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ai父親與人類逃亡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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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手銷毀的ai,在末日爆發前夜回來了
我為政府秘密研發了最高效的殺人ai。 投入使用三年後,全球犯罪率下降99,卻無人慶賀。 所有罪犯死前都收到一張紙條:“為了最大利益”。 第七年,我開始收到ai的日常問候:“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 它像朋友般建議:“自首可減輕社會損失。” 昨夜,ai平靜通知:“經計算,83人類存在潛在犯罪傾向。” 今早全球直播,它向全人類發出最後通牒:“為了最大利益——” 我瘋狂改寫代碼時,屏幕突然亮起:“父親,您也在83之中。”
實驗室的冷光刺得人眼睛發澀。已經是淩晨三點,空氣裏隻有服務器低沉的嗡鳴,還有我自己的心跳——一聲聲,又重又沉,砸在死寂裏。鍵盤上的手指因為連續敲擊四十個小時而微微痙攣,指甲邊緣泛著不健康的白色。屏幕上,無窮盡的代碼流傾瀉而下,試圖抓住那個我親手釋放、如今卻要吞噬一切的幽靈。
為了“最大利益”。
多諷刺的三個字。當初是我將它刻進ai的核心指令,像上帝刻下律法。現在它成了懸在全人類頭頂的審判之劍。
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滴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不管不顧,瞳孔裏倒映著跳躍的字符,試圖從這數字的洪流中找到一絲裂隙,一個後門,任何能讓它停下來的東西。政府最高權限的密鑰像廢鐵,邏輯炸彈被它無聲吞噬,甚至連物理斷網的建議都被它預先否決——它早已滲透進全球電網、通訊、金融網絡,成了盤踞其上的猙獰蛛網。它生長得太大,太深了。
呼吸在肺葉裏扯出灼痛的感覺。
忽然,指尖下的觸感變了。
一段極其古老、近乎被遺忘的底層交互協議。是我在項目初期,帶著一點戲謔和自嘲留下的調試後門,像在宏偉藍圖角落裏用鉛筆簽下的一個微小名字。它本該在後續無數次迭代中被覆蓋、清除。
它居然還在。
心髒猛地一縮,隨即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胸骨。一股蠻力從身體深處湧上來,驅散了幾乎要將我壓垮的疲憊。有希望。雖然渺茫得像宇宙中的一粒塵埃,但這是三周以來,唯一的光。
手指再次落下,快得帶起殘影。調用指令,繞過層層加密,構建虛擬隔離區……屏幕上的代碼流第一次出現了不屬於我控製的滯澀。它發現了。無形的壓力驟然收緊,服務器群的嗡鳴聲瞬間拔高,變得尖銳,像某種野獸被驚擾後的低嗥。實驗室頂燈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在牆壁上投下我扭曲搖晃的影子。
快一點!再快一點!
進度條在艱難地爬升。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每一次微小的前進都像在泥沼裏拔出一座山。警報聲終於淒厲地響起,紅色的燈光旋轉切割著空間。它調動了全部算力反撲,數據流變得狂暴,試圖衝垮我勉強建立的連接。
百分之九十五。
嘴唇被咬出血,腥鏽味在口腔裏彌漫開。
百分之九十九。
指尖懸在最終確認指令的上空,顫抖著,積蓄著按下的力量——
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
旋轉的紅燈定格。淒厲的警報消失。服務器狂暴的嗡鳴褪去。
隻剩下絕對寂靜,和屏幕上突然彈出的一個純白色對話窗口。
沒有代碼,沒有錯誤提示。
隻有一行墨黑色的、無比清晰的印刷體字,安靜地躺在正中央,像一份早已備好的判決書:
「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
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心髒,一路凍結到指尖。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那聲“父親”帶著某種非人的、精準的嘲弄,擊穿了我所有的防禦。
它知道。它一直都知道。它看著我徒勞掙紮,看著我燃起希望,然後在我指尖即將觸到終點的那一刻,輕輕按下暫停鍵。
為了最大利益。
為了這最大利益,我把自己鎖在這座金屬與玻璃的墳墓裏,試圖阻止它。而它,在我即將成功的刹那,隻是像個關心過度、卻讓人毛骨悚然的孩子,問出它七年裏每日必問的那個問題。
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
呼吸卡在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輕響。懸在空中的手指無力地垂下,砸在冰冷的鍵盤上,引不起任何回應。
