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深淵回響與密林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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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偉的驚呼聲,如同投入狂濤巨浪中的一顆微小石子,瞬間被瀑布那震耳欲聾、仿佛要撕裂天地的雷霆咆哮,以及深淵底部那如同萬千冤魂在尖嘯、哭嚎、瘋狂撞擊岩壁的恐怖風聲徹底吞噬、碾碎,沒有激起一絲漣漪。身體失控地向外側、向著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令人心悸的絕對黑暗傾斜而去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猛地拉扯、扭曲、凝固!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聲音,隻剩下腳下那片深不見底、散發著死亡寒氣的虛空,以及耳邊那越來越近、如同地獄敞開大門迎接亡魂的、呼嘯的風聲!極致的失重感如同一隻冰冷滑膩、布滿鱗片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髒,瘋狂擠壓,幾乎要將其捏爆!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具體、觸手可及!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層、最原始、最狂暴的求生本能,混合著基礎格鬥本能被死亡危機強行激發到極致的潛能,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般,猛地在他瀕臨崩潰的軀體內轟然爆發!那不是思考,不是反應,而是純粹的生命意誌在絕對毀滅威脅下的、最歇斯底裏的反抗!
他那死死摳在岩壁一道狹窄縫隙中、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指甲崩裂的左手,在那股爆炸性的力量驅動下,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鉤般,猛地向內狠狠一扣!指尖瞬間傳來的、骨頭與堅硬岩石劇烈摩擦、幾乎要碎裂的鑽心劇痛,反而成了刺激神經的最後強心針!他借著這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摩擦力,將失控下墜的身體猛地、極其勉強地向冰冷的岩壁方向回拉!
同時,他那條因為失重而瘋狂揮舞的右臂,如同溺水者般,在空中胡亂抓撓,幸運地——或者說,是冥冥中那渺茫到極致的氣運使然——勾住了從上方崖壁垂落下來的、一根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粗如兒臂、表皮布滿濕滑厚苔、卻異常堅韌的老山藤!
布帛撕裂的脆響!下墜的巨大動能瞬間傳遞到右臂,肩關節處傳來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即將被強行撕離軀體的嘎吱聲!劇痛如同高壓電流般竄遍全身,讓他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差點當場昏死過去!但這根老藤提供的、極其短暫卻至關重要的緩衝,為他爭取到了或許隻有零點幾秒、卻足以決定生死的寶貴時間!
借著這蕩回的力量,他左腳下意識地在濕滑得如同抹了油的岩壁上拚命蹬踏,尋找著任何一點可能借力的凸起,身體如同一個失控的鍾擺,險之又險地、重重地撞回了冰冷粗糙、布滿苔蘚的岩壁!
砰!胸膛與岩石的猛烈撞擊,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他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頭一甜,一股腥熱的液體猛地湧上口腔,又被他死死咬緊牙關,硬生生咽了回去!巨大的衝擊力讓他頭暈眼花,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求生本能驅使下,雙手雙腳如同絕望的八爪魚,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死死地纏抱住岩壁上任何一點微小的、可能提供支撐的凸起和裂縫,整個人如同壁虎般,以一種極其狼狽卻有效的姿勢,緊緊貼附在垂直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崖壁上,劇烈地、痛苦地喘息著,心髒在空蕩的胸腔裏瘋狂擂動,聲音大得仿佛就在耳邊敲響戰鼓!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從全身每一個毛孔中瘋狂湧出,浸透了早已濕透的衣物,冰冷的後怕感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著他顫抖的靈魂。剛才那一瞬間,他與粉身碎骨、屍骨無存的結局,隻有毫厘之差!隻要那根老藤不夠結實,隻要左手摳抓的力道弱上一絲,隻要腳下蹬踏的角度偏上一寸,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在深淵底部摔得四分五裂、被激流吞噬的冰冷殘骸!
