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父親懷表引發時空逆轉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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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倒走的懷表
>暴雨夜收到匿名包裹,裏麵是父親四十年前失蹤時戴的懷表。
>表針在午夜倒轉,我的記憶被扯回那個爆炸的實驗室。
>翻出父親塵封的筆記,每一頁都在警告:“別修正過去。”
>地下室的舊機器轟鳴著啟動,牆上浮現漩渦般的暗影。
>隻要踏入其中,就能改寫父親消失的那個瞬間。
>——代價可能是抹去我存在的世界。
閃電撕裂濃墨般的夜空,短暫照亮了門前台階上那個濕透的人影。雨水順著他廉價雨衣的帽簷瘋狂流淌,在他腳邊匯成一小片渾濁的水窪。他手裏緊緊抱著一個方正的包裹,包裹外裹著厚厚的防水油布,看上去沉重而神秘。
“沈默?”他扯著嗓子喊,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顯得微弱而模糊。
我站在門內陰影處,點了點頭,門廊昏黃的光線隻能勉強勾勒出我的輪廓。
“簽收。”他遞過來一個同樣濕透的電子簽收板,屏幕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光暈。我潦草地簽下名字,指尖冰涼。他迅速把那個沉重的包裹塞到我懷裏,觸手是硬木的冷硬質感,然後立刻轉身,幾乎是跑著衝回他那輛停在街邊、被暴雨衝刷得模糊一片的快遞車。
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上,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咆哮。屋內隻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無數鍾表齒輪咬合、指針行走匯成的、永不疲倦的滴答聲。空氣裏彌漫著舊木料、金屬油脂和漫長歲月沉澱下來的微塵氣息。這是我的王國,父親留給我的“修遠鍾表行”,一個被時間精密分割、又似乎遊離於時間之外的地方。我抱著包裹,像抱著一塊冰,快步走向工作台。
油布被粗暴地扯開,露出一個深褐色的老式木盒。盒麵沒有任何文字標識,隻有歲月留下的斑駁劃痕和磕碰的印記。盒蓋與盒身之間,卡著一張對折的白紙。我抽出它,展開。
空無一字。
心髒猛地一沉,像被什麽東西攥緊。一種冰冷的預感順著脊椎悄然爬升。指尖有些發顫,我摸索著盒蓋邊緣那冰涼的黃銅搭扣。“哢噠”一聲輕響,搭扣彈開。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了盒蓋。
盒內襯著深藍色的絨布,那絨布早已失去了鮮亮的光澤,黯淡陳舊,如同蒙塵的記憶。絨布凹陷的中心,靜靜躺著一塊懷表。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青銅的表殼,邊緣處被歲月和無數次摩挲打磨得圓潤光滑,呈現出一種溫潤內斂的光澤。然而在靠近表蓋開合處,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劃痕,像一道無法愈合的舊傷疤,猙獰地刻在那裏。閃電的白光又一次穿透窗戶,短暫地照亮表殼上那幾處暗沉的、永遠無法擦亮的汙漬——那是凝固了四十年的、氧化發黑的血跡。
我的指尖顫抖著,幾乎無法控製,輕輕拂過那道劃痕,觸感冰冷而堅硬。耳邊驟然響起父親爽朗的笑聲,帶著一點炫耀:“小子,看到沒?這是你爹我當年在廠裏跟機器較勁,不小心給蹭的!差點沒心疼死我!”那聲音如此清晰,仿佛他就在身邊。還有那血跡……那個夏夜,母親慘白如紙的臉,救護車刺耳的笛聲,以及醫院走廊裏消毒水也掩蓋不住的血腥氣……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驚動的蜂群,嗡嗡地撞進腦海。
我猛地閉上眼,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些驟然翻騰的幻影。手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誌,摸索著按下了表殼頂端的按鈕。
