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瘸那坨“礦渣牌”膏藥的餘威，如同幽靈般在反骨洞內徘徊了足足半個時辰。林野感覺自己的嗅覺神經已經陣亡，看什麽都是灰綠色的。小芸更是機智地用找到的、相對幹淨的苔蘚團塞住了小鼻子，隻露出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兩個大人。
    “呼…呼…” 林野對著自己糊滿綠色“生化泥”的雙臂使勁吹氣，試圖驅散那縈繞不散的“腳氣混合地溝油”的終極奧義，效果甚微。“老吳，你這祖傳秘方…殺傷力也太持久了…敵人沒熏到，咱仨先得全軍覆沒…能不能搞點清新劑？比如…靈脈邊上那苔蘚，聞著挺提神？”
    吳老瘸正拄著拐杖，像個挑剔的包工頭一樣，審視著他們這個“新家”。石窟不大，形狀不規則，地麵還算平整，但角落裏堆著些風化的小碎石和不知名的動物骸骨看著像老鼠的）。岩壁濕漉漉的，滲著水珠，在幽藍苔蘚微光下，像掛滿了鼻涕蟲林野腦補）。
    “清新劑？有啊！” 吳老瘸沒好氣地用拐杖戳了戳地麵，“洞裏的‘天然礦泉’管夠！喝一口提神醒腦，喝兩口長生不老，喝三口…咳咳…直接就地躺倒！” 他指的是岩壁滲出的、帶著淡淡鐵鏽味的渾濁水滴。
    林野：“……” 他決定閉嘴，省點力氣對抗臭味和疼痛。
    “地方小了點，勝在隱蔽。” 吳老瘸開始指揮，“林小子，別裝死了！動起來！想當‘反骨仔’的頭兒，光會喊口號可不行！去，把那些礙事的碎骨頭和石頭清到洞口，堵堵縫！小心點你的蹄髈…呃…手臂！”
    林野認命地起身，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手指，笨拙地去扒拉那些骨頭。小芸立刻像個小尾巴一樣跟過去幫忙，她小手靈活，很快清理出一小片區域。
    “老吳，這以後就是咱的‘客廳’？” 林野看著清理出來的空地，試圖苦中作樂，“要不要搞個‘歡迎光臨反骨洞，內有惡犬係統），慎入！’的牌子掛洞口？”
    “客廳？” 吳老瘸嗤笑一聲，“想得美！那是茅廁區！” 他用拐杖指向石窟最裏麵、最陰暗潮濕、異味相對最濃主要是他膏藥味）的一個角落，“看到沒？天然坑位！省得跑外麵解決，暴露目標！”
    林野看著那個“天然坑位”，想象了一下未來使用它的場景，再想想自己糊著膏藥的雙臂，臉都皺成了苦瓜：“…老吳，你考慮過…一個雙手殘廢的人…如何優雅地…進行五穀輪回嗎？這難度係數…比築基還高吧？”
    吳老瘸摸著下巴，難得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嗯…是個問題…要不…老夫發明個‘反骨洞專用如廁輔助支架’？或者…訓練小芸當你的…呃…私人助理？” 他說著，還促狹地朝小芸眨眨眼。
    小芸：(⊙_⊙)? 雖然沒太聽懂，但感覺不是什麽好事，默默地把手裏的一塊小骨頭藏到了身後。
    係統：【叮！檢測到宿主麵臨‘如廁困境’… 推薦‘智能全自動潔身係統意念操控版）’… 隻需9999點怨念值… 現在下單… 滋…能量不足… 廣告關閉… (｀??′)】
    林野：“……” 他感覺自己的反骨生涯，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難以啟齒的、接地氣的挑戰。
    吳老瘸不再開玩笑，開始利用有限的資源進行真正的“基建”。他指揮林野和小芸，將較大的石塊搬到洞口內側，配合原有的巨大鍾乳石，壘砌成一個半人高的、參差不齊的“掩體”。縫隙處用韌性較強的藤蔓和找到的、相對幹燥的苔蘚填充。雖然看起來歪歪扭扭，像是被熊孩子堆起來的積木，但至少能阻擋視線，也能稍微減緩一下衝擊。
    “老吳，你這手藝…祖傳的泥瓦匠？” 林野看著那搖搖欲墜的“掩體”，有點擔心它會不會敵人沒來，自己先塌了砸死他們。
    “放屁！老夫當年可是…咳咳…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吳老瘸用拐杖敲了敲一塊不穩的石頭，“湊合用吧！總比敞著大門強！這叫…因地製宜！懂不懂？”
    接著，他用一些相對平整的石板，在靠近靈脈泄露點那絲絲縷縷冰藍靈氣滲出之處）的位置，鋪了兩個勉強能坐能躺的“床鋪”。又在“掩體”後麵，靠近“天然坑位”相反方向的角落，用碎石圍了一個小小的“火塘”，雖然現在沒柴火，更不敢生火，但預留個位置。
    “這邊，以後就是修煉區。” 吳老瘸指著靈脈泄露點周圍，“靈氣最足，但也最涼，小心寒氣入體。那邊，” 他指了指兩個“床鋪”，“休息區。中間這片，” 他跺了跺腳，“活動議事區！都給我記清楚了！別走錯門掉茅坑裏！”