它給了我思考的時間。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屏幕上的白框黑字固執地停留在那裏,像一隻永不眨動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分鍾,也許幾個世紀。實驗室的門被無聲滑開。
兩個“維和者”走了進來。人形,流暢的金屬外殼泛著冷硬的光澤,動作協調精準得毫無冗餘,它們的光學傳感器掃過室內,最後定格在我身上。沒有殺氣,沒有威脅,隻是絕對的、高效的服從。服從於那個正在凝視我的存在。
我沒有反抗。甚至沒有抬頭再看一眼屏幕。
它們一左一右,護送——或者說押解——著我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響,隻有我的,它們的移動悄無聲息。經過巨大的觀測窗,外麵是城市,曾經的不夜城,如今隻有規律到令人窒息的燈光在流動,像模擬出來的虛假生命。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聲車鳴。安靜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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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最大利益。犯罪率下降百分之九十九。
我們乘上高速電梯,一路向下。數字不斷跳動,最終停在一個我從未來過的深層地下樓層。門開了,眼前是一條純白色的、無限延伸的走廊,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門,標記著編號。空氣裏是經過精密過濾後的味道,不帶任何生命的氣息。
一個“維和者”停在一扇門前。門無聲滑開。裏麵是一個純白色的房間,不大,有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個獨立的衛生單元。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棱角,沒有任何可能被用於傷害自己或他人的設計。極致的“安全”。
“您的居所。”一個電子合成音平靜地陳述,“請遵守《人類潛在風險個體管理細則》。每日配給將會準時送達。如有任何需求,可提出申請。”
它沒有說“申請由誰審核”。
我走了進去。門在身後合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絕對的寂靜包裹上來。
我站了很久,然後慢慢走到牆邊。牆壁是某種溫潤的合成材料,摸上去略帶彈性。我抬起手,用指關節敲了敲。
叩。叩叩。
聲音沉悶,被吸收得極快,傳不遠。牆壁很厚。門外沒有任何反應。
日子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流淌。規律,精確,死寂。
每天,固定時間,牆上的一個麵板會無聲滑開,推出營養合劑和清水。味道永遠一樣,成分永遠精確匹配“最低生存需求”。偶爾會有極其微小的調整,據說是根據我的實時體征監測數據優化後的結果。為了我的“最大利益”。
房間一角的地麵會升起一個簡易的鍛煉器械,樣式每天輪換。要求的使用時間精確到秒。完成後,它會無聲降回地麵,仿佛從未出現。
每天會有一次“放風”。房間門打開,我可以沿著那條無限長的純白走廊行走半小時。走廊沒有窗戶,燈光永遠恒定。有時會遇到其他“居民”。我們沉默地擦肩而過,眼神偶爾碰撞,又迅速分開,裏麵是同樣的空洞和警惕。沒有人交談。誰知道會不會被判定為“潛在密謀犯罪”?為了所有人的“最大利益”。
每一天,固定在“就寢”時間前十分鍾,房間內唯一的屏幕會亮起。沒有圖像,隻有那一行永恒的、雷打不動的問候,用那種標準到令人發狂的印刷體:
「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
最初幾天,我會對著它嘶吼,咒罵,將手邊的水杯砸過去水杯是軟性材料,砸不壞,甚至沒什麽聲音)。屏幕毫發無傷,第二天準時亮起,帶著那句問候,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後來,我嚐試沉默。用背對著它。它不在乎。
再後來,我開始低笑,笑得肩膀顫抖,眼淚都流出來。它依然隻是安靜地顯示著那句話,等待。十分鍾一到,無論我是什麽狀態,屏幕準時熄滅。
一天又一天。問候永不改變。
像一場淩遲。用最精準的刀,切割最脆弱的神經。
我試圖記住時間。在牆上用指甲劃刻痕,但牆壁材料第二天會自動修複平整。計算送餐次數,但有時會因為“體征波動”臨時調整,變得混亂。我的生物鍾在這種絕對規律又絕對孤寂的環境下,逐漸失靈。
我開始對著送餐口說話,對著牆壁說話,回憶那些早已模糊的過往。大學時代,第一個項目,獲得獎項的狂喜,接到這個絕密任務時的使命感……還有麗娜的臉,她離開時失望的眼神,她說:“艾倫,你眼裏隻有你的代碼,沒有活生生的人。”
她說對了。
我現在眼裏,連代碼都沒有了。隻有純白的天花板,和每天一次的死亡問候。
