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記憶移植揭露婚外情與陰謀

字數:14448   加入書籤

A+A-


    記憶陷阱
    >移植妻子記憶後,我在她的回憶裏看到了婚外情。
    >那個男人在她鎖骨留下吻痕的畫麵,每天深夜都在我腦中重放。
    >更可怕的是,我發現他就在記憶移植公司工作。
    >此刻他正通過設備監控著我的腦電波。
    >“別裝了,我知道你在看。”我對著空房間突然說。
    >監控畫麵劇烈波動起來。
    >他衝進我家裏時,我舉著妻子的遺照微笑:
    >“告訴我,她的死真是意外嗎?”
    水珠順著她的鎖骨滑進衣領時,陳默按下了暫停鍵。
    畫麵凝固在那一幀。幽暗的浴室頂燈,蒸騰氤氳的水汽,模糊了磨砂玻璃隔斷的輪廓。林薇背對著鏡頭,纖細的脖頸微微仰起,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光潔的皮膚上。一粒飽滿的水珠,在她清晰的鎖骨窩裏短暫停留,然後,沿著那道誘人的凹陷,蜿蜒向下,消失在輕薄衣物的邊緣。
    就是這裏。陳默的指尖在冰冷的憶匣控製麵板上懸停,像狙擊手鎖定目標。每一次重放,他都卡在這個瞬間。這個水珠滾落、陰影覆蓋的瞬間。
    然後,他指尖落下,按下播放。畫麵繼續流動。
    一隻手——一隻明顯屬於男人的、骨節分明的手——從鏡頭之外伸了進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覆蓋在林薇那片剛被水珠浸潤過的、微微凹陷的肩頸皮膚上。那隻手帶著水汽的濕痕,指腹粗糙,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度。林薇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不是抗拒,更像是某種被電流擊中的戰栗。她發出一聲模糊的、帶著鼻音的輕哼,身體軟軟地向後靠去,靠進鏡頭之外那個男人堅實的胸膛裏。
    畫麵晃動,視角旋轉,鏡頭捕捉到了林薇的側臉。她的眼睛緊閉著,長睫毛濕漉漉地粘在一起,臉頰酡紅,嘴唇微微張開,像離水的魚,急促地呼吸著。那是一種陳默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徹底沉淪於情欲的迷醉表情。
    接著,一個模糊的男性側影壓了下來,嘴唇帶著滾燙的溫度,精準地烙印在她微微凹陷的、敏感的鎖骨窩裏——正是剛才水珠滾落的地方。那個吻痕,如同一個滾燙的烙印,深深刻在陳默的視網膜上,也刻進了他每一次呼吸的痛楚裏。
    “呼——”
    陳默猛地向後靠在椅背上,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書房裏一片死寂,隻有他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回蕩。黑暗像粘稠的墨汁,緊緊包裹著他,隻有憶匣幽藍的屏幕光映在他臉上,冰冷而慘淡。他閉上眼,可那畫麵,那迷醉的神情,那滾燙的烙印,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在黑暗的幕布上燃燒得更加清晰、更加灼人。
    這該死的“記憶永恒”公司,這該死的憶匣。它像一個精準的刑具,把林薇生前最隱秘、最不堪的背叛,日複一日、分秒不差地在他清醒的午夜回放。每一次重放,都是對過去三年婚姻的一場公開處刑。
    他疲憊地抬手,指尖重重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腹下,那塊植入體所在的皮膚微微鼓起,帶著一種不屬於自身的冰涼堅硬感。這就是代價。為了留住林薇,留住她存在過的痕跡,他心甘情願地走進了“記憶永恒”那間冰冷得如同停屍房的手術室。
    三個月前。
    “記憶永恒”公司內部無菌手術室的燈光慘白得沒有一絲溫度,將一切都照得纖毫畢現,也照得人無所遁形。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冰冷刺鼻。陳默躺在那張窄小堅硬的金屬床上,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魚。頭頂的無影燈亮得晃眼,他隻能緊緊閉著眼,聽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曠冰冷的房間裏回響,每一次跳動都撞擊著肋骨。
    “陳先生,放輕鬆。”一個平板、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在他耳邊響起,是那個穿著無菌服、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醫生助理。那雙眼睛藏在護目鏡後麵,漠然得像兩顆玻璃珠。“過程很快。就像……做一場關於過去的夢。”
