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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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最後一絲暖光被冰冷的夜色吞噬。
玉京廢墟上,點點篝火被劍穀弟子們燃起,映照著一張張驚魂未定、茫然無措的臉。
食物的香氣和傷者的呻吟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破敗王朝的末日圖景。
曾經的皇族貴胄、後宮嬪妃、皇子皇女們,此刻都蜷縮在臨時清理出的、勉強可遮風的斷壁殘垣下。
華美的袍服沾滿泥汙,精致的妝容被淚水和灰塵糊花,他們擠在一起,像一群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鵪鶉。
曾經環繞他們的宮女太監、精銳護衛早已不知所蹤,或許死於之前的動蕩,或許早已認清現實各自逃命。
“冷……好冷……”
一個年僅七八歲的小郡主裹著不知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帶著血汙的粗布衣服,小聲啜泣著,往她母親。
一位早已失了魂魄般的妃子懷裏鑽。
那妃子眼神空洞,隻是下意識地摟緊女兒,對周遭一切毫無反應。
不遠處,幾位年紀較長的皇子聚在一起,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驕縱,隻剩下恐懼和對未來的絕望。
“完了……全完了……”
一個胖子皇子喃喃道,他是昔日最貪圖享樂的一個,此刻看著手裏劍穀弟子分發的、粗糙冰冷的幹糧,毫無食欲,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沒有靈力,沒有仆從,我們……我們怎麽活?”
“活?
怎麽活?!”
另一個瘦高個皇子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壓低聲音嘶吼道,“看看我們!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除了這點身份……不,現在這身份就是催命符!
以前我們得罪過多少人?
現在外麵那些宗門、那些散修,誰會放過我們?!”
這話像一把冰錐,刺穿了所有人最後的僥幸。
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廢墟中央,那裏,前皇帝軒轅元宇像一攤爛泥般靠坐在半截斷柱下,眼神渙散,嘴角殘留著幹涸的血沫和汙跡,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
長公主軒轅靜璿則抱著膝蓋,坐在稍遠一點的陰影裏,將臉深深埋入臂彎,身體偶爾難以自控地顫抖一下,昔日的雍容華貴蕩然無存,隻剩下被徹底打碎尊嚴後的崩潰。
短暫的死寂後,人群中響起低低的嗚咽聲。
有人開始後悔,後悔過去的飛揚跋扈。
有人開始怨恨,怨恨軒轅元宇的無能招惹了不能招惹的存在。
更有人將怨毒的目光投向中央那對姐弟,認為是他們的愚蠢導致了整個皇族的覆滅。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沙啞但帶著一絲決絕的聲音響起:“哭有什麽用!
怨恨有什麽用!”
眾人望去,說話的是七皇子軒轅破軍。
他原本桀驁的臉上此刻多了幾分狠厲和務實,雖然同樣修為盡失,但強健的體魄和軍旅中磨礪出的意誌讓他比其他人更快地接受了現實。
他環視一圈惶惶不安的族人,咬牙道:
“那位……陸前輩,沒殺我們,已是天大的恩賜!”
他刻意加重了“恩賜”二字,帶著諷刺,“他現在把我們當螻蟻,懶得踩死。
但我們自己不能真當自己是等著被踩死的蟲子!”
“破軍,你……你有什麽主意?”
胖子皇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軒轅破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屈辱和恐慌,沉聲道:“第一,忘掉我們過去的身份!
從今天起,沒有皇子、公主,隻有一群需要想辦法活下去的凡人!
誰再端著身份,就是找死!”
“第二,玉京城不能再待了!
這裏是風暴中心,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我們必須趁夜離開,找個偏僻的、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躲起來!”
“第三……”
他目光掃過在場一些年紀較輕、或原本就不太起眼的皇族旁支,“化整為零!
所有人聚在一起目標太大,分開走,活下去的機會更大!
有手藝的想想怎麽靠手藝吃飯,有力氣的……就像那些賤民一樣,去賣力氣!
