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賜金匾的榮耀與喧囂，如同烈酒般醉人，卻也催人清醒。
    聖旨上“即刻啟程”四個字，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不容耽擱。
    三日後，天光未亮，清源縣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
    一支不算龐大卻透著精幹氣息的車隊，碾過沾滿晨霜的青石板，悄然駛離了這座養育了蕭辰，也見證了他最初崛起的小城。
    車隊共五輛馬車。
    蕭辰與仍需靜養的玄鳳、負責照看的青芷獨占最寬敞堅固的一輛，車內鋪著厚褥，燃著安神的藥香。
    白鳳獨乘一輛，裝載著她的藥材和器械。
    金鴿兒帶著她的賬本和商行核心人員占了一輛。
    剩餘兩輛則裝載著必要的行李、部分金銀細軟，以及偽裝成仆役的二十名精銳青鸞衛。
    梟親自駕車，充當了車隊的總護衛頭領。
    沒有隆重的送別儀式，蕭辰拒絕了族老和王縣令提議的排場。
    他知道，此刻越是低調，路上才越安全。
    然而，那“文魁世家”的光環和靖王如芒在背的殺機，注定了這趟旅程不會平靜。
    車輪滾滾，沿著官道向北而行。
    初冬的田野一片蕭瑟，枯黃的草葉上覆蓋著薄薄白霜，遠處的山巒在晨曦中顯出黛青色輪廓，透著寒意。
    蕭辰靠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帝經在體內緩緩流轉，一方麵繼續修複著神魂的暗傷，另一方麵，那遠超常人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蛛網，以馬車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開去，警惕地捕捉著任何一絲不諧的動靜。
    玄鳳依舊沉睡，呼吸平穩，但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痛苦讓守在一旁的青芷時時揪心。
    “大人，前方三十裏，便是‘落鷹峽’。”
    梟低沉的聲音透過車壁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落鷹峽，官道穿行於兩山之間，形如咽喉，地勢險要，素來是盜匪出沒、伏擊暗殺的好地方。
    蕭辰睜開眼，眼底金芒一閃而逝。
    “知道了。按計劃行事。”
    車隊速度不變，但內部的氣氛悄然繃緊。
    青鸞衛們看似隨意地坐在車轅或跟在車旁，手卻都不自覺地按近了藏在外袍下的兵刃。
    日頭漸高，驅散了部分寒意，卻驅不散逐漸彌漫的殺機。
    當車隊行至峽口，那如同被巨斧劈開的山崖投下大片陰影，將官道籠罩其中時，異變陡生！
    “轟隆隆——！”
    頭頂山崖之上，毫無征兆地傳來巨響！
    數塊磨盤大小的巨石，夾雜著無數碎石斷木，如同山崩一般，朝著車隊最前方的兩輛馬車狠狠砸落！
    與此同時，兩側較為平緩的山坡密林中，弓弦震響，數十支利箭如同飛蝗，帶著淒厲的尖嘯，覆蓋了車隊中段！
    伏擊！果然來了！
    “敵襲！護衛！”
    梟的怒吼如同虎嘯，瞬間壓過了滾石的轟鳴和箭矢的破空聲！
    他猛地一拉韁繩，駕車的駿馬人立而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砸在車前的一塊巨石！
    碎石飛濺，打得車廂砰砰作響！
    整個車隊瞬間大亂！
    馬匹受驚嘶鳴，車夫驚慌失措，首尾車輛被滾石和箭雨隔斷，陷入各自為戰的窘境！
    敵人占據高地，視野開闊，箭矢又準又狠，瞬間就有幾名外圍的“仆役”青鸞衛）中箭，悶哼著倒地！
    “結陣！護住馬車！”
    梟長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練，格開幾支射向蕭辰馬車的箭矢，聲音冷靜得可怕。
    剩餘的青鸞衛反應極快，迅速以馬車為依托，舉起隨身攜帶的包鐵木盾，組成簡易的防禦陣型，叮叮當當的箭矢撞擊聲不絕於耳。
    然而，敵人顯然不止於此。
    山坡上，數十道穿著土黃色勁裝、手持鋼刀的身影，如同狩獵的狼群，借著林木和地勢的掩護，發出凶狠的嚎叫，開始向下衝鋒！
    他們身手矯健，顯然不是普通盜匪，而是經過訓練的殺手！
    居高臨下，人數占優，地形不利！
    絕境！
    馬車內，蕭辰掀開車簾一角，冷靜地觀察著外麵的形勢。
    箭矢釘在車廂壁上的聲音密集如雨點。青芷嚇得小臉煞白，緊緊護在玄鳳身前。
    “大人，敵人占據地利，強衝損失太大！屬下請求帶人反擊！”
    梟的聲音隔著車壁傳來，帶著決絕。
    “不。”
    蕭辰的聲音卻異常平靜，“硬拚是下策。梟，還記得我前幾日讓你熟記的那幾張圖嗎？”
    梟一愣，隨即眼中精光爆射：“大人是說…那‘山地遊擊’之術？”
    “正是。”
    蕭辰語速加快，卻清晰無比，“你帶一隊人，不要多，五個最擅長攀爬和潛行的好手！
    放棄官道，從左側那片亂石坡迂回上去！那裏植被更密，岩石嶙峋，是他們的視野盲區！”
    “記住要點：分散行動，利用一切掩體！弩箭優先狙殺對方弓手和頭目！
    一擊即走，絕不戀戰！製造混亂，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我會讓正麵的人配合你，固守待援，同時用強弩進行壓製性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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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將現代特種作戰中的小組滲透、精準狙殺、擾敵戰術，結合這個時代的武備和地形，進行的第一次實戰應用！
