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烙印的威懾與生死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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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對峙的緊張氛圍中,仿佛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大手,從現實的經緯中強行剝離出來,投入了一種粘稠得如同液態玻璃、卻又脆弱得如同冰麵將裂的詭異狀態。每一秒,都像一個獨立的、沉重的、布滿鏽蝕尖刺的金屬齒輪,在瀕臨崩潰的神經末梢上緩緩碾過,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清晰的、倒數計時的死亡回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來自林偉的傷口和盲爪獸濺出的綠色血液)、盲爪獸巨口中滴落的、帶有強烈腐蝕性刺鼻酸味的粘稠唾液的氣息、針鼬身上散發出的、如同腐爛內髒般的腥臊惡臭,以及這片原始森林本身濃鬱的、帶著泥土芬芳和草木清香的生機氣息,這些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天堂與地獄交織的、充滿死亡威脅的詭異氛圍。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縫隙灑下的、不斷晃動跳躍的金色光斑,在雙方之間那片不足二十米的、鋪滿厚厚落葉的空地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光影,仿佛為這場人類與野(ye)獸(shou)的、力量懸殊的生死角力,打著充滿戲劇性和不確定性的舞台燈光。
老貓的整個身體,如同最精密的戰鬥機器,每一個細胞都處於最高級別的警戒狀態。他背靠著一棵需要三人合抱、樹皮粗糙如龍鱗、覆蓋著厚厚青苔的參天古木的樹幹,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一個破損嚴重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腹間那道被腐蝕性酸液灼傷的、深可見骨的傷口,帶來鑽心刺骨、仿佛內髒都被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鬱的血腥味和肺部積液的濕羅音。他持著那把造型奇特、槍管短粗、閃爍著黯淡啞光的手槍的手臂,卻穩如磐石,肌肉賁張,青筋如同虯龍般蜿蜒突起,沒有絲毫顫抖。那雙深陷在眼窩中、布滿了蛛網般血絲卻銳利如淬火匕首的眼睛,死死地鎖定著前方那隻受傷後更加暴戾、不斷用覆蓋著厚重鱗甲的粗壯前肢瘋狂刨地、將濕潤的泥土和腐葉掀飛、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性咆哮的盲爪獸。他的大腦如同超頻運轉的超級計算機,以驚人的速度處理著海量信息:評估自身傷勢(內出血加劇,肋骨可能骨裂,體力瀕臨枯竭)、計算剩餘彈藥(彈匣內最多還有四到五發子彈,備用彈匣遺失)、分析盲爪獸的狀態(腋下受創,行動略受影響,但狂怒狀態下攻擊性更強,防禦力未知)、警惕周圍那些如同鬼魅般在陰影中快速穿梭、發出尖銳嘶叫、伺機而動的針鼬群的數量和分布(至少七隻,呈半包圍態勢)、以及快速掃描周圍環境,尋找最佳的撤退路線和可利用的障礙物。硬拚?絕對是自殺!子彈有限,重傷在身,麵對皮糙肉厚、狂暴狀態的盲爪獸和一群速度奇快、帶有神經毒素的針鼬,勝算為零。必須立刻脫離接觸,利用地形擺脫追蹤!這是唯一生機!
林偉癱軟在地,背靠著另一棵相對細一些、但同樣布滿藤蔓的古樹根部,臉色因失血過多和毒素侵襲而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嘴唇幹裂發紫,呼吸淺促而紊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隨著胸腔內如同拉風箱般的雜音和劇烈的咳嗽欲望。他手臂和小腿上被針鼬利爪劃開的傷口,深可見骨,邊緣呈現出不祥的黑紫色,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火辣辣的灼痛感中夾雜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無數細針在皮下穿刺的麻痹感,正沿著神經和血管,緩慢而堅定地向軀幹和大腦蔓延。他緊咬著幾乎要碎裂的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可能激怒怪物或幹擾老貓判斷的痛苦**,目光死死地、帶著絕望的驚恐,盯著那些在周圍斑駁光影和濃密灌木陰影中如同鬼魅般快速閃爍、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嘶鳴、卻因為某種原因而不敢再輕易發動致命撲擊的針鼬。他清晰地記得剛才那千鈞一發之際,胸口烙印處傳來的、如同微弱電流般的溫熱感,以及隨之而來的、對那些凶殘怪物產生的、顯而易見的震懾效果。是巧合嗎?還是……這來自“秩序之章”核心的烙印,真的蘊含著某種超越物理層麵、能夠影響生物本能甚至是……“混沌”造物心智的力量?他下意識地用尚能動的右手死死捂住胸口烙印的位置,集中全部殘存的精神力,如同溺水者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拚命地“感受”著、試圖再次“激發”那種奇異的感覺,但腦海中一片混沌,身體如同被掏空,除了那烙印處持續傳來的、微弱卻穩定的溫熱感(仿佛在對抗著體內蔓延的毒素)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似乎……這種力量並非受他主觀意誌控製,隻有在生死一線的極端應激狀態下,才會被動地、不受控製地顯現?這到底是護身符,還是另一個更深的、無法理解的陷阱?
