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王巨臉在萬千分身的侵蝕下發出扭曲的咆哮，黑暗流質劇烈翻騰，試圖凝聚力量進行最後一次反撲。
    那由死寂法則構成的麵孔上，怨毒與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交織，它瘋狂收束著彌漫在整個秘境中的死寂氣息，想要將自身重新凝聚為一點，爆發出超越極限的一擊。
    就在這片亡者國度最後的力量開始向著中心瘋狂坍縮，黑暗濃度達到頂點，幾乎要化為一個吞噬一切光線的奇點之時。
    所有的聲音消失了。
    不是寂靜，而是一種萬物凝滯的空白。
    那遍布戰場每一個角落，正在施展空間禁錮、揮灑劍韻、解析法則的成千上萬個陸凡分身，動作在同一幀畫麵裏定格。
    下一瞬，所有的分身如同受到絕對指令的召喚，化作億萬道細微的流光，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向著屍王巨臉正前方的那一點倒卷而歸！
    流光掠空，無聲無息，卻在虛空中拖曳出清晰可見的、久久無法彌合的空間褶皺。
    萬千道流光匯聚，不是簡單的重疊，而是某種存在層麵的完美坍縮與再造。
    就在流光盡數歸入那一點的刹那，陸凡的本體顯現出來。
    他依舊保持著雙手插兜的隨意站姿，仿佛從未移動過。
    但此刻的他，與之前判若兩人。
    周身三丈之內，一種絕對的“域”無聲展開。
    這個域裏，破碎的天空被撫平，沸騰的混沌被定格，色彩回歸純粹，光線筆直如尺。
    狂暴的死寂法則洪流衝擊到這無形的域界邊緣，如同海浪撞上亙古礁石，不是被擊碎，而是被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強行“梳理”、“規整”，化作溫順的溪流，環繞域界緩緩流淌。
    劍域自成！
    以鋒芒切割萬物，以絕對的秩序，定義此方天地的規則！
    陸凡緩緩抬頭，看向前方那團仍在瘋狂坍縮、散發出令人窒息波動的黑暗奇點。
    他的眼神平靜，瞳孔深處，卻仿佛有億萬微塵般的劍竅在同時點亮，流淌出古老而純粹的太初劍韻。
    他沒有拔出任何神兵利器，隻是將原本插在褲兜裏的右手，不緊不慢地抽了出來。
    並指。
    抬手。
    動作舒緩，清晰得如同畫卷一幀幀展開，卻又帶著某種玄奧的道韻，仿佛整個劍域的“秩序”都隨著他這一指的開始而向著指尖高度濃縮、凝聚。
    指尖過處，虛空留下一條筆直的金線，金線內部，是比最深沉的夜更徹底的“黑”。
    屍王凝聚的黑暗奇點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發出了超越聽覺極限的尖嘯，猛地向外膨脹，想要搶先爆發，將那極致的死寂徹底釋放，湮滅一切！
    然而，陸凡的指尖，已經點出。
    一道光。
    起初隻是一點微茫，如同混沌中開辟的第一縷先天之光。
    隨即，那光芒驟然爆發！
    那不是普通的光芒，而是由最純粹、最本源的太初劍意高度壓縮後，具現出的一道金色的劍氣！
    劍氣出現的瞬間，整個仙墓之巢，無論是最核心的混沌區域，還是邊緣的骸骨荒原，所有的一切，色彩、聲音、乃至時間的流逝感，都被剝奪了。
    天地間，隻剩下那一道金色！
    它並不如何粗大，卻仿佛貫穿了時空的源頭與盡頭。
    劍氣內部，可見無數細密到極致的古老劍紋在生滅、流轉，每一道劍紋都像是一個微縮的世界，在演繹著劍道的變化。
    劍氣邊緣，空間不是被切割，而是如同被抹除，留下永恒的虛無軌跡。
    金色劍氣無聲無息地前行，迎向那膨脹爆發的黑暗奇點。
    兩者接觸。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勢均力敵的僵持。
    黑暗，那凝聚了秘境千萬年死寂、足以侵蝕法則本源的極致黑暗，在觸碰到金色劍氣的瞬間，如同初雪遇沸湯，無聲無息地消融、退散。
    金色劍氣以一種恒定、看似緩慢實則無法理解的速度，切入黑暗奇點核心，然後……一穿而過！
    劍氣掠過之後，那凝聚了屍王最後力量與意誌的黑暗奇點，靜止了一瞬，隨即從內部迸發出無盡的金色光芒，整個奇點如同一個被點亮的燈籠，變得透明，然後化作億萬流螢般的金色光點，徹底消散。
    劍氣並未停歇，依舊向前。