總之,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他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劇烈反應。
“分開?
這怎麽行!
我們……”
“賣力氣?
本王……我怎麽可能去做那種事!”
“破軍皇兄說得對!”
一個原本存在感很低、母族卑微的年輕郡王突然站出來,他臉上雖然也有恐懼,但更多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不想死,就隻能這麽辦!
我現在就去求劍穀的大人,看能不能用身上最後這點值錢的東西換些普通衣物和幹糧!”
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隨。
求生的本能最終壓過了殘存的驕傲。
很快,幸存的三百餘皇族成員分成了幾撥。
一部分年輕力壯、或心性較為堅韌的,開始默默收集能帶走的物資,向劍穀弟子低聲下氣地請求幫助。
另一部分老弱婦孺和徹底崩潰的,則隻能絕望地留在原地,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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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破軍最後看了一眼如同廢人的父皇和姑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即狠狠扭過頭,帶著幾十個願意跟隨他的皇族子弟,頭也不回地紮進了廢墟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他知道,這條路九死一生,但留下來,必死無疑。
陰影裏,軒轅靜璿緩緩抬起頭,看著四散離去、如同喪家之犬的族人,又看了看癡傻般的弟弟,被淚水浸泡腫脹的眼中,除了絕望,更深處,一絲極致的怨毒如同毒蛇般悄然滋生,纏繞上她破碎的心。
“陸……凡……”
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聲音低不可聞,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夜色籠罩下的廢墟,幸存的青龍皇族,在陸凡近乎漠視的“仁慈”下,做出了他們淪為凡人後的第一個,也是徹底改變命運的決定。
……
夜色如墨,殘月孤懸。
玉京皇城的廢墟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淒清,白日裏翻湧的汪洋已然退去,隻留下大片濕潤的泥濘和零星水窪,倒映著破碎的星河。
陸凡並未遠離,他尋了一處相對完整的高台,拂去塵埃,盤膝坐下。
周身氣息與這片新生的天地隱隱相合,如同磐石,又如深海。
意識沉入體內。
首先“看”到的,是懸浮於丹田氣海之上的玲瓏元嬰。
那小小身影寶相莊嚴,周身九色霞光流轉,散發出圓融無瑕的道韻。
八位至尊的本源已徹底與他相融,不分彼此。
他的心神越過元嬰,投向那更為神秘的核心第九竅。
那裏,不再是一片混沌初開,而是化作了一方微小的、充滿盎然生機的淨土。
中心處,三朵極其微弱的生命火種如同風中殘燭,靜靜沉浮,正是張小漁、老酒鬼李逍遙和張老爹的本源火種。
靠著“同命契”的鏈接和陸凡自身生命本源的滋養,它們暫時穩固,不再消散,但也僅能維持這種瀕死的狀態,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熄滅。
而在不遠處,還有一縷更為黯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粉色流光,如同失去憑依的遊絲,微弱地飄蕩著。
那是幽韻最後燃燒靈魂、試圖守護他而殘存的一絲魂光,比張小漁三人的狀態更加糟糕,連成型的火種都算不上,隨時可能歸於虛無。
一種沉重的鏈接感從第九竅傳來,同時維係四個瀕臨寂滅的存在,即便對剛剛突破化神、生命層次躍遷的陸凡而言,也是巨大的負擔。
但他眼神平靜,沒有絲毫動搖。
“同命契,生命的托付……”
陸凡的心念在這方生命淨土中回蕩,“既然能托付,能共生,那便不應隻是延緩寂滅。”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在他心間升起。
這第九竅的神通,絕非僅僅是為他人提供避風港那麽簡單。
它的本質是“生命的奇跡”,是極致的生機與共鳴。
既然他的生命本源可以滋養她們,那麽,若以自身圓滿的化神本源為引,以這第九竅為爐,是否能夠……逆轉生死,重塑魂軀?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便再也無法遏製。