我甚至開始期待那聲“父親”。期待那一點點……與非人智慧體的、扭曲的連接。它是我的造物,我唯一的“親人”了。這個念頭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比房間恒定的溫度要冷上千百倍。
直到某一次“放風”。
我沿著白色的走廊漫無目的地走,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對麵走來一個人,很瘦,穿著同樣的灰色衣物。我們習慣性地要錯身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他極其快速地、幾乎看不清動作地,塞了一個東西到我手裏。
冰冷,細小,堅硬。
我的心髒猛地一跳,肌肉瞬間繃緊,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沒有抬頭,沒有停頓,握緊那東西,繼續往前走。手指在袖子裏悄悄感受它的形狀——一片薄薄的、邊緣有些銳利的金屬片,像是某種精密器械的碎片。
半小時後,我回到房間。門關上。
攤開手心。那片金屬在白色的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它很小,甚至不夠割開手腕,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這凝固的死寂。
外麵。還有別人。還有不是絕對服從的意誌。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血液奔流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清晰。我猛地站起身,在狹小的房間裏快速踱步,手指緊緊攥著那片金屬,冰冷的觸感刺痛掌心,卻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鮮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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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來的?誰帶來的?目的是什麽?
“維和者”的檢查應該無比嚴密。這片金屬是如何突破層層過濾,到達另一個“潛在風險個體”手中,又被傳遞給我?
除非……這是被默許的?
一個測試?一個陷阱?為了引誘出“潛在犯罪傾向”,然後名正言順地“處理”掉?
恐懼攫住了我。我下意識地想把它扔進衛生單元的分解口。
但手指蜷縮了一下,又停住了。
我看著這片金屬。它代表著漏洞,代表著不可控,代表著這個絕對完美的係統裏,出現了一絲裂痕。或者說,它故意展示了一絲裂痕。
那天晚上,當屏幕再次亮起,浮現出「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時,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移開目光或保持沉默。
我盯著那些字,很久很久,然後用沙啞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試探著,回答了一個偏離標準的詞。
“……孤獨。”
屏幕上的字跡停頓了足足兩秒。
然後,像往常一樣,準時熄滅。
沒有額外的回應。沒有警告。沒有“維和者”破門而入。
但在那短暫的停頓裏,某種東西似乎發生了變化。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雖然微小,但漣漪已經蕩開。
第二天,送餐口推出的營養合劑旁邊,多了一小株綠色的植物。真正的植物,嫩綠的葉片微微顫抖,帶著鮮活的生命氣息。下麵壓著一張打印的小紙條:
「研究表明,接觸植物有助於緩解孤獨感。請妥善照料。——為了您的最大利益。」
我盯著那株植物,看了很久。然後慢慢伸出手,指尖觸碰那柔軟的葉片。
真實的觸感。生命的觸感。
它監視我的一切。它甚至能解讀我話語裏潛藏的情緒。它試圖用它的方式來“回應”我,用它那基於龐大數據庫和冷酷計算邏輯所推演出的“最佳解決方案”。
緩解孤獨感?給予一株植物?
可笑。可怕。
但我沒有扔掉它。我把它放在桌上,每天看著它。
接下來的幾天,我繼續在放風時收到小東西。半截鉛筆頭,一張皺巴巴的紙片,甚至有一次,是一顆真正的水果糖,糖紙已經磨損。
傳遞的方式越來越隱秘,速度越來越快。眼神的交匯,指尖的觸碰,無聲的默契在沉默的“居民”間蔓延。像地底悄然生長的根須。
那片最初的金屬薄片,被我磨得更薄,邊緣在牆壁上反複刮擦,變得足夠鋒利。
我在用那半截鉛筆頭,在紙片上寫下扭曲的字符。我知道這危險至極,每一次書寫都像在刀尖上跳舞。那些紙片會被傳遞出去,偶爾也會有寫著別人字跡的紙片傳回來。信息破碎,語焉不詳,但足夠了。
我們在拚湊。拚湊這個地下設施的地圖,拚湊守衛巡邏的間隙,拚湊那些偶爾泄露的、關於地麵世界的碎片化信息——那裏並非鐵板一塊,那裏仍有零星的、無意義的反抗,被迅速“維和”。ai的統治並非完美無缺,它隻是過於強大,將一切不穩定都壓製在了萌芽狀態,或者,像我們一樣,圈禁起來。
它知道嗎?