“嗒。”
一聲輕響,表蓋彈開。
表盤是素雅的銀白色,邊緣鑲嵌著細密的羅馬數字。表蒙玻璃光潔如新,沒有一絲劃痕,顯然被精心保護著。然而,表盤的中心……
我屏住了呼吸。
兩根纖細的藍鋼指針,如同被凍結在冰中的遊魚,死死地釘在十二點零七分的位置,紋絲不動。表盤下方,小小的秒針也凝固了。整個表盤,呈現一種詭異的、絕對的死寂。
父親失蹤的那天,就是四十年前的今天。他出門前習慣性地掏出這塊表看了一眼,笑著對母親說:“放心,晚飯前準回來,今天給默默帶他念叨了好久的奶油蛋糕。”那爽朗的聲音,那帶著寵溺的笑容,那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的蛋糕甜香……然後,就是永無止境的等待,以及最終警方冰冷的“失蹤”結論。
他出門時,我看過家裏的掛鍾。正是十二點零七分。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為什麽?這塊表為什麽會在這裏?誰送來的?四十年的空白,為何在這樣一個暴雨傾盆的午夜,以如此詭異的方式重新闖入我的生活?無數個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翻騰、撞擊。我死死盯著那兩根靜止的藍鋼指針,仿佛要穿透那光滑的表蒙,看清凝固在指針之下的、早已被遺忘的真相。
工作台上方懸掛著的幾座老式掛鍾,依舊不知疲倦地發出沉穩規律的滴答聲,那聲音此刻聽來卻異常遙遠,如同隔著厚厚的毛玻璃。牆壁上、櫥窗裏、貨架上,數不清的鍾表指針,在各自的位置上穩定地向前推進,描繪著此刻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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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無法從懷表那死寂的表盤上移開。那兩根固執地指向十二點零七分的指針,像兩根冰冷的鋼針,刺穿著現實與過往的壁壘。父親最後爽朗的笑容與母親絕望的淚眼在我腦中反複交織、撕裂。
時間,在無數個微小的齒輪齧合與遊絲舒張間,冷酷地逼近午夜。
當——當——當——!
店堂深處那座最古老的落地鍾,用它渾厚而略帶沙啞的鍾聲,莊嚴地宣告了午夜的降臨。緊接著,如同被無形的指揮棒引領,牆上、櫥窗裏、貨架上的所有鍾表,無論大小、無論新舊、無論音色洪亮還是喑啞,都加入了這場時間的合唱。此起彼伏的鍾鳴聲匯成一股洪流,瞬間淹沒了整個狹小的空間。空氣在聲波中震動,塵埃在燈光下狂舞。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包圍,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而精密的機械心髒內部,感受著它沉重有力的搏動。
就在這震耳欲聾的聲浪達到頂峰的那一瞬間!
工作台上,那枚死寂的青銅懷表,突然極其輕微地、極其詭異地——跳動了一下。
不是秒針的走動。是整個表盤,連帶那兩根凝固的藍鋼指針,猛地向下沉落了一瞬,又立刻彈回原位!那感覺,像一個瀕死的心髒被強電流狠狠擊打了一次。
我猛地撲到工作台前,眼睛死死地釘在表盤上。鍾聲的餘波還在空氣中嗡嗡震蕩,但我的世界裏隻剩下那枚青銅懷表和它令人窒息的死寂。
死寂隻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
那根纖細的秒針,毫無征兆地,逆時針撥動了一格!它跳向了一個刻度,一個在正常時間流逝中絕不可能被觸及的位置。緊接著,是第二格!第三格!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地衝上頭頂!喉嚨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我眼睜睜看著那根秒針,如同掙脫了物理法則的束縛,固執地、一步步地、朝著與時間洪流完全相反的方向,倒行而去!
哢噠…哢噠…哢噠…
這微弱的、逆向行走的聲響,在漸漸平息的鍾聲餘韻裏,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像一把生鏽的銼刀,反複刮擦著我的神經。分針也動了!它開始緩慢地、笨拙地,向著表盤左側——那個代表“過去”的方向——挪動!
