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舟楫輿馬

字數:6823   加入書籤

A+A-


    威海成山頭的晨霧裹著海腥味,程遠蹲在礁石上,看著機械臂從水下提起塊殘破的船板。碳十四檢測報告剛傳到手機:距今1790年,正是孫吳嘉禾元年232年)——周賀船隊在此觸山沉沒的年份。船板的斷口還留著焦黑的痕跡,像被烈火灼燒過,與《三國誌》記載的“船皆觸山沉沒”完全吻合。
    “這是青銅劍的殘片。”張瑜的聲音從防水服後傳來,她正用鑷子夾起塊鏽跡斑斑的金屬,頎長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這位遼寧姑娘昨天剛加入團隊,代替因病回川的林珊。她帶來了遼東遝津遺址的最新數據。“你看這劍格的雲紋,和遼陽公孫氏墓出土的完全相同,應該是公孫淵送給孫權的‘名馬’隨行兵器。”
    程遠摸出隨身攜帶的《三國誌》拓片,“歲晚風急,必畏漂浪”的字句被海風掀起。他突然注意到船板內側的刻痕,用軟尺測量後發現,間距正好與南京孫吳墓出土的“周賀私印”邊長一致。張瑜遞來個密封袋:“礁石縫裏的銅錢,‘大泉五百’,孫吳嘉禾年間的貨幣。”
    正午的陽光驅散濃霧時,水下探測器在三十米深處發出警報。程遠和張瑜換乘衝鋒舟趕到現場,隻見機械臂正吊起個青銅酒樽,樽底的“遼東東遝”銘文讓張瑜倒吸一口冷氣:“這是遝津官署的器物,周賀船隊果然在這裏進行過貿易!”酒樽裏的殘留物經檢測,是遼東特產的鬆子酒,與吉林集安高句麗墓出土的酒器成分相同。
    傍晚整理標本時,程遠在船板的裂縫裏發現了縷紅綢。纖維結構顯示是蜀錦,與成都武侯祠出土的“五星出東方”織錦同屬一種工藝。張瑜突然指著綢麵上的墨書:“這是‘吳’字!應該是船員用來標記貨物的。”她翻開遼東航海圖,遝津到成山的航線,正好與紅綢的經緯走向重合。
    韓國漢城今首爾)的秋雨敲打著考古帳篷,程遠正對著塊帶字的陶片發愁。上麵的“帶方太守”四個字雖清晰,卻不知如何與孫吳航海聯係起來。張瑜抱著本《三國史記》走進來,指著其中一頁:“公元240年,魏使梯攜赴日,就是從帶方郡出發的。”她的指尖劃過插圖,一艘樓船的剪影與程遠在溫麻船屯見過的完全相同。
    陶片內側的布紋印痕裏,藏著極細的麻線。程遠用顯微鏡觀察,突然認出這是遼東特產的苧麻,與遝津遺址出土的船帆殘片一致。張瑜遞來個密封袋,裏麵是枚從附近海域打撈的銅印,印文“建忠校尉”正是《三國誌》記載的提攜官職。
    “水下有新發現。”鄭海峰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程遠和張瑜踩著泥濘跑過去,隻見潛水員正托著塊殘破的船板,上麵的“魏”字還很清晰。更驚人的是,船板的榫卯結構與成山角沉船完全相同,隻是材質換成了朝鮮半島的檀木。
    正午的陽光穿透雲層時,張瑜在陶窯遺址裏發現了排青瓷窯具。釉色青中帶灰,正是魏國帶方郡的典型特征,窯具底部的刻痕組成個簡化的星圖,與程遠在洛陽曹魏墓見過的“北鬥”銅鏡如出一轍。她突然指著窯壁的煙炱:“這是航海標記,每個窯具對應一顆導航星!”