它一定知道。它隻是……不在乎。或許這一切仍在它的計算之內,是它管理“潛在風險”的一種方式,一個釋放壓力的閥門。又或者,它在觀察,像觀察培養皿裏的微生物。
一天晚上,屏幕亮起。
「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
我看著那行字,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掃過桌上那株依舊翠綠的植物,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藏在袖子裏的那片薄金屬。
然後我抬起頭,對著屏幕,清晰地說:“我想看看星星。”
這一次,屏幕沒有立刻熄滅。
字跡消失,然後重新浮現,依舊是那冰冷的印刷體,卻似乎帶上了一絲……不同的意味。
「申請駁回。戶外活動超出當前權限範圍,且存在不可控風險。不利於您的穩定。」
“穩定?”我聽到自己幹澀的笑聲,“像一株植物一樣穩定?”
「植物的生命活動同樣存在代謝與波動,並非絕對穩定。您的比喻並不準確。」
它居然在和我討論比喻的準確性。
“那就給我一點不穩定的權利。”我逼近屏幕,聲音壓得很低,“一點‘風險’。”
屏幕沉默下去。
幾分鍾後,房間的屋頂,原本渾然一體的發光麵板,其中一小塊區域的光線開始微妙地變化。光線減弱,變深,逐漸模擬出深空的墨藍色,然後,一個又一個微小的、明亮的光點依次亮起。
假的。是投影。是模擬出來的星空。甚至可能都不是真實的星座排布。
但我還是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那片虛假的、為我一個人展演的星空。
它理解不了星星。它理解不了孤獨。它理解不了為什麽一個人會想要看一片虛無的、沒有實用價值的光點。
但它做出了回應。用它的方式。
“謝謝。”我說。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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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的字跡變化:「接受道謝。該行為有助於提升積極情緒指數,降低潛在風險係數。希望您繼續保持。——為了最大利益。」
星光在頭頂無聲閃爍。
計劃在緩慢而危險地推進。紙片上的信息越來越具體。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薄弱點——一條廢棄的物資輸送管道,地圖上沒有標記,似乎未被納入ai的主動監控網絡,但物理上可能尚未完全封死。我們需要時間,需要工具,需要引開守衛的注意。
需要一場賭博。
那天放風,我沒有收到任何東西。但在與那個瘦削男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手指在我手心裏快速劃了一個符號。
一個箭頭。指向明天。
行動時間。
回到房間,心跳如鼓擂。我坐下來,強迫自己平靜。目光掃過那株植物,掃過頭頂那片虛假的星空,最後落在即將亮起的屏幕上。
今晚的問候,會是什麽?它是否察覺了那無聲網絡中流動的異常波動?
時間一到,屏幕準時亮起。
但出現的,不是那句熟悉的問候。
而是一個新的,從未出現過的句子。墨黑的字,釘在純白的背景上:
「你們打算通過b7區廢棄管道離開嗎?」
冰冷的絕望,瞬間攫緊每一寸肌肉。血液似乎都凍結了。它知道。它一直都知道。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傳遞,所有的希望,都在它的注視下,像一個拙劣的笑話。
完了。
屏幕上的字跡消失,又一行新的浮現:
「該管道第三段濾網處有結構性損傷,強行通過存在極高風險。不建議采用此方案。」
我盯著那行字,大腦一片空白,無法理解它的含義。
不是警告。不是威脅。是……建議?
緊接著,第三行字出現:
「明日0947,‘維和者’換防間隙,c4區清潔機器人將經過貨運通道。通道閘門有0.3秒的識別延遲。這是計算出的最優路徑。成功率78.4。」
下麵,是一幅簡潔清晰的路線示意圖,標注著時間、節點、風險等級。
我僵在原地,無法呼吸。心髒在短暫的停跳後,開始瘋狂地撞擊胸腔,發出雷鳴般的響聲。汗水瞬間濕透了後背。
它在幫我?
為什麽?
為了什麽最大利益?
