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壁櫥塗鴉揭開失蹤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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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櫥裏的對不起
>回鄉下參加父親葬禮時,我在他房間的壁櫥裏發現一張陳舊的兒童塗鴉。
>畫中一個穿紅裙的女人躺在浴缸裏,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對不起”。?
>整理父親遺物時,我找到他二十年前的日記,裏麵記錄著每年同一天都是他的“贖罪日”。
>我查了日期,那天正是鄰居太太失蹤的日子。
>檢測塗鴉顏料後,我發現畫是在鄰居太太失蹤後一周內畫的。
>深夜挖開自家浴室地磚時,我在下麵看到了一縷黑色長發。
>這時玄關突然傳來敲門聲。
雨點砸在宮本家祖屋老舊的青瓦上,劈啪作響,如同無數冰冷的手指敲打著屋頂。我跪在守靈夜的坐墊上,膝蓋早已麻木。父親宮本一郎那張被放大的遺照擺在佛龕中央,照片裏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開襟毛衣,花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嘴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直線,眼神透過鏡頭,帶著生前那種慣有的、不容置疑的審視,冷冷地俯視著靈前空蕩的榻榻米。空氣裏彌漫著線香燃燒後的苦澀氣味,混雜著老房子木料和榻榻米深處滲出的、經年累月的黴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幾個本家親戚早已告辭,留下的話尾在潮濕的空氣裏迅速消散,隻剩下空洞的客套餘音。偌大的老宅,此刻隻剩我和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還有窗外永無休止的雨聲。山間的風穿過縫隙,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在黑暗裏遊蕩、歎息。
守夜結束,我僵硬地起身,關節發出輕微的脆響。依照規矩,該整理父親的遺物了。他生前一直固執地獨自守著這座祖屋,拒絕搬去城裏和我同住,仿佛這幽暗、潮濕、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空間,才是他唯一認可的歸宿。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推開吱呀作響的移門,一股濃烈的老人味和舊書紙張的氣味撲麵而來。陳設簡單到近乎貧瘠:一張矮桌,一個被褥卷起的被爐,一個矮小的衣櫃,還有一個嵌入牆壁、刷著深褐色老漆的壁櫥。
壁櫥的門緊緊關著,那把老式的黃銅掛鎖掛在搭扣上。我毫無防備地伸手,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鎖扣,輕輕一扳——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鎖竟然開了。
這鎖,父親在世時永遠鎖著,鑰匙從不離身。我曾以為裏麵藏著什麽了不得的寶貝,或是家族重要的文書。此刻,它卻毫無防備地敞開了。
我拉開沉重的壁櫥門。裏麵空間意外地深,光線昏暗。上層疊放著幾床同樣散發著樟腦丸和灰塵味道的被褥。下層空空如也,隻有角落隨意丟著幾個舊紙箱。我蹲下身,目光掃過積滿灰塵的壁櫥底板。就在我準備移開視線時,角落牆壁上一塊顏色略深的長方形痕跡攫住了我——像是一塊木板被嚴絲合縫地嵌了回去。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沿著那細微的縫隙摳進去。指甲縫裏立刻填滿了陳年的汙垢,但那塊木板竟真的鬆動了一下。心猛地一跳,我屏住呼吸,用指尖一點一點往外撬。木板終於被撬開了,無聲地滑落在我腳邊。
壁櫥背板的後麵,竟是一個小小的、黑黢黢的夾層空間。一股更濃鬱的、混合著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湧了出來。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夾層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邊緣蜷曲、顏色發黃發脆的紙片,孤零零地躺在積灰的角落。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捏了出來。展開。
一張蠟筆畫。
線條笨拙、稚嫩,顯然是孩童的手筆。用的是最普通的那種蠟筆,顏色因年代久遠而變得黯淡斑駁。畫麵構圖簡單得令人心頭發緊:一個方形的浴缸,裏麵躺著一個人形。蠟筆塗出了長長的黑發,還有一件刺目的、用大紅色蠟筆反複塗抹的裙子。浴缸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字,筆跡用力,透著一股孩子氣的認真,卻又因控製不好力道而顯得扭曲變形:
對 不 起
手電筒的光束在那三個字上凝固。一股寒意猛地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窗外的雨聲仿佛被驟然放大,嘩啦啦地衝刷著屋頂和窗欞,卻蓋不住我胸腔裏那顆心髒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震得耳膜生疼。浴缸,紅裙,黑發,還有那句突兀的“對不起”……這詭異的塗鴉,為什麽會藏在父親緊鎖的壁櫥深處?畫裏的人是誰?畫的人……又是誰?