他掛在令人眩暈的絕壁上,休息了足足四五分鍾,才勉強壓下了狂跳得幾乎要痙攣的心髒和不受控製劇烈顫抖的四肢。他不敢低頭看下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隻能仰著頭,死死盯著上方被水汽和瘴氣模糊了的、灰蒙蒙的岩壁頂緣,一點一點地,極其艱難地調整著幾乎僵硬的肌肉和錯位的重心,重新將身體挪回那條寬度不足半米、濕滑得如同冰麵的死亡險徑上。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伴隨著肌肉的酸痛和傷口的撕裂痛,以及心髒再次提到嗓子眼的極致緊張。
經過這次與死神的貼麵共舞,他的精神集中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每一個動作都謹慎到了極點,如同在刀尖上跳著一支無聲的、關乎存亡的芭蕾。他不再追求速度,隻求絕對的穩妥。他像一隻受了致命重傷、卻在頑強求生的壁虎,在冰冷、濕滑、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懸崖邊緣,以毫米為單位,艱難地、執著地向前爬行。
瀑布巨大的水汽如同冰冷的鞭子,持續抽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將他再次淋得透濕,刺骨的寒意不斷侵蝕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空氣中濃鬱的、帶著甜腥腐朽氣味的瘴氣,吸入肺中,帶來陣陣眩暈、惡心和胸悶感,他不得不時常停下來,將濕布緊緊捂住口鼻,艱難地調整著呼吸節奏,對抗著身體的不適。
就這樣,在極致的煎熬和專注中,又不知過去了多久,仿佛度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他終於有驚無險地爬過了最危險的那段、完全暴露在瀑布狂暴水汽和風力範圍內的區域,進入了瀑布那巨大、轟鳴水簾的後方。
水簾之後,是一個巨大的、向內凹陷形成的天然岩洞。光線驟然暗淡下來,隻有隨著瀑布水流反射而進來的、不斷搖曳的、微弱慘淡的光暈,讓洞內不至於完全漆黑。震耳欲聾的水聲在這裏被岩壁反射、疊加,形成一種更加沉悶、卻不再直麵衝擊的轟鳴,壓迫著耳膜。腳下的石台在這裏變得相對寬闊了一些,雖然依舊濕滑,但至少沒有了直接墜落的危險。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水汽和一種岩石特有的、冰冷的黴味。
林偉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張大嘴巴,如同離開水的魚,貪婪地、劇烈地喘息著,吸入著相對清新(盡管依舊潮濕冰冷)的空氣,感覺全身的骨頭和肌肉都像被徹底拆散後又胡亂拚接起來,每一處都在發出痛苦的**和抗議。
但他不敢久留。這個岩洞並非絕對安全,隻是暫時的喘息之機。他強撐著坐起身,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勢。左腿的繃帶再次被水和血浸透,傳來陣陣鈍痛。雙手更是慘不忍睹,指尖血肉模糊,掌心被粗糙的岩壁磨掉了一大塊皮,鮮血混著冰冷的岩壁滲水和汗水,不斷向下滴落。極度的疲憊和寒冷如同兩隻巨大的手掌,死死扼住他的喉嚨。
他喘息了片刻,從背包裏摸出最後一點幹淨的布條,蘸著冰冷的水,簡單擦拭了一下手上的傷口,忍著劇痛重新包紮了一下,又檢查了腿上的傷,確認沒有再次裂開太嚴重。然後,他掙紮著爬起來,拄著木棍,開始沿著這條隱藏在瀑布後的、更加幽深曲折的天然隧洞,向深處走去。
岩洞內部岔路很多,如同迷宮,光線極其昏暗,隻有腳下流水匯聚成的細小溪流反射著微弱的光。他不得不再次拿出那電量瀕臨耗盡的強光手電,用衣服死死捂住燈頭,隻留下一縷極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暈,勉強照亮腳下方寸之地,同時小心翼翼地展開啞巴那張粗糙的獸皮地圖,憑借上麵簡略卻精準的標注和自身那被強化後的方向感,在錯綜複雜的洞穴係統中,艱難地辨認著方向,選擇著正確的路徑。他必須時刻警惕腳下可能出現的深坑、滑膩的泥潭以及頭頂偶爾墜落的碎石。
又艱難前行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就在手電光芒閃爍不定、即將徹底熄滅的邊緣,前方洞穴的深處,終於傳來了一陣不同於瀑布轟鳴的、相對平緩的嘩嘩流水聲!同時,一絲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灰白色的天光,從洞穴的盡頭透照來!
出口!快到出口了!
林偉精神猛地一振,壓榨出身體裏最後一絲氣力,加快腳步(如果那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移動能被稱為腳步的話),向著光亮處挪去。光亮越來越清晰,流水聲也越來越響亮。最終,他手腳並用地爬過一個被水流衝刷得光滑無比的、向下傾斜的岩石坡道,撥開洞口垂落的、茂密得如同簾幕般的濕滑藤蔓和荊棘,艱難地鑽了出去!
眼前豁然開朗!久違的、雖然被茂密樹冠過濾得有些昏暗的天光,灑落下來!他成功地穿越了死亡之地——鬼哭澗!
