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無妄之城·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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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條灰袍身影如同滑入水中的遊魚,在狹窄、昏暗、堆滿雜物的小巷中快速穿行。李玄真背著蘇清月,拉著二哈,如同附骨之疽,悄無聲息地綴在後麵。他不敢靠得太近,築基修士的靈覺非同小可,隻能憑借遠超同階的神識和對環境的敏銳感知,遠遠鎖定那兩道微弱卻清晰的氣息。
巷子七拐八繞,彌漫著刺鼻的尿臊味和腐爛垃圾的氣息。兩側是低矮、破敗的石屋,窗戶大多用破布或木板釘死,偶爾有縫隙中透出昏黃的光線和壓抑的咳嗽聲。這裏是黑岩城最底層的角落,連陽光似乎都吝嗇於光顧。
“廢物本體!你鬼鬼祟祟的幹嘛?想打劫那兩個築基?你瘋啦?本仙魂力還沒恢複呢!打不過!絕對打不過!” 阿飄驚恐的意念在腦海中尖叫。
“閉嘴!仔細感應周圍!有任何異常立刻告訴我!” 李玄真在心中低喝,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前方兩個若隱若現的背影。他並非要立刻動手,而是要摸清他們的落腳點,探聽更多關於“內應”、“百草會”和“禁製漏洞”的信息!這可能是他潛入天藥穀的唯一機會!
前方的灰袍人似乎並未察覺被跟蹤,他們腳步很快,但目標明確。穿過幾條更窄、更髒的巷道後,他們在一處相對開闊些的、類似廢棄小廣場的地方停了下來。廣場中央有一口枯井,井邊歪斜地立著半截石雕,早已麵目全非。幾間看起來稍微“體麵”些的石屋環繞著廣場,其中一間門口掛著半塊破舊的木牌,上麵用炭筆畫著一個模糊的酒杯圖案。
“醉鬼窩?” 李玄真眼神微凝。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消息靈通,但也更容易暴露。
兩個灰袍人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注意後,迅速閃身進了那間掛著破木牌的石屋。
李玄真沒有立刻跟進去。他背著蘇清月,帶著二哈,如同一個真正的、疲憊不堪的底層散修,在廣場邊緣一處堆著破筐爛桶的角落“歇腳”。他讓二哈蜷縮在蘇清月腳邊,自己則靠著冰冷的石牆,微微喘息,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將整個廣場的環境盡收眼底。
石屋的門很厚實,隔絕了大部分聲音。但李玄真築基期的神識遠超同階,他凝神靜氣,將神識如同最纖細的蛛絲,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扇門。
“…確認了嗎?‘百草會’下月初三開啟,持續半月。”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嗯,消息可靠。穀內已經發出邀請函,各大仙門和商會的人馬很快就會陸續抵達。” 另一個聲音較為低沉,透著謹慎,“‘紫心蘭’那邊怎麽說?她答應配合了?”
“哼,那女人胃口不小!不過事成之後,允諾她的那份‘玉髓芝’不會少。她負責在‘蘊靈洞天’外圍製造混亂,引開一部分巡邏守衛。我們的人會趁機從‘火雲澗’那邊發現的舊陣眼漏洞潛入…時間就定在百草會最熱鬧的第三天晚上,子時三刻!”
“舊陣眼?九曲天河陣的?可靠嗎?別是陷阱!”
“放心!那處陣眼廢棄了上百年,陣紋早已殘缺不全,靈力流轉不暢,是當年一位叛逃長老留下的隱秘記錄裏提到的。我們的人反複探查過,隻要手持特製的‘避水符’,再配合紫心蘭製造的混亂,有五成把握能瞞過陣靈感應,潛入核心藥園附近!”
“五成…太低了!萬一…”
“沒有萬一!這是唯一的機會!‘七竅玲瓏參’的伴生靈蟲即將進入百年一次的‘蛻殼休眠期’,這是它最虛弱、也是守護禁製相對最弱的時刻!錯過這次,再等百年!我們等不起!穀主和那幾個老怪物盯得太緊了!”
“…好吧!幹了!通知下去,讓所有人準備好,按計劃行事!記住,目標隻有‘七竅玲瓏參’!得手後立刻從原路撤離,絕不可戀戰!天藥穀的金丹長老不是吃素的!”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似乎兩人結束了密談,開始喝酒。
李玄真緩緩收回神識,心髒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血液奔湧的聲音在耳邊轟鳴!
百草會!下月初三!子時三刻!
火雲澗舊陣眼!避水符!紫心蘭製造混亂!
七竅玲瓏參!伴生靈蟲蛻殼休眠期!
一條清晰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行動路線和時機,就這樣赤裸裸地擺在了他的麵前!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不,這比天賜良機還要珍貴!這是用命去搏的一線生機!
狂喜如同岩漿般瞬間衝上頭頂,但隨即被更深的冰冷和警惕壓下。太巧了!巧得讓人心寒!兩個築基修士,在如此魚龍混雜之地,談論如此機密的計劃,竟然沒有布下任何隔音禁製?是自信?還是…陷阱?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真假,這都是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他需要驗證!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那特製的“避水符”!