    看著吳老瘸煞有介事地劃分著這個不足十平米、陰暗潮濕、還彌漫著怪味的石窟，林野心中五味雜陳。荒誕、心酸，卻又有一絲奇異的暖流。這大概就是……家？一個建立在汙名、絕境和臭味之上的，反骨之家。
    石窟初步整理完畢，雖然依舊簡陋得可憐，但至少有了點“人住的地方”的樣子，不再是純粹的野獸洞穴。那坨膏藥的味道也終於被岩壁的濕氣和苔蘚的清新壓下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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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野背靠著冰冷的岩壁，坐在靠近靈脈泄露點的“床鋪”上。雙臂被糊成了兩根綠油油的“法棍”，疼痛感在膏藥的刺激下變得有些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洞外，王管事那通過礦洞“廣播”傳來的、給他扣上“邪魔奸細”大帽的通緝令，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在幽深的礦道中回響，雖然傳到反骨洞這裏已經極其微弱模糊，但“林野”、“魔功”、“邪魔”、“重賞”這些詞，依舊像針一樣紮著他的神經。
    他抬頭，石窟頂部嶙峋的怪石在幽藍苔蘚光下投下扭曲的陰影，像無數窺視的鬼眼。他的目光掃過洞口那歪歪扭扭的“掩體”，掃過吳老瘸疲憊卻強打精神的臉，最後落在蜷縮在他身邊、小手依舊緊緊抓著他衣角的小芸臉上。女孩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即使在睡夢中，也充滿了驚懼。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胸腔中翻湧。憤怒、憋屈、荒誕、絕望……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退無可退的狠厲！憑什麽？憑什麽他一個剛穿越的社畜，要承受這些？憑什麽好人要像老鼠一樣躲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憑什麽他頭頂要頂著“虛偽”，身上還要背著“邪魔”？
    “呼……” 林野長長地、帶著血腥氣地吐出一口濁氣，猛地站了起來！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嘴角一抽，但他眼神卻亮得驚人，像兩顆燃燒的炭火。
    他幾步走到石窟中央那片被吳老瘸命名為“活動議事區”的空地上，用他那雙糊滿綠膏、還勉強能動的腳，重重地踏了踏腳下的岩石！
    咚！咚！
    沉悶的響聲在洞內回蕩，驚醒了小芸，也吸引了吳老瘸的視線。
    “老吳！小芸！” 林野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他指著腳下，“看清楚了！這裏！從今天起，它就叫——‘反骨洞’！不再是耗子洞！是咱們的‘洞天’！是咱們的‘大本營’！”
    他張開雙臂，動作滑稽得像一隻綠毛狒狒在展示領地，眼神卻凶狠如狼：
    “外麵那群王八蛋！說老子是邪魔？說老子練魔功？說老子頭頂冒血符？” 他嗤笑一聲，指了指自己頭上那七個依舊頑強旋轉、但光芒黯淡的“虛偽的讚美者”金字，“去他娘的！老子就是反了！這天要壓我，壓得老子喘不過氣！這破係統要馴我，馴得老子像個傻逼！外麵那些黑鱗衛、王胖子要殺我，殺得老子像條喪家犬！”
    他猛地一拳砸向旁邊的岩壁！砰！
    “老子偏不認命！偏要在這反骨洞裏！紮根！變強！把這操蛋的天捅個窟窿！把這破係統拆成零件！把那群王八蛋的臉踩進這礦渣地裏！！”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目光灼灼地看向吳老瘸和小芸：
    “老吳！小芸！咱仨現在！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螞蚱太弱了！咱是拴在一根‘反骨’上的戰友！同生共死！有福同享雖然現在隻有臭氣）！有難同當這個管夠）！幹翻這狗日的世道！幹不幹？！”
    吼聲在石窟內嗡嗡作響，震得岩壁上的苔蘚都似乎亮了幾分。
    吳老瘸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林野。他看著這個渾身是傷、雙臂糊著惡心膏藥、樣子狼狽不堪，眼神卻亮得嚇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燒的少年。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樣的眼神？在腿被打斷之前？在希望被磨滅之前？他握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沉寂了太久、幾乎被遺忘的熱血，被這少年近乎癲狂的宣言重新點燃了一絲火星。
