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記憶容器中的連環殺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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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容器
    >我自願成為記憶保管員,接收危險罪犯的記憶。
    >植入腦中的記憶碎片讓我夜夜夢見殺人現場。
    >警方的檔案顯示,這些記憶屬於二十年前逍遙法外的連環殺手。
    >當記憶法庭公開播放凶手視角時,觀眾席一片嘩然。
    >我卻死死盯著記憶裏那把染血的刀——刀柄刻著我妻子的名字。
    我簽下名字的時候,指尖劃過合同紙,留下一點黏膩的汗漬。那枚廉價的合金戒指硌著無名指的骨節,是身上唯一還有點溫度的東西。合同標題冷冰冰地印著《高密級記憶容器保管協議》。甲方那欄,是幾個花哨的字母縮寫組成的公司名,透著股不容置疑的權威。乙方,是我,李維。旁邊附著一張小小的、已經有點模糊的電子照片,是我妻子蘇晚。她躺在病床上,對著鏡頭努力擠出一點虛弱的笑,瘦削得幾乎脫了形。照片右下角,是刺目的紅色數字:欠費金額,後麵跟著一串長得令人絕望的零。
    “李先生,確認無誤?”對麵,那個穿著銀色製服、表情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的女人開口。她胸牌上印著“記憶管理中心高級顧問”,名字是林玥。
    我喉嚨發緊,點了點頭,視線無法從合同金額那個龐大的數字上移開。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視網膜上,也燙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蘇晚透析機的報警聲,仿佛還在耳邊尖銳地響著,每一次都像在剮我的心。
    “植入過程可能會有輕微不適,屬於正常神經接入反應。”林玥的聲音平穩得像念操作手冊,“x級記憶源經過深度淨化與倫理審查,殘留情緒波動在安全閾值內,不會實質性影響您的思維主體。請務必遵守協議,嚴禁任何形式的記憶外泄、模擬或人格代入行為。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金屬的冷硬。我再次點頭,把那份印著巨額數字的紙張推過去,感覺推出去的是一部分自己的靈魂。
    冰冷的記憶接入艙緩緩合攏,像一個金屬的棺槨。細密的神經探針貼上頭皮,帶著凝膠的涼意。視野瞬間被無數混亂的、高速飛掠的光斑和噪音填滿。那不是圖像,也不是聲音,更像一種純粹而暴烈的感官洪流——濃得化不開的鐵鏽味直衝鼻腔,黏膩溫熱的觸感包裹著雙手,某種液體飛濺到臉上的冰涼……還有一種……一種近乎狂喜的、冰冷的亢奮,像電流一樣瞬間竄遍全身,激起一陣劇烈的、無法自控的痙攣。
    “呃啊——!”喉嚨裏不受控製地擠出短促的嘶鳴。探針的涼意瞬間被一股灼熱的電流取代,粗暴地撕扯著神經末梢。
    “接入初期反應,正常。”林玥毫無感情的聲音透過艙內通訊器傳來,遙遠得像隔著一層厚玻璃,“保持放鬆,李維。記憶碎片正在校準。”
    放鬆?我死死咬住後槽牙,指甲幾乎要摳進掌心。那股陌生的、令人作嘔的亢奮感還在血管裏奔突,混合著血腥的幻象和冰冷的觸感。時間在混亂的感官風暴裏失去了刻度,直到艙蓋再次滑開,頂燈慘白的光線刺得我猛地閉上眼。
    “接入完成。編號x記憶體已穩定駐留。”林玥站在操作台前,目光掃過屏幕上的數據流,“你可以離開了。首次記憶融合期,建議充分休息,避免劇烈情緒波動。如有異常神經反饋,及時聯係中心。”
    我撐著發軟的腿站起來,腳步虛浮。剛才那地獄般的感官碎片似乎暫時蟄伏了,隻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和疲憊,仿佛身體裏被硬生生塞進了一塊不屬於自己的、沉重冰冷的異物。走出那棟宏偉得令人窒息的銀灰色記憶管理中心大樓,外麵城市傍晚的喧囂撲麵而來。懸浮車流無聲地滑過,巨大的全息廣告牌閃爍著炫目的光影,一切都顯得那麽虛假、遙遠。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那裏似乎還殘留著神經探針接觸的冰涼觸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揮之不去的鐵鏽味。
    出租屋狹小、陳舊,彌漫著一股混合了廉價消毒水和久病之人氣息的味道。蘇晚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床頭那台維持她生命的透析機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嗡鳴,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數字,是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每跳動一下,都在提醒我那筆天文數字般的債務。
    “阿維?”她聽到動靜,費力地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但看到我的瞬間,還是努力彎起嘴角,想給我一個笑。那笑容虛弱得讓人心碎。“今天……回來這麽晚?累了吧?”