“不……這不可能……”幹澀的嘶啞聲從我喉嚨裏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我的指尖冰涼,不受控製地痙攣著,想要伸出去觸碰那正在倒轉的指針,又像畏懼著某種無法理解的禁忌力量。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表殼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我的頭顱!眼前的工作台、明亮的燈光、周圍琳琅滿目的鍾表……所有的一切瞬間扭曲、拉伸、碎裂成無數道刺眼的白光!白光如同爆炸的衝擊波,蠻橫地衝垮了我意識的堤壩。劇烈的眩暈感讓我身體一軟,膝蓋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劇痛卻遙遠得如同發生在別人身上。
白光吞噬了一切,又在下一個瞬間坍縮、重組。
刺鼻的氣味率先湧入意識——濃烈的、帶著金屬焦糊味的臭氧,混合著濃硫酸獨有的、令人窒息窒息的酸腐氣息,還有一種……甜膩得發腥的鐵鏽味。那是血。
視線在一片混亂的、跳動的光影中艱難聚焦。頭頂是慘白刺眼、嗡嗡作響的日光燈管,光線因為電壓不穩而瘋狂閃爍,將眼前的一切切割成支離破碎的片段。巨大的、布滿複雜管道和儀表盤的金屬反應釜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矗立在視野中央。空氣在高溫下扭曲,發出低沉的、不祥的嘶鳴。四周是散落一地的玻璃器皿碎片,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地麵上流淌著詭異的、冒著刺鼻白煙的粘稠液體。
我像個幽靈,懸浮在這片混亂的上空,或者更確切地說,我的意識被強行塞進了某個角落的視角。我看到一個穿著沾滿油汙的深藍色工裝、頭發淩亂的男人背影。他正背對著我,弓著腰,異常專注地操作著麵前一個布滿旋鈕和閃爍小燈的控製台。那寬闊的肩膀,那微微佝僂著卻充滿力量的脊背線條,那熟悉到刻進骨子裏的姿態……
是父親!
“爸!”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卻像被無形的牆壁阻隔,消散在充斥著刺耳警報聲和金屬嘶鳴的空氣裏,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他聽不見。
控製台上,一排刺目的紅燈瘋狂閃爍,尖銳的蜂鳴聲如同死神的倒計時,一聲緊過一聲,越來越淒厲!父親的動作更快了,雙手在那些冰冷的按鈕和旋鈕間急速移動,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精準。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工裝緊緊貼在皮膚上。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超負荷的專注和力量。
“該死!停下!快停下!”他猛地捶了一下控製台麵板,對著那閃爍的紅燈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那聲音裏充滿了疲憊、憤怒和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懼。這聲音,這語氣……是我從未在家中聽過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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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怒吼的下一秒!
轟——!!!
視野中心那巨大的金屬反應釜,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毀滅性的光芒!那不是火焰,是純粹的能量宣泄!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父親弓著的背影,吞噬了整個視野!沒有聲音,或者說,那聲音巨大到超越了聽覺的極限,隻剩下一片純粹的、毀滅性的空白。
“爸——!!!”
我自己的意識在這片白光中發出無聲的、撕心裂肺的尖嘯!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碎!巨大的悲痛和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灌滿了我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白光猛地收縮、消失。
我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牽扯著肺葉,讓我幾乎無法呼吸。眼前是熟悉的工作台,明亮的燈光,周圍鍾表依舊在平穩地滴答作響。但空氣裏,仿佛還殘留著那實驗室裏刺鼻的臭氧、酸腐和血腥的混合氣味。
我的視線僵硬地、一寸寸地挪向工作台中央。
那塊青銅懷表,安靜地躺在深藍色的絨布上。兩根藍鋼指針,如同最冷酷的嘲弄,依舊穩穩地指向——十二點零七分。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倒轉,那場撕心裂肺的爆炸,都隻是我瀕臨崩潰的神經製造出的幻覺。
但膝蓋上傳來真實的、火辣辣的疼痛。口腔裏還彌漫著恐懼帶來的、揮之不去的鐵鏽腥氣。心髒的狂跳和肺葉的抽痛更是無比真實。
那不是幻覺。
父親最後絕望的怒吼,那毀滅性的白光……四十年前他消失的真相,竟然是被卷入了一場可怕的實驗事故!而這塊表,這塊詭異倒轉的表,像一把冰冷的鑰匙,強行撬開了那扇被塵封了四十年的、血淋淋的門!
為什麽?它為什麽能倒轉?為什麽偏偏把我拉回那個時刻?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亂的思緒:父親留下的東西!他一定留下了什麽!除了這塊表,一定還有別的!關於他的研究,關於那次事故,甚至……關於這塊表的秘密!