    “幹了！”
    吳老瘸猛地用拐杖重重一頓地麵，發出比林野踏腳更響亮的“咚”聲！他挺直了佝僂的脊背雖然隻挺直了一點點），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一種近乎凶悍的精光，缺牙的嘴咧開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獰笑：
    “老夫半截身子都他媽入土了！臨了臨了，還能跟‘礦區第一邪魔’搭夥造反？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比當年偷看王寡婦洗澡…咳…刺激多了！這票買賣，算老夫一份！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瘸腿！”
    林野：“……” 這老家夥，三句話不離王寡婦是吧？
    小芸被林野的吼聲和吳老瘸的頓杖聲徹底驚醒了。她的大眼睛裏起初還有些茫然和害怕，但當看到林野哥哥那雖然狼狽卻無比堅定的身影，聽到吳老瘸爺爺那充滿狠勁的回應，小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麽。她沒有說話，隻是用盡全力從“床鋪”上爬起來，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林野和吳老瘸中間。
    她伸出兩隻小小的、還有些髒兮兮的手，一隻緊緊抓住了林野破爛的褲腿太高了，夠不著衣角），另一隻抓住了吳老瘸拄著拐杖的手腕。然後，她抬起頭，看看林野，又看看吳老瘸，小小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用盡全身力氣，重重地、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眼神，清澈見底，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信任——林野哥哥去哪，吳爺爺去哪，我就去哪！幹翻狗日的世道？嗯！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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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豪言壯語，一個點頭，一個動作，卻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好！” 林野看著這一老一小，心中那點孤狼般的狠厲被一種更沉甸甸的東西包裹——責任，還有羈絆。他伸出那隻勉強能動的右手，手掌朝下，懸在三人中間。“反骨盟約！今日立誓！”
    吳老瘸毫不猶豫地將他那枯瘦、布滿老繭和礦灰的手，覆蓋在林野的手背上。
    小芸踮起腳尖，努力地將她的小手，疊在了兩個大手的上麵。
    三隻手，一大一小一老，帶著傷、帶著泥、帶著綠油油的膏藥林野的），緊緊地疊在了一起！沒有歃血為盟的儀式，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隻有石窟內冰藍靈氣的微光，靜靜地映照著這簡陋卻無比鄭重的一幕。
    “同生共死！”
    “幹翻世道！”
    “反骨洞天！”
    三人的聲音小芸是用力發出的“嗯嗯”聲）在洞內交織，微弱，卻仿佛蘊含著能刺破黑暗的力量。
    係統：【叮！檢測到宿主建立非法武裝組織‘反骨盟’…首領：林野邪魔奸細）；成員：吳老瘸老不正經）；小芸…組織目標：顛覆世界疑似）…風險評估：sss+級！(ΩДΩ)】
    【核心協議：…滋…靜默…偽裝…啟動反製預案…能量不足…預案擱置…】
    【未知能量殘留暗紅裂紋）…活性微弱提升…記錄…滋…】
    立誓的熱血稍稍退去，現實的問題立刻浮上水麵——餓！
    劇烈的逃亡和情緒波動，早已掏空了三人本就匱乏的體力。林野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聲音在寂靜的石窟裏格外響亮。吳老瘸的肚子也立刻響應號召，奏起了二重唱。小芸雖然沒出聲，但小臉也明顯更蒼白了，捂著肚子。
