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京華異變·帝星黯淡謠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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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摩雲嶺那邊三色光柱捅破天的時候,京城正下著今年第一場透雨。
雨是晌午後開始下的,起初是淅淅瀝瀝的毛毛雨,到了申時左右,突然就跟誰捅漏了天河似的,嘩啦啦往下倒。
雨點砸在皇宮的琉璃瓦上,聲音密得讓人心慌;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的水汽混著泥土味,把整座皇城泡得潮乎乎、陰沉沉。
禦書房裏,女帝正批著最後幾份奏折。
筆尖懸在“準”字上方,忽然頓住了。
她沒由來的,心口猛地一抽。
不是疼,是空。
像有隻手攥住了心髒,狠狠一捏,又突然鬆開。
眼前黑了一瞬,耳邊嗡嗡作響,手裏的朱筆“啪嗒”掉在奏折上,暈開好大一團紅,刺眼得緊。
“陛下?”
侍立在側的安公公立刻察覺不對,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極低。
女帝擺擺手,沒說話。
她閉上眼,指尖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剛才那一瞬間,她分明“聽”見了一聲極遙遠、極淒厲的……鳳鳴?
還“看”見了一片交織的紫金、湛青與純青的光?
更奇怪的是,心底湧起一股沒來由的、沉甸甸的悲慟和焦躁,好像至親之人正在萬丈懸崖邊搖搖欲墜。
是蕭辰他們?還是……
她睜開眼,望向南方窗外。雨幕如簾,什麽都看不清。
“安順。”
“老奴在。”
“西南……有新的消息嗎?”
“回陛下,隱龍衛最後傳訊是兩日前,蕭國公一行已過野人穀,正朝黑水河方向急行。暫無新訊。”
安公公垂著眼,“不過,一個時辰前,慈寧宮那邊,飛出去三隻紅腳隼,方向都是西南。”
紅腳隼,太後娘家訓練的特殊信禽,比鴿子快,也隱蔽得多。
女帝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她倒是心急。”
頓了頓,“蕭辰那邊,派去接應的人呢?”
“按陛下吩咐,已在黑水河上遊暗處潛伏,攜帶了足夠的解毒驅蠱藥物和簡易渡河工具。隻等蕭國公信號。”
女帝點點頭,想說什麽,心口又是一陣煩惡,喉嚨發甜。
她強行壓下,拿起筆,想繼續批閱,眼前那攤朱砂卻晃成了重影。
“陛下?”
安公公聲音裏帶上了焦急,“您臉色很不好,不如傳太醫……”
“不必。”
女帝深吸一口氣,試圖凝神。
但那股心悸和虛空感越來越強,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被強行抽離。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某種沉寂已久、連她自己都幾乎遺忘的“東西”,正在這連綿的陰雨和遙遠共鳴的刺激下,隱隱躁動、複蘇,帶來針紮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舊疾?還是……
她猛地想起一些幾乎被塵封的、年幼時的模糊記憶——昏暗的宮室,苦澀的藥味,母後先皇後)憔悴的臉,還有禦醫們壓低聲音的交談:“胎裏帶來的……陰寒蝕魂之症……若遇極大悲慟或外力引動,恐有性命之憂……”
陰寒蝕魂?外力引動?
難道是……剛才那跨越萬裏的鳳魄共鳴?
這個念頭讓她背脊發涼。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悶雷在皇城上空炸開,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幾乎同時,女帝渾身劇震,再也壓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噗——!
鮮紅的血,噴在攤開的奏折上,混著先前那團朱砂,觸目驚心!
“陛下!!!”
安公公嚇得魂飛魄散,尖著嗓子喊:“快傳太醫!傳太醫!!封鎖消息!!!”
禦書房內頓時亂作一團。
宮女太監麵無人色,有腿軟的,有往外跑的。
安公公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女帝,觸手冰涼,女帝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氣息微弱,雙目緊閉,已然昏迷過去。
“都閉嘴!”
安公公厲喝,那雙平日裏總半眯著的眼睛裏爆出駭人的精光,“今日之事,誰敢泄露半句,誅九族!
把門關上!去請孫太醫和張太醫,要快,從側門進!
還有,去請靖王殿下和樞密院李老大人,要悄無聲息!”
混亂被迅速壓製。
禦書房大門緊閉,隻剩下心腹幾人。
女帝被小心地安置在旁邊的軟榻上,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孫太醫和張太醫幾乎是被人架著跑來的,官帽都跑歪了。
一搭脈,兩個老太醫的臉唰一下就白了,比女帝的臉色好看不到哪兒去。
“如何?”