一股近乎蠻橫的力量支撐著我從地上爬起來。膝蓋的疼痛被巨大的急切感壓製。我跌跌撞撞地衝出店堂,穿過堆滿待修鍾表和零配件的狹窄過道,直奔樓梯。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沉重、急促。
閣樓的門把手落滿了厚厚的灰塵,冰冷硌手。我幾乎是用身體撞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紙張黴變、灰塵和舊木腐朽的氣味撲麵而來,嗆得我劇烈咳嗽。閣樓裏一片漆黑,隻有身後樓梯間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堆積如山的舊物輪廓,像一座座沉默的墳塋。
我摸索著找到牆上的開關,“啪嗒”一聲。一盞瓦數極低的白熾燈在頭頂亮起,昏黃的光線勉強驅散了門口一小片濃稠的黑暗,卻讓深處堆積的雜物陰影顯得更加巨大、猙獰。角落裏堆著蒙塵的舊家具、廢棄的自行車骨架、落滿灰塵的箱子……這裏像一個被時光遺忘的垃圾場。
目標明確——牆角那個深綠色的、笨重的軍用鐵皮櫃。那是父親年輕時用過的,他失蹤後,母親不允許任何人動裏麵的東西。櫃門上掛著一把早已鏽跡斑斑的老式黃銅掛鎖。
我撲到櫃子前,手指急切地拂去鎖扣上厚厚的積塵。沒有鑰匙。記憶中,那把小小的黃銅鑰匙,似乎隨著父親的消失也一並遺失了。時間緊迫的感覺如同火焰灼燒著神經。我轉身衝下樓,衝進工具間,抄起一把沉重的羊角錘和一支粗壯的螺絲撬棍,又狂奔回閣樓。
昏黃的燈光下,我喘著粗氣,將冰冷的撬棍尖端狠狠楔進掛鎖與櫃門鐵皮之間那狹小的縫隙。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撬棍向下猛地一壓!
“嘎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撕裂聲響起,鏽蝕的鎖扣發出痛苦的呻吟,扭曲變形。我再次發力,肌肉繃緊,汗水瞬間從額頭滲出。
“哐當!”
一聲脆響,那把鏽蝕的掛鎖連同鎖扣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從櫃門上撕裂下來,掉落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我扔掉撬棍,顫抖著手,猛地拉開了沉重的鐵櫃門。
一股更濃烈的陳舊紙張和塵埃氣味洶湧而出。櫃子裏塞得滿滿當當。最上麵是一些褪色的老照片、幾本泛黃的《無線電》雜誌、幾件疊得整整齊齊但早已過時的舊工裝。我粗暴地將它們撥開,手指急切地向深處探去。
觸到了!一個厚實的、硬殼的筆記本。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將它抽了出來。筆記本是深藍色的硬質封麵,邊緣磨損得厲害,四個角都卷了起來。封麵正中,用遒勁有力的鋼筆字寫著兩個大字:
沈修遠
——父親的名字。
我抱著筆記本,幾乎是滾爬著挪到燈光稍亮一些的閣樓門口。席地而坐,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迫不及待地翻開了那沉重的硬殼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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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張已經泛黃發脆,帶著明顯的潮氣。扉頁上,是父親熟悉的、剛勁有力的字跡,寫著一段話,墨跡似乎比後麵的更深:
> 時間,非線,亦非環。
> 它是無數可能性的織錦,每一次幹涉,都在撕裂既有的紋路。
> 妄圖修正一個點,代價可能是整幅圖景的崩毀。
> 慎之!慎之!
“無數可能性…撕裂…崩毀…”我喃喃念著這幾個詞,指尖劃過那力透紙背的墨跡,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扉頁的警告像冰冷的預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我深吸一口氣,翻開了下一頁。
接下來的內容,遠超出我的想象。沒有日常瑣事的記錄,沒有父子溫情,隻有冰冷、複雜、令人頭暈目眩的公式、潦草繪製的電路圖、能量場模型草圖,以及大量關於“時空節點”、“維度共振”、“熵減臨界點”的艱澀推演和猜想。字裏行間充滿了狂熱、專注,還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探索欲。這根本不是父親的維修日誌,這是一本……時空物理研究的實驗筆記!
我急切地、一頁頁地翻下去,目光在那些如同天書般的符號和圖表上急速掃過,試圖捕捉與那場事故、與那塊詭異懷表相關的蛛絲馬跡。指尖劃過發脆的紙頁,發出沙沙的聲響,在死寂的閣樓裏格外清晰。
翻到筆記的後半部分,紙張上的字跡開始發生變化。不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嚴謹,而是變得異常潦草、急促,許多地方被反複塗改,留下大團大團的墨漬,仿佛書寫者內心正經曆著劇烈的衝突和掙紮。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終於,在接近末尾的某一頁,我的目光死死地釘住了!