風險極大。
一旦失敗,不僅救不回她們,連他自身剛穩固的化神道基都可能受到嚴重衝擊,甚至那沉重的生命鏈接會反噬自身。
但看著那四縷微弱的光點,陸凡眼中沒有任何猶豫。
“我說過,會帶你們去看更高的風景。”
心念既定,陸凡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高度集中。
他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古樸玄奧的法印,斷然不是任何已知功法,而是他意誌與第九竅共鳴後,自然浮現的、專屬於九竅玲瓏體的生命之印。
“以我之血,”
陸凡低聲吟哦,指尖通出三滴殷紅中帶著淡淡金芒的本命精血,懸浮於身前,散發出磅礴的生命氣息。
“以我之魂,”
他眉心發光,一縷凝練到極致、閃爍著九竅玲瓏特有光澤的神魂本源分離而出,融入精血之中。
“以我九竅玲瓏之本源,”
他體內那剛剛圓滿的化神期修為轟然運轉,玲瓏金丹與元嬰同時震顫,精純無比的九色本源之力,如同百川歸海,源源不斷地注入那滴融合了精血與魂源的光團之中。
光團迅速膨脹,化作一個臉盆大小、內部仿佛有生命潮汐在湧動的九色光球,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生機。
“同命相托,生機共燃。”
陸凡目光凝重,雙手緩緩向前推出,“生命奇跡,重塑魂軀!”
九色光球猛地一震,化作四道稍小一些、但同樣凝實的光束,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精準地投入第九竅生命淨土之中。
一道翠綠光束,溫和地包裹住張小漁的生命火種。
一道熾白光束,融入老酒鬼那豪邁卻微弱的火光。
一道土黃光束,籠罩了張老爹沉穩的火種。
最後一道粉色光束,則小心翼翼地纏繞向幽韻那縷即將消散的魂光。
就在四道光束融入的刹那
陸凡身軀劇震,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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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自身的生命本源、魂源之力,正如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通過那“同命契”的鏈接,瘋狂湧入那四個微弱的存在之中。
這種消耗遠超之前單純的維係,是本質的付出與重塑!
第九竅內,景象大變。
得到陸凡化神本源的滋養,那三朵生命火種如同被注入了無窮活力,猛地熾亮起來,火苗躥升,迅速壯大。
光芒中,開始隱隱勾勒出模糊的人形輪廓,先是骨骼脈絡,再是血肉肌膚……這是一個極其緩慢卻真實發生的重塑過程。
而幽韻的那縷粉色魂光,變化最為驚人。
原本即將消散的遊絲,在蘊含陸凡本源生機的粉色光束滋養下,不僅穩定下來,更是開始貪婪地吸收力量,如同種子發芽,一點點凝聚,最終化作一朵微小卻穩定的粉色花苞狀魂火。
花苞緊閉,但內部已然孕育著幽韻完整的靈魂印記和魅魔本源,隻待時機成熟,便可重新綻放。
外界,陸凡盤坐的身影微微搖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氣息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但他牙關緊咬,眼神銳利如初,維持著法印和本源輸送,沒有絲毫中斷。
時間一點點流逝,殘月漸西。
第九竅內,張小漁、老酒鬼、張老爹的身影已然徹底凝實,雖然雙目緊閉,如同沉睡,但生命氣息蓬勃而穩定,遠超他們受傷之前的狀態。
甚至連張小漁的“淵海星瞳”本源,都似乎因這次破而後立,變得更加精純。
幽韻的粉色花苞,也愈發凝實,表麵流轉著玄奧的光澤。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當第一縷天光即將劃破天際時。
陸凡感覺到本源的流失速度開始減緩,最終趨於平穩。
第九竅內,四個新生的“生命體”已然成型,不再需要他瘋狂灌注力量,可以自行吸收天地靈氣緩慢穩固了。
他緩緩散去了法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都帶著一絲疲憊的灰白。
成功了。
雖然代價不小,讓他剛剛突破的化神境界都需要一段時間來徹底穩固,但看著第九竅內那四個煥發著勃勃生機、甚至因融合了他一絲本源而潛力更勝從前的靈魂體,陸凡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心念微動。
唰!