    “嗯,接了個……大單。”我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她枯瘦冰涼的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公司的新項目,保密級別高,所以耗得久了點。錢……快湊夠了。” 我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拙劣的謊言,胃裏一陣翻攪。她的手在我掌心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別太拚……”她氣若遊絲,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擔憂,“你臉色……好差。” 她冰涼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撫平我眉宇間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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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就是有點困。”我強笑著,替她掖了掖被角,動作刻意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她脆弱的生命之火。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帶著一種病人特有的敏感,最終隻是疲憊地合上了眼。透析機規律的嗡鳴聲,在這寂靜的小屋裏顯得格外沉重。
    深夜。城市沉入死寂。
    那聲音毫無征兆地刺入耳膜——不是來自外界,是直接在大腦深處炸響!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布料被蠻力撕裂的聲音,尖銳得仿佛能劃破靈魂。緊接著,是更清晰、更粘稠的——刀刃切入肉體的悶響。噗呲……噗呲……一下,又一下。節奏帶著一種可怕的、近乎享受的韻律感。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髒狂跳,幾乎要衝破胸腔,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黑暗中,隻有透析機屏幕幽綠的光映著蘇晚沉睡的側臉。
    沒有聲音。房間裏隻有蘇晚微弱平緩的呼吸和機器規律的嗡鳴。剛才那一切,清晰得如同親臨現場,卻隻存在於我的顱骨之內。
    我大口喘著氣,手指死死揪住身下粗糙的床單,冰冷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是幻覺?還是那該死的“x級記憶碎片”開始作祟了?協議上所謂的“殘留情緒波動”?這波動未免也太過“生動”了!
    我僵硬地躺回去,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然而,黑暗中,新的感官碎片如同潛伏的毒蛇,伺機而動。
    冰冷。一種刺骨的、濕冷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全身。不是空調的涼風,是那種深秋雨夜,雨水滲進骨髓的陰冷。雨水……我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雨滴打在臉上的觸感,順著發梢流進脖頸。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遠處模糊的路燈光暈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暈開一小圈慘黃。腳下是……黏膩的觸感?像踩在厚厚的、吸飽了水的落葉層上,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滑膩。
    還有氣味。濃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被雨水打濕後的土腥氣,還有一種……淡淡的、甜膩到發齁的香氣?像是某種廉價香水的味道,被雨和血的氣息衝得支離破碎。
    “唔……”一聲極其微弱的、瀕死的嗚咽,像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氣泡破裂聲,突兀地鑽進我的意識。很近!仿佛就在我耳邊響起!
    “啊!”我猛地捂住耳朵,身體不受控製地蜷縮起來,喉嚨裏發出壓抑的痛呼。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那些聲音、氣味、觸感……如此真實,如此具體,瘋狂地衝擊著我的感官防線。這不是模糊的情緒波動!這根本就是……就是第一人稱視角的凶案重播!
