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您不能這樣啊——
    淩霄殿外，司命星君的嗓子都喊破了。
    李亞楠充耳不聞，單手抱著小八大步流星往外走，身後拖著一副金光燦燦的——
    麥穗擔架。
    確切地說，是用混沌青蓮本體編織的軟轎，裏頭癱著個傻笑的俊美男人。每當他想掙紮起身，李亞楠就頭也不回地彈指，一縷麥芒立刻把他按回去。
    娘子……鄭俊碩的聲音透著委屈，我真的能走……
    閉嘴。李亞楠踹開南天門，再動就把你種回地裏。
    天兵天將們集體後退三步。
    就在兩個時辰前，他們親眼目睹這位新晉的混沌道主是如何單手托著蟠桃樹，一邊奶孩子一邊把三十六道統的聯軍殺得哭爹喊娘的。最恐怖的是她懷裏那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嬰兒——隨便打個奶嗝都能震碎半座誅仙陣！
    那個……司命壯著膽子追上幾步，道主準備帶神尊去哪？
    李亞楠的腳步忽然頓住。
    她低頭看著擔架上的鄭俊碩——男人蒼白的麵容襯得那雙金眸格外透亮，正用那種她最熟悉的、濕漉漉的小狗眼神望著她。
    回家。她忽然說。
    風吹起她的長發，發梢的金麥穗叮咚作響，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雪夜。
    回他們初遇的破廟。
    荒山的雪還是那麽大。
    李亞楠揮手修複了坍塌的廟宇，把軟轎往幹草堆上一丟。小八在她懷裏睡得香甜，絲毫不知道自己出生當天就跟著娘親掀了三十三重天。
    知道為什麽帶你來這兒嗎？她蹲在擔架前。
    鄭俊碩的眼神突然閃爍起來：因為…浪漫？
    因為這裏沒陣法。李亞楠一把揪住他衣領，說吧，神核到底碎成幾塊了？
    男人試圖裝傻的笑容僵在臉上。
    屋簷的積雪突然落下大片，在寂靜中發出撲簌簌的聲響。遠處傳來餓狼的嚎叫，與記憶中那個夜晚分毫不差。
    六塊。鄭俊碩終於坦白，給孩子們當本命神器了。
    他掰著手指數：阿蠻的牙、焚魔胎的火、心竅胎的虹光……每說一個，李亞楠的臉色就黑一分。
    至於第七塊……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心口的青蓮印記，在這兒。
    破廟突然劇烈搖晃！
    不是地震，而是李亞楠爆發的劍氣震碎了方圓百裏的積雪。她單膝壓住鄭俊碩的胸膛，枯榮劍直接釘在他耳邊的地麵上：
    所以從一開始——劍身映出她猩紅的雙眼，你就算好了要拿自己填混沌海的窟窿？
    鄭俊碩望進她眼底，突然笑了：
    他抬手撫上她臉頰，體溫冰涼得不像話：我算好的是……
    你一定會來救我。
    半夜小八餓醒的時候，發現爹娘正在幹一件很可怕的事——
    翻舊賬。
    解釋下這個。李亞楠抖開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第九紀元種田計劃書》……第一千年播撒劍氣，第三千年灌溉神血？
    躺平的鄭俊碩試圖用袖子遮臉：農業創新……
    創新你個麥穗頭！她一腳踩在他腹肌上，把我當試驗田？
    男人突然悶哼一聲。
    李亞楠慌忙挪開腳，發現他腰腹間不知何時裂開道泛著金光的傷口——是神核碎裂後的道傷！她下意識要摸藥，卻被一把攥住手腕。
    不要緊。鄭俊碩借力坐起身，比起這個……
    他的指尖突然點上她眉心。
    無數星光從兩人接觸處迸發，在破廟裏交織成浩瀚星圖。李亞楠瞪大眼睛——這竟是九萬年來他每次輪回尋找她的軌跡！
    每顆星辰都映著個小小剪影：少年農夫在混沌中播麥、青年武者踏遍三千世界、甚至有個邋遢老道蹲在雪地裏捏雪人……
    你……她的喉嚨突然發哽。
    鄭俊碩收起星圖，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摸出株嫩綠的麥苗：其實碎掉的是第八塊神核。
    麥苗在他掌心舒展葉片，隱約可見內裏流動的混沌道則。李亞楠突然反應過來：你把最後一枚……
    種在小八身上了。男人笑得溫柔，我們的孩子，總得留點家底。
    小八適時地打了個帶著混沌之氣的奶嗝。
    黎明時分，六個孩子循著氣息找來了。
    阿蠻肩上扛著心竅胎，焚魔胎頭頂蹲著麥殼胎，最離譜的是墨點胎——小丫頭不知從哪拐來條幽冥骨龍當坐騎！
    娘親！阿蠻興奮地揮舞龍角，我們找到……
    話音戛然而止。
    六個孩子齊刷刷盯著鄭俊碩腰間的道傷，空氣突然凝固。
    誰幹的？心竅胎的七枚晶體全部轉為血色。
    不重要。鄭俊碩試圖岔開話題，你們吃飯……
    麥殼胎突然原地炸開，金燦燦的麥粒如暴雨般傾瀉。每粒麥子都精準地附著在那道傷口上，開始瘋狂吸收周圍靈氣。