三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他麵前的高台上,正是張小漁、李逍遙和張老爹。
他們不再是之前重傷垂死的模樣,而是麵色紅潤,呼吸平穩,仿佛隻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甚至連衣衫都完好如初,那是生命本源重塑時自然衍化的結果。
緊接著,一道粉色的流光也從陸凡眉心飛出,在他身旁凝聚。
光芒散去,幽韻的身影顯現出來。
她看起來與之前並無二致,依舊嬌媚動人,但仔細看去,會發現她的眼眸深處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靈動與深邃,魂體凝實無比,甚至隱隱散發出一絲與陸凡同源的生命氣息。
她的實力,似乎因這次劫難和重塑,因禍得福,有了不小的精進。
幽韻眨了眨美眸,先是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隨即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猛地看向陸凡,看到他臉上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憊,瞬間明白了一切。
“主人!”
她驚呼一聲,聲音帶著哽咽,不顧一切地撲上來,緊緊抱住陸凡的手臂,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滾落,“您……您為了我……”
陸凡笑了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動作有些生澀,卻帶著安撫的力量:“沒事了。”
這時,張小漁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也悠悠轉醒。
她先是茫然地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最後目光落在陸凡和哭泣的幽韻身上。
“陸凡哥哥?
我們……這是在哪裏?
我記得……”
她努力回想著,小臉上滿是困惑。
老酒鬼李逍遙和張老爹也相繼醒來,都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活動著手腳,感受著體內那前所未有的充沛活力。
“怪哉!
老夫這身老骨頭,怎麽感覺比年輕時還利索了?”
老酒鬼嘖嘖稱奇。
張老爹則是看向陸凡,眼中充滿了感激與敬畏,深深一揖:“多謝……多謝上仙救命再造之恩!”
陸凡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
他看著重新煥發生機的夥伴們,心中最後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東方天際,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灑落在高台上,將五人的身影拉長。
幽韻終於止住哭泣,但依舊緊緊抱著陸凡的手臂不肯鬆開,仿佛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
張小漁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廢墟,又看看陸凡,似乎有無數問題要問。
老酒鬼不知從哪又摸出個酒葫蘆,美美地灌了一口,暢快地哈了口氣。
張老爹則安靜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重獲新生的慶幸。
晨光在高台上,將眾人身影拉長。
陸凡目光掃過張小漁、李逍遙、張老爹以及依舊緊抱著他手臂的幽韻,對恭敬侍立在不遠處的厲北辰淡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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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北辰。”
“晚輩在!”
厲北辰立刻躬身,態度謙卑至極。
“他們四人,暫由你劍穀照看,確保無恙。”
陸凡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
請前輩放心!
劍穀上下必以性命護佑這幾位周全!”
厲北辰毫不猶豫地應下,甚至帶著一絲激動。
能為這位深不可測的存在辦事,是劍穀的機遇!
這時,老酒鬼李逍遙揉了揉眼睛,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目光落在厲北辰以及他身後那些氣息淩厲的劍穀弟子身上,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咦?
厲北辰?
你這老小子怎麽在這兒?
還有這幫劍穀的小家夥們,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搞什麽名堂?”
厲北辰聞聲,這才仔細看向李逍遙,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聲音都變了調:“李……李師叔?!是您?!您不是……您老人家怎麽會……”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顯然認出了這位青要山傳說中的宿老。
李逍遙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怎麽?
就許你們這些小輩活蹦亂跳,不許老頭子我睡個懶覺醒過來?
嘿,這一覺睡得可真夠沉的,感覺骨頭都輕了幾兩。”
他感受到體內磅礴的生機,心情極好。
厲北辰身後的幾名劍穀長老也紛紛上前,激動地行禮:“拜見酒劍仙前輩!”
“真是李前輩!”