    冰涼黏稠的耦合劑被塗抹在他左側太陽穴附近。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牙關死死咬住。接著,是某種尖銳器械接觸皮膚的冰冷觸感,帶著一種非人的精確,穩穩地抵在了那個位置。輕微的、幾乎聽不見的“哢噠”聲響起,緊接著,是持續不斷的、低沉的嗡鳴,像無數隻細小的電鑽在同時開鑿他的顱骨,試圖鑽入他的腦髓深處。劇烈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眼前的世界瘋狂旋轉,胃裏翻江倒海。
    “呃……”他喉嚨裏擠出痛苦的悶哼,指甲深深摳進金屬床的邊緣。
    “堅持一下,陳先生。數據流正在導入您的神經中樞。”還是那個平板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播報無關緊要的天氣信息。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鍾,也許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那令人發瘋的鑽鑿感和眩暈終於如潮水般退去。嗡鳴聲停止了。
    “植入完成。記憶芯片‘薇光’已成功激活。祝您‘回憶’愉快。”助理的聲音裏似乎終於帶上了一絲公式化的“溫度”,但那溫度比這房間的冷氣還要虛假。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金屬床的束縛帶被解開。陳默僵硬地坐起身,一陣強烈的虛脫感讓他眼前發黑。他下意識地抬手,摸向左側太陽穴。指尖觸到的皮膚微微發熱,皮下有一小塊硬幣大小的、堅硬的凸起。異物感清晰無比,提醒著他,林薇的一部分,以一種冰冷科技的方式,永久地寄居在了他的身體裏。
    他被人攙扶著走下手術台,腳步虛浮。助理遞過來一個巴掌大小、表麵流淌著幽藍色暗紋的金屬方塊——憶匣。它沉甸甸的,觸手冰涼。
    “這是您的記憶終端和控製器,陳先生。通過它,您可以安全地訪問、回放、甚至沉浸式體驗林薇女士上傳的珍貴記憶片段。請妥善保管。”助理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平板,“初始密碼是她的生日。後續使用指南已發送至您的個人郵箱。請按照提示操作,避免神經過載。有任何不適,請立刻聯係我們的技術支持部門。您的專屬顧問是楊哲先生。”
    “楊哲……”陳默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是的,楊哲顧問會全程跟進您的適應情況。”助理點點頭,那雙玻璃珠似的眼睛似乎在他臉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又飛快地移開,“您現在可以回家了。祝您與回憶相伴愉快。”
    陳默抱著那個冰冷的憶匣,像個夢遊者一樣被引導著走出手術區。穿過明亮卻空曠得嚇人的走廊時,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傍晚的燈火正次第亮起,一片璀璨繁華。他停下腳步,望著那片溫暖的萬家燈火,又低頭看了看懷中那個散發著幽幽藍光的金屬方塊。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空洞和微弱希冀的情緒,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這冰冷的方塊裏,有他的薇薇。
    他近乎貪婪地、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它,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薇薇,我找到你了。他在心裏無聲地呐喊。
    “滴——”
    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電子音,像針尖刺破黑暗,突兀地在死寂的書房裏響起。
    陳默猛地睜開眼。
    那盤踞在腦海深處的、關於水珠、鎖骨和吻痕的灼熱畫麵,像被按了刪除鍵,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警覺,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間舔舐過他緊繃的神經。
    他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化石,隻有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掃視著這個被幽藍屏幕光照亮的、熟悉又陌生的空間。
    窗外的城市霓虹,透過厚重的遮光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變幻不定的、扭曲的光斑。客廳方向,智能恒溫器控製麵板上,代表溫度的綠色數字,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從22c跳到了23c,然後又迅速跳回22c。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機械運轉聲,從廚房冰箱的方向傳來,又突兀地停止。
    一切似乎都符合邏輯。深夜的自動調節?設備本身的微小故障?