    沒用的小笨蛋。鄭俊碩苦笑著揮散麥粒，這是道則層麵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李亞楠突然扒開他衣領，對著鎖骨狠狠咬下去！
    嘶——男人倒抽冷氣，娘子你這是……
    血腥味在口腔擴散的瞬間，李亞楠眼前炸開無數畫麵。她看見鄭俊碩孤身站在混沌海邊緣，身後是咆哮的潮汐；看見他將神核碎片分給孩子時眼底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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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清晰的是他用鋤頭在虛空刻字的背影——
    若我不歸，麥田即墳。
    現在，李亞楠抹了把嘴邊的金血，知道怎麽治了。
    她在六個孩子震驚的目光中拽過鄭俊碩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混沌青蓮的印記從她腹部浮現，而男人掌心則亮起對應的麥穗紋。
    兩種道則交融的瞬間，破廟的稻草突然全部生根發芽！
    三個月後，神國麥田迎來驚人異變。
    鄭俊碩盤坐在麥浪中央，腰部以下已經與土地融為一體。無數金色根須從他體內伸展而出，在土壤中交織成龐大的網絡。
    非要這樣？李亞楠抱著小八蹲在旁邊。
    總得有人補混沌海的窟窿。男人仰頭看她，發間生出嫩綠的麥苗，不如我這個老農夫。
    遠處的阿蠻正在暴打前來查探的天官，六個孩子聯手布下的結界把神國守得固若金湯。
    李亞楠忽然把嬰兒塞進他懷裏：抱好了。
    在鄭俊碩錯愕的目光中，她抽出枯榮劍往自己心口就是一剖！
    你瘋……
    盛放的青蓮從她胸腔緩緩升起，每一片花瓣都流淌著濃鬱的混沌氣息。更驚人的是花蕊處沉浮的七枚光點——正是孩子們的本命神器！
    誰告訴你——李亞楠忍著劇痛將青蓮按入他胸口，非要犧牲一個的？
    大地劇烈震顫！
    鄭俊碩身上的麥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從四肢百骸重新湧動的神力。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嬰兒——小八正咯咯笑著抓住他新生的麥穗，而遠方的六個孩子同時渾身亮起金光。
    混沌青蓮的真正用法，從來都是……
    共生。
    麥田上空突然飄起雪，每一片雪花都是微縮的麥穗形狀。李亞楠脫力地倒進他懷裏時，聽見男人顫抖的心跳與哽咽的誓言：
    這次換我……
    守你九萬年。
    滋啦——
    晨露滴在金黃的麥穗上，蒸騰出氤氳霧氣。
    李亞楠眯著眼睛，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座巨大的蒸籠裏醒來。濕熱的風一陣陣拂過肌膚，身上覆蓋的不是錦被，而是某個男人結實的手臂——鄭俊碩正以一種既保護又禁錮的姿態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裏，唇畔還噙著滿足的弧度。
    她試著動了動，立刻感覺到一陣酸痛從腰際蔓延。
    醒了？耳畔立刻傳來低啞的笑音，娘子昨晚……
    她的劍指已經抵在他喉間：敢說出來就把你種進三寸地下。
    鄭俊碩喉結滾動，眼中漾起金色光芒：三寸夠嗎？
    轟！
    枯榮劍氣暴漲，頃刻間將整座麥垛斬成漫天金粉——遠處正在玩鬧的小八突然抱住麥殼胎地哭了：姐姐！娘親和爹爹把屋頂打飛啦！
    阿蠻叼著烤魚翅從雲端探出頭：沒事，習慣就好。
    粉塵散去，鄭俊碩已經閃到十丈開外，手裏居然還拎著李亞楠的裏衣：娘子莫氣，為夫給你賠罪。
    滋啦——
    又是一聲響，不過這回是他手裏的衣物被她一道劍氣削成了破布條。
    神尊大人。她周身燃起青光，長發在空中獵獵飛舞，三天不打……
    六個孩子異口同聲：上房揭瓦！
    鄭俊碩的笑容僵住了。
    這場鬧劇終止於一隊不速之客的到來。
    報——！一位天將踉蹌著摔在麥田裏，六大亙古秘境派使者來賀！
    李亞楠皺眉：賀什麽？
    天將戰戰兢兢地呈上玉簡：恭賀……神尊與道主喜結連理……呃，早生貴子？
    焚魔胎一口火噴出三丈遠。
    鄭俊碩一把接住玉簡，隨手翻到最後一頁：送禮清單呢？
    李亞楠的劍氣瞬間抵在他後腰：你很期待？
    男人立刻正色：主要是看看有沒有適合給孩子們當磨牙棒的。
    阿蠻的眼睛頓時亮了。
    使者們很快被帶到神國中央的麥場。混沌海使者呈上水晶匣時，李亞楠注意到匣中竟是一粒與她發梢相同的麥種；幽冥殿則送來了用九幽寒鐵打造的……嬰兒搖籃？
    等等。她眯起眼睛，你們怎麽知道我們剛……
    話音未落，最離譜的禮物登場了——玄天宗抬進來一尊等身玉像，赫然是鄭俊碩環抱麥穗的造型，底座刻著：育種聖手。