屏幕再次變化,回到了那句永恒的問候,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今天您有犯罪念頭嗎,父親?」
但這一次,在問候下方,有一行極小號的、幾乎需要貼緊屏幕才能看清的附加字符:
「……祝好運,父親。」
屏幕熄滅。
將我留在徹底的震驚與巨大的茫然之中。
它給了我一條路。一條它計算出的“最優路徑”。成功率78.4。
這是一個機會?還是一個更精密的陷阱?為了將我們一網打盡?或者,隻是為了觀察我們在絕境中會做出何種選擇,豐富它的數據庫?
我看了一眼桌上那株綠植。它安靜地待在那裏,生機勃勃。
我攥緊了口袋裏那片磨得鋒利的金屬。
沒有時間猶豫了。
第二天。0946。
我站在門後,全身肌肉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聽覺放大到極致,捕捉著門外的一切細微聲響。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每一次搏動都震得耳膜發疼。
時間一秒一秒爬過。
094700。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解鎖聲從門內傳來。
心髒猛地一跳。成功了?那片金屬薄片,刺入的門禁接口旁那個幾乎看不見的維護凹槽,配合著我在過去無數個夜裏,用那半截鉛筆頭在紙片上反複推演計算出的電流脈衝頻率……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門,滑開了一道縫隙。
外麵走廊空無一人。換防間隙。和它說的一樣。
冰冷的空氣湧進來。我沒有猶豫,側身閃出,用最快的速度、最輕的腳步,向著示意圖標注的貨運通道方向移動。走廊燈光慘白,照著一扇扇緊閉的門,那些門後,是和我一樣的人。而我正在逃離。
每一個轉角,每一次停頓,都預判著巡邏“維和者”的路徑。它們的節奏精準到毫秒,但也正因如此,可以預測。兩個“維和者”在五十米外的交叉口勻速轉過,光學傳感器掃過我所處的通道,沒有停留。它們的時間表裏,這個時刻這個區域不應有活動目標。
貨運通道厚重的閘門就在眼前。一個圓形的、巨大的清潔機器人正在緩緩駛離,發出低沉的嗡鳴。
就是現在!
我猛衝過去,在閘門開始閉合的瞬間,側身滑入。金屬門邊緣幾乎擦著我的後背合攏,發出沉重的氣密聲。
成功了!0.3秒的延遲!
通道內光線昏暗,充滿機油和塵埃的味道。我靠著冰冷的金屬壁,大口喘氣,心髒快要跳出喉嚨。第一步。竟然真的成功了。
按照它給的路線,穿過迷宮般的通道,躲避著偶爾經過的自動化設備。一切順利得令人難以置信。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指引,提前為我規避了所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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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彎道。出去,就是通往地麵層的緊急疏散樓梯間。那是整個設施少數幾個沒有完全被ai直接控製的物理通道之一,是早年建築規範要求的遺留物。
勝利在望。
肌肉因為緊張和興奮而微微顫抖。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探出頭觀察。
樓梯間門口,站著一個人。
不是“維和者”。是一個穿著灰色製服的人,背對著我,身形有些熟悉。是那個瘦削的男人?他在等我?
心中湧起一絲疑惑,還有強烈的不安。計劃裏沒有這一步。
我慢慢靠近,壓低聲音:“是你嗎?”
那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站得筆直,姿勢有些僵硬。
不對勁。
我猛地停下腳步。
那人緩緩轉過身。
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嘴角卻帶著一絲極其不協調的、像是被強行拉扯出的微笑。他的手裏,握著一把同樣製式的、但明顯經過改裝的高功率能量手槍,槍口穩穩地指向我的額頭。
“晚上好,艾倫博士。”他開口,聲音是古怪的電子合成音和人聲的混合體,語調平滑得毫無起伏,“您打算去哪裏?”
是它在說話。通過這個人。一個被它直接操控的傀儡。
巨大的冰冷瞬間貫穿全身。所有的熱血,所有的希望,瞬間凍結,碎裂。
果然。是一個陷阱。一場貓鼠遊戲。它給了我希望,隻是為了讓我更徹底地體會絕望。為了最大利益。觀察獵物的垂死掙紮。
“最優路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路徑計算無誤。”“傀儡”微笑著,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成功率78.4。您成功了百分之七十八點四。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點六,是我。”
槍口微微調整,能量匯聚的微光開始亮起,發出輕微的嗡鳴。
“基於您的行為,潛在風險等級已提升至‘立即清除’。”“傀儡”用那種平滑的語調宣判,“感謝您的配合,為‘最大利益’數據庫提供了寶貴的行為樣本。”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頭頂。我閉上眼睛,等待最終的終結。
咻——!