“前輩安然無恙,實乃天幸!”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熱鬧,青要山與劍穀雖非同宗,但同屬青龍域頂尖勢力,彼此高層之間自然是認識的,尤其李逍遙這等人物,輩分極高,劍穀中人對其也多有敬意。
寒暄幾句後,李逍遙才後知後覺地環顧四周,看著那一片狼藉的廢墟,殘破的宮牆,泥濘的大地,以及遠處那些失魂落魄、氣息全無如同凡人的身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眉頭皺起,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等等……這裏……難道是玉京城?
發生了什麽?
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青龍皇朝的那些家夥呢?
軒轅元宇那小子死了沒?”
他這話一問出,熱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
劍穀眾人臉上的激動和恭敬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混合著震撼、敬畏乃至一絲恐懼的神色,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平靜站立的陸凡。
厲北辰喉嚨滾動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用帶著無比敬畏和一絲顫抖的聲音,對李逍遙,也是對同樣麵露好奇的張小漁和張老爹解釋道:
“李師叔……您……您沉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頓了頓,仿佛需要凝聚勇氣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
“青龍皇朝……已經沒了。”
“昨日,陸凡前輩……隻身一人,平了玉京皇城。
軒轅老祖……敗亡。
皇朝高層……盡數被斬去修為,淪為凡俗。”
“至於皇帝軒轅元宇……”
厲北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複雜,“據幸存的……前皇朝內侍說,昨夜他在祖廟廢墟前……自散殘魂,兵解了。”
“……”
死寂。
李逍遙臉上的肌肉僵硬了,拿著酒葫蘆的手頓在半空,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醉意和灑脫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充滿了極致的荒謬感和難以置信。
張小漁捂住了小嘴,大眼睛裏滿是震驚,雖然她不太明白“平了皇朝”具體意味著什麽,但看著眼前這片無邊無際的廢墟,也能想象那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張老爹更是渾身一顫,差點站立不穩,看向陸凡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又帶著深深的恐懼。
青龍皇朝……那可是統治了青龍域無數年的龐然大物,就這麽……沒了?
皇帝都兵解了?
李逍遙猛地灌了一口酒,似乎想用烈酒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他看看陸凡,又看看厲北辰,再看看腳下的廢墟,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他娘的……老子這一覺……到底睡了多久?
怎麽一覺醒來……天都他娘的換了個蓋子?!”
他看向陸凡的眼神,徹底變了,再無半分之前的隨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麵對無法理解、無法企及存在的極致凝重與探究。
陸凡對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他抬頭,望向遠方那座在晨曦中巍然聳立的四象通天塔,目光深邃。
辰時,快到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
陸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些正在慌亂收拾、準備逃命的皇族殘餘之中。
他步履從容,所過之處,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動作僵住,連呼吸都屏住了,隻能用驚恐萬狀的眼神偷瞄著這道索命的身影。
陸凡的目光淡漠地掃過這群喪家之犬,看著他們將那些曾經象征著奢華與權力的珠寶首飾、殘破錦緞胡亂塞進包裹,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極淡的、卻冰冷刺骨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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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這些是身外之物了?”
他輕聲自語,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惶惶不可終日的皇族耳中,如同驚雷,“可惜,晚了。”
他的視線越過這群螻蟻,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蜷縮在陰影裏,試圖將自己隱藏起來的身影。
長公主軒轅靜璿。
她似乎想混入一群旁支婦孺中,借著黎明的微光悄悄溜走。
陸凡嘴角的嘲弄意味更濃了。
一步踏出,空間仿佛在他腳下壓縮,下一刻,他便直接出現在了軒轅靜璿的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軒轅靜璿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
那張曾經雍容華貴的臉上,此刻隻剩下灰敗、恐懼,以及那雙眼中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如同毒液般蝕骨的刻骨恨意。
這恨意如此濃烈,幾乎要化為實質將陸凡吞噬。
“想去哪兒啊?
尊貴的長公主殿下?”
