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的王掌櫃在奢華的雅間裏氣得臉色鐵青，麵前摔碎的青瓷茶盞碎片狼藉。
    派去的潑皮被打得屁滾尿流，連官麵上的刁難也被那該死的蕭縣尉輕描淡寫地化解，甚至還讓他借機收攏了一幫賤民的心，掛起了什麽“蕭記”的招牌！
    更可恨的是，那烤魚的生意非但沒被壓下去，反而因為有了官府的“背書”和統一的口味管理，生意越發紅火！
    他醉仙樓午市的客流，竟硬生生被分走了近三成！
    “廢物！都是廢物！”
    王掌櫃咬牙切齒，肥胖的手指捏得哢哢作響，“去！給老子查！查那個姓蕭的底細！一個區區縣尉，哪來這麽大的膽子？
    還有那醬料，到底什麽來頭？不惜代價，給我把方子弄到手！”
    手下噤若寒蟬，連聲稱是，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王掌櫃望著窗外依舊毒辣的日頭，隻覺得心頭那團邪火燒得更旺了。
    他隱隱感覺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蕭縣尉，恐怕沒那麽簡單。
    但清源縣這池水，還輪不到一個新來的泥鰍翻江倒海！
    他有的是盤根錯節的關係，有的是陰狠毒辣的手段！
    與此同時，鑄劍山莊深處，蕭辰臨時征用的僻靜小院內，氣氛卻是凝重與忙碌交織。
    青芷姑娘幾乎日夜守在那間臨時布置的“病房”裏，藥香濃鬱不散。
    玄鳳依舊昏迷，焦黑的身軀被藥王穀秘製的藥膏覆蓋，像一尊沉默的焦炭雕塑。
    她掌心那玉石般的溫潤光澤，在藥力的持續滋養下，似乎又微弱地亮了一絲，但青芷臉上的疲憊和憂慮卻更深了。
    “九轉續命針的效力…快到頭了。”
    青芷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她小心地將最後一根金針從玄鳳胸前穴位撚出，針尾帶著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瑩綠光芒，“生生造化散的藥力也被她體內那股殘餘的雷火之力…或者說她那奇異的體質，吸收得太快了。
    必須找到真正的續命靈藥，否則…油盡燈枯就在眼前。”
    她看向守在門口的蕭辰，眼中滿是懇切：“大人，藥王穀典籍記載，‘玄玉冰魄蓮’或‘九死還陽草’，乃是對抗這等焚經毀脈、生機斷絕之傷的聖品。
    前者生於極寒冰窟深處，後者多現於地火熔岩邊緣，皆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若有線索，務必…”
    “玄玉冰魄蓮…九死還陽草…”
    蕭辰默念著這兩個名字，將它們深深鐫刻在帝經演算的核心區域。
    線索渺茫，價值連城。
    錢！
    需要海量的錢去搜尋，去購買！
    烤魚攤的加盟生意雖然打開了局麵，但利潤積累需要時間，杯水車薪，根本填不上玄鳳這個無底洞，更別說支撐青鸞衛的運轉和後續的科舉開銷。
    壓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蕭辰肩頭。
    他走到小院中，抬頭望著天空中那輪白晃晃、肆意揮灑著灼熱光線的太陽，刺目的光芒讓他微微眯起了眼。
    盛夏的酷熱如同無形的蒸籠，籠罩著整個清源縣。
    鑄劍山莊內，那些揮汗如雨、叮當作響的打鐵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連青鸞衛的精銳漢子們，在巡邏站崗時，甲胄下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飽受酷暑煎熬的清源縣百姓富戶、小吏、匠人、苦力），以及鑄劍山莊內揮汗如雨的工匠們。
    他們是“冰”最迫切的需求者。
    壟斷清源縣乃至周邊數縣冰塊生意的豪強——趙家！
    趙家冰行憑借祖傳的、耗資巨大的地下冰窖冬季儲冰），每年盛夏都賺得盆滿缽滿，是名副其實的“冰老虎”。
    其家主趙萬山，人稱“趙半城”，財富雄厚，與地方官府關係匪淺，行事霸道。
    任何試圖染指冰塊生意的人，都會被其視為眼中釘，以雷霆手段打壓。
    蕭辰的冰飲計劃，直接威脅到了趙家的核心利益！
    技術與資本的雙重壁壘）：趙家壟斷了天然冰源冬季儲冰），擁有成熟的儲運和銷售網絡，資本雄厚，勢力龐大。
    蕭辰若想分一杯羹，要麽從趙家高價購買冰塊成本極高，利潤微薄），要麽另辟蹊徑。
    而在這個時代，人工製冰幾乎是天方夜譚！
    高溫、資金短缺、強敵環伺、時間緊迫玄鳳等不起）！
    沒有現成的技術，沒有啟動資金，如何破局？
    就在這酷熱與焦灼之中，蕭辰的腦海中，帝經的光芒悄然流轉，與前世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產生了強烈共鳴——硝石製冰！