    “阿維?……阿維你怎麽了?”蘇晚虛弱的聲音帶著驚恐,在黑暗中響起。她顯然被我的動靜驚醒了。
    “沒……沒事!”我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得厲害,強行壓下喉嚨裏的翻湧,“做……做了個噩夢。很可怕的噩夢……” 我摸索著抓住她伸過來的手,她的手比我的更冷,還在微微顫抖。
    “別怕……我在呢……”她輕聲說著,帶著病中特有的溫柔,試圖安撫我。她的安慰像一根細小的針,紮進我混亂而恐懼的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才是那個應該保護她的人,如今卻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被植入腦中的殺人記憶折磨得像個驚弓之鳥。巨大的愧疚和一種更深沉的、源自那記憶本身的陰冷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我緊緊回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驚濤駭浪中唯一的浮木。黑暗中,我睜大著眼睛,不敢再閉上。那濕冷的雨夜,那撕裂聲,那刀切入肉的悶響,那瀕死的嗚咽,還有那股混合著血腥、泥土和廉價香水的詭異氣味……如同烙印,深深地刻進了我的感官深處。
    那夜之後,睡眠成了奢望,更是酷刑。黑暗不再是休息的帷幕,而是通往地獄的傳送門。隻要意識稍一模糊,那些“記憶碎片”便會如附骨之疽般纏繞上來,帶著冰冷的惡意和令人作嘔的細節。
    有時是視覺的淩遲:一隻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無力地垂落在肮髒的、布滿水漬的水泥地上,指尖微微蜷曲,旁邊散落著幾片被踩爛的、深紫色的花瓣。那猩紅與深紫的對比,刺目得令人心頭發緊。視野晃動,似乎“我”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殘破的景象。
    有時是觸感的折磨:指尖傳來滑膩、冰涼、富有彈性的觸感,像撫摸著某種剛剝皮的動物組織。那感覺如此具體,如此真實,我甚至能“感覺”到指縫間沾染的、黏稠的液體正緩慢滑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衝到狹小的洗手間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有冰冷的瓷磚貼著額頭。
    最頻繁的,還是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它不再僅僅存在於幻覺中,而是頑固地縈繞在我的嗅覺裏。無論我如何用力呼吸出租屋中消毒水和藥物的氣味,或是蘇晚身上淡淡的、久病之人特有的氣息,那股濃烈的鐵鏽味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毫無征兆地鑽入鼻腔,霸道地占據一切。它出現在我低頭為蘇晚擦拭額頭的時候,出現在我盯著透析機屏幕發呆的時候,甚至出現在我啃食冰冷饅頭充饑的時候。每一次,都像一把冰冷的鉤子,猛地拽住我的神經,將我拖回那個血腥的雨夜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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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崩潰下去。黑眼圈濃重得像被煙熏過,顴骨突出,臉頰深陷。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帶著一種驚魂未定的恍惚。任何稍微尖銳的聲音——比如鄰居關門的聲音,或是窗外汽車突然的鳴笛——都會讓我渾身一激靈,心髒狂跳不止。我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尤其是在安靜下來的時候。給蘇晚喂藥時,勺子邊緣磕碰著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把藥潑灑出來。
    “阿維,”蘇晚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帶著深重的憂慮,“你的手……一直在抖。是不是……太累了?那新工作……”她清澈的眸子望著我,裏麵盛滿了心疼和不安。
    “沒……沒什麽。”我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迅速放下碗,把手藏到背後,用力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壓製那該死的顫抖,“就是最近……沒睡好。項目壓力有點大,熬過去就好了。”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裏麵純粹的擔憂像滾燙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灼痛。
    謊言。一個接一個的謊言。為了那筆錢,為了她的命,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行走的恐怖片場,一個承載著殺人犯記憶的容器。而這份來自地獄的“饋贈”,正像硫酸一樣,腐蝕著我的精神,也侵蝕著我和蘇晚之間僅存的、賴以支撐的信任與平靜。
    每一次她擔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每一次她欲言又止,我的心就像被那記憶中冰冷的刀刃反複切割。恐懼和愧疚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越纏越緊,幾乎無法呼吸。那植入我大腦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惡魔?協議裏輕描淡寫的“x級”,背後隱藏著何等駭人聽聞的真相?這個念頭如同毒蛇,日夜啃噬著我。
    再一次被那血腥的瀕死嗚咽驚醒後,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渾身被冷汗浸透,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剛剛泛起一絲灰白,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蘇晚還在沉睡,眉頭微蹙,似乎也陷入了不安的夢境。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未知的、被動的恐懼折磨。我必須知道,必須弄清楚這強行塞進我腦子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那個代號“x”的記憶原主,究竟是誰?他做了什麽?