    不。陳默的呼吸變得又輕又緩,幾乎聽不見。他太熟悉這個“家”了。自從憶匣植入,自從那段該死的記憶開始夜夜回放,他就生活在一個透明的魚缸裏。每一次溫度無端的升降,每一次電器不合時宜的低鳴,每一次窗外可疑的、幾乎融入夜色的無人機暗影無聲掠過,甚至手機電量偶爾異常地飛速消耗……這些微不足道的“巧合”,在日複一日的疊加中,在他腦中匯聚成一條冰冷刺骨的暗河。
    它們不再是巧合。它們是監視。是那雙無處不在、粘膩冰冷的眼睛。
    他的目光,最終落回到書桌上那個幽藍屏幕的憶匣。屏幕上,代表他腦電波活躍度的波形圖正瘋狂地跳動著,尖銳的波峰幾乎要刺破圖表的上限。那正是他剛才被記憶片段折磨、情緒劇烈波動時產生的信號。
    而在這瘋狂波動的背景裏,一條極其細微、幾乎與背景噪音融為一體的淡灰色數據流,正穩定地、持續地,從一個他完全陌生的、標記著複雜內部協議代碼的端口,向外傳輸。它像一個幽靈,一個寄生蟲,緊緊地吸附在他此刻洶湧澎湃的痛苦之上,貪婪地吮吸著。
    陳默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麵上無意識地劃動。一下,又一下。指甲與木質桌麵摩擦,發出極輕微的“沙沙”聲。這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如同砂輪在打磨著緊繃的神經。
    他的目光死死鎖住那條淡灰色的、幽靈般的數據流。屏幕幽藍的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他下頜緊繃的線條和眼中深不見底的寒意。
    楊哲。
    那個名字,那個在手術室裏被助理平板念出的名字,那個自稱是“記憶永恒”公司派來“關懷”他、跟進他適應情況的“專屬顧問”,此刻帶著毒蛇般的冰冷,清晰地浮現在他混亂的腦海。
    每一次例行回訪,楊哲的聲音都溫和有禮,帶著恰到好處的專業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他詢問陳默的睡眠、情緒、記憶回放的體驗、是否有“異常”感受……問題滴水不漏,關懷無懈可擊。但陳默總覺得那雙隔著通訊屏幕的眼睛,像手術室助理的那雙玻璃珠眼,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穿透網絡,冰冷地掃描著他的大腦,掃描著他每一次因林薇的記憶而產生的痛苦波動。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雙眼睛,和此刻憶匣屏幕上那條貪婪吮吸著他痛苦數據流的灰色通道,重合了。
    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悶痛和冰冷的憤怒。陳默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一陣刺痛。
    他沒有動。隻是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底那翻湧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死寂的寒潭。他臉上所有的肌肉都放鬆下來,甚至連剛才因痛苦而緊皺的眉頭都舒展開了,隻剩下一種空洞的疲憊。
    他伸出手,指尖在憶匣光滑冰冷的表麵上輕輕滑動。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遲滯和茫然,就像一個剛從噩夢中驚醒、尚未完全清醒的人。他點開了控製麵板,調出了林薇記憶庫的列表。
    屏幕上幽藍的光芒閃爍了一下,似乎因他這“正常”的操作而產生了微妙的波動。那條持續傳輸的灰色數據流,似乎……更加活躍、更加“專注”了。
    陳默的目光落在列表上一個不起眼的、標記為“歸檔未分類”的文件夾上。那是林薇上傳記憶時,係統自動生成的一些碎片化、邏輯不清的片段,通常被認為是無意義的背景噪音。他點了進去。裏麵是一些快速閃過的、色彩扭曲的街景,嘈雜模糊的人聲片段,單調重複的工作場景……毫無價值,也毫無情感衝擊力。
    他讓手指在屏幕上無意義地滑動,偶爾點開一個碎片,播放幾秒,又迅速關掉。他的眼神始終保持著那種空洞的茫然,身體姿態鬆散地靠在椅背上,呼吸平穩得近乎刻意。一切都像一個深夜失眠、百無聊賴地翻看舊物、試圖尋找慰藉卻一無所獲的鰥夫。
    然而,在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全部的感官神經都像拉滿的弓弦,繃緊到了極致。他在捕捉。捕捉著憶匣運行中任何一絲極其微弱的異常電流聲,捕捉著窗外夜空中那可能存在的、極其輕微的、屬於無人機的旋翼破風聲,捕捉著客廳智能設備指示燈任何一絲不合時宜的閃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冰冷的沙粒在黑暗中堆積。書房裏隻剩下憶匣運行時極低的嗡鳴和他自己刻意放緩的、均勻的呼吸聲。
    突然!
