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商君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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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渡寺,法堂。
    另一邊,普渡寺內,香火鼎盛。
    道衍和尚身披尋常僧衣,與方丈妙空禪師對坐論法。
    妙空禪師寶相莊嚴,口若懸河,大講因果輪回、禮佛供養、持戒修行,亦是將個人解脫,全然寄托於對外在佛陀的信仰,與儀軌的遵循之上。
    道衍靜靜聆聽,手中念珠不急不緩地撥動,待妙空告一段落,他忽地抬眼,眸中精光一閃,聲如洪鍾:
    “禪師所言,盡是心外求法,著相修行!”
    他聲震法堂,將滿堂僧俗的目光盡數吸引: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隻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
    “即心即佛,是心作佛!爾等日日念佛拜佛,可知真佛何在?不在西天,不在寺廟,便在爾等當下這一念清淨自信之心!”
    道衍言辭愈發犀利,帶著禪宗特有的機鋒與破執之力:
    “若不明自心,不識本性,縱然念破喉嚨,拜斷筋骨,也隻是磨磚作鏡,積雪為糧,誤了今生,豈不愚癡?!”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西方隻在目前!”
    他環視眾僧俗,聲音帶著一種洞徹人心的力量,
    “莫要被那虛妄之言蒙蔽了心眼,失了自家寶藏。但向己求,莫從他覓,若能一念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便是大丈夫、天人師、佛!”
    這番“即心即佛”、“直指人心”的禪理,如同利劍,劈開了籠罩在信眾心頭的迷霧!
    許多原本虔誠叩拜的信徒,動作僵住,眼中露出困惑與思索。
    那妙空禪師臉色一陣青白,想要以經文反駁,卻發現道衍所言,句句不離本心自性,正是佛法精髓,讓他那套強調外在儀軌、弱化個人覺悟的說法,顯得落了下乘,甚至……有些偏離正道?
    王守仁與道衍,一在道觀,一在佛寺。
    雖路徑不同,卻殊途同歸,皆是以最根本的“心性”之學,直擊那隱藏節點,試圖通過外在信仰操控人心的要害!
    他們的言論,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濠梁城的信仰圈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無數善信開始反思,開始追問內心,那被潛移默化植入的、對朝廷對皇帝的微妙負麵認知,在這種對自身心力的強調與喚醒下,開始動搖、瓦解!
    欽天監內,劉伯溫通過“皆”字秘,感知著城中氣運的微妙變化,尤其是那幾處廟宇節點周圍。
    那原本纏繞的晦暗氣息,明顯受到了壓製與衝擊,不由撫須點頭:“直指本心,破除外妄,此乃正本清源之上策!陛下慧眼識人!”
    論道之舉,初顯成效。
    王守仁與道衍憑借其精深學問與振聾發聵之言,成功在信仰層麵,遏製了那隱秘節點的侵蝕,挽回了部分被誤導的民心。
    然而,無論是王守仁還是道衍,在論道之後,都隱隱感覺到,那隱藏在廟宇深處的“節點”核心,並未因此而被摧毀,反而像是受驚的毒蛇,蜷縮起來,氣息變得更加隱晦、更加危險。
    清靜觀,後院靜室。
    玄靜老道盤坐於蒲團之上,麵容看似古井無波,但其周身那隱晦的流光,卻如同躁動的毒蛇,不斷扭曲、閃爍。
    王守仁那“心即理”、“致良知”的言論,道衍那“即心即佛”、“直指人心”的禪鋒,仿佛兩把燒紅的利刃,不僅攪亂了他精心編織的心念之網,更直接衝擊了他賴以存在的根基。
    那依靠引動、放大乃至扭曲他人心念負麵情緒,與依賴心理而壯大的心淵之力。
    “光明……喚醒……自性……”
    玄靜口中發出沙啞的、帶著一絲扭曲嫉恨的低語,
    “爾等可知,喚醒的不僅僅是自性,還有深藏於人心的……妄念與魔障!”
    他雙手結出的詭異手印驟然一變,周身隱晦流光不再試圖溫和滲透。
    而是化作無數道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黑色絲線。
    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鑽出靜室,並非直接攻擊任何人,而是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些被王守仁和道衍的言論所觸動、內心正在激烈掙紮、或產生強烈共鳴的信徒心念之中!
    “既然爾等喚醒其力,那便讓這力,為吾所用,化作更深的淵吧!心淵·引妄!”
    濠梁城中,異變驟生!
    一些原本因聽聞王、道二人之言而豁然開朗、心誌堅定的信徒,固然受益匪淺,心神清明。
    但另一些心誌本就不堅,或內心本就潛藏著強烈欲望、執念、恐懼之人,在被喚醒自身心力的同時,那潛藏的負麵情緒,竟被玄靜引動的黑色絲線無限放大、扭曲!
