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了，蟲子。”
    裂穀上空，血月像被誰咬缺的銅鏡，邊緣滴著粘稠的赤光。烏金飛舟懸停於百丈外，船舷兩側的蝕靈霧口縮成細線，不再噴吐——薑明鏡抬手示意停舟，目光落在遠處那團不斷膨脹的灰霧上。霧中，鎏金飛舟的殘骸正被貪狼腹部長滿獠牙的巨口咀嚼，舟身“咯吱咯吱”變形，最後連人帶舟被一口吞下。赤紅眼珠轉動，像品嚐什麽小點心，還伸出紫黑舌頭舔了舔獠牙縫裏的金箔。
    “嘖，有錢人的味道。”薑明鏡輕嗤，指尖摩挲著斬靈匕首的脊背，眸色沉如墨潭，“可惜，腦子不好。”
    唏噓真人立在他身側，白骨筆橫於胸前，筆鋒滴落黑血，在甲板蝕出細小坑洞。他低聲道：“腹口能吞活物，亦能瞬移，爪牙可碎金丹，灰霧蝕魂……幾乎無懈可擊。”
    “幾乎。”薑明鏡挑眉，目光掃過貪狼肋下——那裏有一道極細的灰白痕跡，像舊傷未愈，在紫黑皮膚上顯得格外突兀，“再完美的盾，也有裂縫。”
    就在話音還未落之際，突然間，一道耀眼的銀白流光如同閃電一般從遙遠的天空中疾馳而來。這道流光速度極快，仿佛瞬間跨越了無盡的距離，眨眼間便穩穩地落在了飛舟的甲板之上。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來者竟是一名年紀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她的麵龐圓潤可愛，猶如熟透的蘋果，一雙杏眼清澈明亮，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少女的發髻兩側，各懸掛著一串小巧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少女輕盈地跪地，動作優雅而嫻熟。她雙手高高舉起一個檀木盒子，盒子的表麵雕刻著精美的扭曲獸紋，這些獸紋線條流暢，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能從盒子上躍然而出。更為引人注目的是，在獸紋的眼睛部位，鑲嵌著一顆顆細碎的紅寶石，猶如無數猩紅的瞳孔同時睜開，散發出神秘而誘人的光芒。
    “月兒，回來了。”蘇懿倚在桅杆邊，狐裘半褪，露出鎖骨處蜿蜒的魔紋，他抬手示意少女起身，聲音裏帶著慣有的懶散，“東西呢？”
    “稟主上，勾魂瞳已取回。”月兒的聲音清脆而平靜，她輕輕打開盒蓋，一股森冷腥甜的氣息頓時彌漫開來。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盒子裏，隻見盒中靜靜地躺著一枚眼珠，那眼珠的瞳孔呈豎線狀，如同貓眼一般，而虹膜則泛著詭異的藍紫光澤，就像將凍未凍的湖水，給人一種冰冷而神秘的感覺。
    這眼珠似乎察覺到了外界的動靜，它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哢噠”聲，仿佛是在警告著什麽。蘇懿見狀，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枚眼珠，然後像扔一顆石子一樣，將它拋給了薑明鏡。
    薑明鏡穩穩地接住了眼珠，他的手指觸碰到眼珠的表麵時，一股刺骨的冰寒順著經絡迅速爬上了他的心口，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挑了挑眉，看著手中的眼珠，冷冷的說道：“丹方。”
    蘇懿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預料，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遞到薑明鏡麵前。那張羊皮紙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紙麵已經泛黃，邊緣還有些焦黑，顯然是被火烤過的痕跡。薑明鏡接過羊皮紙，展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文字，正是煉製隕格丹所需的丹方。
    蘇懿看著薑明鏡，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抬手一揮，一個儲物袋的袋口瞬間大張，裏麵的藥材如瀑布一般傾瀉而出。這些藥材每一味都裹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采不久的，其中有隕鐵精、赤焰花、鬼麵菇等等，無一不是稀有的珍貴藥材。
    最後，蘇懿又拋出了三枚魔核，那魔核的表麵布滿了扭曲的紫色紋路，仿佛還在蠕動著，發出幽幽的低語伴隨著間斷的尖嘯，讓人毛骨悚然。
    薑明鏡掃過丹方，眸光微閃，似笑非笑：“三枚魔核作引，你倒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蘇懿聳肩，眼尾卻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緊張。
    “遇上不講理的了？”
    “你又何嚐不是呢？”
    “要不加入我青雲宗，青雲宗就缺你這種人才。”
    “日後再說，現在我還得清理門戶。”