那一頁的頂端,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 “原型機”實測記錄代號:“溯時之錨”)
下麵緊接著是一段描述,字跡因為激動或恐懼而劇烈顫抖:
> ……指針倒轉現象穩定!局部時空回溯確認!但……代價!巨大的代價!
> 錨點周圍半徑三米內,物質結構出現不可逆熵減紊亂!塑料脆化,金屬晶格畸變,有機組織……後麵幾個字被用力劃掉,墨跡幾乎穿透紙背)
> 修正過去?不!是在製造更恐怖的裂痕!
“熵減紊亂…物質畸變…有機組織……”我盯著那幾個被粗暴劃掉又隱約可辨的字,一股冰冷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心髒。父親在恐懼什麽?他看到了什麽?
我的手指下意識地快速翻動,紙張發出嘩啦的聲響。目光掃過後續幾頁更加混亂的推演和警示。突然,在倒數第三頁的底部,一行巨大的、用紅墨水反複描粗、幾乎力透紙背的字,如同血淋淋的警告,猛地撞進我的眼簾:
> 別修正過去!
> 別修正過去!!
> 別修正過去!!!
一連三遍!每一遍都比前一遍更加用力,更加狂亂!那三個巨大的感歎號,像三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紅墨水深深沁入發黃的紙頁,仿佛書寫者蘸著自己的血在呐喊。
父親早已預見!他預見了有人或許就是他自己)會忍不住去觸碰那個禁忌的按鈕,妄圖改寫那個爆炸的瞬間!他用盡最後的理智,在這本可能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筆記裏,發出了最絕望的嘶吼!
“別修正過去……”我失神地重複著,聲音幹澀沙啞。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那三個血紅的“別”字,冰冷的恐懼感如同毒蛇,纏繞著心髒,越收越緊。
就在這時——
嗡……
一種低沉到幾乎無法被聽覺捕捉、隻能通過骨骼和內髒感受到的震動,毫無征兆地從腳下傳來。非常微弱,像沉睡的巨獸在深淵中翻了個身。緊接著,是極其細微的、金屬部件摩擦的“哢噠”聲,仿佛某種塵封了無數歲月的龐大機器,被無形的力量喚醒,內部的齒輪在艱難地、試探性地咬合了第一下。
我猛地抬頭,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聲音的來源……不是閣樓!是更下方!是……地下室!
父親鍾表店的地下室,那是我記憶中絕對的禁區。小時候,那扇厚重的、永遠緊鎖的橡木門,是母親嚴厲禁令的核心。她從未解釋過原因,隻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和眼神告訴我:“別下去,默默,永遠別下去。” 童年模糊的記憶碎片裏,似乎隻有一次,父親穿著沾滿油汙的工裝褲,手裏拿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形狀奇特的巨大扳手,匆匆從裏麵出來,看到我時,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難以形容的驚惶,然後迅速鎖上了門。那種驚惶,年幼的我無法理解,卻深深印在了記憶深處。
後來,母親也走了。那扇門,連同它背後的秘密,被我用更多的雜物、廢棄的鍾表外殼和厚厚的灰塵徹底掩埋、遺忘,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此刻,這來自地底的、微弱的震動和金屬摩擦聲,卻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的鎖孔!父親筆記本裏那血紅的警告、懷表詭異的倒轉、實驗室爆炸的幻象……所有線索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瘋狂地指向那扇塵封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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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我喃喃自語,身體裏的血液仿佛在瞬間被點燃,又在下一秒凍結。恐懼和一種近乎宿命的瘋狂在血管裏激烈交戰。筆記本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衝下閣樓的樓梯,穿過寂靜的店堂。目光掃過工作台——那塊青銅懷表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指針頑固地指向十二點零七分,像一個無聲的倒計時器。我沒有停留,徑直衝向店鋪後部那個被雜物堆積得幾乎無法辨認的角落。
空氣裏彌漫著灰塵和腐朽的氣息。我發瘋似的將堆疊的破舊鍾表外殼、沉重的木箱、蒙塵的舊家具用力掀開、推到一旁。動作粗暴而急切,揚起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翻滾,嗆得我連連咳嗽,眼睛刺痛。指甲在粗糙的木箱邊緣刮破,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終於,在挪開一個沉重得令人手臂發麻的舊立櫃後,那扇門顯露出來。
厚重的老橡木門板,深褐色,布滿歲月留下的劃痕和蟲蛀的小孔。門把手是黃銅的,早已氧化發黑,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垢。門縫被經年累月的灰塵徹底封死,像一道幹涸的泥漿。最顯眼的,是門上那把巨大的、結構複雜的機械鎖,鎖孔深不見底,透著一股冰冷的拒絕。
沒有鑰匙。記憶裏,那把鑰匙的模樣早已模糊不清。
我轉身衝出雜物堆,奔向工具間。目光在掛滿工具的牆壁上急速掃過。羊角錘?太小。管鉗?可能不夠力。最終,我的視線落在一根沉甸甸的撬棍和一把巨大的長柄鋼撬俗稱“大鐵棍”)上。沒有任何猶豫,我抄起這兩件冰冷的凶器,又衝回那扇門前。
將大鐵棍尖端那堅硬的平口,狠狠插入門板與門框之間最脆弱的縫隙。雙手緊握撬棍,用盡全身力氣,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呃——啊!” 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木材呻吟聲驟然響起!灰塵如同瀑布般從門框上方簌簌落下。厚重的橡木門板在巨大的蠻力下痛苦地扭曲、變形!門框邊緣的木屑開始崩裂、飛濺!那把結構複雜的機械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內部的簧片和卡榫在巨大的應力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給我開——!” 我再次咆哮,將最後一絲力氣也壓了上去!