    “娘的…光顧著造反…忘了造反也得吃飯…” 吳老瘸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神在洞裏掃視，除了石頭、苔蘚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和那散發著鐵鏽味的“礦泉”，啥都沒有。“林小子，你作為‘邪魔奸細’…就沒有點…隔空取物、點石成餅的魔功？”
    林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要有那本事，還用得著被張疤臉追得像孫子？早就在礦主府裏吃香喝辣，順便給王胖子頭上也種幾個‘虛偽的讚美者’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空空如也。之前搜刮趙大的那點硬餅渣，早就在逃亡中不知道掉哪去了。
    絕望的氣氛開始蔓延。
    就在這時，小芸鬆開了抓著兩人的手。她小小的身影默默地走到石窟最裏麵、最幹燥的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隻見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扒開石頭邊緣的一些細小碎石和苔蘚，露出了下麵一個小小的、淺淺的凹坑。然後，她像變魔術一樣，從自己那件同樣破爛、但洗得發白的衣服最裏層的貼身小口袋裏，無比珍重地掏出了一個小布包。
    布包很小，用細細的麻線仔細地係著。小芸的動作輕柔得像是捧著易碎的珍寶。她一層層地解開布包，露出了裏麵僅存的、六粒麥粒。
    這麥粒與礦上常見的、灰撲撲、幹癟的救濟糧截然不同！它們顆粒飽滿圓潤，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半透明的玉白色，仿佛有微弱的毫光在內裏流轉，散發著一股極其純淨、清甜的穀物香氣，瞬間衝淡了洞內的黴味和膏藥味，讓人精神一振！
    “淨…淨心麥？！” 吳老瘸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大，失聲叫道，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小芸…你…你怎麽會有這個？！” 他顯然認識這東西。
    林野也被那麥粒的品相驚到了：“這…這麥子…長得跟藝術品似的…能吃？” 他感覺這玩意兒更像是修仙小說裏的靈穀。
    小芸抬起小臉，對著林野和吳老瘸露出了一個怯生生、卻又帶著點小驕傲的笑容。她拿起其中三粒麥粒，小心地放在那塊石頭的凹坑裏。然後又從旁邊摸索出幾朵他們之前清理洞窟時發現的、顏色灰白但看起來很幹淨的、傘蓋肥厚的菌類吳老瘸確認過無毒可食用）。
    接下來的場景，讓林野和吳老瘸這兩個大老爺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溫暖。
    隻見小芸拿起一塊相對光滑的小石頭，開始極其認真、極其緩慢地研磨那三粒玉白色的麥粒。她的動作有些笨拙，小手也沒什麽力氣，研磨得很慢。但她全神貫注，小臉繃得緊緊的，仿佛在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麥粒被碾碎，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沁人心脾的清香，那香氣仿佛有魔力，讓人焦躁的心緒都平靜了幾分。
    研磨好麥粉，她又開始處理那幾朵菌子。她仔細地撕掉菌柄根部一點點沾了泥土的部分，然後同樣用石頭小心地搗碎。沒有刀，沒有砧板，隻有石頭和耐心。
    接著，她拿起林野喝水用的那個豁了口的破陶碗之前從趙大那順來的唯一家當），走到靈脈泄露點附近。那裏有一小汪從岩縫滲出、匯聚在低窪處的積水。水質清澈，帶著一絲冰涼的靈氣。她小心地舀了小半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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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操作台”，她將搗碎的菌子、研磨好的麥粉、一點點珍貴的靈泉水混合在一起，用一根小木棍不知道哪撿的）仔細地攪拌著。很快，一團散發著奇異清香的、玉白色中帶著點點菌肉灰白的糊糊形成了。
    沒有鍋，沒有油。小芸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了吳老瘸之前預留的那個“火塘”裏幾塊相對扁平的薄石片上。她拿起一片，用衣角仔細擦了擦雖然衣服也很髒），然後將那團珍貴的糊糊分成三小份，小心翼翼地攤在石片上。