我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將那張薄薄的、承載著不祥畫麵的紙片丟在榻榻米上。它無聲地攤開,畫中那個穿著紅裙、躺在浴缸裏的模糊人形,正對著天花板,也正對著我。那三個歪扭的字,如同刻進我的視網膜裏。
寒意並非錯覺。它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著我的脊椎,無聲無息地向上攀爬,最終盤踞在我的後頸,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戰栗。我幾乎是踉蹌著退後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勉強穩住身體。那幅畫就躺在眼前,在昏暗的光線下,那刺目的紅色裙擺和歪扭的字跡,散發著無聲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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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緊鎖的壁櫥,隱藏的夾層,這詭異的塗鴉……它像一個冰冷的鉤子,猝不及防地鉤開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模糊的畫麵在腦中閃現:濕漉漉的雨天,村口小賣部前聚集的人群,大人們壓低的、帶著驚惶的議論聲,還有警車車頂旋轉的紅藍燈光,無聲地撕裂了小山村的平靜。記憶的碎片零散而混亂,隻有一個名字異常清晰地浮出水麵——遠藤雅子。住在村尾的遠藤太太。她是在我上小學幾年級的時候……突然消失的?我記得母親後來似乎提過一句,說遠藤先生找遍了附近的山林,報了警,最後卻不了了之。人們私下議論,說她大概是跟什麽人跑了。
畫裏的紅裙女人……會是遠藤雅子嗎?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瘋狂纏繞。我猛地彎腰,幾乎是撲過去重新撿起那張畫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把它翻過來,再翻過去,對著光線仔細查看每一個角落。沒有日期,沒有署名,隻有這張蠟筆畫本身,像一個沉默而驚悚的謎題。
壁櫥的夾層裏再無他物。我失魂落魄地退出房間,帶上那扇仿佛隔絕著兩個世界的移門。整個老宅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固執地響著,單調而沉重。這一夜,我躺在客房的舊被褥裏,輾轉反側。每一次閉上眼睛,那幅畫就清晰地浮現在黑暗中:浴缸、紅裙、黑發、歪扭的字跡……它們無聲地組合、變幻,最終與童年記憶裏警車閃爍的紅藍燈光重疊在一起,攪得神經末梢都在尖叫。
葬禮結束後的幾天,我把自己關在老宅裏,開始了漫長而壓抑的遺物整理。每一件舊物都帶著父親的氣息,冰冷而遙遠。矮桌抽屜裏塞滿了各種票據、證件、老花鏡盒。我機械地分揀著,動作遲緩,心思卻全在那幅畫上。
直到我的指尖在抽屜最深處,觸到一個硬殼筆記本的粗糙邊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幾乎是粗暴地撥開上麵的雜物,將它抽了出來。深藍色的硬塑料封皮,邊緣磨損得厲害,顏色已經發白。封麵沒有任何文字,樸素得近乎刻意。翻開,內頁是那種老式的藍線橫格紙。第一頁,赫然是父親那熟悉的、一絲不苟的鋼筆字跡,寫著年份:
昭和六十二年1987年)
年份下方,是父親工整列出的月份日期。我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飛快地往後翻。紙張在指尖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某種不祥的預兆。年份一年年過去,父親的筆跡從剛勁變得略顯虛浮,記錄的內容也越發簡略,無非是天氣、瑣事、偶爾的書摘或簡短感想。
我的目光像鷹隼般掃過那些日期,掠過那些無關緊要的日常記錄。突然,指尖停在某一頁的中間。
十月十七日。
日期下麵,隻有一行字,筆跡比平時略重,墨跡似乎也更深一些,透著一股壓抑的力量:
贖罪日。
我的心猛地一沉。十月十七日?這個日期像一枚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我混亂的記憶。遠藤雅子……她是什麽時候失蹤的?我拚命在模糊的童年碎片裏搜尋。那個雨天,警車的燈光……時間感在孩子的記憶裏總是混亂的,但那個日子,似乎就在深秋?寒意再次攫住了我。
我幾乎是屏著呼吸,繼續往後翻。紙張嘩嘩作響,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1988年,十月十七日,同樣的一行字:
贖罪日。
1989年,十月十七日:
贖罪日。
……年複一年,從未間斷。筆跡從有力到微顫,墨色從深濃到淺淡,但“贖罪日”那三個字,如同烙印般固執地出現在每一年的十月十七日。直到筆記本的最後一頁,那是去年,父親已經病重,字跡虛弱得幾乎難以辨認,但那個日期下,依然歪歪扭扭地寫著:
贖罪日。
啪嗒。
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砸在泛黃的紙頁上,迅速洇開一小團深色的濕痕。我猛地合上筆記本,仿佛被它燙傷了手。贖罪日……十月十七日……遠藤雅子的失蹤……還有那張藏在壁櫥深處的詭異塗鴉!這些碎片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捏合在一起,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我衝到客廳,抓起桌上的手機。指尖冰涼,好幾次才按對了搜索鍵。顫抖著輸入關鍵詞:“岐阜縣 飛驒市 鬆尾村 女性失蹤案 昭和年代”。
屏幕轉了幾圈,跳出的信息寥寥無幾。一則來自本地小報的電子剪報縮略圖吸引了我的目光。日期赫然是:昭和六十二年十月二十日。
點開。
標題簡短而冰冷:《鬆尾村一女性下落不明,警方持續搜索中》。
正文更短:
“……本月十七日,鬆尾村村民遠藤雅子時年三十二歲)於家中失蹤。據其丈夫遠藤正雄稱,當日下午未見異常,傍晚歸家後發現妻子及部分個人物品不見蹤影,多方尋找未果後報警。警方初步勘察現場未發現打鬥及外人侵入痕跡,已擴大搜索範圍至周邊山林河道。目前案件仍在調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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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六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父親日記裏,第一個“贖罪日”的年份和日期。
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衝向頭頂。我癱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映著我失血的臉。日記本冰冷地躺在手邊,那三個重複了二十多年的“贖罪日”,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靈魂深處。遠藤雅子,那個穿著紅裙記憶中她似乎總愛穿一條暗紅色的碎花裙子?)消失在秋日裏的鄰居太太。父親緊鎖的壁櫥裏,那幅浴缸中的紅裙女人塗鴉……
“對不起”。
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如同鬼魅的低語,再次在死寂的房間裏響起。
不行!僅僅是日期和日記的對應,能說明什麽?我需要更確鑿的證據!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我。那幅塗鴉!它的年代!如果……如果它畫於遠藤雅子失蹤之後不久……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冷,卻又帶著一種自毀般的衝動。
我猛地站起,衝回父親房間,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發黃的塗鴉紙片用幹淨的塑料文件袋裝好。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將所有噩夢般的碎片釘死的答案。
第二天,我驅車近兩個小時,來到市裏唯一一家能做微量物證和年代檢測的私人實驗室。接待我的技術員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聽我含糊地說想鑒定一張舊畫的大致年份,又看到文件袋裏那張簡陋的兒童塗鴉時,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困惑。
“這個……蠟筆的成分相對簡單,風化程度受保存環境影響很大,很難精確到年。”他推了推眼鏡,“我們隻能嚐試分析顏料成分,再對比一下紙張的老化程度,給出一個非常寬泛的時間範圍區間,誤差可能很大。”
“請務必試試!”我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任何線索都好!費用不是問題。”
或許是看我臉色過於蒼白,眼神裏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偏執,技術員最終點了點頭:“好吧,我們盡力。結果大概需要三到五個工作日。”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了煎熬。我回到鬆尾村的老宅,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仿佛籠罩上了一層陰森的濾鏡。鄰居們偶爾投來的目光,似乎也帶上了探究的意味。我把自己關在父親房間裏,一遍遍翻看那個深藍色的硬皮日記本,目光死死鎖住每一頁的“十月十七日”。贖罪?父親在向誰贖罪?為了什麽?