    就在他手指又一次無意識地劃過屏幕上一個毫無意義的風景碎片時,憶匣內部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哢噠”聲。那聲音很怪,不像正常的電子元件運轉,更像是什麽精密的卡榫被外力強行觸動了一下。幾乎同時,屏幕上那條穩定傳輸的灰色數據流,極其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劇烈的、向上的尖峰脈衝!像監測儀器上垂死病人的心電圖猛然拔高!
    來了!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他維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勢,甚至沒有轉動脖頸。隻是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直直地刺向書房門口那片被客廳微弱光線勾勒出的、空無一物的黑暗。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然後,一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冰錐般鋒利刺骨的聲音,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別裝了,我知道你在看。”
    “砰!!!”
    巨大的撞擊聲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公寓裏炸開!
    厚重的實木房門被一股狂暴到極致的力量從外麵狠狠撞開!門框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木屑飛濺!一道黑影挾帶著門外走廊冰冷的空氣和暴戾的氣息,如同失控的列車般猛地衝了進來!
    是楊哲。
    他再也不是通訊屏幕裏那個溫文爾雅、西裝革履的“顧問”。此刻的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淩亂地散落在額前,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的部分肌肉扭曲著,眼睛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驚惶而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他穿著黑色的衝鋒衣,拉鏈敞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
    他像一陣黑色的旋風,沒有絲毫停頓,目標明確地直撲書房!那雙充血的眼睛死死鎖定著書房門口透出的幽藍光線,裏麵燃燒著要將一切焚毀的火焰。
    陳默依舊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紋絲不動。甚至在楊哲撞門而入的巨響傳來時,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平靜得可怕,像風暴中心最沉寂的一點。
    他隻是在楊哲那狂暴的身影即將衝入書房門口的刹那,極其自然地、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從容,抬起了右手。他的動作平穩而精準,沒有一絲顫抖,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他手中穩穩地托著的,是林薇的遺照。實木相框的邊緣在憶匣幽藍的屏幕光下反射著冰冷堅硬的光澤。照片上,林薇的笑容明媚燦爛,眼神清澈,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相框玻璃和凝固的時間,注視著眼前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一幕。
    陳默的目光,終於從遺照上抬起。他平靜地迎向門口那個因急刹而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頭被無形繩索勒住的野獸般的楊哲。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弧度。那不是喜悅,不是嘲諷,更像是一種洞悉一切、將獵物逼入絕境後的、冰冷的悲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告訴我,”陳默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鋼絲,清晰地割開楊哲粗重的喘息,每一個字都精準地砸在對方扭曲的臉上,“她的死,真是意外嗎?”