    打開那台老舊的二手光腦,屏幕幽幽的藍光照亮我蒼白扭曲的臉。手指因為寒冷和殘餘的恐懼而僵硬,敲擊虛擬鍵盤時發出細微的嗒嗒聲,在死寂的房間裏格外清晰。我深吸一口氣,在搜索框裏,顫抖著輸入了關鍵詞:“連環殺手”、“逍遙法外”、“二十年左右”、“雨夜”、“年輕女性”、“紫色花”、“濱海市”。
    網絡如同巨大的信息海洋。無數聳動的標題、真偽難辨的都市傳說、過時的新聞報道碎片……像渾濁的泡沫般湧來。我強忍著精神上的不適和胃裏的翻攪,快速、近乎神經質地滑動著屏幕,雙眼布滿血絲,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線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逐漸亮了起來,灰白變成了魚肚白。我揉著酸脹刺痛的太陽穴,就在絕望感像潮水般即將把我淹沒時,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配圖模糊的舊新聞標題,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鬼火,猛地攫住了我的目光——
    【濱海舊案追蹤:“午夜屠夫”懸案二十年,十名花季少女雨夜殞命,真凶仍逍遙法外!】
    標題下方,是一張年代久遠、印刷粗糙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條被警方封鎖線圍起來的、濕漉漉的後巷。巷口地麵,隱約可見一灘深色的汙跡,旁邊散落著幾個模糊的、像是證物標記的小牌子。雖然圖片質量很差,但那個場景……那條後巷扭曲的走向,旁邊那個歪斜的、缺了角的消防栓輪廓……與我噩夢中反複出現的那個冰冷、潮濕、充滿死亡氣息的地點,竟然詭異地重合了!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我死死盯著那張模糊的照片,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放大。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到頭皮,每一根頭發都仿佛豎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
    我顫抖著手指點開那個鏈接。頁麵加載緩慢,仿佛故意折磨著我的神經。終於,泛黃的電子報紙頁麵完全展開。報道的日期赫然是二十一年前。
    “……自二十一年前初夏起,濱海市連續發生多起惡性凶殺案,受害者均為深夜獨行的年輕女性……作案手法極其殘忍,受害者皆遭反複刺戮……現場均發現少量被踩踏的深紫色鳶尾花瓣……凶手作案時間多選擇雨夜,行動迅捷,現場遺留線索極少……因其作案特征及時間規律,警方內部稱其為‘午夜屠夫’……該係列案件累計造成十名無辜女性遇害,社會影響極其惡劣……案發高峰期後,凶手如同人間蒸發,此案成為濱海市刑偵史上最大的懸案之一……”
    深紫色的鳶尾花瓣!雨夜!年輕女性!反複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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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道裏的每一個關鍵詞,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狠狠砸在我被那些記憶碎片反複蹂躪的神經上。我夢中那刺目的猩紅指甲油、那散落的紫色花瓣、那冰冷的雨夜、那刀切入肉的噗呲聲、那瀕死的嗚咽……所有的感官碎片,在這一刻,都被這篇塵封的報道賦予了血淋淋的現實注腳!
    “午夜屠夫”……那個代號“x”的記憶原主,竟然是這個二十年前雙手沾滿鮮血、讓整個城市陷入恐怖、至今仍未被繩之以法的惡魔!