那幅塗鴉的畫麵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浴缸……老宅的浴室!父親在世時,那個小小的、鋪著白色瓷磚的浴室,似乎翻新過?我依稀記得母親提過,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就是昭和六十二、六十三年左右?為了裝那個新式的浴缸!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我衝進浴室。燈光慘白,照在牆壁和地麵那些老舊的白色方形瓷磚上。瓷磚邊緣的勾縫劑早已發黃變黑。我蹲下身,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每一寸地麵。靠近浴缸下方的位置,有幾塊瓷磚……顏色似乎比周圍的要稍微新一點?勾縫劑的顏色也略淺。雖然極其細微,但在刻意觀察下,確實存在差異!像是……後來被撬開又重新鋪回去過!
嗡——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退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徹骨的冰冷和眩暈。我踉蹌著扶住冰冷的浴缸邊緣才沒有摔倒。塗鴉上的浴缸,父親翻修過的浴室,日記裏的贖罪日,失蹤的遠藤雅子……所有的線索,都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最終指向腳下這片散發著淡淡黴味和清潔劑氣味的瓷磚地麵。
第五天,實驗室的電話終於來了。技術員的聲音透過聽筒,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平靜,卻在我耳中如同驚雷:
“宮本女士,關於您送檢的那份蠟筆畫樣本,我們做了初步分析。顏料成分是昭和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期市麵上常見的廉價蠟筆品牌。紙張纖維的老化程度,結合我們實驗室的模型推算……”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字句,“……樣本暴露在類似您描述的夾層環境相對封閉但非完全隔絕)下,其物理和化學變化狀態,高度吻合距今約二十至二十二年之間的時間跨度。”
二十至二十二年。
遠藤雅子失蹤,是在二十年前的昭和六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畫,是在她失蹤後不久畫的。極有可能,就是在那次浴室翻修之後!
電話從手中滑落,砸在榻榻米上,發出一聲悶響。我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窗外,夜色如墨汁般潑灑下來,吞噬了山林的輪廓。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敲打著窗戶,如同無數細碎的、催促的鼓點。
黑暗中,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
等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了。
我必須知道。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一個提線木偶。打開工具間老舊的木門,一股鐵鏽和機油的味道撲麵而來。角落裏,一把沉重的鐵鍬斜靠著牆壁,木柄上落滿了灰。我抓住它,冰冷粗糙的木柄觸感刺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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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鍬拖在走廊的木地板上,發出沉悶而刺耳的刮擦聲,如同拖著一具無形的重物。聲音在空寂的老宅裏回蕩,格外瘮人。我一步一步,走向走廊盡頭那個小小的浴室。
浴室頂燈被我啪地打開,慘白的光線瞬間充滿了這個狹小、潮濕的空間。白色的瓷磚牆壁反射著冰冷的光。我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浴缸下方,那幾塊顏色微有差異的地磚上。
就是那裏。
我舉起沉重的鐵鍬,鍬尖對準了其中一塊瓷磚的邊緣縫隙。手臂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牙關緊咬。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
“哐!”
刺耳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空間裏炸開!瓷磚遠比想象中堅硬。鍬尖滑開,隻在邊緣留下一個淺淺的白痕。手臂被震得發麻。
不行!再來!
我調整角度,雙手死死握住木柄,將全身的力氣壓上去,用鍬尖最鋒利的部分狠狠鑿向瓷磚縫隙!
“哐啷!”