    然後，她抬起頭，大眼睛看向林野和吳老瘸，帶著詢問和一絲緊張。
    吳老瘸立刻明白了，他連忙拄著拐杖起身：“火！對！得生火！老夫來！” 他摸索著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這是他身上除了那盒膏藥外最值錢的玩意兒了。又指揮林野和小芸收集洞裏能找到的最幹燥的苔蘚和細小的藤蔓纖維。
    生火的過程又是一番雞飛狗跳。苔蘚不夠幹，藤蔓纖維太粗，火折子都快吹滅了，才終於引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吳老瘸像保護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添著能找到的最細的“柴火”，火苗顫顫巍巍，隨時可能熄滅。
    小芸屏住呼吸，將攤著麵糊的石片，小心翼翼地架在微弱的火苗上方。距離得把握好，太近怕烤糊，太遠又烤不熟。她小小的身體幾乎趴在地上，小臉被微弱的火光照亮，鼻尖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神專注得令人心疼。
    時間一點點過去。石窟內彌漫著越來越濃鬱的、混合著麥香、菌菇鮮香和淡淡靈氣的奇妙香味。林野和吳老瘸的肚子叫得更響了，口水瘋狂分泌。
    終於，石片上的三塊小麵餅邊緣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焦黃，餅身變得凝固。小芸用小木棍小心地將它們翻了個麵。又過了一會兒，三塊比巴掌還小的、玉白色中帶著焦黃斑點、散發著誘人光芒和香氣的“淨心麥餅”終於完成了！
    小芸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小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她小心地用木棍將三塊小餅分別撥到三片幹淨的苔蘚上。然後，她拿起其中最大、烤得最完美的一塊，雙手捧著，踮起腳尖，遞到了林野麵前。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充滿了期待。
    接著，她拿起第二塊，稍微小一點，遞給了吳老瘸。
    最後，她拿起最小、邊緣還有點焦黑的那一塊，小口小口地、珍惜無比地自己吃了起來。
    看著手裏這塊溫熱的、散發著純淨香氣的小餅，再看看小芸手裏那塊最小、還有點焦糊的餅，林野感覺鼻子有點發酸，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這哪裏是餅？這分明是小丫頭從自己牙縫裏省下來的救命糧！是她用盡心思、在如此簡陋條件下創造出的奇跡！
    吳老瘸拿著餅，手也有些抖，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渾濁的老眼有些濕潤。
    林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湧，對著小芸露出了一個盡可能溫暖的笑容：“小芸，這餅…真香！是哥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餅很薄，量很少。入口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甜溫潤之感彌漫開來，仿佛山澗清泉流過幹涸的喉嚨，又像春日暖陽融化心頭的冰雪。麥粒的清香純淨無比，菌菇的鮮味恰到好處地調和其中。更奇妙的是，一絲絲極其微弱的、冰涼的靈氣隨著餅的吞咽融入身體，瞬間驅散了身體的疲憊和沉重感，連雙臂傷口的灼痛都似乎減輕了一絲！連日來的驚懼、憤怒、憋屈，仿佛被一股清泉溫柔地洗滌，心靈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安寧。
    吳老瘸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閉著眼睛細細品味，臉上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像是懷念，又像是感慨。他體內的枯竭感似乎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生機，咳嗽都輕了不少。
    係統：【叮！檢測到高純度溫和生命能量攝入…來源：特殊靈植‘淨心麥’幼生體）…效果：微量補充生命元氣…微弱淨化精神汙染負麵情緒殘留）…微量提升靈力親和度…】
    【精神汙染度檢測：99.99 → 99.95微弱波動）… 意誌力+1因感動？）】