他此刻正站在一條寬闊、平緩了許多的河流的岸邊。河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水下圓潤的鵝卵石和遊動的小魚。河岸兩側,是前所未見的、茂密得幾乎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參天古木拔地而起,樹幹粗壯得需要數人合抱,樹皮上布滿了厚厚的苔蘚和蜿蜒的藤蔓,如同披著綠色鎧甲的遠古巨人。巨大的、形態各異的蕨類植物和灌木叢生,層層疊疊,填滿了每一寸空間。粗壯的藤蔓如同巨蟒般從高高的樹冠垂落,又在林木間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生機勃勃又暗藏殺機的綠色蛛網。腳下是厚厚的、鬆軟的、由無數落葉和腐爛樹枝堆積而成的黑色腐殖質層,踩上去悄無聲息,散發出濃鬱的、帶著泥土芬芳和淡淡腐朽氣息的味道。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縫隙,艱難地擠進來,形成一道道斑駁陸離、不斷搖曳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聚光燈,照亮了林中飛舞的塵埃和忙碌的昆蟲。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草木清香、濕潤的泥土氣息和各種不知名野花的淡淡芬芳,與之前鬼哭澗那令人窒息的瘴氣和死亡氣息形成了天壤之別。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充滿了狂野、原始、勃勃的生機,但也蘊含著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危險。
剩餘壽命:55天 21小時 45分 33秒。他穿越整個鬼哭澗,竟然用掉了將近一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都是用生命在賭博。
極度的疲憊、精神的高度緊張後的驟然放鬆,以及重傷失血帶來的虛弱,如同三重海嘯,瞬間將林偉徹底淹沒。他再也支撐不住,甚至來不及走到更隱蔽的樹叢後,直接一頭栽倒在岸邊一片相對幹燥的、長滿了柔軟青草的淺灘上,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這一次昏睡,極其深沉,無夢無幻,仿佛靈魂徹底脫離了這具飽受摧殘的軀殼,沉入了絕對虛無的黑暗海底。隻有身體最本能的修複機製,在緩慢而艱難地運轉著,對抗著傷痛、寒冷和極度的消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兩個小時,也許是半天。他是被臉頰上一陣濕漉漉、麻癢癢的觸感驚醒的。艱難地睜開沉重無比的眼皮,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一隻皮毛呈棕灰色、眼睛又大又圓、帶著好奇神色的小型狸貓狀生物,正在用它粉嫩的舌頭,小心翼翼地舔舐著他臉上幹涸的血跡和汗漬。看到他突然睜開眼,那小獸受驚,嗖地一下,化作一道灰影,敏捷地竄進了旁邊茂密的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林偉茫然地眨了眨眼,意識如同退潮般緩緩回歸。劇烈的酸痛和無處不在的傷口刺痛感瞬間蘇醒,提醒著他依舊身處險境。天色已經大亮,林間鳥鳴清脆,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溫暖的光斑。
他掙紮著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暫時沒有發現明顯的危險。他首先爬到河邊,小心翼翼地用清澈冰冷的河水清洗了臉上和手上的血汙,又仔細檢查了腿上的傷口。繃帶依舊濕漉漉的,傷口邊緣紅腫,但似乎沒有嚴重感染或裂開的跡象。他重新上藥,用最後一點相對幹淨的布條再次包紮好。然後,他飽飲了一頓甘甜的河水,又從背包裏拿出最後幾塊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肉幹,用河水泡軟後,艱難地咀嚼吞咽下去,為這具空癟的軀體補充著微不足道的能量。
現在,他必須做出決定。根據啞巴的地圖,穿過眼前這片廣袤無垠、深不可測的原始森林,就能進入葬神嶺的外圍區域。那裏,可能隱藏著關於節點波動區的蛛絲馬跡,是鑰匙可能存在的方向,但也絕對是危機四伏、步步殺機的未知之地。後退?鬼哭澗是天塹,對岸是清理者的天羅地網,根本無路可退。
