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書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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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澎湖列島的清晨總裹著鹹濕的霧,能見度不足百米。程遠趴在“探海號”的甲板上,鼻尖幾乎貼在顯示屏上,望著水下探測器傳回的畫麵——花嶼附近的礁盤上,一截帶榫卯的鬆木正斜插在珊瑚叢中,木材表麵的“v”形刻痕排列整齊,與《隋書·流求傳》記載的流求土著“布甲”紋飾驚人地相似。
    “碳十四測出來了,距今1410±30年,正好是大業六年。”張瑜舉著平板電腦從船艙跑出來,海浪濺濕的褲腳還在滴水,卡其色工裝褲上沾著細碎的珊瑚砂,“你看這木材的年輪,每圈間距不足兩毫米,是典型的東陽杉木——陳棱率軍出發的東陽郡,就是現在的金華永康一帶,完全對得上。”她突然用手指放大畫麵,“這刻痕裏嵌著的纖維,顯微鏡下看是麻布殘留,經緯密度和福建隋墓出土的‘布甲’一致,應該是船上士兵的鎧甲碎片。”
    林珊正跪在駕駛艙的海圖前,指尖沿著航線標注水深數據,筆尖在圖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從義安郡現在的潮州)到花嶼,航距約三百裏;再東行兩日到奎辟嶼,又是二百裏;最後一日抵達流求,全程和《隋書》說的‘月餘而至’完全吻合。”她指著圖上標注的漩渦標記,“這裏的洋流速度是每秒1.2米,春秋天盛行東南風,順風順流;要是夏天來,台風能把船掀翻——難怪朱寬兩次往返都要選春秋季。”
    鄭海峰在奎辟嶼的沙地裏有了突破性發現。他跪在燙腳的沙灘上,膝蓋陷進溫熱的貝殼砂裏,手裏的毛刷正細細掃開表層的砂礫,一塊巴掌大的銅飾漸漸顯露出來。銅飾上的蟠螭紋雖然被海水鏽蝕成青綠色,卻仍能看出是隋代官造器物特有的樣式,邊緣還留著穿繩的小孔。
    “是軍用器具!”他掏出放大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這孔裏還纏著三股麻繩,纖維檢測是黃麻,和隋代戰船的纜繩材質一致,應該是甲胄肩部的飾件。陳棱那次用兵,看來真的在這裏登陸過——你看這銅飾的磨損程度,明顯是經曆過碰撞的。”
    傍晚收隊時,程遠坐在花嶼西側的礁石上,看著林珊把銅飾裝進密封袋。夕陽穿透薄霧,把海麵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奎辟嶼像浮在水上的翡翠,讓他突然想起《隋書》裏何蠻“東望依稀,似有煙霧之氣”的描述。
    “你說,”林珊突然開口,指尖輕輕劃過銅飾上的蟠螭紋,那些蜷曲的線條裏還嵌著細小的珊瑚碎屑,“朱寬第一次帶回的那個流求島民,會不會也曾坐在這礁石上,看著同樣的夕陽?”
    程遠撿起塊半月形的貝殼,在沙灘上畫下隋代海鶻船的輪廓:“他們或許聽不懂彼此的語言,卻能通過海浪的聲音交流。就像這銅飾上的花紋,不管過多少年,我們都能看懂它在說什麽——這是屬於中原的工藝,卻留在了流求的海域。”
    夜色降臨時,了望塔突然傳來林新宇的喊聲:“程哥!西北方向有燈光!不是漁船的型號!”程遠抓起望遠鏡,隻見一艘快艇正衝破霧靄朝奎辟嶼駛來,船頭的探照燈在海麵掃來掃去,甲板上隱約能看見“海耗子”那幫人標誌性的黑色衝鋒衣。
    “他們肯定是衝著沉船來的。”鄭海峰迅速啟動備用馬達,發動機的轟鳴打破了夜的寧靜,“張瑜,把樣本轉移到船底暗艙,我去設置聲呐幹擾器!”程遠拉著林珊躲進礁石縫時,快艇的轟鳴聲已經近在咫尺,刀疤臉的罵聲隨著海風飄過來,像礁石間亂竄的海蛇:“給我仔細搜!陳棱的船肯定在這一帶!”