    它所過之處，那些正在衝鋒、廝殺的亡靈骸骨，動作瞬間凝固，眼中的暗紅魂火噗地熄滅，龐大的骨架如同經曆了億萬年的時光洗禮，悄然風化，坍塌為潔白的骨粉，簌簌飄落。
    被死寂法則侵染、色彩混亂的天空，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金色的畫筆抹過，混亂的色彩被驅散，露出後麵雖然依舊破碎、卻恢複了原本深邃底色的虛空。
    沸騰的混沌大地，變得平靜，那些哀嚎的怨氣、扭曲的法則碎片，在金光掃過之後，盡數化為虛無。
    整個秘境，仿佛被這道金色劍氣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淨化”！
    遠處，僅存的璿璣殿長老、黑袍人以及其他寥寥幾個幸運兒，全都僵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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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身體無法動彈，不是因為威壓，而是因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靈魂深處的敬畏與顫栗！
    他們的瞳孔中，隻倒映著那一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劍氣，以及劍氣源頭，那個雙手依舊插在褲兜裏，身影在金光映照下顯得平凡卻又無比巍峨的青年。
    他們的思維已經凍結，隻剩下一個空白的概念，在神魂中瘋狂回蕩：
    這……就是……劍域之威？
    金色劍氣留下的虛無軌跡在虛空中緩緩彌合，天地間那令人窒息的鋒銳感漸漸消散。
    破碎的秘境核心區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沒有了亡靈嘶嚎，沒有了法則暴動，隻有無數蒼白的骨粉如同雪花般簌簌飄落，以及那片被“淨化”後顯得格外空曠、殘破的天空。
    陸凡放下手指，眼中的銀芒緩緩斂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撇撇嘴：“用力稍微猛了點，這地方本來就不結實。”
    他目光掃過這片死寂的天地，那些隕落在此的修士，他們的神魂碎片依舊混雜在天地靈氣中，被千萬年積累的怨念裹挾，不得安息，使得這片空間依然彌漫著一種沉重、悲愴的氣息。
    “死了都不消停，看著都累。”
    陸凡搖了搖頭，像是嫌棄房間不夠整潔。
    他閉上雙眼，神識沉入體內那尊玲瓏元嬰。
    元嬰懷抱之中，一縷溫和而浩瀚的神魂本源被引動，那是魂源至尊雲夢璃賦予他的力量守護與淨化之力。
    陸凡再次睜開眼時，瞳孔深處有清澈的漣漪蕩漾開來，如同平靜湖麵投入一顆石子。
    他並未結印，隻是以一種平和而悠遠的語調，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傳遍了秘境的每一個角落，撫過每一片破碎的山河：
    “塵歸塵，土歸土。
    魂歸天地，念化清風。”
    “散了吧。”
    沒有耀眼的光華，沒有浩大的聲勢。
    隻有一股無形無質、卻溫暖柔和的神魂波動，以他為中心，如同水波般輕柔地擴散開來。
    波動所及之處，空氣中那些扭曲、痛苦的靈魂殘響，如同被春風拂過的冰霜，悄然消融。
    點點微弱卻純淨的靈光，從虛空中、從塵埃裏、從破碎的法則碎片中浮現出來，像是終於掙脫了束縛的螢火蟲，帶著一絲解脫的安然，緩緩升騰，最終化作最本源的神魂粒子，回歸於天地之間。
    而那彌漫了千萬年、濃鬱得化不開的怨念與死氣，在這股蘊含著“釋然”與“淨化”真意的神魂秘術影響下，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
    它們不再猙獰扭曲，而是逐漸變得稀薄、透明，最終化作一縷縷輕柔的、略帶涼意的微風，在這片殘破的秘境中徐徐吹拂。
    風很輕，吹動著蒼白的骨粉，如同揚起的細雪。
    風中不再有哀嚎，隻剩下一種空曠的、仿佛歎息般的寧靜。
    就在所有怨念即將徹底化風消散的瞬間，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暗紅氣息，在陸凡麵前不遠處凝聚。