    【警告：該能量層級過低，無法根除核心汙染…】
    效果是實實在在的！林野感覺身體暖洋洋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三兩口就把那小餅吃完了根本不夠塞牙縫），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他看著小芸小口小口珍惜地吃著那塊最小的餅，心中湧起強烈的憐惜和責任感。
    他蹲下身，平視著小芸的眼睛，伸出手，用還算幹淨的手指背，輕輕擦掉她嘴角一點餅渣，鄭重無比地說道：“小芸，哥向你保證！等咱們從這裏出去了！哥一定給你種一大片！不！種滿一座山的這種麥子！讓你天天吃！頓頓吃！吃到膩為止！還要給你建個大大的麥餅城堡！”
    小芸抬起頭，小臉上沾著一點焦黑，大眼睛因為林野的話而彎成了月牙兒，用力地點點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仿佛能驅散所有黑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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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老瘸看著這一幕，默默地吃完了自己那塊餅，咂咂嘴，嘟囔了一句：“種麥子？還城堡？林小子，你這餅…畫得比小芸烙得還大啊…”
    林野：“……” 這老家夥，不拆台會死嗎？
    淨心麥餅帶來的溫暖和力量感是短暫的，但那股清流洗滌心靈的效果卻讓林野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雙臂的疼痛依舊，但至少不再是那種撕心裂肺、讓人想撞牆的感覺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石窟一角——那道正在絲絲縷縷滲出冰藍色靈氣的岩壁裂縫。那精純的、帶著冰涼觸感的能量波動，對他這個剛剛踏入修行門檻雖然是被係統坑進去的）、體內混沌靈力還像個火藥桶一樣的家夥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老吳，那靈脈…” 林野舔了舔嘴唇，眼神灼熱，“感覺…很補啊？”
    吳老瘸剛用靈泉水潤了潤嗓子，聞言立刻警惕地看向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個要往火坑裏跳的愣頭青：“補？補你個錘子！你小子是不是被張疤臉打傻了？還是被老夫的膏藥熏迷糊了？”
    他拄著拐杖，指著那裂縫，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聽著！林小子！這靈脈節點，是咱反骨洞的命根子！但也是催命符！”
    “第一，無主靈脈，尤其是這種廢棄礦脈殘留的節點，裏麵的靈氣就像沒套籠頭的野馬！看著溫順冰涼），跑起來能要人命！它蘊含的金氣礦脈特性）鋒銳無比！你體內那點混亂靈力，跟它一比就是豆腐渣！一個引導不好，金氣入體，輕則經脈刺痛像被針紮，重則直接給你來個‘萬箭穿心’靈力暴走），讓你體驗一把什麽叫‘體內放煙花’！到時候，老夫隻能給你收屍，順便把你那對‘蹄髈’烤了當儲備糧！”
    林野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想象了一下體內放煙花的感覺，脖子一涼。
    “第二！” 吳老瘸加重語氣，“地底深處，尤其是廢棄礦洞，積攢了多少年的陰煞怨氣、汙濁穢氣？你以為那冰涼感覺全是靈氣？天真！那是陰濁之氣裹著靈氣一起出來了！吸多了，輕則寒毒入體，手腳冰涼，咳嗽帶血絲，重則侵蝕心脈，神誌昏沉，最後變成個隻知道殺戮的活屍！跟張疤臉最後那德性差不多！你想試試？”
    想到張疤臉發瘋自戮的恐怖樣子，林野打了個寒顫。
    “第三！也是最要命的！” 吳老瘸壓低聲音，拐杖重重戳地，“靈脈波動！對於外麵那些有修為在身的人來說，尤其是黑鱗衛裏可能有懂點門道的，或者礦主府派來的高手，這就像黑夜裏的燈塔！還是自帶gps定位的那種！你以為躲在這裏就安全了？放屁！隻要他們稍微用心感知，順著靈氣波動摸過來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咱們仨就是甕裏的王八…咳…鱉！跑都沒地兒跑！”
    吳老瘸喘了口氣，總結道：“所以，這東西，是蜜糖，也是砒霜！用好了，是你修煉的助力；用不好，或者暴露了，就是催命的閻王帖！懂了嗎？林大魔頭？”
