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冬日糧倉起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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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將賬本翻至最後一頁,水印“巳時”在燭光下若隱若現。他指尖壓著那行“待令,混入賑糧”,目光未動,聲音卻已穿透密室薄牆:“傳李瑤、趙德,即刻入府。”
不到一盞茶工夫,兩人踏雪而至。李瑤外袍未解,袖口沾著雪粒,進門便見案上攤開的賬本與鹽樣。她隻看了一眼,便伸手將“丙七”編號與“巳時”水印並排推至燭下,低聲問:“毒藥混賑糧,是衝著冬日施粥來的?”
李震點頭:“百姓凍餓交加,擠在粥棚前,一鍋下藥,百人難逃。可單靠毒藥,難成大亂。他們必有後手。”
話音未落,趙德匆匆從懷中取出一紙快報,雙手呈上:“三縣糧價三日內翻了三倍。青州鹽倉無故調出三十車海鹽,全數運入寧遠轄境。百姓搶糧,已有鬥毆致傷。”
李瑤接過快報,目光掃過數字,忽然停住:“三十車鹽?按民戶用量,頂多撐兩個月。多出的量,足夠換走三萬石存糧。”
她抬眼,聲音冷了下來:“鹽是硬通貨,尤其冬日醃菜儲肉,家家需用。他們拿走私鹽換糧,把存糧抽空,再讓毒藥隨粥下肚——不是殺人,是滅城。”
室內一時沉寂。燭火跳了一下,映在李震臉上,劃出一道深影。他緩緩將賬本合上,指節敲了敲桌麵:“平西王不隻在工坊、當鋪埋釘子,他在斷我百姓的活路。”
趙德皺眉:“若開倉平糶,恐被反咬擾亂市價。若不開,民心必亂。更棘手的是,這些糧商背後有人撐腰,士族聯保,官府難查。”
李瑤已轉身走向牆邊木架,抽出一卷市舶流水冊,快速翻頁。片刻後,她指尖點在一行記錄上:“這三十車鹽,報的是‘民用補給’,由登州鹽運司批文放行。可登州今年海冰封港,鹽產減半,哪來的餘量?”
她抬頭看向李震:“鹽是假批,真走私。有人在官麵上給他們開路。”
李震沉聲下令:“查這批鹽的落腳點。所有糧行、倉棧,一戶不漏。但——”他頓了頓,“放風不出手。讓他們以為我們還在忙著救災,沒空管糧事。”
趙德領命退下。李瑤未動,隻低聲問:“您信不過鹽運司?”
“我不信的是‘無人受害’。”李震盯著案上鹽樣,“一車鹽換百石糧,三十車就是三萬石。寧遠三縣冬儲備糧,也不過五萬。他們敢這麽幹,說明有人不得不配合。”
李瑤會意,當即命人提審當鋪賬房。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傳來:賬房供出一名糧行管事,三日前曾在城西酒肆密會一名鹽稅官,二人閉門對飲,未留外人。
“丙字暗樁。”李瑤在紙上寫下“丙九”二字,“工坊有丙三,當鋪有丙七,糧行有丙九——他們在關鍵節點都安了人。這名稅官,極可能是被迫協從。”
李震閉目片刻,再睜眼時已決斷:“傳令暗部,盯死所有糧倉出入口。若有異常運糧出倉,記下路線,但不準攔截。我要知道,這些糧最終去了哪裏。”
夜深雪重,府邸外腳步聲漸稀。李震獨坐密室,案上鹽樣未收,賬本攤開。忽有守衛低聲通報:“一名鹽稅官求見,自稱有要事稟報,已在門外跪了半炷香。”
李震抬眼:“讓他進來。”
那人踉蹌入內,官袍沾雪,臉色青白,進門便撲通跪倒,雙手捧出一包粗布包裹的鹽粒:“下官……下官是登州鹽運司派駐寧遠的協辦,名叫周允。這鹽,是從青州私運來的,打著官批名義,實則全數流入黑市。”
他聲音發顫:“平西王府長史親來,逼我簽了保鹽文書。若不從,便說我私吞鹽稅,抄家問斬。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隻得應承。”
李震未動,隻問:“你為何此時來投?”