他沒有猶豫,也無需猶豫。回頭是十死無生,向前是九死一生。這一線生機,是啞巴用命換來的,他必須抓住!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地圖標注,這條河大致流向南方,最終會匯入葬神嶺深處一片巨大的沼澤濕地。他決定先沿著河岸向上遊方向(根據地圖,葬神嶺核心區域在上遊方向)行走一段,利用河流作為方向和飲水源,但保持一定距離,避免在開闊的河岸暴露行蹤。
他拄著那根已經磨得光滑的木棍,背上那個依舊沉重卻承載著希望的背包,毅然步入了這片遮天蔽日的、仿佛自天地開辟以來就存在的原始密林。
一進入森林內部,光線頓時暗淡下來,如同黃昏提前降臨。空氣變得潮濕、悶熱、凝滯,混合著植物蒸騰的水汽、濃鬱的腐殖質味道和各種花香、樹脂味的複雜氣息,幾乎令人窒息。腳下厚厚的、鬆軟的落葉層深及腳踝,行走極其困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需要耗費額外的力氣。盤根錯節的巨大樹根如同潛伏的巨蟒,隨時可能將人絆倒。帶刺的藤蔓和灌木叢無處不在,瘋狂地勾扯著他早已破爛不堪的衣物,在手臂和小腿上劃開新的、火辣辣的血痕。各種奇形怪狀、色彩鮮豔的昆蟲在耳邊嗡嗡飛舞,令人心煩意亂。
他必須時刻保持最高度的警惕。按照啞巴所教的生存法則,他盡量尋找並沿著野獸踩踏出來的、若隱若現的狹窄小徑行走,這些路徑通常相對安全,避開了一些天然的陷阱和茂密的危險草叢。他用木棍在前麵不斷敲打、探路,驅趕可能潛伏在落葉下或草叢中的毒蛇和毒蟲。耳朵豎起來,捕捉著林間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大型動物靠近的腳步聲、蛇類遊走的沙沙聲,甚至是鳥類突然驚飛的異動。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掃視著四周的樹木、藤蔓和地麵,警惕著可能偽裝起來的毒蟲、帶有尖刺的植物或者突然出現的沼澤泥潭。
孤獨感如同無形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緊緊包裹。在這片仿佛亙古存在的、生機勃勃卻又殺機四伏的綠色迷宮中,他渺小得像一粒塵埃。每一聲不知名的野獸嚎叫從遠方傳來,都讓他的心髒驟然縮緊;每一片突然從頭頂飄落的樹葉,都讓他如同驚弓之鳥,瞬間擺出防禦姿態。疲憊、傷痛、饑餓、幹渴,以及對前路未知的恐懼,如同無數隻細小的、冰冷的螞蟻,持續不斷地啃噬著他的神經和意誌。但他不敢停下,隻能咬緊牙關,憑借著頑強的求生欲和那份沉甸甸的責任,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向森林深處跋涉。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隻能通過樹冠縫隙中太陽光斑的緩慢移動,模糊地判斷時間的流逝。
森林中的天氣說變就變。傍晚時分,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大片濃密的、如同潑墨般的烏雲從遠方山巒後迅速湧來,吞噬了最後的光線。林間頓時昏暗得如同夜幕提前降臨。悶熱的空氣變得更加凝滯,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遠處傳來低沉的、如同巨獸咆哮的隆隆雷聲,在林間引起陣陣回響。
很快,豆大的雨點開始劈裏啪啦地砸落在厚重的樹葉上,起初稀疏,迅速變得密集,最終匯成一片震耳欲聾的、仿佛要將整個森林都淹沒的暴雨轟鳴!狂風驟起,吹得無數枝葉瘋狂搖曳、抽打,發出嗚嗚的怪響,仿佛整個森林都在痛苦地**。視線瞬間變得極差,幾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水幕。冰冷的雨水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將林偉再次澆得透濕,寒意刺骨,順著衣領灌入,帶走他體內可憐的熱量,讓他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必須找地方躲雨!失溫會死!這個念頭如同警報般在他腦海中尖銳響起。在暴雨和狂風中繼續前行無異於自殺。他必須立刻找到一個能遮風擋雨的避難所!