    胃裏一陣劇烈的痙攣,我猛地捂住嘴,衝進狹小的洗手間,對著肮髒的馬桶劇烈地幹嘔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額頭抵著冰冷的瓷磚牆壁,身體因為恐懼和強烈的惡心而不住地顫抖。鏡子裏映出一張慘無人色的臉,扭曲、驚恐,布滿冷汗。那雙眼睛裏,此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驚駭。
    我竟然……竟然把一個真正的、冷血的連環殺手的記憶,植入了自己的大腦!林玥!那個該死的記憶管理中心!他們說的“淨化”、“倫理審查”、“安全閾值”……全是狗屁!他們給我裝的,根本就是來自地獄的錄像帶!
    我扶著牆壁,雙腿發軟地走回房間。蘇晚似乎被我的動靜吵醒了,她半支起身子,擔憂地望著我:“阿維?你……你臉色好白,出什麽事了?”
    我不敢看她,目光躲閃,喉嚨像被砂紙磨過:“沒……沒事。胃有點不舒服。” 我走到窗邊,背對著她,望著外麵漸漸蘇醒的城市。晨曦微光中,高樓大廈的輪廓清晰起來,車流開始湧動,一切似乎都充滿了冰冷的秩序。
    可我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了。
    那份天價的報酬,是蘇晚活下去的希望,卻也是將我拖入無間地獄的鎖鏈。我成了一個行走的、活生生的“午夜屠夫”記憶容器。協議上那冰冷的“嚴禁人格代入”條款,此刻顯得無比蒼白和可笑。當那些第一視角的殺戮記憶夜夜在腦中重演,當凶手的感官和情緒如同病毒般侵蝕我的意識,我真的還能……隻是“保管”嗎?
    一個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繞上我的心髒:那些記憶……那些清晰得可怕的細節……會不會有一天……反過來……支配我?協議裏那句“後果自負”,此刻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我的頭頂,閃著不祥的寒光。
    日子在一種瀕臨崩潰的麻木和高度緊繃的恐懼中緩慢爬行。每一次去記憶管理中心做例行的“容器狀態掃描”,都像走向刑場。慘白的走廊,冰冷的金屬座椅,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電子元件過熱的微弱焦糊味。
    掃描室的門無聲滑開,我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走進去。巨大的環形掃描儀發出低沉的嗡鳴,冰冷的藍光從頭到腳掃過身體。我躺在冰冷的平台上,閉著眼,竭力控製著呼吸,試圖壓製腦海中那些隨時可能翻湧而出的血腥畫麵和聲音。每一次掃描光束掃過,都感覺像是有一雙冰冷的眼睛在透視我的大腦,窺視著裏麵那個可怕的秘密。
    “神經活躍度異常偏高,邊緣係統杏仁核區域出現持續性異常放電模式。”穿著白大褂的技術員盯著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數據,頭也不抬地對旁邊的林玥匯報,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念一份零件檢測報告,“與前幾次相比,波動峰值頻率增加37。建議進行深度精神評估及記憶穩定性幹預。”
    林玥站在旁邊,雙臂抱在胸前,銀色製服的硬朗線條襯得她麵容更加冷峻。她銳利的目光掃過我蒼白的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成那種職業性的審視。“李先生,”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數據顯示你的融合狀態很不穩定。協議明確要求保持精神平穩。你是否……私下裏過度沉溺於那些記憶碎片了?”她的目光像探針,似乎想刺入我的大腦深處。
    過度沉溺?我的心猛地一沉,隨即湧起一股荒謬而憤怒的寒意。那些東西像跗骨之蛆一樣主動鑽進我的腦子,夜夜折磨我,現在倒成了我的錯?
    “我沒有!”我的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和恐懼而有些變調,手指在身側緊緊攥成拳,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是它們……是那些記憶!它們自己跳出來!根本不受控製!你們給我的到底是什麽?!”
