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的臉色在燭光下變幻不定，震驚、憤怒、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片鐵青。他緊緊攥著那張紙條，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通敵……狄虜……血斧幫……黑石礦……”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顫抖，“龐青虎！他怎敢如此！他可是我大燕的國舅！”
    “正因他是國舅，手握權柄，又與北疆軍務牽扯甚深，才能行此悖逆之事！”蘇雨晴語氣沉痛，“林大人手中已有部分鐵證，卻被困清河，消息難以傳出。龐青虎勾結狄虜影殺，在城中大肆搜捕我等，便是為了滅口，掩蓋其罪行！”
    周文淵在書房內急促地踱步，胸口劇烈起伏。他與林欽差是多年摯友，深知其為人，絕不可能誣陷龐青虎。更何況，這紙條上的信息雖然簡略，但涉及狄虜、邊鎮、礦產，環環相扣，不像憑空捏造。
    “你們……想要我做什麽？”周文淵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看向蘇雨晴和清風。
    “請周大人設法，將此事密奏朝廷！”蘇雨晴懇切道，“同時，能否安排我等盡快秘密前往京城？唯有麵聖，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並設法營救林大人。”
    周文淵沉默良久，臉上露出掙紮之色。他隻是一個府城通判，品級不高，貿然彈劾權勢熏天的國舅爺，風險極大。但若坐視不理，任由龐青虎勾結狄虜，危害邊疆，他良心何安？更何況，清風剛救了他的侄女。
    “此事……幹係太大。”周文淵緩緩開口，“我需要時間核實，也需要尋找穩妥的渠道。你們暫時住在我安排的別院，切勿外出走動，等我消息。”
    他喚來心腹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對清風等人道：“幾位先隨管家去別院休息，容周某思量周全。”
    清風等人知道此事急不得，能取得周文淵的初步信任已是成功，便拱手告辭，隨管家離開了周府。
    管家安排的別院位於城西，環境清幽，遠離鬧市，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是夜，月隱星稀。
    別院臥房內，清風並未入睡，而是在榻上盤膝打坐，默默運轉《太初蘊靈篇》，溫養神魂，同時靈覺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著整個別院及周邊區域。經曆了清河城的連番變故，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子時剛過，一陣極其細微的、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的衣袂破空聲，觸動了清風的靈覺。
    來了！
    他倏然睜開雙眼，眸中青芒一閃而逝。果然，龐青虎和狄虜的爪子，還是伸到了臨河府！
    他並未立刻聲張，而是悄然下榻，提起驚蟄劍，如同鬼魅般貼近窗邊，透過窗紙的縫隙向外望去。
    隻見院牆之上，如同狸貓般翻進來三道黑影，動作輕盈迅捷，落地無聲。三人皆身著夜行衣，黑巾蒙麵，手中握著狹長的彎刀，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正是狄虜影殺！
    他們目標明確，分成兩路，兩人徑直撲向主屋清風所在的房間），另一人則潛向蘇雨晴和烏老頭居住的廂房。
    好精準的情報！對方顯然知道他們的落腳點！
    清風眼神一冷，不再隱藏。就在那兩名影殺靠近主屋門口，準備用匕首撥動門閂時，他猛地拉開房門，驚蟄劍如同青色閃電，直刺為首一人咽喉！
    這一劍，快、狠、準，凝聚了他七成功力！
    那影殺顯然沒料到清風反應如此之快，倉促間舉刀格擋。
    “鐺！”
    刀劍相交，發出一聲刺耳脆響。那影殺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從劍上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彎刀險些脫手，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
    另一名影殺見同伴遇險，立刻揮刀從側麵斬向清風腰肋！
    清風仿佛背後長眼，腳步一錯，身形如同柳絮般飄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刀，同時驚蟄劍回旋，劃向第二名影殺的手腕。
    “嗤啦！”
    劍光閃過，那影殺手腕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迸濺，慘叫一聲，彎刀落地。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與此同時，廂房那邊也傳來了打鬥聲和烏老頭的怒喝，顯然另一名影殺也動了手。
    “敵襲！！”清風運足內力，發出一聲清嘯，聲震四野，既是提醒同伴，也是驚動別院外圍可能存在的周府護衛。
    那被震退的影殺頭目見清風如此棘手，又聽到同伴的慘叫和清風的示警，知道事不可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似乎是撤退的信號。
    他扶起受傷的同伴，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身形幾個起落便翻過了院牆。
    清風並未追擊，而是立刻衝向廂房。
    廂房內，烏老頭手持藥鋤，正與那名影殺纏鬥。烏老頭武功路數刁鑽，專打關節穴位，那影殺一時奈何不得他。蘇雨晴也已驚醒，手持軟劍在一旁策應，劍光吞吐，如同靈蛇。
    見清風趕來，那影殺知道大勢已去，虛晃一刀，也轉身欲逃。
    “留下吧！”清風冷哼一聲，驚蟄劍脫手飛出，如同青色流星，帶著淩厲的劍氣射向那影殺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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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影殺感受到背後致命的威脅，不得不回身格擋。
    “鐺！”
    又是一聲脆響，驚蟄劍被磕飛，但那影殺也被震得氣血翻騰，動作一滯。
    就這一滯的功夫，蘇雨晴的軟劍如同附骨之疽，已然纏上了他的脖頸，輕輕一拉。
    “呃……”那影殺捂住噴血的喉嚨，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此時，別院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周府護衛終於被驚動，趕了過來。
    看著地上影殺的屍體，以及逃走的兩人，周文淵聞訊趕來，臉色難看至極。
    “狄虜影殺……竟然敢在我臨河府行刺！”周文淵又驚又怒，同時也感到一陣後怕。若非清風警覺且實力高強，今晚恐怕就要出大事。這也從側麵印證了蘇雨晴所言非虛，龐青虎和狄虜已經猖狂到了何等程度！
    “周大人，此地已不安全。”清風撿回驚蟄劍，沉聲道，“龐青虎和狄虜既然能找到這裏，說明他們在臨河府的眼線不少。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周文淵看著地上影殺的屍體，又看了看神色堅定的清風和蘇雨晴，終於下定了決心。
    “好！”他重重一拍桌子，“本官這就修書一封，連同你們提供的證據抄本，由我的心腹家將連夜快馬送往京城，直呈禦史台！至於你們……”
    他略一沉吟，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明日一早，我安排你們混入一支前往京城的官辦漕運船隊。船隊管事是我故交，可保你們一路安全抵達通州碼頭！到了京城，你們可憑我的書信，去吏部侍郎李綱李大人府上求助，他與林大人亦是至交！”
    “多謝周大人！”蘇雨晴和清風齊齊躬身行禮。有了周文淵的全力相助，他們前往京城之路，總算看到了一絲曙光。
    周文淵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決然：“不必言謝。鏟除奸佞，護我大燕，乃臣子本分。隻望諸位此去京城，一切順利，早日還北疆一個朗朗乾坤！”
    夜色深沉，別院內的血跡很快被清理幹淨，但空氣中彌漫的肅殺之氣卻久久不散。一場關乎國運與前路的京城之行，即將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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