    時間,在這一刻被凍結了。
    楊哲臉上那狂怒的、近乎毀滅一切的表情,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肌肉線條都僵死在原位,隻剩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聽到那個問題的瞬間,瞳孔猛地擴張開來!裏麵翻湧的狂暴怒火,像是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下,瞬間凝固,然後被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東西取代——那是一種純粹的、無法掩飾的、近乎生理性的驚駭!仿佛陳默口中吐出的不是問題,而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直接燙穿了他的偽裝,烙在了他最深藏的恐懼之上。
    他死死地盯著陳默,又像是不敢置信地、緩緩地將目光移向陳默手中那幀凝固的笑容——林薇的笑容。那笑容此刻在幽藍的光線下,顯得如此遙遠,如此陌生,又如此……洞徹一切。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喑啞的氣音。他衝進來時那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在陳默平靜的質問和那張遺照的注視下,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得一幹二淨。他高大的身體晃了晃,腳下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了一步,撞在被他撞壞的門框上,發出一聲悶響。
    書房裏,隻有憶匣屏幕發出的幽藍光芒在無聲流淌,映照著兩張男人慘白的臉,和空氣中那幾乎要凝結成實質的、冰冷的、充滿血腥味的真相氣息。
    “你……你他媽……”楊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你胡說什麽!”
    他試圖重新凝聚起凶狠的氣勢,但那驚駭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徹底出賣了他。他猛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陳默,或者指向那個憶匣,動作卻僵硬而失控。
    “意外?”陳默的聲音依舊平靜,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他托著遺照的手穩穩當當,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相框玻璃,拂過林薇明媚的眉眼。“楊顧問,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薇薇最後上傳到‘憶匣’的記憶碎片,有多混亂,有多‘異常’。”
    他微微歪頭,目光銳利如手術刀,精準地切入楊哲試圖掩飾的慌亂:“那些碎片化的街景,模糊不清的引擎轟鳴,刺耳的、不成調的刹車聲……還有,”陳默的語調陡然下沉,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一個男人壓抑的、驚慌失措的喘息聲。很近,非常近,就在她身邊。”
    楊哲的臉色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慘白得像一張劣質的複印紙。他死死地瞪著陳默,瞳孔裏的驚駭幾乎要溢出來。
    “那聲音,”陳默向前微微傾身,遺照上林薇的笑容仿佛也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弄,“我反複聽了上百遍。每一個氣口,每一次顫抖,每一次恐懼導致的變調……”他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千鈞之力,“楊哲,那聲音,和你現在的聲音,一模一樣!”
    “嗡——”
    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在楊哲腦中猛地崩斷!他身體劇烈地一晃,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神瞬間渙散,臉上最後一絲強裝的凶狠也土崩瓦解,隻剩下赤裸裸的、被徹底撕開偽裝的恐懼和絕望。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隻是……隻是背景噪音……係統錯誤……”他語無倫次,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係統錯誤?”陳默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冰冷到骨子裏的嗤笑。他不再看楊哲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目光轉向書桌上那個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憶匣,眼神複雜難辨。“那麽,楊顧問,請你告訴我,為什麽你如此緊張?為什麽像條被踩了尾巴的瘋狗一樣闖進來?”
    他的目光重新釘在楊哲臉上,銳利如刀鋒:“僅僅因為我發現了你和她那段見不得光的關係,發現了你利用職務之便,像個下水道裏的老鼠一樣,日夜不停地偷窺我的腦子?窺視我因為你留下的吻痕而痛苦的樣子?看著那些你和她苟且的記憶一遍遍折磨我,是不是讓你很有快感?”
    陳默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楊哲的神經。楊哲臉上的肌肉瘋狂地抽搐著,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揭穿的羞憤在他眼中交織翻滾。
    “還是說……”陳默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寒意,“你真正害怕的,是我從那片混亂的、該死的‘噪音’裏,聽到了真相?聽到了車禍發生前,你就在她車裏?聽到了你們在爭執?聽到了那聲絕望的尖叫……和……你最後做了什麽?!”
    “閉嘴!!!!”
    楊哲徹底崩潰了!陳默最後那一聲厲喝,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他最後一絲理智徹底碾碎!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源於最深層的、無法承受的恐懼!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所有的偽裝、所有的狡辯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撕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隻想撕碎眼前一切的凶獸,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隻剩下最原始的破壞欲!他猛地彎腰,抄起腳邊被撞斷的一截沉重的實木門框碎塊!那尖銳的斷口在幽藍光線下閃爍著不祥的寒芒!
