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芽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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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就給這麽點,我都不一定用的上,赤陽丹我前幾天天天吃,都堆到元嬰了,不過這土好像很厲害啊。”
薑明鏡提著那隻烏木小匣,沿著青雲宗後山的石階緩步而上。匣子裏是周老頭硬塞給他的“謝禮”——三枚品相極好的赤陽丹,外加一塊指甲蓋大的息壤。赤陽丹對他已是無用,息壤倒能拿來培土,可一想到周老頭那副“我欠你天大恩情”的老臉,他還是忍不住歎氣:人老了,果然最怕欠人情。
洞府外,月色如洗。靈田被夜露浸得發亮,一株株玉盞花垂著腦袋,像在打盹。薑明鏡挽起袖子,掐了個小雲雨訣,細密的水絲便從指間灑落。他習慣親自澆田,倒不是信不過弟子,而是唯有此刻,他才能把自己從“宗主”的殼子裏剝出來,變回那個赤腳踩泥、滿手葉香的普通修士,而且整天躺著有點無聊。
水絲落到田壟,忽然“啪”地濺起一串水珠。薑明鏡低頭,看見一莖灰撲撲的細草,正貼著他的靴背左右搖擺。那草葉邊緣帶著鋸齒,脈絡卻泛著暗金,像被雷劈過的竹子,一節一節藏著微光。更怪的是,它擺動的節奏竟帶著韻律,仿佛在磕頭。
“嗯?”薑明鏡蹲身,兩指夾住草莖。神識剛探過去,便聽見一個嘶啞又熟悉的小嗓門——
“老大!可找到您啦!”
草葉猛地一抖,差點從他指縫裏彈出去。薑明鏡心裏“咯噔”一聲:這調門,這稱呼,分明是之前被他親手埋進蘿卜坑的“蘿卜精”。當日那小賊潛入藥圃,專啃千年紫玉參,它被一劍斬成兩截,上半截滾進泥裏,下半截還叼著參須。薑明鏡那時尚在玉符宗,原想回來燉個湯涮涮菜,誰料遭了賊——連泥帶蘿卜被掘得幹幹淨淨,隻留一個翹邊的土坑。為此他鬱悶了足足半月,如今竟在一株雜草裏聽見了同款嗓門?
“……蘿卜?”薑明鏡試探著喚了聲。
雜草的葉片“唰”地合攏,像人搓手,聲音更低了:“老大,是我!我死前把意識藏進一粒草籽,隨風飄到您田裏,可算找著組織了!”
薑明鏡一時不知該氣還是笑。氣的是,這廝竟瞞天過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借屍還魂”;笑的是,堂堂青雲宗宗主,被一株雜草喊“老大”,傳出去怕是要笑掉掌門師兄的大牙。他伸手彈了彈草葉,道:“少套近乎,先說說,你如今是個什麽品類?”
雜草扭捏:“好像……是‘金芒雷芻’,天生帶雷火雙屬,就是品階低了些,才二階。”
“二階也敢回來蹭飯?”薑明鏡嗤笑,卻到底鬆了手指。他想起自己洞府裏還缺個看門的,金芒雷芻雖低階,可若能養回靈智,也算物盡其用。於是掐訣將雜草連根掘起,隨手栽進一隻空置的青花盆裏,放在石案上。
“青蘿——”他回頭,朝洞府深處喚了一聲。
聲音在回廊裏滾了兩圈,才聽見“踢踏踢踏”的拖鞋聲。青蘿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晃出來。她今日換了件豆綠衫子,袖口繡著豬籠草特有的紫紅斑紋,腰間係一條藤蔓絛,走動間“叮叮當當”掛著一排小瓶——那是她用來收集晨露的。因本體是豬籠草,她說話總帶著軟黏的尾音,像含著一口蜜。
“宗主,大半夜的,您又要拔我葉子做試驗?”青蘿揉眼,聲音委屈。
薑明鏡抬手,把花盆推到她麵前:“譯個草語。”
青蘿這才注意到那株灰草。她俯身,鼻尖幾乎貼上葉片,深深吸了口氣。隻見那鋸齒狀葉緣忽然滲出細小電絲,“劈啪”炸成一串淡金光點,像螢火。青蘿眯眼,喉間發出低低的“呼嚕”聲,半晌,抬頭道:“它說,它是您舊部,代號‘蘿卜’,死前把記憶封進草籽,如今回來報到。還說……它想升階,想跟您混口飯吃。”
薑明鏡挑眉:“就這些?”
