憐憫與判定“瘋癲”的神情。
    還有眼前…這敞開的、被掏空的、被粗線潦草縫合的胸腔!
    所有破碎的、恐怖的、無法理解的碎片,在這尖銳刺耳的鈴聲催化下,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間在她混亂的腦子裏炸開、沸騰、瘋狂地衝撞!
    “呃…啊——!!!”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極致痛苦、憤怒、瘋狂和毀滅衝動的嘶吼,終於從林晚撕裂的喉嚨裏迸發出來!那聲音沙啞淒厲,如同受傷野獸的絕叫,瞬間壓過了那持續不斷的、催命般的鈴聲!
    伴隨著這聲嘶吼,一種無法言喻的、源於母親最原始本能的衝動,像火山熔岩般從她破碎的心底轟然爆發!她的身體不再顫抖,反而繃緊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眼神裏所有的恐懼和茫然瞬間被一種近乎燃燒的、不顧一切的瘋狂所取代!
    她猛地將還在瘋狂作響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聲脆響,塑料外殼碎裂,屏幕瞬間暗滅,那刺耳的鈴聲戛然而止。
    同時,她的另一隻手,以一種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伸向了自己外套的內側口袋!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細長的金屬物體。那是她吃飯的家夥,是她曾經在無數個日夜搶救生命時最信賴的工具——一根打磨得極其鋒利、閃著寒光的特製手術縫合針!針尾纏繞著堅韌的無菌縫合線。作為急診科最幹練的護士長,隨身攜帶它,早已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如同戰士帶著自己的佩劍。
    她將它緊緊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屬觸感像一道電流,瞬間貫通了她瀕臨崩潰的神經,帶來一種詭異的、充滿力量的確定感。
    “小哲…別怕…媽媽來了…媽媽給你縫好…縫好就不冷了…就不空了…”
    她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夢囈般的低語,聲音溫柔得可怕,與她此刻眼中燃燒的瘋狂火焰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對比。
    她不再看兒子空洞的腹腔,不再看那醜陋的縫合線。她的目光,隻死死鎖定在那些粗暴的、歪歪扭扭的黑色縫線上。仿佛它們才是造成這一切痛苦的根源,是褻瀆她兒子的罪魁禍首!
    她俯下身,左手顫抖著,卻異常精準地捏住了胸腔創口邊緣一處翻卷的、冰冷的皮肉。右手高高揚起!那枚細長、鋒利、閃著幽冷寒光的手術針,在慘白的熒光燈下劃出一道冰冷決絕的弧線!
    “住手!你他媽給我停下!!”
    停屍間那扇厚重的鐵門,終於在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中被從外麵猛地撞開了!之前那個保安,此刻滿臉驚怒交加,扭曲得變了形,手裏揮舞著一根橡膠警棍,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般衝了進來!他身後似乎還跟著聞聲趕來的另外一兩個人影。
    保安的怒吼如同炸雷,在空曠冰冷的空間裏轟然回蕩,帶著極致的震驚和恐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女人,那個瘋女人!她竟然真的打開了屍櫃!她竟然俯在那個孩子的屍體上,手裏還拿著…那是什麽?一根針?!
    巨大的驚恐瞬間化為暴怒,保安沒有任何猶豫,像一輛失控的卡車,揮舞著警棍,朝著林晚毫無防備的後背猛衝過去!橡膠警棍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
    就在那警棍裹挾著風聲,即將狠狠砸在林晚後背的千鈞一發之際——
    “叮鈴鈴——叮鈴鈴——!!!”
    那熟悉的、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令人頭皮炸裂的刺耳鈴聲,竟然再一次、毫無預兆地、極其瘋狂地響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來自地上那部屏幕碎裂、已經死寂的手機。
    這尖銳、詭異、充滿不詳意味的鈴聲,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是從……那具敞開著胸腔、被粗劣縫合著的、屬於林哲的小小屍體下方,那冰冷的、深藍色的裹屍袋深處,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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