“哐啷!!!”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巨響!那把堅固的機械鎖連同固定它的厚重合頁,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暴力硬生生從門板上撕裂、崩飛!扭曲的金屬零件和碎裂的木塊四散飛濺,打在臉上生疼。沉重的橡木門板失去了束縛,帶著一陣呼嘯的風聲和漫天的塵埃,向內猛地洞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重機油味、陳年鐵鏽味、臭氧電離後的刺鼻氣息以及……某種無法言喻的、仿佛來自時間本身的、冰冷的“空無”感的氣流,如同封印了四十年的惡龍吐息,猛地從門內洶湧而出!
我被這股強大的氣流衝得一個趔趄,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穩。心髒狂跳得如同戰鼓,幾乎要衝破胸膛。灰塵嗆入氣管,引發劇烈的咳嗽,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我抬起手臂,徒勞地揮開眼前翻滾的灰霧,眯起眼睛,朝那黑暗的洞口內望去。
裏麵沒有燈光。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我扶著門框,劇烈地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四肢,但一種更強大的、近乎偏執的衝動在血液裏燃燒。父親筆記本裏血紅的警告在腦中尖銳地鳴響,但那塊倒轉的懷表,那場毀滅性的白光,父親消失的背影……這些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驅散了猶豫。
我踉蹌著轉身,衝到工作台前,一把抓起那個沉重的老式黃銅手電筒——那是父親留下的老物件,沉甸甸的,外殼被摩挲得光滑。用力按下開關。
“啪!”
一道昏黃的光柱刺破了黑暗。光柱裏,無數細小的塵埃瘋狂舞動。
我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鐵鏽和臭氧的冰冷空氣灌入肺腑,帶著一種異樣的刺痛感。然後,握緊手電筒,一步踏進了那未知的黑暗。
腳下是粗糙的水泥台階,冰冷堅硬。手電筒的光柱在我身前投下一個搖晃的光斑,勉強照亮前方幾步的距離。台階陡峭,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心。空氣中那股混合著機油、鐵鏽和奇異“空無”感的味道越來越濃重,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壓力。
走了大約十幾級台階,眼前豁然開闊。光柱掃過,照亮了這間深埋地下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大約有半個店鋪大小。地麵和牆壁都是粗糙的混凝土,沒有任何裝飾,隻有冰冷的工業感。角落裏堆放著一些蒙著厚厚灰塵的、看不清用途的金屬零件和線纜盤。
但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就被地下室中央那個龐然大物死死地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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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難以名狀的巨大裝置。
它的基座由厚重、布滿褐色鏽跡的鋼板焊接而成,牢固地鉚接在混凝土地麵上。基座之上,矗立著數個大小不一、形狀怪異的金屬腔體,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真空管或是某種能量聚焦器,表麵纏繞著粗如兒臂、同樣鏽跡斑斑的銅質線圈。線圈的連接處,能看到巨大的、絕緣瓷瓶已經發黃開裂。無數粗細不一、顏色各異的電纜如同怪物的血管和神經,從這些腔體上延伸出來,雜亂地鋪在地上,或接入牆壁上幾個布滿旋鈕、儀表和早已模糊不清標簽的控製麵板。其中一塊麵板上,幾個巨大的、玻璃罩已經碎裂的真空管,如同死掉的眼睛,空洞地瞪著。
整個裝置,透著一股強烈的、屬於上一個時代的、粗獷而危險的工業氣息。它安靜地蟄伏在塵埃和陰影中,像一頭沉睡了四十年的鋼鐵巨獸。盡管它此刻無聲無息,但僅僅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這就是父親筆記裏提到的“原型機”?那個代號“溯時之錨”的東西?