    “可。”
    丹爐自薑明鏡儲物袋飛出，迎風暴漲至半人高，爐身雕著饕餮紋，獸口大張，似欲吞噬萬物。藥材依次飛入，魔核被火焰包裹，發出刺耳尖叫，漸漸融成漆黑液體。薑明鏡並指如劍，在虛空連點數下，靈力化作銀絲，牽引藥液旋轉、凝聚。
    “我這爐子煉完這一遭，怕是不能煉其他的了。”他淡淡道，語氣裏卻聽不出惋惜。
    話音未落，爐頂“砰”地炸飛，黑煙滾滾，三枚烏金丹藥躺在爐底，表麵布滿細碎星紋，像將夜空碾碎嵌入。蘇懿收丹，薑明鏡隨手將勾魂瞳盒連同煉丹爐塞進儲物袋，抬眸望向遠處貪狼，眸色漸冷。
    “試試異化鼎。”他袖袍一震，巴掌大的小鼎飛出，迎風漲至丈許，鼎身雕滿扭曲人臉，人臉張口哀嚎，聲音匯聚成詭異的嗡鳴。鼎靈化作一道灰霧，纏繞在薑明鏡腕間，聲音沙啞：“活物死物皆可煉，但需先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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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薑明鏡並指一點，異化鼎化作一道灰光，瞬間扣向貪狼。鼎口大張，灰霧如瀑，將貪狼整個吞沒。鼎身劇烈震顫，人臉浮雕瘋狂蠕動，發出尖銳哀嚎。
    下一瞬，“鐺”的一聲巨響，鼎身被生生撐開一道裂縫，貪狼雙臂一展，灰霧炸裂，鼎靈慘叫著倒飛而回，重重砸在甲板，鼎身凹陷，人臉浮雕盡數碎裂。鼎靈化作一道虛弱灰影，聲音顫抖：“不是活物……是‘殼’，殼裏空無一物，無法煉化。”
    話音未落，貪狼已化作一道灰影，瞬間掠至飛舟前方，巨爪高舉，直拍而下。鼎靈尖叫著撲上，以殘破鼎身硬擋一擊，“鐺”的一聲，鼎身再度凹陷，鼎靈化作點點灰光，消散在風裏。
    “退！”薑明鏡低喝，身形如鷹隼掠起，斬靈匕首劃出一道雪亮弧線，直取貪狼眼珠。唏噓真人同時出手，白骨筆寫“雷”字，紫電如蛇，纏繞貪狼四肢。蘇懿眸光一凜，豎瞳泛起銀白光澤，死死盯著貪狼胸口——那裏，灰白痕跡在雷光下微微發亮。
    “看見了嗎？”蘇懿聲音低啞，豎瞳眼角滲出鮮血，“殼裏……什麽都沒有。”
    瞳術反噬來得極快，他話音未落，雙眼已血流如注，身形踉蹌著後退。薑明鏡皺眉，咬破舌尖，手沾鮮血，於虛空連點數下，血光化作十八道迷霧符紋，層層疊加，將貪狼困於其中。迷霧內，雷光閃爍，劍氣縱橫，貪狼怒吼聲震裂峽穀，卻一時衝不破陣法。
    而在飛舟另一端，被捆仙繩綁成粽子的青衫人——或者說，天魔杜白師——正在用力掙紮。繩索深深勒進皮肉，紫黑魔紋順著血管蔓延，他赤紅眼珠死死盯著迷霧方向，喉間發出含糊低吼，像被同類血腥氣刺激的野獸。
    迷霧深處，貪狼似乎察覺到什麽，猛地回頭，赤紅眼珠穿過層層迷霧，直勾勾望向飛舟。它鼻尖抽動，發出一聲興奮的嘶吼：“味道……好香……”
    下一瞬，它竟不再理會薑明鏡與唏噓真人的攻擊，轉身化作一道灰影，直奔飛舟！
    “攔住它！”薑明鏡低喝，身形如電，斬靈匕首劃出一道半月形劍氣，直斬貪狼後頸。唏噓真人同時寫“火”字，烈焰化作火龍，纏繞貪狼四肢。然而，貪狼竟不閃不避，硬生生扛著劍氣與烈焰，巨爪高舉，直拍向飛舟甲板！
    “轟”的一聲巨響，飛舟劇烈震顫，甲板凹陷，船舷兩側的蝕靈霧口同時炸裂，黑霧四散。杜豆與淩舒被震得滾作一團，靈狐劍脫手，滑到青衫人腳邊。青衫人赤紅眼珠轉動，鼻尖湊近劍柄狐尾，發出一聲含糊的嗚咽，像是懷念，又像是饑餓。
    繩索深深勒進他皮肉，紫黑魔紋順著血管瘋狂蔓延，捆仙繩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仰頭，對著迷霧方向，發出一聲長嗥，聲音嘶啞，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像某種古老的召喚。
    迷霧深處，貪狼腳步一頓，赤紅眼珠轉向飛舟，喉間發出低沉的回應：“餓了……再吃一口……”
    薑明鏡皺眉，指尖抹去唇角血跡，眸色沉如墨潭。他抬手，十八道迷霧符紋同時亮起，化作層層鎖鏈，將貪狼死死纏住。然而，鎖鏈深處，貪狼的嘶吼卻越來越興奮，像聞到血腥的鯊，像被同類召喚的狼。
    “不是召喚。”唏噓真人突然開口，聲音低啞，“是……共鳴。”
    他抬頭，看向被綁在甲板上的青衫人，又看向迷霧深處，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凝重：“兩個‘殼’，在互相呼應。”
    薑明鏡眸光一凜，指尖微動，斬靈匕首在掌心轉出雪亮鋒芒。他望向迷霧深處，又望向甲板，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
    “我可沒打算死在這兒。”
    話音未落，迷霧深處，貪狼已再次衝鋒，巨爪高舉，直拍向飛舟。而甲板上，被綁成粽子的青衫人，亦在同一瞬仰頭長嗥，捆仙繩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紫黑魔紋順著血管，一路蔓延到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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