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斯小心翼翼地操控著傷痕累累的“流浪者號”，避開一堆漂浮的殘骸，朝著一個標有通用停靠符號雖然大部分油漆已經剝落）的入口駛去。入口處一道能量掃描光束來回掃過，一個粗嘎難聽的聲音在通用頻道裏響起，夾雜著強烈的電子雜音：
    “新來的？報上名號，船型，以及…他媽的你最好有能付停泊費的東西！別是又一堆想蹭能量的太空垃圾！”
    埃裏克斯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通訊器：“‘流浪者號’，獨立勘探船。我們需要維修和補給。以星際聯盟信用點支付。”
    頻道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星際聯盟？哈哈！哪個犄角旮旯來的菜鳥？在這片邊緣之地，聯盟的廢紙擦屁股都嫌硬！拿出點真家夥，能量電池、稀有礦物、武器零件…或者幹脆滾蛋！”
    埃裏克斯皺緊眉頭。他確實沒什麽硬通貨。聯盟信用點在這裏毫無價值，飛船上除了科研設備和樣本，值錢的東西不多。
    就在這時，星螢的聲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授權我與他交涉。”
    埃裏克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星螢向前一步，她的嘴唇並未開合，但那個粗嘎的聲音在頻道裏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疑不定的沉默，隨後語氣竟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或者說恐懼？
    “呃…某種…加密通訊協議？從未見過…好吧，算你們厲害。第七號泊位，自己滾進去。規矩點，別惹麻煩。”聲音嘟囔著，入口的能量屏障閃爍了一下，緩緩打開。
    埃裏克斯驚訝地看了星螢一眼。她隻是平靜地收回目光，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做了什麽？”
    “提供了一段足以通過驗證的高權限識別碼。源自一個已消亡的文明數據庫。”她淡淡地回答，“足夠引起警惕，並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埃裏克斯不再多問，操控飛船緩緩駛入昏暗的通道。通道內壁布滿了各種塗鴉和破損的管道，空氣中漂浮著機油、臭氧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敗氣味混合的味道。最終，他們在一個相對寬敞的泊位停穩。氣壓平衡後，艙門嘶嘶打開。
    外麵的空氣更加渾濁難聞。泊位平台由網格鋼板搭建，腳下傳來遠處機械運行的沉悶震動。幾個穿著混雜、武器隨意挎在身上的生物靠在遠處的集裝箱上，用毫不掩飾的打量和評估的目光盯著他們這艘明顯受損的新來船隻。他們的種族各異，有的皮膚覆蓋鱗片，有的生有複眼，共同點是眼神中都帶著邊緣之地特有的警惕和野蠻。
    埃裏克斯檢查了一下腰間的能量手槍，深吸一口氣，準備踏上甲板。
    “建議謹慎。”星螢的聲音響起，“此地法則：弱肉強食。你的武器不足以形成有效威懾。”
    “那怎麽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裏。”埃裏克斯皺眉。
    星螢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向艙門。當她踏上泊位平台的瞬間，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明顯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審視和貪婪，迅速轉變為驚愕、困惑，甚至是一絲恐慌。
    她的存在太過異常。超越性別的美麗與絕對非人的冰冷氣息形成強烈反差，那雙沒有瞳孔的星海眼眸掃過之處，連最凶悍的拾荒者都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仿佛多看一眼都會引發不詳。她周身似乎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場，讓平台的灰塵都避開她飄落。
    埃裏克斯跟在她身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壓力減輕了大半，轉而集中了更多的好奇和猜疑落在他這個“正常”同伴身上。
    一個矮壯、皮膚如同粗糙岩石、隻有一隻巨大眼睛的生物攔在了他們麵前，他的一隻機械臂發出吱呀的聲響：“停泊費。按小時算。或者用等值物品抵押。”他說話時，獨眼卻更多地瞟向星螢，帶著明顯的忌憚。
    埃裏克斯正要開口，星螢卻微微抬起手，指尖微光一閃而過。獨眼生物身體猛地一僵，獨眼中數據流飛速閃過，隨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微微後退了半步。
    “費用已記入‘流浪者號’賬戶。”星螢冰冷的聲音直接響起，這次並非在埃裏克斯腦中，而是清晰地回蕩在空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現在，我們需要情報。關於‘清道夫’，關於近期異常活動，關於…一個可能被稱為‘工匠’或‘收藏家’的信息販子。”
    獨眼生物喉結如果那算是喉結的話）蠕動了一下，態度明顯收斂了許多：“‘清道夫’…隻是傳說裏的東西…沒人真正見過還能活著講故事。但最近…確實有些區域的失蹤報告異常增多…‘工匠’？他確實在前哨，但行蹤不定，要價很高，而且隻做他感興趣的交易。”他飛快地報了一個區域編號，“可以去‘鏽蝕齒輪’酒館碰碰運氣，那裏流言最多。但別惹事，那裏是‘碎骨’幫的地盤。”
    得到信息，星螢不再理會他，徑直向前走去。埃裏克斯立刻跟上，低聲道：“你剛才又用了什麽‘高權限識別碼’？”
    “一個簡單的神經信號幹擾，模擬了高階壓迫性種族的生物電場。”星螢回答得毫無情緒波動，“效率高於武力衝突。”
    埃裏克斯無言以對。這種方式確實高效，但也讓他更加深刻地意識到，身邊的旅伴擁有著他無法理解的能力和思維方式。
    他們穿過錯綜複雜、擁擠嘈雜的通道。這裏如同一個巨大的宇宙貧民窟，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摩肩接踵，叫賣聲、爭吵聲、機械噪音不絕於耳。空氣混濁得令人窒息。隨處可見改裝武器和義肢閃爍的寒光。每個人都顯得暴躁而危險。
    星螢的存在如同摩西分海，所過之處，人群會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通路，各種低語和猜測在他們身後匯聚。
    “那是什麽東西？”
    “沒見過…像高級合成人？”
    “不像…她的眼睛…”
    “離遠點，感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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