    傍晚的慶州博物館裏,程遠看著展櫃裏的“親魏倭王”金印複製品,突然想起帶方郡出土的銅印。兩者的蟠螭紋雖然相似,印鈕卻一為龜一為蛇——張瑜說這是區分魏與倭國使節的標誌。她指著窗外的洛東江:“當年魏使就是從這裏啟航,沿著海岸南下的。”江麵上的貨輪,正循著與古代相同的航線行駛。
    夜裏整理數據時,程遠發現帶方郡陶片的陶土成分,與山東半島的黃土一致。張瑜笑著說:“這說明魏國的造船技術傳到了朝鮮半島。”她翻開日本出土的“三角緣神獸鏡”照片,鏡背的紋飾與帶方郡陶片的刻痕完全相同,“這些銅鏡,很可能是從這裏運過去的。”
    日本奈良的櫻花落在考古工地,程遠蹲在一座古墳前,清理塊倒伏的石人。石人手中的銅鏡雖然鏽蝕,背麵的“東王父”紋飾卻讓他眼前一亮——這與洛陽曹魏墓出土的銅鏡如出一轍。張瑜抱著本《倭人傳》跑過來,指著其中一段:“公元238年,倭女王遣使獻生口,魏明帝賜給的就是這種銅鏡。”
    銅鏡的邊緣刻著極小的“景初三年”字樣。程遠用軟布擦拭,突然發現鏡麵的反光裏,竟藏著艘船的影子——與帶方郡出土的船板圖案完全相同。張瑜遞來個放大鏡,鏡鈕的纏枝紋間,有個簡化的“魏”字,與帶方郡銅印的字體一致。
    “主墓室有新發現。”鄭海峰的聲音帶著興奮。程遠和張瑜跑過去,隻見機械臂正吊起個漆盒,裏麵是疊絲織品殘片。經檢測,是蜀錦與倭錦的混紡,其中蜀錦的織造工藝與成都出土的完全相同,而倭錦的圖案則是本地的櫻花紋。
    正午的陽光透過櫻花樹,在絲織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程遠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塊殘片上的墨書:“難升米”——正是《三國誌》記載的倭國使者名字。張瑜翻開航海圖,帶方郡到邪馬台的航線,正好與絲織品的經緯走向重合,“他們很可能是搭魏國的船來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傍晚的東大寺裏,程遠看著鑒真像前的供品,突然想起邪馬台出土的銅鏡。那些跨越千年的紋飾,像條連接中日的航線,從未因時光而中斷。張瑜指著庭院裏的櫻花樹:“你看這樹幹的紋路,和我們在帶方郡發現的船板年輪完全相同。”
    夜裏整理標本時,程遠把銅鏡、絲織品和陶片拚在一起,突然發現它們組成了完整的航海圖。張瑜的手機突然亮起,是林珊發來的照片——她在四川博物院看到一麵三國銅鏡,背麵的紋飾與邪馬台出土的完全相同,“原來蜀錦和銅鏡,都是經孫吳的船傳到遼東,再轉到朝鮮和日本的。”
    柬埔寨吳哥窟的晨光裏,程遠正對著根象牙發愁。上麵的“吳”字雖清晰,卻不知如何與朱應、康泰的出使聯係起來。張瑜抱著本《梁書》走進來,指著其中一頁:“公元226年,呂岱遣從事南宣國化,扶南王獻象牙。”她的指尖劃過插圖,一艘樓船的剪影與程遠在溫麻船屯見過的完全相同。
    象牙的橫截麵有圈特殊的年輪。程遠用顯微鏡觀察,突然認出這是非洲象的特征,與印度象的紋路截然不同。張瑜遞來個密封袋,裏麵是枚從附近海域打撈的銅鈴,鈴身的“宣化從事”字樣正是朱應的官職。
    “水下有新發現。”鄭海峰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程遠和張瑜換乘汽艇趕過去,隻見潛水員正托著塊殘破的船板,上麵的“吳”字還很清晰。更驚人的是,船板的榫卯結構與溫麻船屯完全相同,隻是木材換成了東南亞的柚木。
    正午的陽光照在吳哥窟的尖頂上,程遠突然注意到象牙上的刻痕,用軟尺測量後發現,間距正好與南京孫吳墓出土的“朱應私印”邊長一致。張瑜翻開航海圖,扶南到建康的航線,正好與象牙的紋路走向重合,“這應該是朱應帶回的貢品。”