“聽著……小子……”老貓的聲音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沙啞、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他用幾乎聽不見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氣音下達指令,槍口微微示意著右後方一片植被異常茂密、巨大的板狀根如同牆壁般交錯隆起、無數粗壯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垂落、光線更加昏暗幽深的區域,“看到那片……魔鬼藤和板根林了嗎?往那邊……慢慢退……腳步放輕……利用樹根和藤蔓做掩護……那裏地形複雜……能擋住那個大家夥……也能幹擾那些小畜生的視線……”
兩人開始極其緩慢地、如同電影慢鏡頭般、一步一頓地向後挪動。老貓始終正麵朝向威脅中心,身體重心微微下沉,槍口隨著盲爪獸焦躁不安的移動而進行著微不可察的精準調整,如同毒蛇鎖定獵物。林偉則用相對完好的右臂手肘和唯一能發力的右腿,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麻痹感的侵襲,艱難地在潮濕柔軟的腐葉層上拖行著身體,每移動一寸都如同在刀尖上爬行,留下一條斷斷續續的血跡和拖痕。
他們的移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立刻引起了連鎖反應。那隻受傷的盲爪獸似乎感知到獵物的退縮,發出一聲更加焦躁和暴戾的咆哮,龐大的、覆蓋著暗綠色鱗甲的身軀向前沉重地踏出一步,地麵隨之傳來輕微的震動,散發著酸臭味的唾液從巨口邊緣滴落,腐蝕著地麵的苔蘚,發出“滋滋”的輕響。那些在陰影中徘徊的針鼬群也瞬間騷動起來,發出更加尖銳、急促、仿佛相互通訊般的嘶鳴聲,它們在灌木叢中竄動的速度更快,身影更加飄忽不定,形成了更緊密的半包圍圈,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漆黑眼珠死死鎖定著行動最遲緩、氣息最微弱的林偉,仿佛在尋找最佳的進攻時機。
“吼——!!!” 盲爪獸的耐心似乎被耗盡,或者說,它感知到林偉身上那股令它本能感到不安和排斥的微弱氣息,隨著距離的拉遠而正在減弱。它猛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充滿了毀滅欲望的狂暴怒吼,後肢肌肉如同彈簧般壓縮,隨即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風,如同一輛失控的重型坦克,再次發動了凶猛的衝鋒!雖然腋下傷口流出的綠色血液拖了一地,略微影響了它的絕對速度,但那排山倒海般的威勢和碾壓性的力量感,依舊讓人肝膽俱裂!
“砰!砰!” 幾乎在盲爪獸啟動衝鋒的同一瞬間,老貓的眼神一厲,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穩定而果斷地壓下!兩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槍聲驟然炸響,打破了林間虛假的寧靜!子彈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精準無比地射向了盲爪獸衝鋒勢頭最盛、也是相對脆弱的——前肢膝關節的側麵連接處!
“噗嗤!哢嚓!” 綠色的粘稠血液伴隨著細微的骨裂聲飛濺而出!盲爪獸發出一聲真正痛苦到極點的慘嚎,衝鋒的勢頭被硬生生打斷,龐大的身軀失去平衡,踉蹌著、如同山崩般狠狠地撞在了側麵一棵粗壯的古樹上!“轟隆!” 巨大的撞擊力讓整棵樹都劇烈搖晃起來,樹冠上的枝葉如同下雨般簌簌落下!