青蘿點頭,又補一句:“它罵您‘黑心老板’,說您當年承諾的‘蘿卜特供靈液’至今沒兌現。”
薑明鏡被噎住,輕咳一聲,背過手:“行了,告訴它,口糧翻倍,讓它先守大門。明日我給它配個聚雷陣,三個月內養不回去,就拔了它燉湯。”
青蘿抿嘴笑,指尖在草葉上輕輕一點。金芒雷芻頓時抖成篩子,葉片“唰唰”寫出一行歪扭的“謝謝老大”,便縮成一根筆直的針,再不敢晃了。
打發完雜草,薑明鏡才想起正事。他上下打量青蘿:自從玉符宗宗主把這隻“道途已盡”的豬籠草精塞給自己,已過去小半年。他當日滿口答應“給你找門新道法”,結果宗務一忙,早忘到九霄雲外。青蘿倒也乖巧,每日隻在後山澆水種花,偶爾幫他泡一壺“籠香霧隱”,從不抱怨。可如今人家既成了自家族人,再畫餅就說不過去了。
“隨我來。”薑明鏡袖袍一拂,化作一道清風,卷了青蘿便往藏經閣去。
青雲宗藏經閣共七層,依山而建,飛簷勾月。夜色裏,簷角銅鈴被山風吹得“叮叮”作響,像一串催命符。守閣弟子見宗主親臨,忙不迭行禮,卻被薑明鏡抬手止了:“自去修行,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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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領著青蘿,一層層往上走。越往上,燈火越暗,空氣裏浮動的紙墨味越濃。待踏上第七層,眼前已隻剩一排排烏木書架,上頭橫七豎八堆著泛黃的竹簡、缺角的玉簡,甚至還有獸皮卷。薑明鏡指尖掠過,神識一掃,眉頭越皺越緊——
黃階下品的《青木訣》,殘到隻剩總綱;
黃階中品的《百花拳》,招式缺了後三式;
誌怪小說《山精夜話》倒有全套,還配插圖;
……
青蘿跟在後頭,腳尖踢到一卷掉落的《靈植戀愛史》,封皮上畫著一株含羞草與一朵向日葵深情對視,她“噗嗤”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
薑明鏡麵無表情,抬手一攝,將那本《靈植戀愛史》扔進角落,拍了拍手上灰:“宗門窮,讓你見笑了。”
青蘿小聲道:“其實……我要求不高,能修到四階,化形穩定就行。”
薑明鏡沒接話。他當然可以給青蘿一本玄階功法,可豬籠草天生帶“吞噬”與“消化”兩道異力,尋常木係道法未必契合。再往上,地階、天階的典籍不是殘卷,就是被祖師爺下了血咒,非真傳不可輕啟。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自己識海深處那個“係統空間”——那是他最大的秘密,能隨機連通“天命之子”的口袋,摸出千奇百怪之物。隻是每次開啟,都得獻祭大量活物血氣,且摸出的東西全憑運氣,有時是一罐可樂,有時是一截帶血的龍角。他平日極少動用,如今卻顧不得了。
“隨我來頂閣。”薑明鏡轉身,袖中滑出一枚青銅令牌,往牆上一按。隻聽“軋軋”幾聲,書架自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幽暗石階,直通山腹。
頂閣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閣”,而是一處天然溶洞,穹頂懸滿鍾乳石,石尖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凝成靈露,被陣法引至角落一方寒潭。潭邊早有人候著——是殷獵的親傳弟子林羨,正指揮外門雜役將牛羊鹿兔等活獸趕入鐵籠。見宗主駕臨,林羨躬身:“按您吩咐,凡獸三百隻,靈獸十頭,皆已備齊。”
薑明鏡點頭,示意青蘿退到三丈外。自己則盤膝坐在潭邊,雙目微闔,指尖掐訣。心想從識海一件一件掏甚是麻煩,不如一口氣多摸點,刹那間,他眉心裂開一道細縫,幽藍光芒透出,像第三隻眼。光芒中,一方灰蒙蒙的空間浮現,無數漩渦生滅,每個漩渦都連著一條模糊的人影——或持劍立於孤峰,或披甲血戰沙場,或伏案狂寫代碼……那些,便是所謂的“天命之子”。
薑明鏡深吸一口氣,袖袍無風自鼓。寒潭邊的鐵籠“砰”地炸開,血霧彌漫,三百凡獸、十頭靈獸連哀鳴都未及發出,便化作滾滾精血,被那幽藍裂縫一口吞噬。青蘿臉色發白,卻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血光灌入,係統空間驟然亮起。一隻由光芒凝成的巨手自漩渦深處探出,五指虛握,隨機一撈——
“嘩啦!”
