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餘波與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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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嗬嗬…”張虎喉嚨裏擠出瀕死野獸般的抽氣聲,凸出的眼珠死死盯著李狗蛋李玄真),那裏麵翻騰的怨毒幾乎凝成實質,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紮過來。他肥胖的身軀被兩個麵無人色的狗腿子胡亂架著,右腿軟塌塌地拖在地上,每一次被拖動都牽扯到後腰那處致命的塌陷,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抽搐和更加渾濁痛苦的呻吟。冷汗混合著泥土和血汙,在他油膩的胖臉上衝出數道肮髒的溝壑。
    “小子…”張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腫脹破裂的嘴唇裏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刻骨的寒意,“你…等著…我大哥…在內門…” 他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那笑容猙獰而絕望,“弄死你…像…弄死條…野狗…”
    聲音斷斷續續,如同詛咒的低語,在死寂的後院裏回蕩,鑽入每一個豎起耳朵的雜役心裏。兩個狗腿子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拖著這灘散發著腥臊和血腥味的爛肉,連滾爬爬地逃離了這片修羅場,留下一道斷斷續續、刺眼的拖痕,還有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恐懼餘味。
    後院的門洞開著,像一個被打掉牙齒的黑洞。門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十幾個夥房雜役,他們縮頭縮腦地擠在陰影裏,鴉雀無聲。一張張瘦削、麻木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種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複雜情緒。他們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齊刷刷地聚焦在門洞中央那個拄著斧頭、微微喘息的身影上。
    李狗蛋站在那裏,左臂軟軟垂著,鑽心的劇痛一陣陣襲來,額角的冷汗混著灰塵往下淌,在臉上衝出幾道泥印。他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張虎碎石拳震傷的內腑,火燒火燎。但他沒有倒下,也沒有絲毫示弱。他像一根被烈火煆燒過、又被冰水淬煉過的鐵條,雖然扭曲變形,布滿了裂紋,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堅硬和凶戾。那柄沉重、沾著血和泥的劈柴斧,被他右手牢牢拄在地上,斧柄深深陷入泥中,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撐點,也成了他無聲的宣言。
    二哈緊貼著他的褲腿,喉嚨裏滾動著威脅的低吼,琥珀色的豎瞳警惕地掃視著門外那群人,脊背上的毛依舊微微炸起,忠誠地守護著主人。
    “看什麽看?!”李狗蛋猛地抬起頭,沾著血汙和汗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刀,冰冷似鐵,帶著一種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後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凶悍,狠狠刮過門口那一張張呆滯的臉。“活兒都幹完了?!等著張扒皮回來接著克扣你們月例?!”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因為脫力而有些沙啞,卻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水潭。那些雜役們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縮回脖子,眼神躲閃,沒人敢與他對視。人群一陣騷動,如同受驚的麻雀,瞬間作鳥獸散。隻留下幾個膽子稍大、或者心思更活泛的,躲在更遠的柴堆或牆角陰影裏,偷偷朝這邊張望,眼神閃爍不定。敬畏?或許有。羨慕?肯定少不了。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張虎倒了,這夥房的天,怕是要變了。至於新來的這位“狗蛋哥”能頂多久?他惹上的可是內門的人…
    李狗蛋將他們那點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他嗤笑一聲,不再理會。目光落在一旁的王鐵柱身上。柱子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裏緊緊攥著那個裝著半塊靈石和三顆劣質辟穀丹的破布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臉上的淤青在昏暗光線下更顯刺眼,但此刻,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裏麵盛滿了劫後餘生的激動、對李狗蛋傷勢的擔憂,還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
    “狗蛋哥…你的手…”王鐵柱聲音發顫,想上前又不敢,目光死死盯著李狗蛋軟垂的左臂。
    “死不了。”李狗蛋打斷他,聲音緩和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左臂骨裂和五髒六腑的翻騰劇痛,伸出右手,一把將那個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布袋從王鐵柱手裏拽出來,看也不看,又重重塞回他懷裏。
    “拿著,柱子。”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收好。藏嚴實點,別讓任何人看見。”
    王鐵柱下意識地抱緊了布袋,仿佛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嘴唇哆嗦著:“狗…狗蛋哥…這…這是你拚了命…”
    “廢話!”李狗蛋再次打斷他,眼神銳利地掃過四周,確認沒有隔牆之耳,才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冰冷的清醒,“你以為張扒皮剛才放的是屁?他大哥…真在內門!煉氣修士!懂嗎?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我們這樣的雜役一百遍!”
