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紫色的孕紋在李亞楠肚腹上暴凸而起，像無數條蘇醒的虯龍。藤龍腐血侵蝕過的皮膚泛起油亮光澤，每一次胎動都帶起肌膚下金紅色岩漿般的流動。那不再是長女純淨的焚魔火，而是融入了焦糖麥芒的全新血脈——麥殼胎。
    呃啊——！她弓身跪在血麥堆前，五指深深插入鄭俊碩化成的麥粒。那些本該毫無生機的麥粒竟開始發燙，燙得她掌心皮肉滋滋作響。幼子墨點在她子宮深處卷起黑洞風暴，攪動著五個胎兒的臍帶擰成一股貪婪的吸管，拚命抽取麥粒中殘存的神性。
    藤龍殘骸在百丈外扭動重組，翡翠色的髓液正從斷口滲出。祖母枯骨麵容懸浮在髓液中央，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李亞楠暴凸的肚臍——那裏正在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將周遭血霧都吸入腹中。
    鄭俊碩...你這混賬...李亞楠的眼淚砸在麥堆上，立刻被蒸騰成帶麥香的霧氣。她突然暴起掐住自己的孕肚，枯榮寂滅之力在皮下形成鎖鏈：給老娘吐出來！那是他的...
    劇痛讓她的話語戛然而止。腹中五胎同時暴動！麥殼胎反哺出一股暖流，順著臍帶逆行湧入她的心脈——是鄭俊碩生前埋在麥粒裏的記憶：暴雨夜為她烘烤襪子的剪影、悄悄用神力保溫的米粥、每次她負傷時懸在房梁上的藥囊...
    最錐心的是最後一段：他蹲在龜甲峰的小灶前，笨拙地揉著一團發黑的麵餅。灶灰弄髒了他永遠纖塵不染的神袍下擺，而餅餡裏包著的，是她隨口提過的想吃甜餡。
    這些碎片像燒紅的麥芒，一根根釘入她的神魂。原來真神墜落成凡的千年裏，他一直在用最卑微的方式愛著她。
    你早說不就...她哽咽著抓起大把麥粒貼在臉上，卻聽見掌心裏傳來極其微弱的聲。幾粒最飽滿的金麥裂開了縫，露出裏麵玉白色的胚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瀕死的胎息！麥殼胎在警告她：鄭俊碩散入麥粒的神魂正在消散。
    藤龍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上百根新生的翡翠藤蔓破土而出。李亞楠猛地抬頭，眼中金紅色火光暴漲：滾開！
    孕腹表麵的青紫紋路驟然發亮！那些流淌著岩漿般的血管突突跳動，每一次收縮都噴出金紅色火星。長女胎魂在熾熱的羊水裏翻身，小手隔著肚皮抓向最近的一根翡翠藤——
    純粹的焚魔火混著麥香炸開！藤蔓瞬間碳化成灰白色的渣，被熱浪一卷就揚成了雪片似的灰。但更多的藤肢從四麵八方湧來，祖母枯骨咧開沒有嘴唇的嘴：胎火...燒不了...多久...
    李亞楠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那些青紫孕紋正在褪色——胎火過度消耗了孩子們的力量。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布滿陳舊疤痕的胸膛。枯榮蓮紋在心髒位置亮起幽光，蓮心處緩緩浮出一枚冰晶。
    這是當年鄭俊碩從極北之地取來的寒髓心，本該用來鎮壓她胎宮燥熱的。她一直舍不得用。
    孩子們聽著...她將冰晶按在肚臍上，寒氣瞬間在皮膚表麵凝出霜花：娘今天教你們...什麽叫玉石俱焚。
    枯榮蓮根在她脊椎上瘋狂蔓延，所有根係都刺入鄭俊碩化成的麥堆。冰與火的撕扯中，麥粒一顆接一顆爆開！每一粒爆開的金麥都釋放出一段畫麵：冬日嗬暖她指尖的熱氣、夜讀時悄悄挑亮燈芯的手指、藏在戰甲內層防她撞傷的軟墊...
    最痛的是有一段：她因戰傷昏迷時，鄭俊碩跪在神殿外三天三夜，隻為求一株能讓她不做噩夢的安神草——代價是抽走自己一截神骨。
    啊啊啊——！李亞楠仰天嘶吼，淚水在麵頰上蒸騰成煙。孕腹中五道臍輪同時超負荷運轉！麥殼胎瘋狂吸收著父親遺留的記憶，將那些溫暖畫麵轉化成最純粹的金色焰流。
    哢、哢哢幾聲裂響，她肋骨斷了三根——胎兒們的力量已經超出母體承受極限。但她反而笑了，染血的拇指撫過最大的那塊腹凸：對...就這樣...把你們爹的...