    有人因“致良知”而過度自省,陷入對自身過往,微不足道過失的極度懊悔與自我否定,心神瀕臨崩潰。
    有人因“即心即佛”而妄自尊大,生出“我即是佛,何須約束”的邪念,行為開始乖張暴戾。
    有人則因心念被觸動,反而對自己長久以來依賴的信仰,產生劇烈懷疑與空虛,被一種巨大的迷茫和恐懼吞噬,變得渾渾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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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甚者,這些被引動、放大的妄念與負麵情緒,竟如同瘟疫般,開始通過那殘存的、無形的心念之網,向著周圍擴散、感染!
    一時間,幾處廟宇周圍,竟接連出現了小範圍的騷亂、癲狂與失智現象!
    “不好!”
    欽天監內,劉伯溫猛地站起,臉色大變,
    “那妖道竟如此歹毒!他無法直接操控被喚醒的心力,便引動其內心妄念,使其自噬,並借此擴散混亂!”
    王守仁與道衍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股詭異的反向波動。
    王守仁眉頭緊鎖:“喚醒本心,亦需引導與克治功夫,否則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獠正是利用了此點!”
    道衍麵露悲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魔障已生,需以雷霆手段,斬斷這惑心之根!”
    局勢瞬間逆轉!
    玄靜老道這一手“引妄”之術,極其陰毒。
    他不再試圖直接灌輸邪念,而是利用王、道二人喚醒的人心之力作為燃料,點燃每個人內心潛藏的魔障,使其自我毀滅並波及他人。
    這比單純的蠱惑更加難以防範,也更加危險。
    朱元璋在宮中接到稟報,勃然大怒,卻又投鼠忌器。
    強行鎮壓,恐傷及無辜,更坐實騷亂;放任不管,則混亂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陛下,尋常手段已難奏效。”
    劉伯溫緊急入宮,沉聲道,“此乃心念層麵的交鋒,需以更強、更純粹的心力,正麵擊潰那心淵核心,方能解救被惑民眾,根除此患!”
    就在朱元璋沉吟決斷,劉伯溫苦思破局之策時——
    濠梁城上空,那因九鼎歸位,而趨於圓滿的天道氣運,似乎感應到了,這片土地上劇烈的心念衝突與混亂,微微波動起來。
    ......
    濠梁城亂象漸生,心淵引動妄念,民眾自噬,混亂如同瘟疫般在幾處廟宇周邊蔓延。
    朱元璋投鼠忌器,劉伯溫一時難尋根除之法,王守仁、道衍雖能喚醒本心,卻難阻那被引動的負麵情緒肆虐。
    就在這人心惶惶、局勢漸趨失控之際,一股迥異於佛道慈悲、亦不同於皇道霸氣的冰冷、肅殺、卻又帶著絕對秩序意味的氣息,如同北地寒風,驟然降臨濠梁!
    鹹陽宮中,嬴政雖遠在西北,然其執掌梁州鼎,又與驪山法鼎氣運相連,對神州各地重大氣運變故自有感應。
    濠梁心念之亂,那詭異的心淵之力,以及其中隱隱透出的、與深淵低語同源的侵蝕特性,未能逃過他的感知。
    “哼,魑魅伎倆,竟敢在神州腹地攪動風雨。”
    嬴政目光穿透虛空,落向東南,“朱元璋雖與朕爭帝,然亦是神州支柱,豈容外魔借此內耗?”
    他並未親自出手,亦未派遣大軍,隻是對著驪山方向,淡淡傳去一道意念。
    驪山地底,那已半實體化、內部法則仍在激烈衝突的青銅法鼎之畔,一直閉目調息、穩固自身法則的商鞅,猛然睜開雙眼。
    “陛下有令,命鞅,赴濠梁,定人心,鎮邪祟。”
    商鞅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唯有如同律法條文般冰冷純粹的意誌。
    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那法鼎散發的秩序光輝之中,下一刻,已跨越千山萬水,出現在濠梁城上空!
    他沒有理會下方那些陷入癲狂或迷茫的民眾,也沒有去看嚴陣以待的劉伯溫、王守仁等人,其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羅盤,直接鎖定了清靜觀後院那間靜室!
    “藏頭露尾,蠱惑人心,亂法度,擾秩序——當誅!”
    商鞅聲如寒鐵,不帶絲毫情感。
    他並指如筆,對著那靜室所在,淩空書寫!
    並非文字,而是無數由純粹法則凝聚而成的、散發著青黑色光華的律令鎖鏈!
    “法·禁絕邪妄!”
    嘩啦啦——!
    無形的律令鎖鏈穿透虛空,無視物理阻隔,直接纏繞向靜室內的玄靜老道!
    這鎖鏈並非攻擊其肉身,而是直接束縛其存在本身,束縛其散發、引動妄念的心淵法則!
    “什麽人?!”玄靜老道猝不及防,駭然變色!
    他隻覺自身與那無形心念之網的連接被強行切斷,那引動妄念的秘法如同被凍住般難以運轉!
    一股冰冷到極致、不容任何變通與狡辯的秩序力量,如同鐵籠,將他牢牢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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