這一次,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那塊瓷磚的邊緣崩開了一小塊碎片!撬開的縫隙變大了!一股濃烈的、被歲月塵封的土腥味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陳腐氣息,猛地從那個缺口裏湧了出來,瞬間彌漫了整個浴室。
這味道……像打開了墳墓!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將鍬尖狠狠插入縫隙,利用杠杆原理,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下壓!
“哢嚓!嘩啦——!”
一大塊瓷磚連著底下幹硬的水泥粘接層被整個撬了起來,摔在旁邊,碎裂成幾塊。一個黑洞洞的、不規則的缺口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洞口邊緣是粗糙的水泥和泥土。
下麵……就是老宅的地基土層。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幾乎要衝破肋骨。汗水浸透了後背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我喘著粗氣,再次舉起鐵鍬,對著那個黑窟窿邊緣的泥土,狠狠鏟了下去!
泥土很硬,混雜著碎石塊。每一鍬下去都異常吃力。我機械地重複著動作:鏟起,甩到旁邊鋪著的舊報紙上。鏟起,甩開。汗水流進眼睛,又澀又痛。指甲縫裏塞滿了黑色的泥垢。每一次鐵鍬撞擊泥土和石塊的聲音,都像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挖了大概半尺深。鐵鍬鏟下去,似乎碰到了比泥土更硬、更有韌性的東西?像是……布料?
我的動作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時間凝固了。浴室裏隻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還有頭頂燈泡發出的微弱電流滋滋聲。
我慢慢蹲下身,顫抖著伸出沾滿汙泥的手,撥開洞坑邊緣鬆散的泥土。指尖觸到了那個東西。
冰冷,僵硬,帶著織物特有的、被濕土長久浸泡後的粗糲感。
一點刺目的顏色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
暗紅色。陳舊得發黑,但依舊能辨認出那曾經是鮮豔的紅。
是布料!一塊邊緣已經腐朽破爛的……暗紅色布料!
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像冰水一樣瞬間澆透了四肢百骸。我幾乎是憑著本能,丟掉鐵鍬,雙手並用,發瘋一樣地扒開那布料周圍的泥土。指甲在碎石和硬土上刮過,傳來鑽心的疼痛,但我渾然不覺。
更多的紅色露了出來。接著,是……一片粘連著泥土的、灰白色的東西。像是什麽的碎片?
我撥開上麵的浮土。
一小片……碎裂的、灰白色的……骨頭碎片?像是……指骨?
“呃……”
一聲壓抑的、非人的嗚咽從我喉嚨深處擠了出來。胃部劇烈地痙攣。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清晰而突兀的敲門聲,穿透了浴室門板,穿透了我耳中尖銳的嗡鳴,清晰地、不緊不慢地響了三下。
聲音來自玄關。
死寂。浴室裏隻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瀕死的喘息。慘白的燈光下,那抹刺目的暗紅布料、灰白的碎骨,還有深坑裏隱約可見的、糾纏在泥土中的……一縷長長的、汙濁不堪的黑色發絲……這一切都像一幅凝固的、來自地獄的靜物畫。
而那三聲敲門聲,如同冰冷的鐵錘,砸碎了這令人窒息的凝固。
誰?!
深更半夜,荒山野嶺,暴雨如注……誰會在這個時候敲門?
遠藤先生?不可能,他早搬走了。本家親戚?葬禮後都離開了。警察?他們怎麽會來?難道是……剛才撬瓷磚、挖地的動靜太大了?被鄰居聽到了?