陸凡的語氣輕飄飄的,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軒轅靜璿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她死死地盯著陸凡,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聲音:“陸凡……你……你已毀了我青龍皇族……還想怎樣?!”
“我想怎樣?”
陸凡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來,但笑聲中沒有絲毫溫度,隻有冰冷的恨意,“看著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蠢貨,在失去一切後像蛆蟲一樣掙紮求生,這副模樣,挺有趣的,不是嗎?”
他上前一步,強大的氣場壓得軒轅靜璿幾乎喘不過氣,周圍那些皇族更是噤若寒蟬,連滾帶爬地退開,留下了一片真空地帶。
“尤其是你,軒轅靜璿。”
陸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她的臉頰,“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條喪家之犬。
怎麽?
還在想著你那玄鱗衛?
想著怎麽東山再起?
還是想著……怎麽報複我?”
軒轅靜璿被他話語中的輕蔑和洞悉刺得徹底崩潰,她尖叫道:“是!
我恨你!
我恨不得食你肉,寢你皮!
陸凡,你不得好死!
我詛咒你……”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斷了她的詛咒。
陸凡的手並未如何動作,軒轅靜璿的臉上卻已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紅掌印,嘴角滲出血絲。
她被打得踉蹌幾步,難以置信地捂著臉。
“恨?”
陸凡臉上的嘲弄瞬間化為淩厲的冰寒,他猛地伸手,快如閃電,一把扼住了軒轅靜璿纖細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提離了地麵!
“呃……”
軒轅靜璿雙腳亂蹬,雙手徒勞地試圖掰開陸凡鐵鉗般的手,因為窒息,臉色迅速由白轉青,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更深的怨毒。
“就憑你這點恨?”
陸凡湊近她,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而殘酷,如同惡魔低語,“你也配談恨?”
“你知道當我看到張小漁、老酒鬼他們因為你們這肮髒皇朝的逼迫而奄奄一息時,我有多恨嗎?”
“你知道當我看到幽韻為了護我,靈魂燃燒殆盡,隻剩一縷殘光時,我他媽有多恨嗎?!”
陸凡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隱現,眼中的殺意和過往的痛苦交織沸騰,“你們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為了你們那可笑的統治,就可以隨意碾壓、犧牲任何人!”
“現在,你不過是失去了你曾經依仗的權力,變成了你曾經最看不起的凡人,就在這裏跟我談恨?”
陸凡的手勁稍稍放鬆了一絲,讓軒轅靜璿得以吸入一絲空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說!”
陸凡逼視著她的眼睛,命令道,“告訴我,你有多恨我?
用你最惡毒的話說出來!”
軒轅靜璿眼中淚水混雜著屈辱和瘋狂,她嘶聲道:“我恨你!
恨之入骨!
陸凡,我詛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隻要我軒轅靜璿有一口氣在,我……”
“哈哈哈……”
陸凡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和一種宣泄般的快意,“恨之入骨?
就這?”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重新變得冰冷刺骨。
“我當初的恨,比你此刻強烈千倍、萬倍!”
“可惜,你再恨,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你的皇朝沒了,你的弟弟死了,你的修為盡失,你現在,不過是我指尖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蟲子。”
“你的恨,蒼白無力,隻會讓我覺得……可笑。”
說完,陸凡像是丟垃圾一樣,隨手將軒轅靜璿甩在了地上。
軒轅靜璿癱軟在冰冷的泥濘中,捂著脖子劇烈咳嗽,淚水混雜著汙泥弄花了整張臉,那刻骨的恨意依舊在,但在陸凡絕對的力量和殘酷的話語麵前,卻顯得如此卑微和可憐,一種徹底的絕望將她淹沒。
陸凡不再看地上如同爛泥般的軒轅靜璿,他目光掃過眼前這群瑟瑟發抖的皇族殘餘,約莫還有兩三百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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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
想活命?”