    原理清晰浮現：硝石硝酸鉀）溶於水時會大量吸熱，使水溫急劇降低，甚至結冰！
    這是一種古老而實用的化學製冰法！
    “梟！”
    蕭辰猛地轉身，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立刻去辦三件事！”
    1. “大量采購硝石芒硝）！
    越多越好！
    讓金鳳聯係金家商行也幫忙留意渠道，越快越好！”
    硝石在此時空多用於煉丹、製火藥、鞣製皮革，並非稀有，但大量集中采購容易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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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秘密尋找一處絕對安全、隱蔽、且足夠大的場地！
    最好是廢棄的窯洞或地窖，要求陰涼、通風！”
    3. “找幾個絕對可靠、口風極緊、最好是家小都在我們掌控中的匠戶，要手腳麻利、能吃苦的！
    告訴他們，有份工錢豐厚、但需嚴格保密的活計！”
    青鸞衛的效率極高。
    得益於之前“蕭記烤魚”在棚戶區建立的初步人脈和信任，以及金鳳家族在商界的觸角，大量成色不錯的粗製硝石芒硝）被悄然運進鑄劍山莊後山一處廢棄的、原本用於存放礦石的幹燥窯洞。
    幾名經過篩選、簽了死契的匠戶也被秘密帶入。
    窯洞內，光線昏暗。
    幾口巨大的陶缸、木桶整齊排列。
    空氣中彌漫著硝石特有的、略帶刺鼻的氣味。
    蕭辰親自指揮，帝經的推演能力發揮到極致，精確計算著硝石與水的比例、降溫曲線、結晶時間。
    “第一缸，清水七分滿。投入硝石，不斷攪拌，直至飽和，不再溶解。”
    “第二缸，放入盛滿清水的銅盆。將第一缸的飽和硝石水緩緩倒入第二缸，淹沒銅盆。”
    “所有人退開，保持安靜，仔細觀察！”
    匠戶們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起初，第二缸的水隻是變得冰涼。
    但漸漸地，在硝石水持續的吸熱作用下，銅盆內清水的溫度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絲絲縷縷的寒氣從銅盆表麵升騰而起！
    水麵開始凝結出細密的冰晶！
    冰晶越來越多，越來越厚！
    短短半個時辰不到，銅盆之內，一盆晶瑩剔透、冒著絲絲寒氣的冰塊，赫然成型！
    “冰…冰塊！真的…真的結冰了！”
    一個年輕匠戶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滿了如同見到神跡般的震撼！
    其他匠戶也激動得渾身發抖，看向蕭辰的目光充滿了狂熱和敬畏！
    盛夏酷暑，無水成冰！
    這簡直是神仙手段！
    “成了！”
    蕭辰眼中精光爆射，心中巨石落地！
    技術壁壘，攻破！
    但帝經的推演並未停止。
    大規模製冰，硝石的消耗是驚人的。
    成本必須壓到最低！
    “硝石回收！”
    蕭辰指著第一缸溶解了大量硝石的飽和溶液，“硝石溶於水吸熱成冰，但硝石本身並未消失！
    隻需將此溶液置於烈日下暴曬，水分蒸發，硝石便會重新結晶析出！
    可反複使用！
    損耗極小！”
    匠戶們恍然大悟，激動得連連點頭。
    如此一來，最大的成本——硝石的消耗，被降到了最低！
    幾乎是一次投入，循環使用！
    接下來的日子，廢棄窯洞變成了熱火朝天的秘密製冰工坊。
    匠戶們輪班倒，嚴格按照蕭辰製定的流程操作：溶解、吸熱製冰、回收硝石、再溶解…一塊塊晶瑩剔透、大小均勻的冰塊被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來，儲存在鋪滿厚厚稻草和棉被的保溫木箱中。
    與此同時，蕭辰的“蕭記”烤魚攤旁，一個嶄新的、更加幹淨清爽的攤位支了起來！
    巨大的招牌上寫著：“蕭記秘製·沁心冰飲”！
    攤位前，擺放著幾個裹著厚厚棉被的大木桶保溫桶）。
    木桶旁，是幾口盛放著深紫色酸梅湯、淡黃色菊花茶、以及切好的新鮮瓜果丁的大瓦罐。
    “開——張——嘍——！”
    隨著一聲嘹亮的吆喝，攤位負責人一位被蕭辰選中、口齒伶俐的匠戶媳婦）猛地掀開一個保溫桶的蓋子！
    呼——！
    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瓜果清香的白色寒氣瞬間噴湧而出，在灼熱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哇——！”