    傍晚的暹粒博物館裏,程遠看著展櫃裏的扶南石碑,上麵的“吳使”字樣雖然模糊,卻與他手中的象牙刻痕完全相同。張瑜指著窗外的洞裏薩湖:“當年康泰就是從這裏啟航,沿著湄公河進入南海的。”湖麵上的漁船,正循著與古代相同的航線撒網。
    夜裏整理數據時,程遠發現象牙的鈣質成分裏,摻著極細的石英砂,與南海諸島的珊瑚砂一致。張瑜笑著說:“這說明象牙是經海路運來的。”她翻開《吳氏外國傳》殘卷,其中“扶南出大象”的記載,正好與象牙的產地吻合。
    台灣台南的烈日曬得沙土地發燙,程遠正對著堆炭化的稻穀發愁。上麵的“建安”字樣雖清晰,卻不知如何與衛溫船隊聯係起來。張瑜抱著本《臨海水土誌》走進來,指著其中一頁:“公元230年,衛溫至夷洲,帶回的稻種就是這種。”她的指尖劃過插圖,一片稻田的輪廓與程遠在閩江流域見過的完全相同。
    稻穀的穎殼上,有圈特殊的紋路。程遠用顯微鏡觀察,突然認出這是大陸的粳稻品種,與浙江河姆渡遺址出土的稻穀同屬一種。張瑜遞來個密封袋,裏麵是枚從附近遺址出土的銅鏃,鏃身的“吳”字與程遠在成山角見過的完全相同。
    “山澗裏有新發現。”鄭海峰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程遠和張瑜踩著溪石跑過去,隻見考古隊員正清理處岩畫,上麵的船紋雖然模糊,卻能辨認出“溫麻五會”的結構。更驚人的是,岩畫旁的刻字“夷洲”與《三國誌》記載完全一致。
    正午的陽光透過檳榔樹,在岩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程遠突然注意到其中一艘船的帆上,畫著個簡化的星圖,與他在合浦漢墓見過的“北鬥”圖案如出一轍。張瑜翻開航海圖,臨海郡到夷洲的航線,正好與岩畫的船紋走向重合,“這應該是衛溫船隊留下的標記。”
    傍晚的台南博物館裏,程遠看著展櫃裏的“夷洲王印”複製品,突然想起山澗出土的銅鏃。兩者的蟠螭紋雖然相似,印鈕卻一為龜一為蛇——張瑜說這是區分吳與夷洲首領的標誌。她指著窗外的台灣海峽:“當年衛溫就是從這裏返航,帶著數千夷洲人回到大陸的。”海麵上的渡輪,正循著與古代相同的航線行駛。
    夜裏整理標本時,程遠發現稻穀的澱粉粒結構裏,摻著極細的海鹽,與閩江口的海水成分一致。張瑜笑著說:“這說明稻穀是經海路運過去的。”她翻開《三國誌·吳書》,其中“得夷洲數千人還”的記載,正好與山澗岩畫的人物數量吻合。
    程遠望著窗外的星空,北鬥七星的位置與他在各處遺址見過的星圖完全相同。他突然明白,所謂“舟楫為輿馬”,不僅是說船是古代的交通工具,更是說航海像馬車一樣,把不同的文明連在了一起。張瑜的手機突然亮起,是林珊發來的照片——她在四川博物院看到一麵三國銅鏡,背麵的紋飾與邪馬台出土的完全相同,“原來文明的傳播,從來都不分陸路海路。”
    晨曦染紅台灣海峽時,程遠把那枚“吳”字銅鏃輕輕放在岩畫上。鏃尖的方向,正好對著大陸的方向。張瑜的指尖劃過岩畫的船紋,輕聲說:“從遼東到夷洲,從帶方到扶南,孫吳的航海者們,早就把這片海變成了家。”遠處的貨輪鳴響汽笛,像在回應千年前的船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岩畫旁的溪流裏,突然衝來塊帶字的木簡。程遠伸手撈起時,水漬裏的“黃龍二年”字樣漸漸清晰——正是衛溫啟航的年份。木簡背麵的刻痕組成艘小船,桅杆的角度經測算,正好對著閩江口的方向。張瑜掏出隨身攜帶的《吳船考》,其中記載的“萬人船隊”航速,與木簡的水流衝刷痕跡完全吻合。
    “這是導航標記。”張瑜指著木簡邊緣的刻度,“每道刻痕代表一更航程,到夷洲正好是十更。”她突然發現木簡的材質是台灣相思木,樹齡測定與衛溫遠航時間一致,“應該是船員特意留在溪邊的,方便後續船隊辨認航線。”