而幾乎就在槍響的同一微秒,那些徘徊的針鼬仿佛接收到了總攻的指令!它們化作七八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灰褐色殘影,利用盲爪獸衝鋒製造的混亂和聲響掩護,從不同的角度——正麵、側麵、甚至試圖從頭頂的樹枝上躍下——如同訓練有素的刺客,再次閃電般撲向癱軟在地、幾乎毫無反抗能力的林偉!它們的戰術明確無比:優先解決最弱的獵物!
“小心身後!頭頂!”老貓在開槍後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針鼬的動向,厲聲發出警告!但他此刻正麵對因劇痛而陷入瘋狂、掙紮著想要再次爬起的盲爪獸,根本來不及調轉槍口救援!他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林偉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收縮成針尖大小!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求生的本能壓榨出身體最後一絲潛力,他發出一聲嘶啞的、不似人聲的呐喊,猛地抓起手邊那根粗壯、帶有尖銳斷口的枯樹枝,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不管不顧地向前、向上瘋狂地揮舞橫掃!同時身體拚命向側麵翻滾,試圖避開致命的撲擊!
“哢嚓!噗嗤——!” 衝在最前麵的兩隻針鼬被枯樹枝掃中,發出尖銳刺耳的慘叫,被打得淩空翻滾出去,撞在樹幹上,但更多的針鼬憑借鬼魅般的速度和靈活性,輕易繞開了這徒勞的抵抗,鋒利的、帶著神經毒素的爪子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地抓向林偉毫無防護的脖頸、腰腹和本就重傷的左腿!
“呃啊啊啊——!” 林偉發出淒厲的慘叫,脖頸側方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瞬間湧出!腰腹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最致命的是,一隻針鼬的毒牙已經觸及了他左腿傷口的邊緣!冰冷的麻痹感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半身!
就在這萬分之一的刹那,就在毒牙即將刺入血管、注入致命劑量的神經毒素的瞬間——
嗡……
林偉胸口那個淡金色的、複雜而精致的烙印,再次毫無征兆地、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和明亮一些地、如同被無形之力激活般,驟然亮起了一瞬!雖然那光芒依舊微弱,幾乎被林間晃動的陽光所掩蓋,但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帶著淡淡“秩序”威嚴與不容侵犯氣息的能量波動,以他心髒為中心,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漣漪般,極其短暫卻有效地擴散而出!
這波動掠過撲擊中的針鼬!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幾隻眼看就要得手的針鼬,它們的動作猛地一僵!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充滿排斥力的牆壁!它們那漆黑冰冷、沒有任何反光、如同深淵般的眼珠裏,竟然閃過一絲極其擬人化的、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困惑、茫然和……一種源自生命層次最深處的、本能的恐懼與敬畏!仿佛低等生物突然感受到了高等存在的威壓!它們的撲擊動作出現了明顯的變形、遲滯和混亂,尖爪和利齒在距離林偉皮膚毫厘之差的地方硬生生停住!甚至有一隻針鼬因為收勢不及,與旁邊的同伴撞在一起,發出驚慌失措的吱吱聲!咬向林偉左腿的那隻針鼬,更是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鬆開牙齒,發出驚恐的尖叫,觸電般向後彈跳開去,漆黑的眼睛裏充滿了畏懼,死死盯著林偉的胸口!
而那隻剛剛掙紮著站穩、甩動著劇痛頭顱、準備再次發動不死不休衝鋒的盲爪獸,也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讓它極其不適、甚至隱隱感到威脅的奇異波動!它那沒有視覺器官的巨大頭顱,猛地轉向林偉的方向,那張布滿了層層利齒的巨口開合著,發出了更加困惑、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的低沉咕嚕聲,衝鋒的欲望和暴戾的氣息,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冷水澆頭,明顯地被壓製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常理的變故,為身經百戰、對戰機把握精準到毫秒的老貓,爭取到了寶貴至極的、或許隻有半秒鍾的喘息和反擊之機!