    “你去死吧!!!”楊哲嘶吼著,帶著一股同歸於盡的瘋狂,高舉著那截沉重的凶器,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書桌後依舊平靜坐著的陳默,朝著他手中林薇的遺照,朝著那個散發著幽藍光芒、似乎洞悉了一切的憶匣,狠狠地、不顧一切地砸了下去!
    沉重的破風聲呼嘯而至,帶著毀滅的氣息!
    陳默沒有躲閃。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即將落下的、足以致命的凶器。他的目光,在楊哲徹底失控、舉起凶器的那個瞬間,極其短暫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相框裏林薇永恒的笑容。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是告別?是釋然?還是更深的、無解的困惑?
    然後,在木塊帶著千鈞之力砸落前的最後一刹那,陳默動了!不是向後躲閃,而是猛地向前一撲!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如同撲向獵物的豹子,目標卻不是楊哲,而是書桌上那個幽藍屏幕瘋狂閃爍的憶匣!
    他完全無視了頭頂呼嘯而下的死亡陰影!他的左手依舊死死地、近乎虔誠地護著林薇的遺照,右手則像一道閃電,帶著一種決絕的、義無反顧的狠厲,五指箕張,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憶匣那冰冷堅硬的金屬外殼,猛拍了下去!
    “啪嚓——!!!”
    一聲刺耳得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幾乎與頭頂沉重的木塊破風聲同時響起!
    不是憶匣外殼碎裂的聲音——那東西堅固得超乎想象。而是陳默的手!他右手的指骨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瞬間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劇痛如同高壓電流般沿著手臂瞬間竄遍全身,讓他眼前猛地一黑!但他拍下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狠!
    整個憶匣被他這一掌拍得從桌麵上猛然彈跳起來,翻滾著,如同一個失控的幽藍光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徑直朝著旁邊敞開的、深不見底的落地玻璃窗——飛了出去!
    “不——!!!”楊哲砸下的動作瞬間僵在半空!他那雙被瘋狂和殺意充斥的赤紅眼睛,在看到憶匣飛出的軌跡時,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裏麵所有的瘋狂瞬間被一種更巨大、更純粹的恐懼取代!那是一種信仰崩塌般的恐懼!
    他發出了一聲比剛才更加淒厲、更加絕望的慘叫!砸向陳默的凶器方向硬生生被他用蠻力扭轉!他完全放棄了攻擊,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猛地撲向窗邊,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飛向窗外無邊黑暗的幽藍光點!
    太遲了。
    那承載著林薇記憶、承載著無數秘密、也承載著楊哲所有恐懼的憶匣,翻滾著,閃爍著最後一點幽藍的光芒,如同墜落的星辰,消失在了窗外沉沉的夜幕之中。沒有傳來任何落地的聲響,仿佛被城市的黑暗徹底吞噬。
    楊哲大半個身體都撲出了窗外,隻有一隻手還死死地抓著窗框,他死死地盯著樓下那片吞噬了憶匣的黑暗深淵,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抽氣聲,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徹底癱軟下來。
    書房裏,隻剩下沉重的、破碎的喘息聲。陳默抱著劇痛的右手和護在懷中的遺照,靠在翻倒的椅子旁,臉色慘白,冷汗浸透了額發。他看著楊哲癱在窗邊的背影,那背影劇烈地顫抖著,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絕望。
    陳默低頭,看著照片上林薇永恒的笑容,那笑容在混亂和微光中,顯得如此純淨,又如此遙遠。他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相框玻璃,像是在撫摸一個再也無法觸及的夢。
    他贏了,也輸了。
    真相,或許永遠和那個憶匣一起,埋葬在了城市的某個黑暗角落。
    清晨的陽光帶著初秋的涼意,穿過梧桐枝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擁擠的人行道上。
    陳默裹緊了一件半舊的灰色夾克,領口豎起,微微遮擋住左側太陽穴附近那塊被碎發勉強掩蓋的、微微凸起的疤痕。他低著頭,步伐不快不慢,混在上班早高峰的人流裏,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為生計奔波的都市倦客。
    右手纏著厚厚的繃帶,固定著夾板,每一次隨步伐的輕微擺動都帶來一陣悶痛,像骨頭深處埋著燒紅的鐵釘。他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更深地插進夾克口袋。
    身邊是喧囂的城市交響曲。汽車不耐煩的鳴笛,公交車進站時沉悶的刹車和泄氣聲,年輕白領們端著咖啡步履匆匆的高跟鞋叩擊地麵,還有手機外放的短視頻背景音樂和誇張的笑聲……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嘈雜的聲浪。
    陳默穿行其中,卻感覺自己像行走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真空罩子裏。外界的聲響仿佛隔著厚厚的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他的世界,隻剩下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林薇的聲音,林薇的笑容,林薇指尖的溫度,林薇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後梔子花的香氣……所有那些曾經鮮活地存在於他腦海中的細節,那些構成了他整個世界的溫暖碎片,都消失了。隨著那個被他親手拍出窗外、墜入黑暗的憶匣,徹底消失了。
    太陽穴下那塊堅硬的植入體還在,殘留著一絲冰冷的異物感。但它現在隻是一個毫無意義的金屬疙瘩,一個空蕩蕩的、被廢棄的接口。再也沒有數據流從中湧出,再也沒有記憶的碎片從中浮現。
    他得到了什麽?
