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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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飛緩緩開口,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這位患者,自幼體弱,這說明他的病根,很可能源於‘先天’。”
    “《靈樞·決氣》有雲:餘聞人有精,氣,津,液,血,脈,餘意以為一氣耳。”“先天之本在腎,後天之本在脾。”
    “腎主水,脾主土。若是先天腎水不足,則無以涵養肝木。”
    “脾土虛弱,則土不生金,無法製約肝木。”
    “肝木失衡,生發太過,便會化火,此為陰虛之源。”
    這番話,在座的老國醫都懂。
    但夏飛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感到了陌生。
    “然而,這隻是其一。”
    夏飛繼續道,“藏象外經曾提出一個觀點,名為髒腑僑居,意思是一個人的五髒六腑,其氣機強弱,除了受先天遺傳影響,更與他出生時息息相關。”
    “所謂的時,便是五運六氣。所謂的空,便是地域水土。”
    “這個病例,若是我沒猜錯。患者的先天之本,也就是腎,屬虛。”
    “而後天之本,脾,也屬虛。這是典型的水土俱虛之格。”
    “這種格局的人,本身就極易產生水濕內停與虛火上炎的矛盾證候。”
    “各位師爺之所以治療無效,是因為你們的藥,無論是滋陰還是祛濕,都作用於後天的脾胃和肝腎。”
    “可患者的根子,是先天腎水和後天脾土的雙虛,你光去修補牆壁和屋頂,是沒用的。”
    “滋陰的藥性過於滋膩,脾虛無法運化,故而助濕。”
    “清熱祛濕的藥又多苦寒,易傷脾陽,更伐腎陰,所以傷陰。”
    “這便陷入了死局。”
    一番話,在幾位老國醫的腦海中炸響!
    髒腑僑居,五運六氣與地域水土結合的論斷。
    “那……那依你之見,該如何破解此局?”
    張伯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正當眾人以為夏飛會在說出一些見解的時候。
    夏飛卻是搖了搖頭,開玩笑,要是他能聽一聽就能說出來一些眼前之人都查不出來的症狀,那麽他就不是人了,而是仙了。
    “張師爺,具體的解決方案,晚輩現在給不出來。”
    “為何?”
    “因為我沒有見到病人,不清楚他常居之地的水土氣候。”
    “僅僅根據這些概念性的描述,就開出藥方,那是對病人的不負責任。”
    夏飛的目光掃過眾人,“紙上談兵,終究是虛妄。”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四診合參,更要結合天時地利。”
    “缺了任何一環,都是空中樓閣。”
    “我剛才所說,隻是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一個或許可以跳出死局的方向。”
    此話一出,包廂內隻剩下眾人的呼吸聲。
    幾位老國醫呆呆地看著夏飛,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試探,到中途的驚訝。
    再到此刻,已經完完全全化作了震撼!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伯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著夏飛,竟是鄭重地拱了拱手。
    “夏飛,老夫,受教了!”
    這一刻,再也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個需要考校的晚輩。
    而是將他,放在了與自己平等。
    甚至在某些理論領域,已經超越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元昌看著老友們那副失魂落魄又如獲至寶的複雜模樣,心中的得意與驕傲,簡直要滿溢出來!
    他端起酒杯,捋著胡子,笑得合不攏嘴。
    麒麟兒!這絕對是足以光耀師門的麒麟兒!
    “哈哈哈,好了好了,都別這麽嚴肅嘛!”
    李元昌笑著打圓場:“學術問題,咱們改日再專門開個研討會。”
    “今天,就是喝酒!來來來,為了我們中醫界後繼有人,幹了這一杯!”
    “幹!”
    這一次,幾位老國醫舉杯的動作。
    明顯帶上了發自內心的敬意和喜悅。
    整個包廂的氣氛,也在這場堪稱驚豔的考校之後,達到了最高潮。
    正當眾人舉杯換盞,氣氛最是濃烈之時。
    “砰!”
    包廂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人從外麵毫無禮貌地一把推開。
    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麵容方正,穿著一身筆挺的中山裝。
    正是國醫堂的副堂主,孫景!
    而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年輕人,正是他的得意弟子,王丞問。
    孫景的目光如電,掃過屋內眾人。
    “李老,這麽熱鬧的場麵,匯聚了咱們京城中醫界的半壁江山,怎麽也不叫上我們國醫堂的人?”
    “是覺得我們國醫堂廟太小,容不下各位大佛?還是說怕我們來了,會搶了你這位寶貝徒孫的風頭啊?”
    孫景的質問,頓時讓在場的人臉色一變。
    李元昌重重將手裏的酒盅頓在桌上,酒液四濺。
    “孫景!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李元昌宴請自己的朋友和徒孫,還需要向你國醫堂報備不成?!”
    “老李,何必跟不相幹的人生氣。”
    張伯淵也放下了筷子,他雖然沒有李元昌那般火爆,但語氣同樣帶著冷意。
    “有些人,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好,尤其是見不得年輕人比他們強,咱們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
    “哈哈哈,老張說的是。”
    另一位錢姓國醫大師撫了撫胡須,目光淡淡地瞥了孫景一眼。
    “夏飛小友剛才一番高論,讓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自愧弗如,聞所未聞的髒腑僑居之說,更是為我等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此等麒麟兒,得之乃是我華夏中醫之幸。”
    “某些人不懂得珍惜,反而出言譏諷,真是可笑,可悲!”
    幾位老國醫你一言我一語,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夏飛的維護和對孫景的鄙夷。
    他們剛剛才被夏飛的醫理所折服,正處在發現瑰寶的興奮之中。
    孫景此刻跳出來挑釁,無異於直接觸了他們的逆鱗。
    不過麵對幾位泰鬥級人物的集體圍攻。
    孫景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隻是不屑地冷笑一聲,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插向了自始至終都未曾開口的夏飛。
    “麒麟兒?全新的大門?”
    “幾位老前輩,你們是不是年紀大了,被人幾句花言巧語就給哄住了?”
    “什麽髒腑僑居,什麽天時地利,聽上去玄之又玄,可說到底,不就是紙上談兵嗎?”
    “真正的醫術,是用來治病救人的!是手底下見真章的!”
    “不是靠嘴皮子說幾句誰也聽不懂的玄學理論來嘩眾取寵!”
    “說得天花亂墜,真給你一個病人,你治得好嗎?小子,我問你,你敢不敢把剛才那套理論,用在真正的病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