老貓雖然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完全無法理解這超自然的現象,但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和求生欲望,讓他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他沒有浪費時間去思考為什麽,而是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猛地一個低姿側滾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盲爪獸因為遲疑而慢了半拍的撲擊軌跡,同時手腕穩定如鐵,槍口在翻滾中已然再次鎖定目標!
“砰!砰!”
兩聲槍響幾乎重疊!子彈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地射入了盲爪獸因為轉向而暴露出的、腋下鱗甲相對薄弱、且之前已經受傷的同一部位!
“噗嗤!嗷嗚——!!!” 綠色的血液如同噴泉般湧出!盲爪獸發出了真正撕心裂肺的、充滿了痛苦和暴怒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個踉蹌,重重地跪倒在地,顯然受到了重創!短時間內難以再構成致命威脅!
而林偉也趁機忍著全身劇痛和強烈的眩暈感,連滾帶爬,拚命向老貓的方向靠攏,逃離了針鼬的&nmediate 攻擊範圍。
那些“針鼬”似乎從那種突如其來的、源自本能的震懾中迅速恢複了過來,但它們看向林偉的眼神依舊殘留著驚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憚,攻擊的欲望和凶性明顯減弱了,不再敢輕易發動決死的撲擊,隻是圍繞著兩人,在陰影中快速穿梭,發出威脅性十足卻透著虛張聲勢意味的尖銳嘶叫,仿佛在重新評估獵物的危險等級。
受傷的盲爪獸暴怒異常,掙紮著想要站起,但腋下的重傷讓它行動困難,它隻能用它那巨大的頭顱對著兩人,發出低沉而充滿不甘的、如同悶雷般的咆哮,震得周圍的樹葉都在顫抖,卻也沒有立刻再次發動攻擊,似乎對林偉身上那令它不安的氣息依舊心存忌憚。
一時間,場麵竟然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脆弱的對峙狀態!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因為一種無法理解的力量介入,發生了微妙的逆轉和僵持!
老貓劇烈地喘息著,背靠著樹幹,槍口依舊死死鎖定著跪地掙紮的盲爪獸,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那些徘徊不定的針鼬,心中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如同漩渦般的疑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些怪物……絕對不是被嚇退那麽簡單!它們的表現,更像是……低等生物遭遇了天敵或者說……更高層次存在的威壓時的那種本能恐懼和敬畏!是……林偉?是他胸口那個剛剛出現的、來自筆記本核心的烙印?這玩意兒……不僅能對抗“深淵之心”那種存在,還能……威懾這些地下生物?!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林偉也癱倒在地,捂著流血不止的脖頸和腰腹,驚魂未定,胸口那烙印傳來的微弱卻持續的溫熱感尚未完全消退,仿佛有一股溫和的能量正在緩緩注入他近乎枯竭的身體,與體內蔓延的毒素進行著某種對抗。他隱約感覺到,剛才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體內、從那個烙印深處散發出去,無形中影響了這些怪物的心智和行為?這烙印……在保護我?它到底是什麽?
“不能久留……趁它們被唬住……快走!”老貓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用沙啞的聲音低吼,他知道這種詭異的對峙絕不會持久,一旦怪物適應或克服了那種本能恐懼,或者林偉的狀態進一步惡化導致那種威懾力消失,他們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他強忍著傷痛,一把抓住林偉的胳膊,將他半拖半架起來,“往水聲方向!快!”
他敏銳的耳朵早已捕捉到了左側不遠處,傳來更加清晰、湍急的溪流潺潺聲!水!流動的水是野外生存的救命稻草!它可以衝刷掉他們留下的血跡和氣味,極大地幹擾嗅覺敏銳的掠食者的追蹤;水流聲可以掩蓋他們逃亡的動靜;冰冷的河水甚至可能暫時緩解毒素的蔓延和傷口的炎症!
兩人不再顧忌隱蔽,爆發出殘存的所有力氣和意誌力,踉蹌著、跌跌撞撞地衝向水聲傳來的方向!老貓在前開路,用手臂撥開擋路的帶刺藤蔓和低垂的枝葉,林偉則咬緊牙關,憑借一股不屈的求生意誌,拚命邁動如同灌了鉛的雙腿跟上。身後的盲爪獸發出了不甘的、震耳欲聾的咆哮,掙紮著試圖站起追擊,但茂密的灌木和交錯的板狀根嚴重阻礙了它龐大的身軀。那些針鼬則憑借靈活的身形,尖叫著追了上來,但在複雜的地形和昏暗的光線下,它們的絕對速度優勢也大打折扣。
一場在原始密林中的、狼狽不堪卻又關乎生死的亡命追逐,就此展開!