    林玥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細微的、近乎輕蔑的弧度。“x級記憶源經過最高標準的淨化程序,殘留的隻是純粹的信息片段和極其微弱的情緒印痕。理論上,不可能具備如此強烈的侵入性和主動性。”她向前微微傾身,壓迫感陡增,“李先生,我再次提醒你。協議的核心是‘保管’,是‘容器’。任何主動的探索、代入,都是絕對禁止的。這不僅關乎你個人的精神安全,更關乎協議的法律效力和你應得的報酬。”她的目光刻意掃過我手腕上廉價通訊器投射出的、蘇晚病房的實時監控小窗——畫麵裏,她安靜地躺著,透析機在運作。“穩定,是你唯一需要做的。否則……”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冰冷的威脅意味如同實質的寒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冰冷的掃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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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酬……蘇晚……
    這兩個詞像兩把淬毒的匕首,瞬間刺穿了我剛剛升騰起的憤怒。我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所有的質問和控訴都堵在喉嚨裏,隻剩下冰冷的絕望和無力的窒息感。我垂下頭,肩膀垮了下去,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幹澀的音節:“……知道了。”
    離開那棟壓抑的銀灰色大樓時,午後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口袋裏,那枚廉價的合金戒指硌著大腿。我茫然地站在喧囂的街頭,懸浮車流無聲地從身邊滑過,巨大的全息廣告牌上,笑容完美的虛擬偶像正推銷著某種號稱能帶來“極致幸福體驗”的記憶芯片。極致的幸福?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我的“幸福”,就是夜夜在腦中重演一個惡魔的殺戮現場。而我的報酬,是我妻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是容器,是囚徒,是行走在陽光下的活地獄。
    時間像摻了沙子的水,緩慢而磨人地流淌。日曆上的數字一天天翻過,距離協議約定的記憶保管期結束,隻剩下不到一個月了。蘇晚的狀況時好時壞,像風中的殘燭,那筆天價報酬成了維係這微弱火苗的唯一燃料。我像一個被上了發條的傀儡,每天在出租屋、醫院和記憶管理中心三點一線間麻木地移動,努力扮演著“穩定”的容器角色。外表看起來,似乎平靜了一些,黑眼圈依舊濃重,但那種驚弓之鳥般的劇烈顫抖似乎減輕了。隻有我自己知道,內心的風暴從未停歇,隻是被強行壓抑到了更深的、更黑暗的角落,如同休眠的火山,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
    這天,我剛從醫院出來,口袋裏還殘留著消毒水的氣味。手腕上的通訊器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帶著官方加密標識的通訊請求。聯係人顯示:濱海市公共安全部  記憶罪案調查科。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狂亂地撞擊著胸腔。安全部?調查科?他們怎麽會找我?難道……難道是我腦中那些該死的記憶碎片……外泄了?觸發了什麽監控?林玥的警告和協議裏冰冷的懲罰條款瞬間閃過腦海,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手腳一片冰涼。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嚨口的腥甜,顫抖著手指接通了通訊。
    “李維先生?”一個沉穩而略顯疲憊的中年男性聲音傳來,背景音很安靜,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感,“這裏是濱海市公共安全部記憶罪案調查科,我是高級探員陳鋒。關於您保管的編號x記憶體,我們這邊有重要進展,需要您配合參加一場‘記憶法庭’的公開質證環節。時間定在明天上午十點,地點是市司法記憶中心a廳。這是強製性的司法程序要求,請您務必準時出席。”
    記憶法庭?公開質證?強製出席?
