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多是橫戈馬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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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穀的風忽然停了。
血月懸在頭頂,像一盞將熄未熄的紅燈籠,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焦黑崖壁上,微微發抖。薑明鏡的指腹摩挲著燭兜葫蘆的塞子——那是一截烏木,被歲月磨得發亮,表麵纏著三道細若發絲的銅線,銅線盡頭各墜一粒赤銅鈴,輕輕一碰,便發出低沉的“叮”,像某種巨獸在夢裏磨牙。
“再往前一步,可就真沒回頭路了。”唏噓真人低聲道,白骨筆橫在胸前,筆鋒還沾著貪狼的黑血,血珠順著毫毛滴落,落在岩石上,蝕出細小的坑。
薑明鏡沒回頭,隻是笑了一聲,嗓音裏帶著久違的興味:“回頭?我字典裏沒這倆字。”
他兩指捏起塞子,銅鈴輕震,一股古老到幾乎腐朽的妖氣從葫蘆嘴兒裏溢出,像滾燙的鬆脂,又像塵封千年的酒。霎時間,裂穀溫度驟降,血月光芒被妖氣染成暗金色,崖壁上的枯草結出一層細碎的冰碴。
“燭兜,出來透口氣。”
葫蘆口噴出一縷赤紅火線,火線在空中一滾,化作一頭巨獸虛影——獅身、龍角、蟒尾,通體裹著白熾火紋,每一道火紋裏都有細小的妖文閃爍,像鎖鏈,又像咒誓。燭兜殘魂仰天無聲咆哮,火浪翻湧,卻奇異地沒有聲音,仿佛連空氣都被燒得凝固。下一瞬,巨獸四蹄踏落,重重壓在貪狼背上。
“哢——”
貪狼四肢同時陷入地麵,岩石被壓得粉碎,蛛網般的裂縫瞬間爬滿裂穀底部。它腹部長滿獠牙的巨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嘶吼,拚命掙紮,卻像被萬斤鐵閘壓住,連脖子都無法抬起,隻能無能狂怒地甩動尾刺,把地麵抽出深深溝壑。黑血從它眼耳口鼻同時湧出,卻在離體一尺處被燭兜火紋蒸成飛灰。
“鎮!”薑明鏡並指一點,玄天鎮妖鎖道紋亮起暗金光澤,銅鈴無風自震,發出三聲重疊的“叮——”,燭兜殘魂化作火瀑,順著貪狼脊背流淌,所過之處,紫黑皮膚發出“滋滋”焦響,升起濃烈白煙。
唏噓真人不敢耽擱,白骨筆一展,筆鋒灑出一片銀白墨光,墨光在空中化作無數纖細鎖鏈,將遠處被捆仙繩勒得青筋暴起的杜白師牢牢捆住。鎖鏈盡頭,筆靈化作一隻白鶴虛影,鶴喙銜著一枚“鎮”字篆文,穩穩壓在杜白師眉心。少年天魔發出嘶啞低吼,赤紅眼珠瘋狂轉動,左臂紫黑魔紋被鎮字壓得寸寸回縮,卻又在下一瞬反彈,皮膚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啦”脆響,像幹涸的河床。
“動物。”薑明鏡轉頭,聲音被火浪烤得微微發幹,“要活的,越小越好。”
杜豆連滾帶爬衝過來,雙手捧著一隻灰毛老鼠——那老鼠瘦得隻剩皮包骨,胡須斷了一半,肚子卻奇怪地鼓脹,像吞了顆石子。它奄奄一息,卻仍在杜豆掌心輕微抽搐,粉白小爪一下一下抓撓,仿佛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牆角撿的,快不行了……”杜豆喘著氣,話沒說完,薑明鏡已接過老鼠,指尖一點,鼠身被靈力包裹,暫時止住抽搐。
“將就。”他轉身,異化鼎從儲物袋飛出,鼎身扭曲,人臉浮雕哀嚎著張大嘴,將老鼠囫圇吞下。鼎腹內傳來“咕嚕”一聲悶響,像某種巨獸打了個飽嗝。下一瞬,薑明鏡抬手,異化鼎化作一道灰光,直直沒入貪狼腹部長滿獠牙的巨口——鼎口在入口一瞬暴漲,順著獠牙縫隙鑽入喉管,直達胸腔。
“封。”薑明鏡並指一點,鼎蓋合攏,貪狼發出一聲淒厲嬰兒啼哭,巨口瘋狂咀嚼,卻怎麽也咬不碎那層薄薄鼎壁。燭兜火紋趁機灼燒,鼎內傳來老鼠臨死前的細微“吱”聲,隨即被魔核與異化之力扭曲、重塑,化作一團灰白旋渦,在貪狼胸腔內翻滾。
做完這一切,薑明鏡剛欲轉身,背後忽起腥風。
“小心!”唏噓真人低喝。
隻見照影劍猛然出鞘,劍身閃爍著寒光,宛如一泓秋水,清澈而寒冷。就在這一刹那,劍身竟然映照出了薑明鏡身後突然浮現的一對利爪!
那對爪子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指節上覆蓋著細密的鱗片,指甲彎曲如鉤,鋒利無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薑明鏡的後心!