老貓拖著林偉,憑借著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對地形的敏銳直覺,在幾乎無法下腳的、由盤根錯節的樹根、糾纏的藤蔓、茂密的蕨類植物和濕滑的苔蘚構成的綠色迷宮中艱難穿行。他利用一切可用的地形——突然出現的深坑、倒下的巨大朽木(甚至冒險從朽木下方的空隙爬過)、垂落如同簾幕般的氣生根——來製造障礙,阻擋和迷惑追兵。林偉強忍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和越來越強烈的麻痹感與眩暈感,意識在清醒與昏迷的邊緣劇烈搖擺,全靠一股不想拖累老貓、不想死在這裏的頑強意念支撐著,拚命跟上老貓的步伐,每一次邁步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
身後的盲爪獸的咆哮聲和撞擊聲越來越遠,顯然被複雜的地形徹底擋住了。但那些針鼬尖銳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嘶鳴聲卻始終在耳邊回蕩,而且聲音似乎……從四麵八方傳來?它們在這種環境下太靈活了,而且似乎懂得包抄和圍獵!
“這樣不行……甩不掉……它們的嗅覺和聽覺太靈敏了……林偉的血跡和氣味……”老貓喘息著,臉色難看至極。林偉的傷勢在急劇惡化,速度越來越慢,而針鼬的數量和敏捷性占優,這樣下去,被追上隻是時間問題!
就在這時,“嘩啦啦——” 更加清晰、響亮的水流聲近在咫尺!空氣中彌漫的水汽也濃鬱起來!
“到了!下水!”老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拖著林偉,衝開最後一片茂密的灌木,一條寬度約四五米、水流湍急、清澈見底、撞擊在河中圓潤鵝卵石上濺起白色水花的山澗,出現在眼前!澗水冰冷刺骨,冒著絲絲寒氣,顯然源自高山雪水或深層地下水。
沒有猶豫!老貓拖著林偉,毫不猶豫地、幾乎是跌撞著跳進了齊腰深的、冰冷徹骨的溪水中!
“呃啊——!” 刺骨的寒意瞬間如同千萬根冰針,狠狠紮進林偉全身的毛孔,讓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慘叫,差點當場暈厥過去。但這極致的冰冷,也如同強效的清醒劑和鎮痛劑,暫時壓製了傷口的灼痛和毒素帶來的麻痹感,讓他的意識清醒了一絲。冰冷的河水迅速浸透了他破爛的衣物,帶走體溫,但也有效地衝刷著傷口周圍的黑紫色毒素和不斷滲出的血液。
老貓同樣被凍得牙齒打顫,但他死死抓住林偉,兩人順著湍急的水流,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地向下遊跋涉。河水冰冷刺骨,水流的力量推著他們前進,同時也消耗著他們本已不多的體力。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水流迅速衝散了他們身上的氣味和血跡,極大地幹擾了針鼬的嗅覺追蹤;嘩啦啦的水流聲也完美地掩蓋了他們的動靜。
那些追到溪邊的針鼬,在岸邊焦躁地徘徊、嘶叫了一陣,伸出爪子試探了一下冰冷的河水,似乎對冷水有著天生的厭惡和忌憚,最終沒有下水,它們的尖叫聲漸漸被水流聲覆蓋,消失在身後的密林中。
暫時……安全了?