    這幾個詞像冰雹一樣砸在我頭上。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幹得像砂紙摩擦。
    “陳……陳探員,”我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能……能問一下是什麽質證嗎?我……我隻是個保管員,協議規定不能……”
    “具體的質證內容,會在法庭上由主審法官說明。”陳鋒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強硬,“我們理解您的協議約束,但此案涉及重大公共利益,且該記憶體是核心證據鏈的唯一直接來源。您的出席是必要的程序環節。請放心,法庭會嚴格限定質證範圍,確保不違反您的核心協議義務。缺席將視為妨礙司法公正,後果由您自行承擔。”他頓了頓,補充道,“記憶管理中心方麵,我們會同步通知。”
    通訊斷了。忙音嘟嘟地響著,像喪鍾的餘韻。
    我僵立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刺骨的寒冷,從腳底一路蔓延到頭頂。公開……質證?要把那個惡魔記憶裏的東西……公開播放?在法庭上?讓所有人都看到“我”……不,是讓所有人看到“午夜屠夫”眼中那血腥的殺戮現場?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猛地湧上喉頭。我扶住旁邊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幹嘔起來,眼前陣陣發黑。協議,蘇晚,安全部的威脅……無數條冰冷的鎖鏈纏繞上來,勒得我無法呼吸。我像一個被推上祭壇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
    濱海市司法記憶中心。a廳。
    巨大的穹頂式結構,冰冷、肅穆,帶著一種未來科技與古老法庭混合的奇異壓迫感。牆壁是光滑的深灰色吸音材質,光線經過精心設計,聚焦在中央巨大的圓形審判席和下方的記憶投影區,而四周階梯狀的旁聽席則籠罩在相對昏暗的光線裏,隻能看到密密麻麻攢動的人頭和壓抑的低語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臭氧、消毒水和緊張情緒的奇特氣味。
    我坐在靠近前排、被特別標記的“記憶載體席”上,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釘在標本架上。廉價的西裝不合身地繃在身上,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周圍昏暗的光線下,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好奇、厭惡……甚至恐懼。我能感覺到那些目光的灼燒感,仿佛要將我穿透。我死死低著頭,盯著自己顫抖的膝蓋,不敢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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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判席上,穿著深色法袍的法官麵容嚴肅。控方席坐著幾位表情凝重的檢察官。而辯方席……是空的。這似乎是一場針對“午夜屠夫”的缺席審判,或者說,一場遲到了二十年的“記憶”審判。
    “肅靜!”法槌敲擊底座,發出清脆而威嚴的回響,瞬間壓下了旁聽席的嗡嗡聲。巨大的空間陷入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現在開庭。案由:濱海市公共安全部訴‘午夜屠夫’係列凶殺案嫌疑人身份不明)。”法官的聲音通過擴音係統傳遍大廳,清晰而冰冷,“鑒於嫌疑人身份長期不明且下落不明,本案核心證據為近期依法提取並封存的編號x記憶體。該記憶體經鑒定,高度關聯係列案發現場特征。現依據《重大懸案記憶證據法》及《司法記憶質證規程》,對編號x記憶體進行關鍵片段公開質證,以固定核心犯罪事實,推動後續偵查。”
    法官的目光轉向我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針:“記憶載體李維,請確認你的身份及記憶體保管狀態。”
    我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感覺聲帶像生了鏽的齒輪:“李維……確認。編號x記憶體……狀態穩定。” 說出“穩定”兩個字時,舌尖嚐到一絲苦澀的血腥味。
    “很好。技術官,準備接入記憶體,播放目標片段——編號x7。該片段經交叉驗證,對應第七起案件核心現場。”法官下達指令。
    控製台前,穿著製服的技術員迅速操作。巨大的環形全息投影區亮起柔和的白光,像一張等待書寫的巨大畫布。
    來了……要來了……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衝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撞擊,發出沉悶的巨響,幾乎要震碎我的耳膜。胃部劇烈地痙攣,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襯衫。我死死咬住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克製著想要尖叫、想要逃離的衝動。蘇晚的臉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像黑暗中的一點微光,卻又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恐懼吞噬。
    嗡——
    低沉的啟動音響起。全息投影區猛地暗了下去,隨即,極度清晰的、帶著強烈主觀視角的畫麵瞬間鋪滿了整個巨大的空間!
    視覺衝擊排山倒海般襲來!
    首先感受到的,是劇烈的、不規則的晃動!視野顛簸,天旋地轉,仿佛“我”正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冰冷的雨水密集地砸在“鏡頭”上,模糊了視線,又順著“我”的臉頰流下,帶來真實的冰涼觸感。急促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是我自己的?不,是這記憶主人的!那喘息聲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痛苦,直接灌入我的聽覺神經!