    潛水員在附近海域打撈出個殘破的陶罐,內壁的米糠殘留與台南出土的稻穀成分相同。程遠注意到罐底的“臨海郡”字樣,與他在浙江臨海古城牆見過的城磚刻字如出一轍。張瑜將陶罐倒扣,底部的三足正好與岩畫船紋的錨鏈位置對應,“這是壓艙用的,既能裝糧食,又能穩定船身。”
    返航的船駛過澎湖列島時,程遠站在甲板上,看著浪花拍打礁石。突然明白衛溫為何要“浮海求夷洲”——這些島嶼像串珍珠,把大陸與台灣連在了一起。張瑜遞來塊剛從海底撈的珊瑚,上麵的鑽孔痕跡顯示曾係過船纜,與成山角沉船的纜繩磨損度完全相同。
    船進廈門港時,鄭海峰舉著份報告跑過來:“台灣稻種的基因測序出來了,與福建莆田的秈稻同源!”程遠看著報告裏的dna圖譜,突然想起林珊發來的四川水稻照片,雖然品種不同,卻有著相同的耐寒基因。張瑜笑著說:“這就是航海的魔力,把種子帶到了該去的地方。”
    越南胡誌明市的雨季,程遠對著卷殘破的絹書發愁。上麵的“扶南”“林邑”等字樣雖能辨認,卻不知如何拚接成完整的航線。張瑜抱著塊從占婆島打撈的石碑走進來,指著其中一行:“這是朱應《扶南異物誌》裏的句子!”她的指尖劃過碑麵,一艘商船的剪影與程遠在吳哥窟見過的完全相同。
    絹書的纖維裏,藏著極細的香料粉末。程遠用質譜儀分析,突然認出這是安息香,與伊朗波斯波利斯遺址出土的香料成分一致。張瑜遞來個密封袋,裏麵是枚銅環,環上的“康泰”二字正是《梁書》記載的另一位使者名字。
    “水下有處沉船!”對講機裏傳來潛水員的驚呼。程遠和張瑜換乘快艇趕過去,隻見機械臂正吊起個青銅熏爐,爐底的“吳”字還很清晰。更驚人的是,爐內的灰燼裏,竟混著羅馬的玻璃珠,與程遠在亞曆山大港見過的公元3世紀藏品如出一轍。
    正午的陽光穿透雨幕時,張瑜在熏爐的鏤空花紋裏發現了片絲綢殘片。織錦的紋樣是扶南的象紋,與吳哥窟壁畫上的完全相同,而織造工藝卻帶著明顯的中原特征——經檢測,與南京雲錦的“通經斷緯”技法一致。她突然指著殘片邊緣的墨書:“這是‘宣化從事’,正是朱應的官職!”
    傍晚整理標本時,程遠在沉船的貨艙裏發現了堆象牙。其中一根的橫截麵,刻著幅簡易海圖,從扶南到交州的航線,正好與他在溫麻船屯繪製的航圖重合。張瑜翻開《太平禦覽》,其中“吳使至扶南,得大貝五寸”的記載,正好與貨艙裏的貝殼標本尺寸吻合。
    離開占婆島時,程遠把朱應的絹書殘片與康泰的銅環放在一起。陽光透過雨珠,在兩件文物上折射出彩虹,像條跨越南海的航線。張瑜望著遠處的漁船,突然說:“你看他們的漁網,和沉船裏的一模一樣。”程遠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漁民正收起網中的金槍魚,魚腹上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極了朱應日誌裏描寫的“明珠”。
    返航的夜航船上,程遠在燈下整理所有發現:成山角的吳船、帶方郡的魏鏡、邪馬台的倭錦、扶南的象牙、夷洲的稻種……這些散落的碎片,終於拚成了完整的三國航海圖。張瑜遞來杯咖啡,指著窗外的北鬥七星:“古人說得對,舟楫為輿馬,巨海化夷庚。”
    程遠看著手機裏林珊發來的照片——她在成都平原的稻田裏,手裏捧著的稻穀與台南出土的完全相同。突然明白,航海從來不是孤立的探索,而是把陸地連在一起的紐帶。就像此刻的星空,無論在遼東還是夷洲,北鬥星永遠指著家的方向。
    船過台灣海峽時,程遠把那枚“吳”字銅環輕輕放入海中。環上的紋飾在月光下泛著光,像給千年後的航海者,留下了新的航標。張瑜的笑聲在甲板上回蕩,與遠處的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像首屬於這個時代的《舟楫歌》。
    喜歡考古浮海記請大家收藏:()考古浮海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