老貓不敢有絲毫大意,拖著幾乎虛脫、意識再次開始模糊的林偉,在冰冷的溪水中又艱難前行了十幾分鍾,直到找到一個水流相對平緩、岸邊有數塊巨大、光滑、可以遮蔽身形和提供暫時休息平台的岩石的河灣,才掙紮著將林偉拖上岸邊,自己也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冰冷的岩石上。
兩人如同兩條離開水的魚,躺在被陽光曬得微微溫熱的岩石上,隻剩下劇烈到仿佛要把肺葉咳出來的喘息和不受控製的身體顫抖。陽光透過稀疏的樹冠,斑駁地照在濕透的、冒著絲絲白氣(體溫蒸發水汽)的身上,帶來一絲微弱的、卻如同救命稻草般的暖意。
老貓強撐著坐起身,顧不上自己同樣糟糕的狀態,立刻檢查林偉的傷勢。情況很不樂觀!針鼬的爪牙毒性猛烈,傷口周圍的黑紫色腫脹範圍擴大了,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大腿和手臂根部,林偉的呼吸變得更加微弱,意識時清醒時模糊,體溫因為失血、中毒和冷水浸泡而開始下降,嘴唇呈現出可怕的青紫色。必須立刻處理傷口,解毒,否則……
他掙紮著,目光如同掃描儀般,掃視著河岸邊的植被,試圖尋找任何可能具有解毒、止血或消炎效果的草藥。但在這片完全陌生、植物種類迥異於他所知任何生態體係的原始森林裏,這無疑是大海撈針,甚至可能誤采毒草,加速死亡。絕望的情緒,再次如同冰冷的河水般,緩緩漫上心頭。
林偉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意識在冰冷的黑暗和模糊的光明間沉浮。胸口那烙印的位置,傳來的溫熱感似乎比之前更明顯了一些,仿佛一股微弱的暖流,正在持續地注入他冰冷的身體,與那肆虐的毒素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卻至關重要的拉鋸戰。這烙印……是在救我?還是僅僅在延緩死亡的過程?他無法判斷,隻能被動地感受著體內冰與火的拉鋸,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老貓強忍著眩暈和劇痛,用顫抖的手從破爛不堪的戰術背包裏翻找出最後一點所剩無幾的、被水浸濕的止血粉和幾片用油紙包裹、勉強保持幹燥的廣譜抗生素藥片。他粗暴卻精準地將止血粉撒在林偉脖頸和手臂最深的傷口上(效果微乎其微),又撬開林偉緊閉的牙關,將藥片塞了進去,用澗水強行灌下。這幾乎是象征性的安慰劑,對於那種詭異的神經毒素,恐怕毫無作用。他自己的傷口也隻是用撕下的布條草草包紮,鮮血仍在緩慢滲出。
做完這一切,老貓癱坐在岩石上,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卵石,劇烈地喘息著,臉色灰敗。他抬頭望向被樹冠切割成碎片的湛藍天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絕望的疲憊。彈藥耗盡,藥品告罄,體力透支,身處完全未知、危機四伏的環境,同伴重傷瀕死……這幾乎是他經曆過的最惡劣的絕境。即使以他堅韌如鐵的意誌,此刻也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必須……找到人煙……或者……懂得草藥的……”他沙啞地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在這片原始森林裏,這希望渺茫得如同大海撈針。
就在這時——
“噠……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富有節奏的、仿佛某種硬物輕輕敲擊在光滑卵石上的聲音,突兀地從河灣上遊的方向傳來。
這聲音很輕,在潺潺的水流聲中幾乎微不可聞,但老貓那經過千錘百煉、如同野獸般敏銳的聽覺,卻瞬間捕捉到了這異樣的聲響!不是野獸的腳步聲(沉重或輕捷),不是風吹動樹枝的聲音(雜亂),也不是昆蟲的鳴叫(連續)。這聲音……更清脆,更規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人工的節奏感!像是……蹄子聲?但比馬蹄聲更輕靈、更細小。或者是……某種木棍或石器有節奏地敲擊地麵的聲音?
老貓的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他猛地抬手,示意林偉噤聲(盡管林偉幾乎已無意識),自己則如同最警覺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極其緩慢地挪動身體,將頭探出岩石的遮蔽,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的手,已經本能地握緊了腰間那把子彈耗盡、但依舊可以作為近戰武器或威懾物的手槍槍柄。
林偉在昏沉中也似乎感應到了氣氛的驟然變化,殘存的意識讓他艱難地睜開一絲眼縫,模糊的視線投向老貓凝重的側臉。
“噠……噠……噠……”
聲音由遠及近,節奏穩定,不疾不徐。伴隨著這敲擊聲,還有極其細微的、仿佛織物摩擦過草葉的“沙沙”聲。
幾秒鍾後,在上遊約三十米外、河道拐彎處的一片被陽光直射的、布滿白色鵝卵石的淺灘上,一個身影……緩緩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當看清那身影的輪廓時,饒是以老貓的見多識廣和鋼鐵神經,瞳孔也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臉上露出了極度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不是野獸!