就在這時,石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兩個灰袍人走了出來,警惕地再次掃視廣場,然後快步朝著另一個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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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真沒有立刻去追。他依舊靠在牆角,如同一個真正疲憊到極點的流浪者,目光卻如同最耐心的獵人,看著他們消失在巷口。
他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時機。
時間一點點流逝。夕陽的餘暉徹底被黑岩城高聳的黑色石牆吞噬,夜幕降臨。廣場上亮起了零星幾盞昏暗的獸油燈,光線搖曳,將破敗的景象映照得更加陰森。一些穿著破爛、眼神麻木的底層散修開始出現在廣場上,或蹲或坐,沉默地咀嚼著幹糧,或者低聲交談著一天的收獲與損失。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認命的氣息。
李玄真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看到兩個散修因為爭奪一塊發黴的餅子而扭打在一起,最終被一個路過的、氣息凶悍的壯漢一腳踹開,餅子被搶走,兩人隻能蜷縮在角落,發出壓抑的嗚咽。他看到角落裏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修士,抱著一個氣息微弱的小女孩,低聲哀求著路人施舍一點療傷的草藥,卻隻換來冷漠的注視和驅趕。他看到幾個穿著稍好、帶著兵器的修士趾高氣揚地走過,目光掃過廣場上的“垃圾”們,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貪婪。
弱肉強食。毫無道理。毫無希望。
這就是散修的世界。比青雲宗外門更加赤裸,更加殘酷。在這裏,沒有規則,隻有力量。沒有公道,隻有掠奪。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李玄真的心頭。他想起了青雲宗,想起了吳長老那張虛偽而狠毒的臉,想起了那顛倒黑白的懸賞令,想起了那些為了懸賞而瘋狂搜尋“妖犬”的散修…這世道,為何如此不公?為何強者可以肆意踐踏弱者?為何像他和蘇清月這樣隻想安穩活下去的人,卻要被逼得走投無路,如同喪家之犬?
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背上蘇清月的身體,感受著她微弱卻頑強的生命氣息。又低頭看了看蜷縮在腳邊,因為傷痛和疲憊而顯得有些萎靡的二哈。還有腦海中那個聒噪卻也在關鍵時刻幫了忙的阿飄。
他們,都是被這世道拋棄、或者即將被碾碎的存在。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毫無征兆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深處:
“這世道不公…強者為尊…終有一日,老子要建個地方…”
“一個…讓像我們這樣的人…能活下去的地方…”
“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擔驚受怕,不用被隨意打殺…”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有肉…同吃!”
這個念頭是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自然。它並非深思熟慮的藍圖,更像是在這絕望的黑暗中,被殘酷現實擠壓到極致後,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最原始也最強烈的渴望!
一個庇護所!一個屬於他們這些“無妄之災”降臨者的地方!一個可以打破這狗屁規則的地方!
“無妄…” 李玄真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神中迷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瘋狂的堅定光芒。
“喂!廢物本體!你發什麽呆呢?” 阿飄的意念帶著不滿傳來,“本仙快餓扁了!魂力都要散架了!香火!靈力!你到底給不給啊?不給本仙真休眠了!到時候你被人砍死可別怪本仙沒提醒你!”
李玄真回過神,深吸了一口帶著惡臭的空氣,卻感覺胸中那股鬱結的悶氣似乎消散了一些。他低頭,從懷中摸出僅有的幾塊下品靈石。這是他全部的家當,是荒野中反殺劫匪所得,也是他接下來行動的唯一依仗。
他猶豫了一下,拿起其中一塊成色最差、靈力最微弱的下品靈石,握在掌心。運轉《混元功》,一絲精純的築基靈力緩緩注入靈石,然後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嚐試將其渡入懷中的陣盤。
“咦?靈力?雖然稀薄了點…蚊子腿也是肉啊!” 阿飄的意念瞬間變得驚喜,如同餓死鬼看到了食物,“快!快給本仙!別磨蹭!”
隨著那絲微弱的靈力被陣盤吸收,李玄真能清晰地感覺到阿飄那原本有些飄忽的意念似乎凝實了一絲絲。
“呼…舒服多了!雖然還是餓,但總算有點力氣了!” 阿飄滿足地“歎息”一聲,“廢物本體,算你還有點良心!說吧,想讓本仙幹嘛?繼續偷聽?”
“嗯。” 李玄真在心中回應,“盯著那間‘醉鬼窩’,特別是剛才那兩個人,如果他們再出現,或者有其他人進去密談,立刻告訴我。還有,留意所有提到‘避水符’、‘紫心蘭’、‘火雲澗’、‘舊陣眼’這些詞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真麻煩!” 阿飄抱怨著,但還是依言將微弱的感應擴散開去。
李玄真不再說話。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那間掛著破木牌的石屋,眼神銳利如刀。
百草會…下月初三…子時三刻…
火雲澗…舊陣眼…避水符…
他的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七竅玲瓏參,他誌在必得!
而這條看似天賜的“捷徑”,究竟是通往生機的坦途,還是埋葬野心的陷阱,他都必須去闖一闖!
為了背上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
也為了心中那顆剛剛萌芽、名為“無妄”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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