    早已被酷熱折磨得無精打采的路人、匠戶們，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圍攏過來！
    那撲麵而來的冰涼寒氣，簡直比仙樂還要動聽！
    “秘製冰鎮酸梅湯！消暑解渴，開胃生津！三文錢一碗！”
    “清涼菊花茶！降火明目！兩文錢一碗！”
    “冰鎮瓜果丁！爽脆甘甜！五文錢一碟！”
    價格一出，人群更是沸騰！
    要知道，趙家冰行最便宜的冰塊，巴掌大一塊就要幾十文！
    用那冰塊鎮過的酸梅湯，在酒樓裏更是要賣到幾十文甚至上百文一碗！
    而這裏，隻要三文錢！
    就能享受到同樣冰涼透心、甚至更美味蕭辰改良過配方）的冰飲！
    “給我來一碗酸梅湯！”
    “我要冰鎮瓜果丁！”
    “快！快！熱死了！先給我！”
    銅錢如同雨點般丟進錢箱。
    一碗碗沁著寒霜、凝結著細小水珠的冰鎮酸梅湯、菊花茶被遞出。
    滾燙的喉嚨接觸到那冰爽酸甜的液體，瞬間帶來難以言喻的極致舒爽！
    暑氣仿佛被瞬間澆滅，每個毛孔都在歡呼！
    更別提那冰涼脆甜的瓜果丁，簡直是炎炎夏日裏的無上享受！
    “爽！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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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這酸梅湯…又酸又甜又冰！比醉仙樓用冰塊鎮的好喝十倍！”
    “才三文錢！蕭大人真是活菩薩啊！”
    “快去買！晚了就沒了！”
    讚美聲、驚歎聲、催促聲此起彼伏。
    小小的冰飲攤前，迅速排起了長龍，人潮洶湧，場麵比旁邊的烤魚攤還要火爆數倍！
    銅錢叮當入箱的聲音，如同最美妙的樂章。
    負責收錢的匠戶媳婦手忙腳亂，臉上卻笑開了花。
    不遠處，鑄劍山莊一處陰涼的回廊下。
    玄鳳依舊昏迷著，被安置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躺椅上。
    青芷姑娘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浸了冰鎮藥汁的軟布，輕輕擦拭著玄鳳焦黑滾燙的額頭和手臂，試圖用這份外界的冰涼，稍稍緩解她體內肆虐的雷火之毒帶來的高熱。
    似乎是那冰涼的觸感，又或許是空氣中彌漫的、越來越濃的冰飲甜香和人們的歡呼聲，昏迷中的玄鳳，那如同焦炭般的、一直緊抿的嘴唇，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翕動了一下。
    如同瀕死的魚兒，渴望那一滴甘泉。
    一直全神貫注觀察的青芷，瞳孔猛地一縮！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屏住呼吸，顫抖著手指，再次將冰涼的藥布輕輕覆上玄鳳幹裂的唇邊。
    這一次，那焦黑的唇瓣，極其微弱地，又動了一下！仿佛在無意識地汲取那微弱的涼意和生機！
    “大人！大人！”
    青芷猛地抬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望向小院門口正看著冰飲攤火爆場麵、暗自計算收益的蕭辰，“玄鳳…玄鳳她…有反應了！她對冰…有反應！”
    蕭辰霍然轉身！
    而就在此時，一個負責外圍警戒的青鸞衛快步走到蕭辰身邊，低聲道：“大人，盯梢的兄弟回報，趙家冰行的人…已經混在人群裏看了很久了。
    趙家的三掌櫃，剛剛臉色鐵青地離開了，看樣子…是回去報信了。”
    蕭辰的目光從青芷狂喜的臉龐，移向冰飲攤前洶湧的人潮，再看向趙家冰行所在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鋒般的弧度。
    冰，凝成了。
    財路，通了。
    玄鳳，有了一絲渺茫的生機。
    而趙家這頭盤踞多年的“冰老虎”…也該炸毛了。
    硝石凝寒冰，撬動的豈止是富貴銀？
    更是生機，是反擊的資本，是攪動這清源縣固有格局的第一塊堅冰！
    蕭辰仿佛已經看到，趙家那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冰山，正在這炎炎夏日裏，悄然裂開第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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