    “屬下明白！”
    梟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點出五名最為機敏悍勇的青鸞衛。
    這五人迅速卸下不必要的負重，隻帶短兵、手弩和少量箭矢，如同狸貓般，借著馬車和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脫離了主戰場，撲向左側那片看似無法通行的陡峭亂石坡。
    與此同時，正麵防禦的青鸞衛在蕭辰的指揮下，改變了策略。
    他們不再被動挨打，而是依托盾陣，用威力更強的軍用弩進行間歇性的、覆蓋敵軍衝鋒路徑和弓手藏身區域的齊射！
    雖然精度受限，但強大的威懾力成功延緩了敵人的衝鋒勢頭，也迫使對方的弓手不敢再肆無忌憚地露頭射擊。
    山坡上的殺手頭領，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正揮舞著鋼刀催促手下進攻，忽然感覺側翼有些不對勁。他猛地扭頭，看向左側亂石坡——
    “咻！”
    一支弩箭如同毒蛇般從一塊巨石後射出，精準地沒入了他身旁一名正張弓搭箭的射手咽喉！
    那射手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栽倒！
    “怎麽回事？”
    刀疤頭領又驚又怒。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咻！咻！”又是兩支弩箭，從不同角度，幾乎同時射翻了另外兩名弓手！
    “左側有人摸上來了！小心！”
    殺手們一陣騷動，攻勢不由得一滯。
    他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和注意力，去搜索和對付那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側翼的敵人。
    然而，梟帶領的五人小組，嚴格遵守著蕭辰的指令。
    他們如同附骨之疽，利用岩石、灌木、地形落差，時隱時現。
    每次現身，必有一支精準的弩箭帶走一名敵人。
    一旦對方試圖合圍，他們便立刻借助複雜地形後撤、轉移，絕不糾纏。
    這就是“麻雀戰”的精髓！咬一口就跑，讓敵人疲於奔命，首尾難顧！
    正麵壓力驟減，防守的青鸞衛士氣大振，弩箭射擊更加精準有力。
    刀疤頭領氣得哇哇大叫，他空有人數優勢，卻被這詭異的戰術打得暈頭轉向，側翼不斷被削弱，正麵又衝不破那該死的盾陣弩箭！
    “頭兒！不對勁！他們的人好像會妖法！神出鬼沒的！”
    一個手下驚慌地喊道。
    “放屁！”
    刀疤頭領一刀劈在旁邊的樹幹上，“媽的！集中人手，先給我把側翼那幾隻老鼠揪出來碾死！”
    然而，就在他試圖調整部署時，正麵防禦陣中，一支特製的、帶著哨音的響箭尖嘯著射向天空！
    那是梟小組發出的信號——側翼擾敵任務基本完成，敵方指揮已亂，弓手損失近半！
    蕭辰眼中寒光一閃，知道時機已到。
    “全體！弩箭壓製！刀手準備！反擊的時候到了！”
    幸存的青鸞衛齊聲怒吼，積蓄的怒火和戰意瞬間爆發！
    弩箭如同潑水般射向因指揮混亂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殺手們！
    緊接著，盾陣猛地前壓，雪亮的鋼刀從盾牌間隙探出，如同移動的鋼鐵刺蝟，向著山坡反衝過去！
    與此同時，完成任務的梟小組也不再隱匿，從側後方如同尖刀般插入敵陣，專攻其薄弱處和指揮節點！
    瞬間，攻守易形！
    殺手們本就因詭異的側翼襲擊而軍心浮動，此刻遭遇內外夾擊，頓時陣腳大亂！
    刀疤頭領還想負隅頑抗，被梟一眼鎖定，如同猛虎般撲上，刀光如雷霆閃過！
    “噗！”
    一顆帶著驚愕表情的頭顱衝天而起！
    首領授首，剩餘的殺手徹底崩潰，發一聲喊，丟下幾十具屍體，狼狽不堪地向著山林深處逃竄而去。
    戰鬥，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結束了。
    官道上彌漫著硝煙和血腥氣。青鸞衛們開始打掃戰場，救治傷員。
    蕭辰走下馬車，看著眼前狼藉的景象，臉色依舊平靜。
    梟提著滴血的長刀走來，身上沾著些許塵土和血跡，眼神卻更加銳利。
    “大人，此戰…這‘遊擊’之法，神妙！”
    梟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和後怕。
    若非蕭辰這奇特的戰術，今日即便能勝，也必然是慘勝。
    蕭辰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峽穀兩側的山崖。
    這隻是開始。靖王的殺招，絕不會如此簡單。
    “清理幹淨，盡快離開這裏。”
    他淡淡吩咐，轉身重新登上馬車。
    車隊再次啟動，碾過血跡，穿過幽深的落鷹峽，向著北方，向著更未知的險境，堅定前行。
    山地遊擊初試鋒芒，但這柄利刃，才剛剛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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