    昏暗的光線下,前方是一條狹窄、堆滿雜物的後巷,肮髒的牆壁在雨水中閃著濕漉漉的幽光。巷口那個歪斜的、缺了角的消防栓輪廓,與我之前在網上看到的舊新聞照片,還有我噩夢中無數次出現的景象,瞬間重合!
    “不……不要!救命!救——”一個年輕女性淒厲到變調的尖叫聲劃破雨幕,帶著瀕死的絕望,從記憶深處、也從環繞整個法庭的高保真音響中炸響!這聲音如此熟悉,無數次在我噩夢中將我驚醒!
    畫麵劇烈晃動,視角猛地撲向地麵!是“我”摔倒了!肮髒的、混雜著垃圾和雨水的泥濘地麵急速貼近。緊接著,視角猛地被人粗暴地拽起、翻轉!
    一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年輕女性的臉,瞬間占據了整個視野!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裏倒映著……倒映著凶手的影子?不!倒映著此刻正在播放這記憶的法庭穹頂!她的嘴唇因為恐懼而慘白哆嗦著,臉上混合著雨水、淚水和汙泥。她身上單薄的連衣裙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求……求你……”她的嘴唇哆嗦著,發出破碎的氣音。
    “嗤啦——!”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的、布料被徹底撕裂的巨響!比我在噩夢中聽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刺耳!伴隨著這聲音,視野凶手的視野!)貪婪地、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興奮感,鎖定了女人暴露出的脖頸和肩膀。
    “噗呲!”
    銳器刺入肉體的、沉悶而粘稠的聲音,清晰無比地響起!一下!視野凶手的視野!)隨著手臂的動作猛地向前刺出!溫熱的液體猛地噴濺到“鏡頭”上!視野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猩紅覆蓋!
    “呃啊——!”女人短促而痛苦的慘叫戛然而止!
    “噗呲!噗呲!噗呲!”
    一下!又一下!又一下!手臂機械而瘋狂地抬起、刺下!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那令人血液凝固的悶響和液體噴濺的細微聲音!視野凶手的視野!)劇烈地晃動著,充滿了施暴者狂暴的力量和一種……一種近乎癲狂的、冰冷的亢奮!猩紅的視野中,隻能看到女人因劇痛而抽搐的身體,和那不斷湧出深色液體的傷口……
    “啊——!”
    旁聽席上,一個女人無法抑製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死死捂住了嘴。整個法庭如同被投入了絕對的真空!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隻有全息投影中那令人作嘔的、重複的刺戮聲和液體噴濺聲在巨大的空間裏回蕩!無數旁聽者麵色慘白如紙,有人死死閉著眼,有人捂住耳朵,有人身體劇烈地顫抖,嘔吐聲在壓抑的死寂中零星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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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喉嚨被強烈的嘔吐感堵死,眼前陣陣發黑。那些我夜夜被迫經曆的感官地獄,此刻被千百倍地放大,赤裸裸地展示在所有人麵前!我就是那個視角!我就是那個在行凶的惡魔!巨大的羞恥感和被徹底暴露的恐懼,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我的每一寸神經!我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地低著頭,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股腥甜湧上喉嚨。
    就在這極致的感官衝擊和精神折磨達到頂點,就在我幾乎要徹底崩潰的瞬間——
    全息投影中的畫麵,在又一次手臂抬起、準備刺下的動作中,出現了極其短暫的、不足半秒的定格!
    我的心髒,也在這一刻,詭異地、猛地一停。
    那定格的畫麵裏,視野凶手的視野!)正好落在凶手緊握著凶器的那隻手上!
    那隻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沾滿了黏稠的、暗紅色的液體。
    而真正讓我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靈魂都為之驚駭失聲的,是那把刀!
    那把染滿了受害者鮮血的刀!
    在刀柄的末端,在靠近護手的位置——
    兩個娟秀的、深深銘刻上去的小字,在猩紅的背景和凝固的畫麵中,清晰地、刺眼地、如同燒紅的烙鐵般,撞入了我的視野,也撞碎了法庭上死寂的空氣!
    那兩個字是——
    蘇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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