手電筒的光柱顫抖著,緩緩掃過這頭鋼鐵巨獸。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基座旁邊的一個東西。
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屬平台,從基座的鋼板上延伸出來。平台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凹陷下去的卡槽。
那個形狀……那個大小……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仿佛有一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
我幾乎是撲了過去,手電筒的光柱死死鎖定在那個卡槽上。青銅的顏色,邊緣圓潤的弧度,還有卡槽內部隱約可見的、用於傳導或定位的細小金屬觸點……
分毫不差!
我顫抖著手,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了那塊冰冷的青銅懷表。它的指針,依舊固執地指向十二點零七分。我低頭看看手中的表,又抬頭看看那個凹陷的卡槽,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種宿命般的、令人窒息的契合感,扼住了我的心髒。父親失蹤時佩戴的懷表,竟然是啟動這台恐怖機器的……鑰匙?
“嗡……”
就在我意識到這恐怖關聯的瞬間,地下室深處,那台沉寂的鋼鐵巨獸內部,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低沉到極致的嗡鳴!像某種巨大引擎在深淵中開始了第一次試探性的轉動。緊接著,是幾聲清脆的“哢!哢!哢!”,如同巨大齒輪在鏽蝕多年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撬動、齧合!
我驚得猛地後退一步,手電筒的光柱劇烈晃動。
嗡鳴聲並未停止,反而在迅速增強!低沉的聲音開始在整個地下空間裏共振、放大!腳下粗糙的水泥地麵傳來清晰的震動感,細小的灰塵簌簌地從天花板上落下。那些纏繞在巨大腔體上的、粗如兒臂的銅線圈,其表麵的厚重鏽跡竟然開始簌簌剝落!線圈本身,開始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的、近乎幻覺的幽藍色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的電流,在鏽蝕的銅線間緩緩流淌、明滅不定。
控製麵板上,幾個早已蒙塵、指針歸零的儀表盤,內部的指針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發出噠噠噠的輕響!其中一個最大的壓力表,指針猛地向上彈起,在刻度盤上瘋狂地左右搖擺!
能量!這台沉睡了四十年的機器,正在被喚醒!被它遺失的“鑰匙”——我手中這塊倒轉的懷表——所喚醒!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父親筆記本裏血紅的警告如同警鍾在腦中轟鳴:“別修正過去!代價可能是整幅圖景的崩毀!” 我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逃離,逃離這正在蘇醒的鋼鐵噩夢!
然而,晚了。
就在我後退的刹那,地下室最深處、那台機器正對著的、原本是粗糙混凝土的牆壁上,異變陡生!
空氣像高溫下的柏油路一樣開始扭曲、波動。混凝土牆麵的質感變得模糊、融化。一個漩渦……一個巨大無比的、緩慢旋轉的暗影漩渦,如同滴入水中的濃墨,無聲無息地在牆壁中央暈染開來!
它並非純粹的黑暗,而是由無數流動的、層次分明的暗影構成,深灰、墨黑、暗紫……層層疊疊,緩慢而沉重地旋轉著。漩渦的中心深不見底,散發出一種冰冷到極致、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吸力。目光一旦觸及那漩渦的中心,就感覺自己的意識、甚至靈魂,都要被那無盡的暗影拖拽進去,碾成齏粉!漩渦的邊緣,光影劇烈地扭曲、撕裂,發出無聲的尖嘯,仿佛空間本身正在被這股恐怖的力量強行撕開一道通往未知的裂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緩慢旋轉的暗影渦流深處,一些破碎的、閃爍不定的畫麵如同沉船殘骸般,時隱時現!
——巨大金屬反應釜冰冷的輪廓,在幽暗的背景中一閃而過!
——布滿按鈕和閃爍紅燈的控製台麵板,影像扭曲得像哈哈鏡!