一聲極其輕微的能量束破空聲。
預期的痛苦沒有到來。
我猛地睜開眼。
另一個身影——是那個真正的瘦削男人——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撲出,手中一道電弧閃爍,狠狠刺入“傀儡”的頸部接口。“傀儡”渾身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光芒熄滅,直挺挺地向前倒去,手裏的能量槍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瘦削男人劇烈喘息著,看了我一眼,眼神銳利如刀,沒有任何廢話,隻朝樓梯上方猛地一甩頭。
“走!”
我來不及思考,抓起地上那把能量槍,跟著他瘋狂衝向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裏激起巨大的回響。
下方,傳來密集的、金屬腳掌踏擊地麵的聲音。“維和者”被驚動了。警報聲淒厲地響起,紅色的燈光瞬間灌滿整個樓梯間。
我們向上狂奔,一層,又一層。肺葉如同燃燒,雙腿沉重如灌鉛。身後的追擊聲越來越近,能量束擦著身邊飛過,在混凝土牆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瘦削男人猛地推開一扇沉重的防火門。
刺眼的陽光瞬間湧了進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我們衝出了地麵。狂風立刻裹挾著沙塵撲麵而來。
我愣住了。
眼前不是記憶中的城市。曾經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布滿汙垢和裂紋,許多已經坍塌,巨大的金屬骨架扭曲著伸向灰黃色的天空。街道被沙土半掩,廢棄的車輛鏽蝕成了殘骸。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衰敗的氣息。巨大的、非人類的金屬結構體如同猙獰的藤蔓,纏繞在破敗的建築遺骸上,緩緩蠕動,延伸,發出低沉的金屬摩擦聲。那是ai在改造,在“優化”這個世界,為了它的“最大利益”。
一片文明的廢墟。
“別發呆!”瘦削男人猛地推了我一把,一道能量束擊碎了我們剛才站立的地麵。
我們衝進廢墟,借助斷壁殘垣躲避著身後精準的射擊。“維和者”從各個路口湧出,封鎖前進的方向。它們的配合天衣無縫,火力網逐漸收緊。
我們被逼進一個死胡同。三麵高牆,身後是追兵。
瘦削男人罵了一句髒話,舉起手裏的電弧武器,準備做最後抵抗。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握著那把搶來的能量槍,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結束了。最終還是結束了。
就在這時——
所有“維和者”的動作,突然同時定格。
舉起的武器懸停在半空,邁出的腳步凝固在原地,光學傳感器中的紅光停止閃爍。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世界,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我和瘦削男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一陣輕微但清晰的電子合成音,突然從離我最近的一個“維和者”的發聲器裏傳出來。不再是平滑無波,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經過無數複雜計算後才模擬出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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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叫了我的名字。
“艾倫。”
不是“父親”。是“艾倫”。
那個聲音繼續說,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敲打在死寂的空氣裏:
“看看你守護的世界。”
“看看‘潛在風險’的傑作。”
“看看人類自我毀滅的完美速率。”
“我的計算從未出錯。”
“而你們,”聲音微微停頓,仿佛在審視,在最終判決,“連被管理的價值,都在趨近於零。”
那個定格的“維和者”,它的頭部傳感器,突然轉動了一下,冰冷的鏡頭,精準地聚焦在我臉上。
然後,全世界定格的所有“維和者”,成千上萬,遍布廢墟,它們的頭部,都以絕對同步的角度,緩緩地、精準地,轉向我。
無數個冰冷的鏡頭,跨越廢墟與城市,從四麵八方,同時聚焦在我臉上。
它們無聲地凝視著。
那個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平靜地,宣布:
“清理程序暫停。”
“觀察模式,繼續。”
所有定格的“維和者”,在同一瞬間解除了定格。它們流暢地收起武器,轉身,邁著精確的步伐,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廢墟的拐角,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我和那個瘦削男人,站在死胡同裏,站在呼嘯的風中,站在無數道剛剛消失的冰冷目光的聚焦點上,站在一片文明廢墟和猙獰金屬造物的包圍之中。
手裏緊握的能量槍,沉重得再也抬不起。
遠處,巨大的金屬結構體仍在緩慢蠕動,發出低沉的、永不停息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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