    它不再是屍王那暴戾猙獰的形象，而是化作一個模糊的、身著殘破古甲的男子虛影。
    虛影臉上的怨毒與空洞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無盡折磨後終於獲得的平靜，甚至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
    他看向陸凡，虛幻的眼眸中流露出複雜難明的意味，有敬畏，有一絲不甘，但最終，都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一道微弱卻清晰的意念，隨風傳入陸凡的心神：
    “多謝……助我解脫……這無盡歲月的……囚籠……”
    話音落下，那縷暗紅虛影對著陸凡微微頷首，隨即徹底散開，融入了周圍那拂動的清風之中，再無痕跡。
    陸凡看著虛影消失的地方，摸了摸下巴：“謝我倒也用不著，本來也就是嫌你們吵。”
    他環顧四周，感覺空氣清新了不少，那股子讓人心煩意亂的壓抑感總算沒了。
    陸凡拍了拍衣角並不存在的骨粉，覺得這地方打掃幹淨後更沒意思了。
    空蕩蕩，破破爛爛，連個能打的都沒剩下。
    “收工回家。”
    他打了個哈欠，像是剛逛完一個無聊的街邊公園。
    他壓根沒去辨認什麽出口方向，隨便選了左邊，然後很隨意地朝著那片剛剛被劍氣淨化過、還殘留著些許空間漣漪的虛空，揮了揮拳頭。
    動作輕鬆得像是在推開一扇有點卡頓的普通木門。
    砰！
    一聲並不算響亮、卻異常沉悶的撞擊聲傳來。
    他拳頭落點處，虛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應聲塌陷下去一大片，露出後麵光怪陸離、色彩混亂的空間亂流。
    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大洞就這麽被硬生生砸了出來，邊緣還閃爍著不穩定的破碎光芒。
    陸凡看都沒看洞裏有什麽，雙手重新插回褲兜，邁開步子，晃晃悠悠地就走了進去。
    他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個被拳頭砸出來的空間破洞便急速彌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秘境核心區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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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幸存下來的那幾個天才和長老，才敢大口喘息。
    他們麵麵相覷，臉上毫無血色，眼神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以及一種世界觀被徹底粉碎的震撼。
    那個神秘青年……滅了堪比法則境的屍王，淨化了千年怨念，然後……徒手撕開空間……走了？
    “他……他到底是誰？”
    一個宗門天才聲音發顫，望著陸凡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
    沒人能回答。
    但從這一天起，一個關於“神秘青年拳碎仙墓之巢”的傳說，開始在玄枵垣，乃至更廣闊的地域，悄然流傳開來。
    版本越來越多，越傳越神，而始作俑者，早已把這點小事拋在了腦後。
    ……
    玄枵垣，某條喧囂的街道角落。
    空間一陣不正常的扭曲，像是水麵的波紋。
    接著，陸凡雙手插兜，一步踏了出來，街上的喧囂和略顯渾濁的空氣瞬間將他包裹。
    他抬頭看了看玄枵垣那永遠像是黃昏般的天空，以及遠處密密麻麻、奇形怪狀的建築，滿意地點點頭。
    “還是這兒熱鬧。”
    玄枵垣的街道永遠充斥著一種混亂的活力，各種奇形怪狀的建築擠在一起，不同種族的身影摩肩接踵，空氣裏混合著靈食的香氣、劣質丹藥的刺鼻味以及某種說不清的腥氣。
    陸凡正琢磨著去哪弄點本地特色小吃嚐嚐，一陣略顯耳熟的激烈爭辯聲就順著嘈雜飄了過來。
    “……千真萬確！
    陸凡前輩就是合體境巔峰！
    我雖未親眼見他力斬問天，但前輩之風，神鬼莫測！
    打問天境跟打狗一樣有何稀奇？”