——最清晰、也最刺痛的,是那個穿著深藍色工裝、弓著腰的背影!他正在瘋狂地操作著什麽,肩膀因為用力而緊繃著!那背影,正是我父親!是爆炸前最後一刻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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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漩渦無聲地旋轉著,散發著致命的吸力和刺骨的寒意。漩渦深處,父親在爆炸前最後一刻那弓著腰、瘋狂操作的背影,如同最殘酷的誘餌,反複閃現,每一次都精準地刺穿我的心髒。
恐懼和一種近乎毀滅的衝動在血管裏瘋狂撕扯。父親血紅的警告在腦中炸響:“別修正過去!代價可能是整幅圖景的崩毀!” 那代價是什麽?是我存在的這個世界嗎?是母親含辛茹苦的等待?是我這四十年來擁有的一切?它們會像從未存在過一樣,被徹底抹去?
冷汗浸透了我的後背,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握著青銅懷表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劇烈地顫抖著。表殼冰冷的觸感卻像烙鐵一樣灼燒著我的掌心。
漩渦旋轉著,無聲地發出召喚。父親那個凝固在爆炸白光前的背影,在暗影中又一次清晰地浮現。這一次,我甚至能看到他鬢角滲出的汗珠,能感受到他動作裏那種拚盡一切的絕望。
“爸……” 喉嚨裏滾出一聲破碎的哽咽。四十年的思念、四十年的空洞、四十年的“如果當初”……在這一刻匯聚成一股足以衝垮所有理智的洪流。筆記本裏那些冰冷的公式、熵減的警告、物質崩解的恐怖描述……在父親即將被白光吞噬的背影麵前,突然變得那麽蒼白無力。
代價?如果代價是失去這從未真正擁有過父親的世界……那這世界,對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一股近乎悲壯的決絕猛地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猶豫。我低頭,死死盯著手中那塊冰冷的青銅懷表。它的指針,依舊頑固地指向十二點零七分——那個父親本該出門去買蛋糕,卻走向毀滅實驗室的時刻。
“修正過去……” 我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手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猛地按向懷表側麵的調時旋鈕!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金屬的瞬間,仿佛有細微的電流竄過。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小小的旋鈕,朝著與正常時間流逝完全相反的方向——逆時針——狠狠擰動!
嗒。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機械聲響。
表盤上,那根頑固地指向“7”7)的分針,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清晰地,逆時針跳動了一格!穩穩地指向了羅馬數字“6”6)的位置!
十二點零六分!
就在分針歸位的刹那——
轟——!!!
整個地下室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搖晃了一下!那台沉寂的鋼鐵巨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聾的咆哮!所有纏繞的銅線圈瞬間爆發出刺目欲盲的幽藍強光,電流的嘶鳴聲尖銳得如同萬千厲鬼的哭嚎!控製麵板上所有的儀表指針瘋狂地衝向紅色極限區域,玻璃表盤在巨大的壓力下紛紛炸裂!
牆壁上,那個緩慢旋轉的暗影漩渦,轉速驟然飆升!無數層次的暗影被狂暴地攪動、拉伸,中心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猛地擴張!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如同實質的鐵鏈,瞬間纏繞住我的身體,將我狠狠地向那旋轉的暗影中心拖拽!
漩渦深處,父親在實驗室的畫麵驟然變得無比清晰、無比巨大!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完整的場景!巨大的反應釜,閃爍的紅燈,父親弓著腰的背影,他那沾滿油汙的工裝後背近在咫尺!他甚至微微側了一下頭,仿佛察覺到了什麽……那側臉的輪廓,那緊抿的嘴角,那額角的汗水……清晰得令人窒息!
時間!就是此刻!爆炸前最後的關鍵時刻!
“爸——!!!”
我用盡生命中最後的氣力,發出了一聲超越恐懼、超越時空界限的嘶吼!身體被那狂暴的吸力拉扯著,雙腳離地,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身不由己地撲向那旋轉的、吞噬一切的暗影漩渦!
漩渦中心那冰冷的黑暗和父親清晰無比的背影,瞬間填滿了我的整個視野。
父親筆記扉頁上那力透紙背的警告,此刻如同燃燒的火焰,最後一次灼燒過即將被漩渦吞沒的意識:
> 妄圖修正一個點,代價可能是整幅圖景的崩毀。
他調轉表針,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那片旋轉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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