無數混亂的念頭在瞬間炸開,又被更深的恐懼瞬間淹沒。我像被釘在原地,渾身冰冷僵硬,隻有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無序地撞擊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尖銳的疼痛。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是不疾不徐的三下,沉穩得令人心寒。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清晰地回蕩在空寂的老宅裏,仿佛就響在我的耳邊。
我猛地一個激靈,幾乎是從地上彈了起來。動作太快,眼前一陣發黑。我踉蹌著扶住冰冷的浴缸邊緣,才沒有摔倒。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地上的深坑,那抹暗紅和糾纏的黑發如同烙鐵燙在視網膜上。不能被發現!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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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本能的驅使,我抓起旁邊被撬起的那塊碎裂瓷磚,手忙腳亂地把它蓋回那個暴露著地獄景象的洞口上!大小不完全吻合,邊緣的泥土簌簌落下。我又抓起旁邊鏟出的、沾著泥土的碎報紙,胡亂地往上堆蓋,試圖遮掩住那刺目的紅色邊緣。
蓋住!蓋住它!
“叩、叩、叩。”
第三遍敲門聲。節奏沒有絲毫變化。但那平穩的頻率,在死寂中卻透出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甚至……一絲不耐煩?
蓋不住了!洞口太大,掩蓋物太少!汗水混合著汙泥順著額角流下,滴進眼睛,又澀又痛。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直起身,背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大口喘著氣,目光死死盯住浴室那扇薄薄的木門,仿佛門外站著的不是人,而是擇人而噬的惡鬼。
敲門聲停歇了。
死寂重新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隻有雨點敲打屋頂的聲音,單調而永恒。
走了嗎?
這個念頭剛升起——
“嚓…嚓…嚓…”
極其輕微的、鞋底摩擦玄關處老舊木地板的聲音,透過門縫,極其微弱地傳了進來。
不是離開的聲音!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移動。接著,是更清晰的、木地板承重時發出的、極其輕微的“吱呀”聲。
那人沒有離開!他她?)在玄關處……移動?
他想幹什麽?繞到後麵去?撬窗?還是……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老宅如同巨大的棺槨,將我困在其中。唯一的出口在玄關,而那個不知是誰、不知為何而來的敲門者,正堵在那裏。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腳邊。那把沾滿了濕泥和碎屑的沉重鐵鍬,就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瓷磚地麵上。木柄濕滑,鍬尖在燈光下反射著一點幽暗、冰冷的光。
它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指尖觸碰到冰冷粘膩的木柄。那觸感如同一條冬眠的蛇。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它緊緊握住,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鐵鍬的冰冷和沉重,順著掌心一路傳遞,蔓延至手臂,再狠狠刺入心髒。
鐵鍬的木柄被汗水和泥土浸得滑膩而冰冷,緊貼著我同樣冰冷顫抖的手掌。我把它握得更緊了些,像溺水者抓住一根朽木,又像獵人攥緊了最後一支投槍。手臂的肌肉因過度緊繃而微微痙攣。
腳步聲響了。
不再是玄關處試探性的輕響。那聲音穿過紙拉門相隔的客廳,清晰地、毫不掩飾地踩在通往裏間的走廊地板上。
“嚓……嚓……嚓……”
一步,一步。沉重,穩定,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從容。每一步落下,老舊的地板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她?)進來了。正朝著房間的方向……不,這腳步聲的方向……
是浴室!
腳步聲停在了浴室那扇薄薄的、不堪一擊的紙拉門外。
隔著一層紙和木頭,世界被切割成兩個部分。門內,是我粗重到近乎窒息的喘息,是鐵鍬冰冷的觸感,是腳下那個草草掩埋著驚悚秘密的深坑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土腥與腐朽氣息。門外,一片死寂。沒有呼吸聲,沒有衣物摩擦聲,隻有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龐大壓力,如同實質般透過薄薄的門板,沉沉地擠壓過來。
時間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無盡的煎熬。汗水沿著太陽穴滑落,滴在睫毛上,視線一片模糊。我死死咬住下唇,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在門外那片凝固的黑暗裏,凝聚在手中這唯一的、沉重的依靠上。
“誰?”
聲音從我喉嚨裏擠出來,幹澀、嘶啞、顫抖得不成樣子,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在這片死寂中,卻顯得格外突兀和微弱。
門外沒有回應。
隻有一片更加深沉的、令人骨髓發冷的寂靜。
突然——
一道細長、扭曲的黑色影子,從門板底部的縫隙裏,悄無聲息地蔓延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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