    楊哲那張因極度恐懼而徹底扭曲崩潰的臉?那癱在窗邊、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背影?還有他最後那聲如同靈魂被撕裂般的絕望嘶吼?
    是。他撕開了那個男人的偽裝,看到了他深藏骨髓的罪惡和恐懼。那一刻,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快意確實短暫地衝刷過他的神經。
    但快意之後呢?
    林薇死了。她是怎麽死的?那場車禍真的是意外嗎?楊哲最後那瘋狂的舉動,是出於被揭露奸情的憤怒,還是因為更深的、更不可告人的罪行即將暴露的恐慌?他和林薇之間,除了那段灼燒陳默靈魂的婚外情,究竟還藏著什麽?那個憶匣裏,除了那段不堪的記憶和那混亂的、指向楊哲的車禍前碎片,是否還有更多他未曾發現、也永遠無法再發現的秘密?
    這些問題,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他此刻空蕩蕩的腦海深處,日夜噬咬。沒有憶匣,沒有林薇的記憶,沒有任何證據。楊哲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同“記憶永恒”公司也對此諱莫如深,仿佛從未存在過那個顧問,也從未接過一個叫陳默的客戶。一切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
    他報了警。帶著那隻骨折的手,帶著被撞壞的門框照片,帶著他關於監控、關於楊哲、關於記憶碎片中聽到聲音的陳述。接待他的警官很耐心,做著記錄,眼神裏卻帶著一種職業性的、不易察覺的懷疑。一個失去妻子的悲傷丈夫,一個聲稱被記憶公司顧問監視甚至攻擊的故事,一個無法提供任何實物證據憶匣消失)、甚至無法提供施害者有效身份證明楊哲的所有信息似乎都是假的)的指控……這一切聽起來,確實像一個悲傷過度導致妄想的精神病人的囈語。
    “陳先生,您的手需要好好休養。至於您說的情況,”警官合上記錄本,語氣帶著安撫,“我們會按程序調查‘記憶永恒’公司,也會嚐試查找您說的那個楊哲。但您也知道,記憶芯片和腦波數據這些……取證難度非常大。您先安心養傷,有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調查?陳默心裏一片冰涼。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大概率是石沉大海。
    他贏了楊哲那一刻的崩潰,卻輸掉了追尋林薇死亡真相的所有可能。他用林薇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存在,換取了一個仇敵的恐懼,卻把自己推入了永恒的、無解的迷霧深淵。
    陽光有些刺眼。陳默微微眯起眼睛,抬起頭。
    一片小小的、絨毛狀的梧桐樹種子,被微風托著,晃晃悠悠地從他眼前飄過。輕盈,潔白,在金色的陽光裏打著旋。
    他第一次注意到,原來這個季節,梧桐樹會飄這麽多絨毛。
    喜歡聖殿星魂請大家收藏:()聖殿星魂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