那是一個……人形生物!
但……絕不是普通的人類!
它身高大約隻有一米二左右,體型纖細,四肢修長。皮膚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如同橡樹皮般的淺褐色,光滑而富有彈性。它身上穿著簡陋卻頗具自然風格的衣物——用某種柔韌的藤蔓和寬大的、閃爍著銀綠色光澤的不知名樹葉編織而成的短裙和披肩,上麵點綴著彩色的羽毛和光滑的小石子。它的頭顱比例比人類稍大,額頭寬闊,一雙眼睛大而明亮,呈清澈的琥珀色,瞳孔在陽光下如同貓眼般豎立,充滿了野性的靈動和……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古老智慧感。它的耳朵尖長,微微向上翹起,邊緣有著細微的絨毛。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頭發,是如同瀑布般披散下來的、散發著淡淡熒光的銀白色長發,在陽光照耀下如同流動的水銀。
這個小小的、類人的生物,手中拄著一根比它身高略高的、頂端鑲嵌著一顆散發著柔和乳白色光暈的、雞蛋大小水晶的木質手杖。那有節奏的“噠噠”聲,正是手杖底端輕輕敲擊在卵石上發出的。它行走的姿態優雅而平穩,仿佛與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它停在淺灘上,那雙清澈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大眼睛,平靜地、帶著一絲好奇地,徑直望向老貓和林偉藏身的岩石方向。似乎……早就發現了他們。
老貓的心髒狂跳起來!類人生物!智慧生命!在這片原始的、本應荒無人煙的森林裏!是敵是友?它是什麽?傳說中的……精靈?森林之子?還是……某種未知的、具有高度智慧的本土生物?
那生物的目光在林偉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他胸口那若隱若現的淡金色烙印位置,琥珀色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縮了一下,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訝異和……凝重?隨即,它的目光轉向如臨大敵、渾身散發著警惕和殺氣的老貓,並沒有流露出恐懼或敵意,反而微微偏了偏頭,然後……抬起了那隻沒有拄杖的手。
它的手掌小巧,手指纖細,指尖似乎比人類更尖一些。它沒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動作,隻是用手掌輕輕在自己胸口按了一下,然後掌心向上,緩緩向前平伸,做了一個古怪卻似乎蘊含著某種善意和平意味的手勢。同時,它開口了,發出的是一種音調清脆、婉轉、如同溪流撞擊玉石、又如同風吹過風鈴般的、完全陌生的語言。雖然聽不懂,但那語調平和,不帶絲毫攻擊性。
老貓死死地盯著它,握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無法判斷這是陷阱還是真正的轉機。這個生物的突然出現,太過詭異。但它對林偉烙印的反應,以及這示好的手勢……
就在老貓內心劇烈掙紮、權衡利弊的瞬間,那隻小生物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極度戒備和林偉奄奄一息的狀態。它不再前進,而是輕輕將手中的水晶手杖插在身邊的卵石中,然後從腰間一個用細藤編織的小包裏,取出了幾片散發著濃鬱清新藥香的、形狀奇特的翠綠色葉子,以及一小顆用寬大樹葉包裹著的、如同琥珀般晶瑩的膠質物。
它將這些東西放在一塊平坦的、被陽光曬得溫暖的白色大卵石上,然後再次指了指林偉,又指了指那些草藥,做了一個“敷用”的手勢。接著,它後退了幾步,重新拔出手杖,靜靜地站在那裏,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望著他們,不再言語,仿佛在等待他們的決定。
是幫助?是試探?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森林法則?
老貓看著岩石上那幾片散發著生命氣息的葉子和那顆奇異的膠質物,又看了看懷中氣息越來越微弱、臉色死灰的林偉,再看向那個靜靜站立、仿佛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神秘小生物。
生與死的抉擇,再次擺在了他的麵前。
(第四十六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