    王鐵柱臉上的激動瞬間褪去,血色盡失,隻剩下恐懼的蒼白。內門!煉氣修士!那對他們這些掙紮在最底層的雜役來說,就是雲端之上的神仙,是生殺予奪的主宰!張虎的報複他們尚且差點沒扛住,更何況他背後那個更強大的靠山?
    “那…那我們…”王鐵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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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什麽!”李狗蛋低喝一聲,強行穩住柱子的心神,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這地方…”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這破敗、充滿汗臭和油煙味的夥房大院,掃過遠處那些畏縮窺探的身影,最後落在地上那道刺眼的拖痕上,聲音裏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和凝重,“…不太平了。”
    “柱子,”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王鐵柱,“從今天起,眼睛放亮點,耳朵豎起來。嘴巴閉緊!張扒皮是自己摔死的,懂嗎?跟咱們沒關係!不管誰問,都這麽說!”
    王鐵柱用力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嘴唇抿得死死的。
    “還有,”李狗蛋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聲,“吃的…省著點。練功…別停。力氣大一分,活命的指望就多一分。”
    交代完,李狗蛋不再多言,右手拄著斧頭當拐杖,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挪地朝著他和柱子棲身的那個陰暗潮濕的通鋪角落走去。每一步都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額角青筋直跳。二哈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警惕地環顧四周。
    通鋪大屋裏彌漫著一股混合著汗臭、腳臭和黴爛稻草的難聞氣味。此刻卻異常安靜。幾個早一步溜回來的雜役,看到李狗蛋進來,立刻像受驚的兔子般低下頭,假裝整理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大氣都不敢出。原本屬於張虎的那個靠牆、相對幹燥寬敞的鋪位空了出來,此刻卻像是一個散發著無形威懾的禁區,沒人敢靠近半分。
    李狗蛋徑直走到自己那位於最角落、緊挨著漏風窗戶的破爛鋪位,把沉重的斧頭輕輕靠在牆邊。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避免碰到左臂,劇烈的疼痛還是讓他倒抽一口涼氣,眼前陣陣發黑。他靠在冰冷潮濕的土牆上,閉著眼,急促地喘息了好一陣,才勉強緩過勁來。
    彈幕在腦海中瘋狂刷過:“媽的…虧大了!骨頭裂了,內髒也傷得不輕…張扒皮這身肥膘真他媽抗揍!不過…值!至少柱子那點東西搶回來了…等等!內門大哥?張龍?煉氣中階?操!這麻煩惹大了!”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冷刺骨的清醒和如臨深淵的警醒。在這個等級森嚴、弱肉強食的青雲宗外門,幹掉一個張虎,不過是捅了馬蜂窩的第一下。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頭。他必須變強!更快地變強!強到足以在那位“內門大哥”碾死他之前,擁有掙紮甚至反咬一口的力量!
    夜深人靜,當通鋪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和磨牙聲時,李狗蛋強忍著劇痛和疲憊,艱難地盤膝坐起。他運轉起那套從廢丹房破皮上悟出的、後來又經過《混元功》殘卷強化的古怪呼吸法,配合著腦海中拚湊出的殘缺姿勢,試圖引導體內那股微弱的熱流去溫養左臂的裂傷。
    黑暗中,胸口那枚沉寂的黑色令牌,再次傳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冰涼感。這股涼意如同有生命般,緩緩流淌向他左臂的傷處,所過之處,那火燒火燎的劇痛竟奇跡般地舒緩了一絲,仿佛灼熱的烙鐵被投入了冰泉。更讓他心神微動的是,令牌本身似乎也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之前吸收張虎陰煞符籙能量時那種冰寒刺骨的感覺並未完全消散,此刻令牌內部仿佛多了一點難以察覺的“重量感”,一種隱晦的、沉睡的能量正在其中緩緩沉澱。
    他分出一縷心神沉入丹田。那裏,突破鍛體三重後奔湧的氣血依舊澎湃,但在經曆了與張虎的生死搏殺,尤其是硬抗了碎石拳的衝擊後,這股氣血似乎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厚重,隱隱帶著一種經曆過鐵與血淬煉的凶悍氣息。雖然距離引氣入體、踏入煉氣還遙遙無期,但這副千錘百煉的軀體,無疑是他目前活下去最大的本錢。
    “內門…煉氣…”李狗蛋在黑暗中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銳利如刀,“張龍是吧?想弄死老子?行!老子這條野狗的命,硬得很!看是你先碾死我,還是老子先啃下你一塊肉來!”二哈似乎感應到主人心緒的激蕩,湊過來,用溫熱的舌頭輕輕舔舐他垂在身側的手背,喉嚨裏發出安慰般的低嗚,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的眼睛裏,除了忠誠,似乎也多了一絲之前未曾有過的、極其人性化的憂慮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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