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一個偏執的理想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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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隊已經遠航,但天幕上的討論,卻愈發激烈。
    話題的中心,從校長“勤王靖難”的壯舉,逐漸轉移到了他這個人本身。
    【說實話,校長雖然繼承了木公的科學思想,但他和木公,終究不是一類人。】
    【沒錯,木公是真正的政治家,他懂得妥協,懂得平衡。而校長……他更像木子白,是一個偏執的理想主義者。】
    【他的執念太深了,尤其是對‘格物’的執念。】
    【我舉個例子你們就明白了。北海軍閥那邊,為了收買人心,會開倉放糧,會減免賦稅。】
    【但校長這邊呢?他把所有的資源,都投入到了軍事工業和科學研究上。
    他認為,隻有擁有最強大的武器,才能保證最終的勝利。】
    【為此,他治下的百姓,賦稅甚至比北海那邊還要重。】
    【這就導致一個很尷尬的局麵:明明校長代表的是更先進的生產力,但很多底層百姓,反而更願意支持代表落後生產力的北海軍閥。】
    【因為北海軍閥雖然爛,但他至少會開倉放糧裝一下。
    而校長,他會告訴你,忍一忍,等我們打贏了,人人都能開上蒸汽機,頓頓都有合成蛋白。】
    【這……這不就是畫大餅嗎?】
    【所以說,這就是校長內戰打得那麽艱難的根本原因。】
    奉天殿前,朱元璋聽到這裏,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脫離群眾?”
    這四個字,像一根針,刺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經。
    他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民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標兒,這個校長,雖然有血性,有大義,但這行事作風……”朱元璋沉聲道,“……有點懸啊。”
    朱標躬身道:“父皇說的是。木先生當年,雖也大力推行格物,卻從未忘記民生之本。他推廣新式農具,改良稻種,都是為了讓百姓先過上好日子。”
    “這個校長,似乎是隻學了木先生的‘術’,卻沒學到木先生的‘道’。”
    “沒錯!”朱棣在一旁插話道,“我那好哥們,精明著呢!”
    “從天幕上來看,他知道槍杆子和錢袋子都得從老百姓手裏來。”
    “把老百姓得罪光了,你就算造出通天的神器,誰來給你用?誰來給你運糧草?”
    他們雖然不懂什麽“合成蛋白”,但他們明白一個最樸素的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實,也不能全怪校長。】
    【他的思想,是木公思想的另一個極端。木公晚年,最大的遺憾就是科技發展受製於皇權,被朱祁鎮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所以校長這一脈的思想,從根子上就對‘皇權’、對‘人治’充滿了不信任。】
    【他信奉的是絕對的理性,是數據的勝利。他認為,隻要科技發展到極致,社會自然會進入一個完美的狀態,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這種思想不能說錯,但太理想化了。】
    【是啊,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人,不是機器,人是有感情,有私欲的。】
    【或許,這也是木公留下的另一個後手吧。】
    這條評論,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什麽意思?】
    【你們想啊,如果校長是個完美的人,既有木公的智慧,又有深得民心的手段。那他統一澳洲之後,再以雷霆之勢反攻本土,會發生什麽?】
    【那……那大明朝廷估計就直接沒了啊!】
    【沒錯!到時候,就是另一個版本的‘靖難’,甚至更徹底。】
    【所以,木公似乎是在冥冥之中,給自己的這個後代上了一道枷鎖。】
    【他給了他最頂尖的智慧和科技,卻沒有給他收攬人心的天賦。】
    【這使得他無法在短時間內形成絕對的碾壓優勢,這就給了本土一個喘息和改變的機會。】
    【他就像一頭被拴住了後腿的猛虎,既能震懾外敵,又不至於反噬主人。】
    【臥槽!細思極恐!鬼相之名,名不虛傳!連自己後代都算計!】
    這個推論,讓朱元璋和朱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如果真是這樣,那木正居的心機已經到了神鬼莫測的境地。
    他不僅算到了身後的百年變局,甚至連自己後人的性格缺陷,都成了他平衡天下棋局的一顆棋子!
    此時,天幕的畫麵,再次給到了澳洲南明的指揮室。
    校長並未因派出遠征軍而有絲毫鬆懈。
    他正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推演著本土的戰局。
    “倭寇的主力,分三路。一路沿海岸線北上,直逼京津;一路沿長江西進,意圖切斷南北;還有一路,在東南沿海登陸,目標是富庶的江浙。”
    他一邊說,一邊用指揮棒在沙盤上劃出三條猩紅的路線。
    “我們的遠征軍,第一目標,是截斷北上這一路。保住京津,就能保住大明最後的國都和人心。”
    儒雅副官在一旁補充道:“總長,根據情報,本土的抵抗力量雖然頑強,但缺乏統一指揮,各自為戰。我們是否需要派人,先去整合他們?”
    “不用。”校長搖了搖頭。
    “一群烏合之眾,整合起來,也還是烏合之眾。”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理科生特有的對“不專業”的鄙夷。
    “告訴遠征軍,讓他們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去打醒那些本土的蠢貨。”
    “用一場教科書級別的殲滅戰,讓他們明白,什麽才叫現代戰爭。”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牆上那幅木正居的畫像上。
    “木公留下的東西,不是讓他們當古董供起來的。”
    “是要讓他們變成碾碎敵人的鐵犁!”
    他看著畫像,仿佛在跟那位數百年前的先祖對話。
    “先祖,您看到了嗎?”
    “您當年未成的事業,您當年被皇權扼殺的夢想。”
    “就由我,來替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