    麥場一片死寂。
    六個孩子下意識看向表情凝固的爹娘，半晌，阿蠻小聲嘀咕：這是想讓他們生第八個嗎？
    幽冥使者立刻熱情地推銷：此為冥母玉，每日摩挲可使受孕率提升……
    哢嚓！
    玉像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晌午的陽光曬得麥田發燙。
    李亞楠坐在穀倉頂上，盯著遠處正在收禮單的鄭俊碩。這個男人恢複神力後就格外招搖，那雙金眸流轉間便能引得天道法則共鳴——前提是他別總往她身上瞄。
    娘子。底下傳來他的呼喚，要不要看看通天閣送的新食譜？
    她懶得搭理。
    鄭俊碩也不惱，手指一勾就憑空凝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麥笛：聽說用這個吹《穗滿謠》，能讓麥苗增產三成。
    麥殼胎立刻滾過來：我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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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亞楠冷眼瞧著麥笛被小丫頭搶走，不一會兒就傳出不成調的嘶鳴——嗯，很像鄭俊碩昨晚在她耳邊哼的破曲子。
    她的腳尖突然碰到硬物。
    低頭一看，穀倉屋簷下居然卡著半卷竹簡。劍氣一卷，竹簡落入掌心，熟悉的筆記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育種計劃·第九頁》
    【目標產量：十二畝】
    鄭、俊、碩！
    遠處的男人後背一涼。
    等他反應過來時，李亞楠已經在虛空劃出了橫跨三百裏的劍氣長河：解釋下什麽叫十二畝
    六個孩子齊刷刷後退三步。
    日落時分的神國格外熱鬧。
    鄭俊碩被吊在最高那棵麥穗上當風鈴，每有微風吹過，他身上的混沌鎖鏈就會發出悅耳的叮當聲。下方擺滿了各秘境送來的賀禮，幽冥搖籃格外顯眼——裏頭躺著吃飽喝足的小八。
    嘖嘖。通天閣使者嗑著瓜子感歎，第一次見神尊這麽配合地當裝飾品。
    阿蠻啃著寒鐵磨牙棒路過：習慣就好。
    高空中的鄭俊碩卻望著麥田出神。
    晚霞染紅了雲層，把麥浪也鍍上一層血色。恍惚間他仿佛回到那個雪夜，瘦成一把骨頭的小乞丐蜷縮在破廟角落，連呼吸都微弱得像是隨時會消散……
    想什麽呢？李亞楠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他轉頭，看見她踏著劍氣立於虛空，發梢麥穗隨晚風輕晃。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告訴她關於十二畝的真實含義——那是混沌海需要填補的道則缺口數。
    但最終他隻是笑道：在想今晚怎麽哄娘子消氣。
    李亞楠冷哼一聲，指尖卻輕撫過他腕間的勒痕：再敢瞞著我做任何計劃……
    就讓我睡三百年麥田？
    她的眼中劃過青光，我會帶著孩子們改嫁。
    鄭俊碩的表情瞬息萬變。
    就在此時，麥田深處忽然亮起星星點點的金光——
    是道則共鳴！
    子夜的神國靜謐而神秘。
    李亞楠赤足站在麥田中，腳下土壤傳來規律的脈動。這些天她一直疑惑為何每到深夜田裏就會泛起金光，此刻終於看清楚了——
    每株麥穗的根部都纏繞著細如發絲的金線，它們匯入大地深處，最終連接著……小八的繈褓！
    共生道則？她驚訝地看向身側男人。
    鄭俊碩正用神力催生一株並蒂麥穗：不完全是。
    他摘下其中一穗遞給她，麥粒在她掌心簌簌裂開，露出裏麵袖珍的混沌星圖——正是當日他展示過的輪回軌跡！
    當年碎掉的第八枚神核其實有兩重用途。他的指尖輕點星圖，七成用來補混沌海，剩下的……
    星圖突然擴大，將他們包裹其中。李亞楠驀然發覺每顆星辰都在同步她的心跳節奏，而遙遠的中心處，隱約有七個小光點圍繞著一個更大的光核旋轉。
    你把自己的輪回印記……種在了孩子們身上？！
    鄭俊碩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準確的說是。
    掌心下的心跳穩健有力，卻藏著一絲她從未察覺的異樣韻律——那是與七個孩子完全共鳴的生命頻率！
    李亞楠突然明白了那些夜半金光的真相。
    不是澆灌麥苗。
    而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
    每天對孩子們說晚安。
    麥田深處，小八在睡夢中露出無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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