無數物件傾瀉而下,砸得寒潭水花四濺:
半輛鏽跡斑斑的自行車;
一箱印著“康帥傅”的方便麵;
一本封麵寫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厚書;
一截通體碧綠的竹簡,隱約刻著“天階·吞星”二字;
一隻被凍成冰坨的百靈蝶,翅脈金黃,仍保持振翅欲飛;
……
薑明鏡眼角直跳,卻無暇吐槽。他抬手一抓,將那截碧綠竹簡與百靈蝶冰坨攝入掌心,神識一掃,竹簡內竟是一門殘缺的上古吞噬功法,恰好與青蘿本體相合。百靈蝶則是罕見的“靈媒”,可與草木融合,補缺補漏。至於其他垃圾,他看也不看,袖袍一卷,通通掃進角落,準備日後扔給外門弟子“研究”。
“夠了。”薑明鏡收訣,眉心裂縫合攏,臉色微微發白。一次性獻祭如此多血氣,饒是他元嬰巔峰三階,也覺頭暈。他取出一枚補氣血的丹藥吞下,轉向青蘿,“過來。”
青蘿小跑上前,鼻尖還沾著方才濺到的水珠。薑明鏡將竹簡遞給她:“天階殘卷《吞星》,主吞噬、煉化,與你的‘籠口’天賦相合。但缺了‘化形’與‘再生’兩篇,需以百靈蝶補之。”
說罷,他抬手一招,角落裏一尊三足兩耳的青銅小鼎飛來,鼎身刻滿扭曲的符文,像一張張痛苦的人臉。此鼎名“異化”,是他早年從一處古修洞府撿來的邪器,唯一的作用便是“死物與活物融合”——無論多不搭邊的材料,扔進去熬一熬,都能捏出全新玩意兒,隻是副作用未知。
薑明鏡將《吞星》殘卷、百靈蝶冰坨,外加自己沒事謄寫的一本《木靈心得》一並投入鼎中,又滴了三滴自己的指尖血。鼎蓋“哐當”合攏,鼎腹立刻亮起暗紅紋路,像燒紅的烙鐵。青蘿屏息,隻聽鼎內傳出“咕嘟咕嘟”的吞咽聲,時而夾雜百靈蝶的哀鳴,時而又似有人低聲誦經。一炷香後,動靜漸歇,鼎蓋“嘭”地彈開,一抹碧光飛出,落在薑明鏡掌心——
那是一枚半透明的種子,外殼呈淡金色,內裏卻蜷縮著一隻蝶影,翅脈流轉星輝。薑明鏡以神識刻錄,將種子表麵拓印成三份殘篇,分階段封入三枚玉簡,這才把種子遞給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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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吞星·蝶變篇》,第一階段需你以本體豬籠草吞噬百種毒蟲,養出‘星斑’;第二階段吞月華,結‘蝶繭’;第三階段破繭化形,可暫獲百靈蝶之速與音殺。若能修至大成,再傳你後續。”
青蘿雙手捧過種子,指尖微顫,眼眶發紅。她忽然屈膝跪下,額頭觸地,聲音哽咽:“青蘿……謝宗主再造!”
薑明鏡最不擅應付這場麵,擺擺手:“別整這套,起來。往後你便是百花峰長老,專責培育靈草、點化花精。金芒雷芻給你打下手,三月內,我要看到十株三階新品,少一株,扣你月例。”
青蘿破涕為笑,重重“嗯”了一聲。
處理完青蘿,薑明鏡又回到藏經閣,將那三枚玉簡依次放入第七層最顯眼的位置,並在架側立了塊小牌:
“新錄道法《吞星·蝶變篇》,木係變異,慎修。”
隨後,他招來林羨,命其將頂閣獻祭後的獸骨、殘渣盡數清理,又親手在寒潭四周布下“血煞轉靈陣”,把殘餘血氣煉成靈霧,反哺山間靈植。忙完這些,天已微亮,東方既白。
薑明鏡拖著疲憊的步子回洞府,倒頭便睡。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期間,金芒雷芻乖乖守在門口,每有弟子路過,便抖著葉片放電,嚇得人家繞道走;青蘿則捧著種子,連夜在後山辟了半畝毒圃,捉蟲捉到雙手起泡,卻笑得見牙不見眼。林羨帶人把藏經閣第七層重新整飭,將那些黃階垃圾功法盡數下架,換上宗主新抄的殘卷,雖仍不全,卻總算有了盼頭。
第四日清晨,薑明鏡睜眼,隻覺神清氣朗。他伸了個懶腰,踱到洞口,見朝陽如血,雲海翻金。金芒雷芻第一時間察覺,葉片“唰”地挺直,電絲劈啪,寫出一行歪歪扭扭的“老大早”。遠處,青蘿正指揮一群花精搬石頭,準備擴建毒圃,她似有所感,回頭望向洞府,遙遙行了一禮。
“話說最近關於幾階的修煉階段似乎被重新提出了,還做了更加全麵的修改和整合,看來修仙界又要出大事了,但願沒我事吧,忙了一天,繼續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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