“因為……”周允喉頭滾動,“他們要的不止是鹽利。昨夜有人密令,要我再開三道批文,名目是‘軍需調用’,實則將寧遠官倉三萬石存糧,以鹽抵價,全數轉出。若成,百姓開春便無種糧可播。”
李震目光一凝:“你有證據?”
周允從懷中取出一紙文書副本,雙手呈上:“這是他們逼我謄抄的押鹽批文底稿,上有平西王府暗印,寫著‘換糧三萬石,分三批運出,不得延誤’。”
李瑤接過,對著燭光細看。印文清晰,筆跡工整,確是王府專用格式。她低聲念出那行字,抬頭看向李震:“他們不是要製造恐慌,是要製造絕境。糧盡、毒發、民變——三線齊動,寧遠必亂。”
李震緩緩將文書壓在燭台之下,火光映著“換糧三萬石”五字,如烙鐵印下。他問周允:“你可願作證?”
周允渾身一顫,低頭不語。
李震未逼,隻道:“你若留下,我保你家人安全。你若離去,我也不攔。但若三萬石糧被運走,寧遠百姓餓死街頭,你我皆有責。”
周允猛然抬頭,眼中血絲密布:“我……我願作證!可他們耳目遍布,我若露麵,全家必死!”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李毅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兩名黑衣人。他掃了一眼跪地的稅官,徑直走到李震麵前:“已查清。周允一家五口,三日前已被平西王暗樁盯上。他妻弟在城南米行做賬,昨日被人‘請’去喝酒,至今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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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允臉色驟變:“我弟……他不知情啊!”
李毅轉向蘇婉:“你隨我來,需你親自驗人。”
蘇婉早已候在偏廳,見周允進來,未多言,隻讓他伸出手腕。她三指搭脈,片刻後取出銀針,刺入其神門、通裏二穴,又以藥棉蘸取其唾液,滴入特製藥水。液體未變色。
“未中毒。”她收針,“但長期焦慮,心脈受損。”
李毅點頭,對身後人道:“按計劃,送他家人入塢堡內宅,由暗部死士貼身護衛。對外宣稱其妻兒回鄉探親。”
周允雙膝一軟,再次跪下:“李公……蘇大夫……我……我願交出所有經手文書,隻求他們平安。”
李瑤將批文副本收回,放入密匣。她看向李震:“現在我們有三樣東西:毒賬、鹽樣、批文。證據鏈已成。但若貿然公開,平西王必反咬我們偽造文書,煽動士族圍攻。”
李震站起身,走到窗前。雪仍在下,院中火把被風吹得搖晃,映出廊下巡邏兵卒的影子。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急著出招。”
“我們等。”
“等他們把糧運出來。”
“等他們以為大局已定。”
“等百姓餓到極限,再開倉放糧——不是平糶,是賑濟。三萬石,一粒不少,全數歸還。”
李瑤眼中微光一閃:“您是要讓他們搬空官倉,再親手還回去?讓百姓看清,是誰在搶糧,又是誰在救命?”
“不僅如此。”李震轉身,目光如鐵,“等那批毒藥混進第一鍋粥時,我們當場揭發。毒、糧、官、賊——四罪並舉,一網打盡。”
周允抬頭,聲音發抖:“可……可他們若察覺,提前收手……”
“不會。”李瑤冷冷道,“他們已投入巨資運鹽換糧,不可能半途而廢。更何況——”她指尖輕點批文,“‘不得延誤’四字,說明他們有時間表。毒計與糧計,必在同一日發動。”
李震緩緩坐下,手撫密匣邊緣:“他們想用饑荒壓垮民心,用毒藥製造混亂,用官商勾結堵死我們查案的路。可他們忘了——”
他抬眼,聲音低沉卻清晰:
“百姓可以餓,但不能愚。”
密室再度陷入靜默。燭火將四人影子投在牆上,如四柄未出鞘的刀。
李瑤起身,走向案前,取出空白冊頁,開始謄錄證據清單。蘇婉收起藥箱,準備回醫館清點藥材庫存。李毅低聲召來暗部屬下,布置外圍盯哨。周允仍跪在原地,雙手緊握,指節發白。
李震未動,隻將那包青州鹽樣倒入陶罐,蓋上封泥。他在罐身刻下一行小字:“巳時,待驗。”
他吹滅燭火,最後一縷光映在罐上,字跡清晰。
罐子被放入密匣底層,與批文、賬本並列。
李震合上匣蓋,銅扣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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