安公公聲音緊繃得能彈棉花。
孫太醫和張太醫交換了一個絕望的眼神。
孫太醫顫聲道:“陛下……陛下脈象奇詭,似有陰寒邪毒深植心脈,平日裏潛伏不發,今日……今日不知被何引動,驟然爆發!
心脈受損,神魂震蕩,氣血逆衝……這、這……”
“可能救醒?何時能醒?”
安公公打斷他文縐縐的廢話。
張太醫擦著冷汗:“下官……下官盡力施針用藥,穩住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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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陛下此番來得太凶太急,那陰寒邪毒又古怪異常,仿佛……仿佛有生命般在蠶食陛下生機……能否醒轉,何時醒轉,下官……實在不敢妄言啊!”
不敢妄言,其實就是“凶多吉少,聽天由命”的委婉說法。
安公公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他強迫自己鎮定,看了一眼昏迷的女帝,又看了一眼外麵瓢潑的大雨,咬牙道:“兩位太醫,務必竭盡全力!
需要什麽藥材,盡管開口,內庫沒有,就去外麵找,砸鍋賣鐵也要找來!
但陛下病重的消息,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真實情況!”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帶著森然寒意:“尤其是……慈寧宮那邊。”
兩個太醫渾身一顫,連連點頭。
安公公走到禦案前,顫抖著手,從暗格裏取出一封早已火漆密封的信。
這是女帝前兩日深夜獨自寫就,親手交給他的,吩咐若她突發不測,方可打開。
他拆開信,快速瀏覽。越看,手越穩,眼神也越冷。
信不長,但條理清晰,仿佛女帝早已預料到可能有此一劫。
第一,若她昏迷,由靖王女帝胞弟,閑散王爺,但絕對忠誠)與樞密院李老大人三朝元老,清流領袖)共同暫理朝政,以她名義頒發詔令,一應決策需兩人共同用印方可生效。
第二,北鎮撫司指揮使暫由副使代理,嚴密監控京城內外,尤其是各王府、公侯府邸及慈寧宮動向,但有異動,可先斬後奏。
第三,南疆之事,一切照舊,全力支持蕭辰,不得以任何理由掣肘、拖延。
第四,若她七日不醒……則啟動第二套方案,涉及皇位傳承和清洗名單。
安公公看完,將信小心翼翼焚毀,灰燼倒入茶杯,用水衝散。
然後,他挺直了腰板,那張總是掛著謙卑笑容的老臉,此刻冷硬如鐵。
他先悄無聲息地請來了靖王和李老大人。
兩人看到昏迷的女帝,都是大驚失色,但聽了安公公轉述的女帝“安排”和當前局勢,很快鎮定下來。
靖王紅著眼圈,重重拍了拍安公公的肩膀:“皇姐信你,本王也信你。宮裏的事,你多費心。
朝堂上,有本王和李老大人在,亂不了!”
李老大人須發皆白,眼神卻銳利:“陛下聖明,早有安排。安公公,你放手去做。
老夫這把老骨頭,還能替陛下鎮一鎮那些魑魅魍魎!”
有了主心骨,安公公立刻行動起來。
一道道命令以女帝“靜養厭煩,暫罷朝會,一應政務由靖王與李老大人協理”的名義,悄然發出。
皇宮守衛無聲加強,關鍵崗位換上了絕對可靠的人。
北鎮撫司的探子像水滴一樣融入雨夜,監視著所有可能掀起風浪的地方。
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宮牆。
女帝突然罷朝,靖王和李老大人同時出現在禦書房,宮中禦醫頻繁出入,湯藥味經久不散……這些跡象,在有心人眼裏,已經足夠拚湊出一些可怕的猜想。
最先騷動的是慈寧宮。
“昏迷?嘔血?”
太後聽著心腹太監的稟報,撚著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眼中光芒閃爍,“可確認了?”
“千真萬確!安順那老狗封鎖了禦書房,但咱們的人從倒藥渣的宮女那兒打聽出來,藥方裏有好幾味吊命續魂的虎狼之藥!
太醫院那邊也傳來風聲,孫、張兩位太醫被留在宮裏,愁眉不展,怕是……”
太監壓低聲音,“怕是龍體……真的欠安了。”
太後臉上沒什麽表情,指尖卻用力,將那顆翡翠佛珠捏出了一道更深的裂痕。
她沉默良久,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宮殿裏回蕩,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快意和冰冷。
“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她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連綿的雨,“皇帝啊皇帝,你撐了這麽多年,到底還是撐不住了嗎?