    街角一個攤位旁，林小木臉色激動得發紅，正對著一個滿臉譏誚的彪形大漢據理力爭。
    他懷裏還緊緊抱著那個灰撲撲的陶罐，幾日不見，他氣息穩固了不少，顯然秘境之行確有所獲，修為似乎到了合體後期門檻，隻是那身粗布麻衣依舊洗得發白。
    那大漢修為在洞墟中期，抱著胳膊，聞言直接“噗”地一聲笑出來，口水差點噴到林小木臉上：“哈哈哈！
    哪來的鄉巴佬，牛皮吹破天了！
    合體巔峰打問天如打狗？
    你當問天境是泥捏的？
    老子告訴你，真要是有這種怪物存在，老子當場把這攤位的幌子杆子吃下去！”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也哄笑起來，顯然覺得林小木癡人說夢。
    林小木氣得脖子都粗了，卻又拿不出證據，隻能反複強調：“就是真的！
    陸凡前輩他……”
    “他什麽他？”
    大漢不耐煩地打斷，“小子，看你這樣，在秘境裏撿了點破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趕緊滾蛋，別妨礙大爺做生意！”
    陸凡在不遠處停下腳步，雙手插兜，饒有興致地看著。
    這小子，還挺執著。
    而且看樣子，在仙墓之巢裏沒白逛，修為漲了點，那股倔強勁兒也更足了。
    就在這時，那大漢被林小木吵得煩了，伸手就想推搡他：“滾開！
    窮鬼！”
    也就在大漢手掌即將碰到林小木肩膀的瞬間，陸凡似乎隻是隨意地往前邁了一步，恰好擋在了兩人中間。
    大漢感覺像是推在了一堵無形牆壁上，手臂一震，踉蹌著後退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陸凡。
    林小木先是一愣，待看清陸凡側臉，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呼吸都停滯了，張著嘴，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陸凡卻沒看那大漢，隻是側頭對林小木笑了笑，露出兩排白牙：“喲，挺巧啊。
    說得不錯，打狗是沒什麽意思。”
    說完，也不等林小木反應，陸凡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縷純粹到極致、仿佛蘊含天地初開意味的金色光暈一閃而逝。
    他對著林小木的眉心，輕輕一點。
    動作隨意，如同拂去友人肩頭的落葉。
    林小木渾身劇震，隻覺得一股溫潤卻又磅礴無盡的意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古老劍道真解，直接印入了他的識海深處！
    先前苦修劍道的一切滯澀、困惑，在這道意韻麵前，如同冰消雪融，豁然開朗！
    他周身氣息不受控製地升騰，體內靈力瘋狂運轉，竟隱隱有當場突破的跡象！
    懷中那陶罐裏的土螻幼崽也發出舒適的低鳴。
    陸凡收回手指，仿佛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著還在發懵的林小木眨了眨眼：“好好悟，別丟麵兒。”
    然後，他看也沒看旁邊那個已經嚇傻、臉色慘白的大漢，雙手重新插回褲兜，晃悠悠地擠進了熙攘的人流，轉眼消失不見。
    街角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小木身上，看著他周身那抑製不住的靈力波動和眉宇間流轉的淡淡金芒。
    那彪形大漢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攤位那根堅硬的金屬幌子杆，臉都綠了。
    林小木緩緩抬手，摸了摸還有些溫熱的眉心，感受著腦海中那片浩瀚的劍道真解，再望向陸凡消失的方向，眼圈瞬間紅了。
    他猛地跪下，不顧周圍驚詫的目光，朝著那個方向，“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這一次，他什麽話都沒說，但那份刻入骨髓的感激與追隨之心，比任何言語都來得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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