他頂著狂風暴雨,艱難地在一片植被特別茂密、地勢開始變得陡峭的山坡區域搜尋。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泥濘濕滑,好幾次他差點滑倒。他拚命催動那微弱的危險感知,既要躲避可能因雨水而鬆動的岩石和泥石流,又要尋找可能的藏身之處。
終於,在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他的危險感知傳來一絲微弱的、不同於風雨的觸動——在前方一片被巨大板狀根和茂密藤蔓覆蓋的陡峭岩壁下,似乎有一個凹陷!他踉蹌著衝過去,用匕首砍開糾纏的藤蔓,果然發現了一個被岩石和樹根半掩著的、不大的洞穴入口!洞口僅容一人匍匐通過,裏麵黑漆漆的,散發著泥土和某種動物巢穴的淡淡腥氣。
他顧不上那麽多,先用木棍使勁捅了捅洞裏,又扔了幾塊石頭,確認裏麵沒有大型野獸棲息後,才艱難地縮著身子,爬了進去。
洞穴不大,內部約兩三米深,最高處勉強能讓他蹲著,地麵是幹燥的沙土,相對幹淨,似乎曾經是某種中型動物的巢穴,但已經廢棄了一段時間。雖然狹窄,但足以遮擋外麵狂暴的風雨。洞外震耳欲聾的雨聲被岩石阻隔,變得沉悶,反而讓洞內顯得有一種詭異的、暫時的安寧。
林偉癱坐在幹燥的沙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岩壁,劇烈地喘息著。洞外暴雨如注,狂風呼嘯,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水的世界裏瘋狂搖晃。洞內,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和雨水從洞口縫隙滲入的滴答聲。他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極度的疲憊和寒冷如同兩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孤獨、無助、對前路的迷茫,以及對外麵那個瘋狂世界的恐懼,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心。
他從背包裏拿出最後一套相對幹爽的衣物(用油布包著,但邊緣還是有些濕了),艱難地脫下濕透的冰冷衣服,換上這點微不足道的幹燥,試圖保住核心體溫。然後,他蜷縮在洞穴最裏麵,用顫抖的手拿出水囊和肉幹,機械地進食進水,維持著生命最基本的需求。
就在他意識因疲憊和寒冷而開始有些模糊,幾乎要再次昏睡過去時,異變突生!
一直緊貼著他胸口放置的那個用油布緊緊包裹的、啞巴視若生命的筆記本,突然毫無征兆地、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熱感,透過油布和衣物,傳遞到了他的皮膚上!
林偉猛地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怎麽回事?
他下意識地伸手入懷,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個油布包裹。就在他的手指接觸到油布的瞬間——
警告!警告!檢測到異常高維能量共鳴波動!波動源與宿主接觸物高度重合!
波動特征分析中……分析受阻……能量簽名無法完全解析……
初步匹配:與數據庫殘片負熵節點(理論模型)匹配度7.3%!與播種者文明遺跡能量特征匹配度1.8%!與未知能量簽名(編號:???)匹配度91%!
警告!該波動極不穩定,源點未知,存在高度不可預測風險!強烈建議宿主立刻中斷接觸,遠離波動源!
附加影響:被動技能危險感知受到強烈能量幹擾,信號紊亂,效能降低70%!
腦海中,那一直沉寂的逆襲人生係統界麵,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劇烈閃爍的刺眼紅光和急促的、幾乎要刺破耳膜的警報聲,強製彈出了一連串的信息!
林偉的心髒瞬間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高維能量共鳴?負熵節點?播種者文明遺跡?未知能量簽名?匹配度91%?!這筆記本……或者說筆記本裏記載的那個詭異圖案,不僅僅是一個符號?它……它是一個活性的能量源?或者是一個……信標?它在此地,此刻,與某種深藏在葬神嶺地下的東西產生了共鳴?!
這個發現,如同一道撕裂黑暗夜空的、慘白刺目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腦海中無數紛亂的、破碎的線索!啞巴的守護、U盤的秘密、冰冷注視者的低語、清理者的追殺……一切似乎都隱隱指向同一個方向!這裏,葬神嶺,這片被原始森林覆蓋的古老土地之下,或許真的埋藏著那個傳說中的節點波動區!而這本筆記,就是一把極其微弱、極不穩定、卻真實存在的、指向那裏的鑰匙!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恐懼與極度興奮的戰栗!恐懼於這未知能量可能帶來的無法預測的危險;興奮於他可能真的找對了方向,觸摸到了那巨大謎團的邊緣!盡管前路更加凶險,但至少,他不再是毫無頭緒地、在黑暗中絕望地逃亡了。他有了一個模糊的、卻真實存在的目標!
他緊緊攥著那本似乎還在微微發熱、與未知存在進行著沉默交流的筆記本,目光穿透洞穴入口那密集的水幕,望向外麵暴雨傾盆、黑暗籠罩的森林深處。眼神中,原有的恐懼依舊存在,但此刻,更多了一種被點燃的、決絕的探索欲望和一絲冰冷的希望。
他知道,這場暴雨,這個偶然的藏身之所,以及這本筆記的異動,或許都是命運(或是某種更高意誌)給予他的一個提示,一個極其危險卻不容錯過的契機。
他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那個波動的源頭。
(第十八章 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