你那死鬼母後留給你的病根,終究是要了你的命啊……”
她轉身,眼神銳利如刀:“國舅呢?”
“國舅爺已在偏殿候著。”
“讓他進來。”
趙永廉快步進來,臉上帶著壓抑的興奮和緊張:“姐姐,宮裏傳出來的消息……”
“知道了。”
太後打斷他,“皇帝怕是不行了。這是我們的機會。”
“可是……靖王和李老頭那邊?”
“兩個老朽,能翻起什麽浪?”
太後冷笑,“皇帝在,他們是肱骨。皇帝不行了,他們就是無根的浮萍。
朝中大半文武,這些年早被我們趙家籠絡得差不多了。
隻要皇帝駕崩的消息一坐實……”
她眼中寒光一閃,“我那好孫兒指她暗中支持、有趙家血脈的某位年幼宗室子),就該順應天命,登基繼位了。”
“那……蕭辰那邊?”
趙永廉想起摩雲嶺傳回的、那個黑衣宗師瀕死前發回的破碎訊息,還有那恐怖的三色光柱,心裏就有些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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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辰?”
太後語氣輕蔑,“他自身難保。南疆那個泥潭,夠他淹死了。
就算他命大能回來……到時候龍椅上坐的是誰,還由得他一個‘前朝’國公囂張嗎?”
她想了想,“不過,為防萬一,南疆那邊,再添把火。
告訴‘他們’,不管用什麽方法,不能讓蕭辰活著離開南疆,尤其是……他身上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
“是!”
“還有,”
太後看向窗外沉沉雨夜,“皇帝病重的消息,可以‘適當’地……讓更多人‘擔心’一下了。
尤其是,要讓人們知道,皇帝是在重用蕭辰、派他去南疆後,才突然病倒的。
這其中的關聯嘛……讓下麵的人,好好編一編。
什麽‘煞星衝撞’、‘不祥之人禍及國運’之類的,百姓最愛聽這種故事了。”
趙永廉心領神會,陰險一笑:“臣弟明白。保證不出三日,滿京城都會流傳,是蕭辰這個‘災星’,克損了陛下龍體!”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撚動佛珠,語氣悠長:“去吧。這雨,下得好啊。
正好……洗一洗這京城的汙濁,也該換換天了。”
謠言,如同這場盛夏的疾雨,帶著陰冷的毒,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深宅大院中蔓延、滲透。
“聽說了嗎?陛下突然重病,罷朝了!”
“何止是重病!我二舅姥爺家的表侄在宮裏當差,聽說陛下都嘔血昏迷了!”
“啊?怎麽會這樣?陛下春秋鼎盛……”
“噓——!知道為什麽嗎?跟那位新封的鎮國公有關!”
“蕭國公?他不是去南疆立功了嗎?”
“立什麽功?那是災星!你想想,他一來,邙山皇陵就出事,他一封國公,陛下就病倒!
我聽說啊,有高人看了星象,說他是‘七殺入命’,專克帝星!
他往南邊一去,就把南邊的煞氣帶回了京城,衝撞了陛下!”
“天呐!竟有此事?”
“可不是嗎!現在宮裏都傳遍了,陛下就是被他克的!
這種不祥之人,居然還封國公,真是……”
流言越傳越離譜,越傳越惡毒。
從蕭辰“命格克主”,到他是“幽冥宗派來的奸細”,再到他“意圖謀反,用邪術暗害陛下”……種種匪夷所思的指控,在人們交頭接耳中變得有鼻子有眼。
朝堂之上,雖然靖王和李老大人極力彈壓,但暗流洶湧。
一些原本中立或親近太後一係的官員,開始變得態度曖昧,上朝的奏折裏,也漸漸出現了含沙射影、質疑蕭辰、甚至暗示應召回嚴懲的聲音。
京城的天,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帝王重病,和一場精心策劃的汙蔑謠言,徹底變了。
暴雨依舊傾盆。
而禦書房內,女帝靜靜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孫太醫再次診脈後,走到外間,對著滿懷希望的靖王、李老大人和安公公,沉重地搖了搖頭,聲音嘶啞:
“陛下脈象……更微弱了。
那陰寒之毒,已然侵入心脈深處……若再無轉機,恐怕……恐怕熬不過十日了。”
話音落下,窗外又是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過,映得屋內幾人臉色一片煞白。
驚雷炸響,如同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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