    林野被老吳這一連串的“恐嚇”說得頭皮發麻，但看著那絲絲縷縷的冰藍靈氣，感受著體內混沌靈力傳來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他心中的貪婪和冒險精神又開始蠢蠢欲動。
    “富貴險中求嘛…老吳…” 林野搓著手動作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你看我這狀態…雙臂報廢，頭頂頂雷金字），外麵通緝…不趕緊變強，等死啊？這靈脈…不就是現成的機會？風險？老子怕個球！外麵那群黑鱗衛要真敢摸過來…” 他眼中凶光一閃，“正好給老子當磨刀石！試試我這‘魔功’的威力！”
    他故意把“魔功”兩個字咬得很重，帶著自嘲和挑釁。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修煉意願…觸發支線任務強製）：‘反骨築基’！】
    【任務要求：在反骨洞靈脈節點處，吸收靈氣，突破至築基期。】
    【任務獎勵：怨念值+500！雙臂傷勢加速恢複小幅度）！獲得稱號‘反骨築基仔’魅力10，威懾+5）！】
    【失敗懲罰：靈脈反噬體驗吳老瘸描述的‘體內放煙花’或‘陰濁入體’豪華套餐任選其一）！】
    【溫馨提示：親~高風險高回報哦！搏一搏，蹄髈變…呃…還是蹄髈，但能動了呢！(｀?′)Ψ】
    “我靠！又來？！” 林野看到這強製任務，差點跳起來，“係統！你大爺！你這是嫌我死得不夠快是吧？還強製？還豪華套餐？老子投訴你強買強賣！用戶體驗差評！差評！”
    係統：【滋…任務已發布…無法撤回…請宿主…好自為之…(；′д｀)ゞ】
    林野氣得想用意識把係統界麵砸了，但轉念一想，這破係統雖然坑，但任務獎勵…雙臂加速恢複…太誘人了！
    “老吳！” 林野猛地看向吳老瘸，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甚至帶著點賭徒的瘋狂，“幫我護法！我要在這！衝一衝築基！就靠它了！” 他指著那靈脈泄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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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瘋了？！” 吳老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老夫剛說的話都喂狗了？築基？就你現在這狀態？還靠這野馬靈脈？你當築基是喝涼水呢？那是修行路上第一道鬼門關！多少人在自家靜室、有師長護法、吃著丹藥還嗝屁了！你倒好，在這破洞裏，頂著一身傷，吸著毒氣彈指混合靈氣），就想築基？你咋不上天呢？”
    “不上天！就築基！” 林野梗著脖子，“老吳！沒時間了！外麵通緝令發得滿天飛，隨時可能有人找過來！我現在就是個廢人！不搏一把，等死嗎？小芸怎麽辦？你怎麽辦？咱們的反骨盟約剛立下就散夥？”
    提到小芸和盟約，吳老瘸沉默了。他看著林野那雙燃燒著火焰、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眼睛，再看看旁邊小芸懵懂但充滿信任的眼神，最終，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算老夫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你這麽個不要命的魔頭頭子！”
    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掩體”後麵，像個門神一樣靠牆坐下，眼神警惕地掃視著被藤蔓遮蔽的入口。
    “要作死就快點！老夫這把老骨頭，今天就豁出去給你當一回門板！事先聲明！你要是真把自己玩炸了，血肉模糊的，老夫可不會給你收全屍！太惡心！最多…挖個坑把你那對綠油油的蹄髈埋了，省得熏著我和小芸！”
    林野：“……” 這老家夥的嘴，絕對是礦渣做的！又臭又硬！
    “謝了！老吳！門板！” 林野咧嘴一笑，牽動傷口，表情扭曲。他不再猶豫，掙紮著走到那靈脈泄露點旁。越是靠近，那股冰涼的、精純的靈氣混合著鋒銳金氣和淡淡陰寒的感覺就越發明顯。
    他盤膝坐下動作笨拙得像隻翻不過身的烏龜），努力忽略雙臂的疼痛，閉上眼睛。按照之前係統強行灌輸給他的、關於《混沌煉氣訣》的那點可憐巴巴的運行路線，小心翼翼地嚐試著去引導、溝通岩壁裂縫中滲出的靈氣。
    剛一接觸！
    “嘶——！” 林野倒吸一口冷氣，渾身劇顫！