刹那間,劍光與利爪轟然相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鐺”響,火星四濺!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那對利爪雖然被震得微微後仰,但並沒有退縮,反而順勢抓住了劍身,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金屬在相互摩擦、刮擦。
薑明鏡見狀,毫不猶豫地借助這股反震之力,身形如旋風般迅速旋轉起來。照影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劍光如水銀瀉地一般,將後續的攻擊盡數攔下。
叮叮當當——劍與爪的交鋒持續不斷,每一次碰撞都迸發出細碎的火雨,如同流星劃過夜空。這些火星紛紛揚揚地灑落地麵,瞬間將地麵蝕出了一個個蜂窩狀的焦痕,仿佛大地也在這激烈的戰鬥中顫抖。
杜白師——或者說,已經完全天魔化的杜白師——終於從黑暗中現出身形。他的身體比之前變得更高大,紫黑色的魔紋如同蛛網一般覆蓋了他的全身,額頭上更是生出了一根彎曲的獨角,角尖分叉,宛如一柄被地獄之火灼燒過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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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紋在他的臉上交織成了一張似哭似笑的詭異假麵,隻露出一雙赤紅的眼珠,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其中映照出薑明鏡的影子,仿佛他正將薑明鏡視為一盤新鮮的血食,貪婪地凝視著。
“阿……舒……”杜白師的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然而這聲音卻早已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無數重疊的嬰兒啼哭,仿佛有千百個孩童在同一時間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淒慘的哭喊聲讓人毛骨悚然。
伴隨著這詭異的哭聲,霧氣從杜白師的腳下升騰而起,那霧氣呈現出深紫色,近乎於黑色,如同一股滾滾濃煙。霧氣迅速凝結,形成了一身流動的鎧甲,緊緊地包裹住了杜白師的身體。
這鎧甲的表麵,無數細小的魔臉若隱若現,它們張開嘴巴,發出無聲的哀嚎,那尖叫雖然沒有聲音,但卻仿佛能夠穿透人的靈魂,令人不寒而栗。
杜白師緩緩抬起手,他的手指已經變成了鋒利的利爪,閃爍著寒光。他再次揮動利爪,這一次,爪風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腐蝕出了漆黑的裂痕,就像是被撕開的舊畫布一般,那裂痕還在不斷地蔓延,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開來。
薑明鏡眼神一冷,手中照影劍如疾風般橫出,與迎麵而來的攻擊轟然相撞。刹那間,火星四濺,劍鳴聲震耳欲聾。薑明鏡隻覺得一股巨力順著劍身傳來,震得他臂骨微微發麻,但他嘴角卻泛起一抹冷笑,沉聲道:“力氣倒是見長不少,隻可惜——”
話未說完,他腳下猛然發力,身形如鬼魅般側滑開來,避開了對方的後續攻勢。與此同時,他手中的照影劍順勢上挑,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如閃電般劈向魔甲。隻聽“鐺”的一聲脆響,魔甲表麵頓時被劃出一道細長的白痕,深可見骨。
然而,就在薑明鏡準備乘勝追擊之時,異變突生。四周的霧氣像是突然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瘋狂地翻滾著,如怒濤般朝他席卷而來。眨眼間,薑明鏡整個人便被這詭異的霧氣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霧中,傳來一陣衣料被腐蝕的“滋滋”聲,仿佛有無數隻毒蟲在啃噬著薑明鏡的衣物。緊接著,一聲極低的悶哼從霧中傳出,雖然聲音不大,但卻讓人聽了心中一緊。
“宗主!”杜豆失聲尖叫,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銳,甚至有些劈了叉。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團翻滾的霧團,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就在杜豆心急如焚的時候,霧團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擠壓一般,猛地向內塌陷。隨著霧團的收縮,薑明鏡的身形逐漸顯現出來。隻見他手持照影劍,橫於胸前,劍身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仿佛隨時都會斷裂。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些裂紋中竟然滲出了銀白的靈紋,如同冰裂紋瓷器一般,又好似某種古老的封印,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再看薑明鏡本人,他的左臂衣袖已經被腐蝕掉了大半,露出了裏麵的皮膚。隻見那皮膚上布滿了深紫色的魔紋,這些魔紋如同活物一般,在他的靈力壓製下,正一寸寸地退縮,最終匯聚到他的手腕處,化作了一枚細小的紫點,宛如一顆毒瘤,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看來,得先教你認認人。”薑明鏡抬手,指尖在劍鋒一抹,血珠滾落,沿裂紋遊走,瞬間填滿所有縫隙。照影劍發出一聲清越龍吟,劍光暴漲,化作一輪銀白月輪,將深紫霧氣壓得節節後退。
霧團另一端,天魔化的杜白師低低咆哮,獨角上火光閃爍,像即將引爆的火山。他抬腳,一步,兩步,朝薑明鏡走來,每一步,地麵便塌陷一寸,裂縫中湧出灰白霧氣,像無數細小手臂,試圖抓住什麽。
而更遠的地方,被燭兜火紋壓製的貪狼,胸腔內的異化鼎開始瘋狂旋轉,鼎身膨脹,將魔腹撐得變形,像懷胎十月的怪物。它發出一聲痛苦而興奮的嘶吼,獨角上火光猛地一亮,竟拖著燭兜殘魂,朝飛舟方向邁出第一步。
風停了,血月的光像凝固的樹脂,將裂穀底部封成一座巨大的琥珀。琥珀裏,三方對峙,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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