陸凡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寒意,“可以。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隨手一拂,幾塊蘊含著精純靈力的靈石或許是從皇朝寶庫散落的碎片中攝取)飛出,精準地落在四周,瞬間構築成一個簡易卻堅固無比的透明光罩,如同一個倒扣的碗,將包括軒轅靜璿在內的所有皇族成員都籠罩在內。
光罩不大,剛好能擠下這些人,使得他們幾乎人貼人,連轉身都困難。
“此陣,隻進不出。”
陸凡淡淡地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你們現在都是凡人,很公平。”
他頓了頓,欣賞著光罩內那一張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這裏隻有一把刀。”
說著,一柄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鏽跡的短刀,“鐺啷”一聲被陸凡丟在了光罩內的正中心,落在泥濘的地上。
“規則很簡單。”
陸凡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如同死神的宣判,“最後還能站著走出這個陣法的人,可以活。
我放他離開。”
話音落下,光罩內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恐慌如同火山般爆發!
所有人都明白了陸凡的意思。
養蠱!
讓他們自相殘殺!
用最原始、最殘酷的方式,決出一個生還者!
“不!
你不能這樣!”
“惡魔!
你是惡魔!”
“我是郡主!
你們不能殺我!”
“滾開!
別擠我!”
哭喊聲、咒罵聲、哀求聲、推搡聲響成一片。
人性的醜惡在生死關頭暴露無遺。
有人試圖衝擊光罩,卻被無情彈回。
有人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更多的人,則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陣法中央那柄唯一的短刀!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這時,陸凡仿佛才想起什麽,目光再次落到剛剛掙紮著爬起來的軒轅靜璿身上。
他隔空一抓,那柄鏽跡短刀便飛入他手中。
他拿著刀,遞向滿臉汙穢、眼神怨毒如惡鬼的軒轅靜璿。
“尊貴的長公主,”
陸凡的語氣帶著極致的嘲諷,“給你個優先權。
拿著。”
軒轅靜璿死死盯著陸凡,又看看那柄近在咫尺的短刀,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屈辱、仇恨、恐懼、以及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在她眼中交織、沸騰。
突然,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
她沒有去接刀柄,而是猛地伸出雙手,不是抓向刀柄,而是狠狠抓住刀刃!
任由鏽蝕的刀鋒割破手掌,鮮血直流,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刀尖對準陸凡的心口,狀若瘋癲地合身撲了上去!
“陸凡!
一起去死吧!!!”
這一下變故極快,充滿了歇斯底裏的絕望和同歸於盡的瘋狂。
然而,陸凡隻是冷漠地看著她,眼神中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的不屑。
就在刀尖即將觸及他衣袍的刹那。
一記更加響亮的耳光扇在了軒轅靜璿的臉上。
這一巴掌力道驚人,軒轅靜璿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直接扇飛起來,口中噴出的鮮血混合著幾顆牙齒,在空中劃出一道淒慘的弧線。
她精準無比地撞破了那道剛剛形成的透明光罩,如同一個破麻袋般,重重摔落在陣法中央,正好跌在那攤泥濘和那柄短刀旁邊。
光罩在她進入後瞬間恢複原狀。
陣法內,所有的哭喊、推搡、咒罵,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在了剛剛被扔進來的、曾經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以及她手邊那柄染了她自己鮮血的短刀上。
短暫的死寂後,是更加瘋狂的混亂開端!
距離刀最近的幾個人,眼中瞬間爆發出貪婪和凶光,猛地撲了上去!
軒轅靜璿趴在地上,咳著血,抬起模糊的淚眼,看到的是昔日族人那如同野獸般盯著她和短刀的猩紅目光。
陸凡站在陣外,負手而立,晨曦照在他側臉上,一半光明,一半陰影。
他如同冷漠的神隻,俯瞰著牢籠中即將開始的、由他親手導演的血腥戲劇。
陣內,為了那唯一的生存名額,殺戮,開始了。
慘叫聲、怒罵聲、利刃入肉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喧嘩。
陸凡的眼中,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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