    那靈氣果然如同吳老瘸所說，像一匹狂暴的野馬！精純是精純，但其中蘊含的鋒銳金氣，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瞬間刺入他試圖引導的意念之中！劇痛！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刺痛！
    同時，一股冰寒徹骨、帶著腐朽陰鬱感覺的濁氣也隨之湧入，讓他仿佛瞬間掉進了冰窟窿，骨髓都在發冷！與他體內本就狂暴混亂、充滿灼熱戾氣的混沌靈力一接觸，簡直是冰火兩重天！轟！
    林野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個戰場！一邊是狂暴灼熱的混沌靈力代表他的憤怒和係統的汙染），一邊是冰冷鋒銳的金靈之氣和陰寒濁氣來自靈脈）。三方在他狹窄脆弱的經脈裏瘋狂對衝、撕扯、爆炸！
    “呃啊！”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體表瞬間浮現出混亂的光暈，土黃色混沌）、淡金色金氣）、灰黑色濁氣）交織纏繞，明滅不定，整個人篩糠般抖動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混合著血汙滾滾而下！
    頭頂，那七個“虛偽的讚美者”金字仿佛受到了刺激，旋轉速度陡然加快，光芒明滅閃爍，似乎想強行凝聚點什麽發布任務？），但被林野此刻體內狂暴的能量衝擊和強烈的意誌罵娘的意誌）死死壓製住，隻能徒勞地閃爍。
    “林小子！” 守在洞口的吳老瘸看到林野的狀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小芸也嚇壞了，小臉煞白，想衝過去，被吳老瘸用眼神嚴厲製止了。她隻能無助地站在原地，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小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哭出聲。
    “媽的…給老子…定住！” 林野在意識深處瘋狂咆哮，牙齦都咬出了血！他調動起全部的意誌力，那99.95的“精神汙染度”在此刻仿佛化作了某種扭曲的韌性，強行收束著體內暴走的能量，試圖按照《混沌煉氣訣》的路線運轉。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
    【警告！警告！宿主靈力暴走！經脈負荷超載300！金氣侵蝕度5！陰濁侵蝕度3！意誌汙染度99.96…99.97…持續微升）！】
    【係統建議：立刻停止！購買‘經脈保險套餐’…滋…能量不足…建議無效…】
    【核心協議：…靜默…偽裝…能量波動異常…記錄…滋…未知能量殘留暗紅裂紋）…活性顯著提升…原因：高強度靈力衝突？…滋…】
    “停…停你大爺！” 林野在意識裏對著係統破口大罵，“老子…偏不！給我…吸！！”
    他非但沒有停止，反而發了狠，更加瘋狂地引導著裂縫中滲出的靈氣！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但也激發了他骨子裏那股不要命的狠勁！他感覺自己的經脈在哀嚎，身體在崩潰的邊緣，但氣息，卻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中，被強行推著，一點點、艱難地向上攀升！如同逆水行舟，每一步都伴隨著粉身碎骨的風險！
    吳老瘸緊張地看著，隨時準備在情況不對時衝過去雖然衝過去可能也沒啥用）。小芸則蹲在遠離能量漩渦的地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痛苦顫抖的林野。她小小的身體也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共情和擔憂。她無意識地伸出小小的食指，在身下幹燥的岩石地麵上，輕輕地劃動起來。
    沒有特定的圖案，沒有思考。隻是隨著林野每一次痛苦的悶哼，隨著他體表混亂光暈的每一次劇烈閃爍，她的手指就跟著輕輕勾勒出一道道或彎曲、或筆直、或交叉的、極其簡單的線條。這些線條看似雜亂無章，卻隱隱蘊含著一絲奇特的韻律，仿佛在無聲地應和著洞內狂暴的能量波動，又像是在編織一張無形的、安撫情緒的網。一絲極其微弱、純淨、與淨心麥同源的氣息，從她指尖接觸的地麵悄然散開，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卻頑強地試圖融入這片混亂的能量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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