    藤龍的主脊在此刻轟然劈下！翡翠髓液在空中化作九十九根毒針，每一針都瞄準她胎腹的要害。
    李亞楠不躲不閃，隻是在毒針臨體的瞬間，猛地將雙手插入麥堆深處：鄭俊碩！你的種要撐爆我了——！
    砰！！
    麥堆炸起萬丈金霞！那些四散的麥粒全部化作細密的金針，精準攔截每一根翡翠毒針。爆裂的麥香中，隱約可見一個虛幻的身影蹲在灶前，正用身體為她擋住飛濺的熱油。
    藤龍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所有翡翠藤蔓都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掛在上麵的胎囊一個接一個熟透墜地——裏麵竟是普通的麥粒，粒粒飽滿金黃。
    李亞楠癱坐在麥堆裏，腹中胎兒們終於安靜下來。她顫抖著摸向肚皮，五個小家夥第一次以溫和的胎動回應。遠處藤龍的殘骸正在麥化，祖母枯骨麵容漸漸恢複成慈祥老婦的模樣。
    原來...老婦人望向她高高隆起的孕肚，潰散的瞳孔裏映出金光：他早就把...真神位格...種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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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蒼老的麵容已化作麥穗上的一滴露水。
    李亞楠慢慢爬向藤龍主脊的殘骸。在枯萎的翡翠叢中，她發現了一顆渾圓的麥粒——比鄭俊碩所化的更加飽滿，表皮流轉著玉髓光澤。
    當她把麥粒貼在耳邊時，清晰聽見了一聲微弱卻有力的心跳。
    李亞楠半跪在藤龍殘骸上，掌心貼著一顆跳動著的玉髓麥粒，五指深深摳進血脈經絡。那顆麥粒每跳動一下，她的心髒就隨之震顫一次——那不是普通的心跳聲，而是鄭俊碩隕落前埋下的神種。
    破碎的戰袍被血腥浸透，高高隆起的腹部仍在不斷收縮。五個胎兒感應到了這顆神麥的力量，開始在子宮裏劇烈翻動。她能感覺到臍帶像藤蔓一樣纏繞收緊，長女焚魔胎的小手隔著肚皮試圖抓住那顆麥，幼子墨點胎的黑洞旋渦則在貪婪地拉扯著她的精血。
    別搶......她咬牙低喝，掌心枯榮寂滅之力噴湧，將那顆心跳麥粒牢牢護住。
    但就在這一刻——
    嘩啦！
    整片焦土驟然塌陷！無數腐朽的根須從地底翻湧而出，纏繞住她的腳踝。那不是藤龍的殘骸，而是萬灶煉心祖祠最後的力量——孕育了千萬年的灶魔胎正在蘇醒！
    轟隆！
    大地炸裂！一道足有三丈粗的漆黑胎藤破土衝霄！藤皮皸裂處滲出渾濁的灶油，每一個節點上都掛著完整的人形胎影——那是曆代被煉化的枯榮族孕婦亡魂！她們沒有五官的麵孔齊刷刷轉向李亞楠，腹腔裂開，露出裏麵同樣被煉化的胎兒骨架！
    李亞楠瞳孔驟縮！她已經認出這是什麽——
    百子噬母灶！
    古籍記載的天地禁忌之陣！
    傳說每逢千年大劫，萬灶祖祠就會吞噬一名身懷神胎的孕婦，以她的胎兒重塑古神命格！而現在......灶魔胎鎖定的，正是她腹中融入了鄭俊碩神源的五個胎兒！
    休想——！她厲聲怒吼，一掌劈向纏住腳踝的胎藤！枯榮寂滅之力裹挾著焚魔胎火，將藤皮燒得滋滋作響！但那些掛在藤上的亡魂胎影卻發出了泣血的哀鳴！
    ——那不是魔嘯！而是真正孕婦臨死前的慘叫！
    李亞楠的手猛然頓住！她沒有斬下去！
    因為她忽然看清了——每一道胎兒骨架的顱骨上，都篆刻著麥穗般的符文！那是鄭俊碩的神紋！
    這些孕婦......曾經也被真神庇護過！
    一瞬間的遲疑，漆黑胎藤已然將她腰腹纏緊！李亞楠嘶吼著想要掙脫，但那顆被她護在手心的玉髓麥粒卻在此刻驟然發燙！
    嗡——！
    一圈血金色的光芒從麥粒中迸發！在李亞楠震撼的目光中，無數破碎的畫麵在她腦海中閃現——
    龜甲峰的小院裏，鄭俊碩坐在灶前熬藥......
    她被戰火灼傷時，他偷偷取了一截神骨磨成粉末摻進藥湯......
    她每次出征前，他都會在袍角縫一粒護命麥......
    但這些都不是最刺痛她的——
    最後的畫麵裏，鄭俊碩跪坐在萬灶祖祠深處，麵容蒼白如灰燼。他的神骨在碎裂，而他的手心裏，攥著一枚小小的玉麥......他在用自己的神源......養育這顆種子！
    這是......
    李亞楠猛然醒悟！
    這顆心跳玉麥......是他留給她的......真正底牌！
    ——原來你早就......
    話音未落，漆黑胎藤驟然收緊！她被勒得弓身嗆血，孕腹在劇痛下狂顫！五個胎兒也瘋狂掙紮起來！血脈鼓脹如虯龍般的枯榮戰紋在她身上狂燃！
    但灶魔胎豈會給她喘息之機？！
    唰——！
    一道碗口粗的藤尖直刺她腹部！眼看就要貫穿臍眼吞食胎兒——
    李亞楠猛地仰頭，厲嘯一聲——
    鄭俊碩——！！
    那顆玉髓麥粒在她掌心轟然炸裂！
    ......
    下一秒！
    整片天地一片死寂！
    一道金色麥浪從天而降！
    焦土複蘇！龜裂的血脈藤道綻放出嫩綠新芽！而那根即將刺穿李亞楠腹部的灶魔胎藤......
    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捏住！
    李亞楠怔怔抬頭——
    蒼茫麥浪中，一抹熟悉的背影緩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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