    天津軍糧城的遺址藏在一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裏,夏末的玉米葉邊緣帶著鋸齒般的鋒利,劃過手臂時留下火辣辣的疼。程遠撥開擋路的玉米稈,腳下的泥土突然塌陷——露出的夯土層裏,竟嵌著半片唐代的船板,木板上的桐油塗層雖已碳化發黑,卻仍能聞到淡淡的鬆脂香,那是唐代造船常用的防腐塗料。
    “是海漕運輸的鐵證!”張瑜趴在塌陷的土坑邊,手裏的洛陽鏟正小心地探查周邊土層,“這夯土層裏的鹽結晶含量是內陸土壤的三倍,說明這裏曾是直接臨海的港口。杜甫詩裏‘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說的就是這裏——軍糧城作為三會海口,當年肯定泊滿了運糧船。”她突然從土裏撚起一塊陶片,對著陽光細看,“你看這繩紋,和揚州唐船纜樁上的繩痕完全一致,是係船時磨出來的。”
    林珊在附近的排水渠裏有了意外發現。她蹲在渠邊,用樹枝撥開漂浮的綠藻,一塊帶銘文的青磚漸漸顯露出來。磚麵的“倉”字雖然被水流衝刷得有些模糊,但筆鋒剛勁,與西安出土的唐代官倉磚銘如出一轍。磚麵的磨損痕跡顯示曾被長期踩踏,邊緣還留著車輪碾過的淺溝。
    “是糧倉的牆磚!”她指著磚縫裏嵌著的細小顆粒,“初步檢測是稻殼,品種是秈稻,和江南的水稻品種完全相同,證明漕運的糧食確實來自東吳。《水部式》記載海運船‘每船載千石’,這糧倉的規模,至少能存下幾十船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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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海峰的鑽探機在玉米地中央發出“哢噠”一聲悶響。當鑽頭被緩緩提上來時,一截生鏽的鐵錨鏈正纏在上麵,鏈環直徑約十厘米,比“黑石號”的錨鏈大出整整一圈。他用扳手敲掉鏈環上的鏽塊,露出裏麵青黑色的鍛鐵,質地堅硬異常。
    “是北洋漕運的專用錨!”他用卷尺量著鏈環間距,“《水部式》明確記載海運船用‘大鏈鐵錨,環徑九寸’,這鏈環換算過來正好九寸,和滄州出土的唐代漕運錨完全一樣。你看這鍛造的接口,是唐代特有的‘冷鍛法’,強度比焊接高得多。”
    程遠在遺址邊緣的土坡上,發現了一個被雜草掩蓋的石碾。碾盤直徑約兩米,表麵刻著放射狀的溝槽,溝槽裏的穀物殘留經現場檢測是粟米,碾槽的磨損程度顯示曾被長期使用。最關鍵的是,碾盤側麵刻著一行小字:“開元十四年造”。
    “是加工軍糧的工具!”程遠用手拂去石碾上的塵土,“開元十四年正好是滄州海難那年,《舊唐書》記載‘海運船沒者十一二,失平盧軍糧五千餘石’,看來這裏的糧食確實是供應平盧軍的——這石碾,說不定就是為了把糙米碾成精米給士兵吃。”
    夜幕降臨時,玉米地裏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程遠立刻示意大家熄滅頭燈,借著皎潔的月光,隻見幾個黑影正貓著腰,用金屬探測器在遺址上掃描,為首的刀疤臉手裏拿著張圖紙,上麵的標記竟和他們上午繪製的考古圖驚人地相似。
    “他們怎麽會有這個?”林珊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裏的標本袋。程遠突然想起早上在村口遇到的那個可疑村民,對方曾假裝問路,盯著他們的考古記錄本看了很久,恍然大悟:“是被人出賣了!”他拉著林珊往拖拉機跑,“張瑜,啟動信號屏蔽器,別讓他們定位到核心區!老鄭,把最重要的標本搬上車!”
    當拖拉機顛簸著駛出玉米地時,程遠回頭看見刀疤臉的人正圍著石碾瘋狂挖掘,探照燈的光柱刺破夜空,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林珊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汗混著泥土的腥氣,在微涼的秋夜裏格外清晰。
    “別擔心,”程遠輕聲說,發動機的轟鳴蓋過了身後的喊叫,“真正的寶藏不是這些文物,是藏在它們背後的故事。那些海漕的路線、水手的智慧、兩岸的聯係……這些,他們搶不走的。”
    大連旅順口的黃金山籠罩在晨霧裏,崖壁上的青鬆像被墨染過,在乳白色的霧靄中若隱若現。程遠站在懸崖邊,看著鄭海峰操控的無人機緩緩升空,螺旋槳攪碎的霧氣裏,“崔忻刻石”的複製品漸漸顯露——“開元二年五月十八日”的字樣雖經千年風雨侵蝕,每一筆的鑿痕卻仍透著當年刻石時的力道,與日本帝室博物館藏的原石拓片分毫不差。
    “原石在1905年被日軍掠走了,”林新宇舉著拓片在崖壁前比對,霧氣在他的防風鏡上凝成細小的水珠,“但這崖壁的原生鑿痕還在,深度約三厘米,邊緣的崩裂痕跡和唐代刻石工具留下的特征完全一致。崔忻冊封渤海國返程時,肯定在這裏補充過淡水——你看這崖下的礁石,天然形成了一個水潭,昨天檢測水質是淡水,應該就是‘井兩口’的遺址。”
    張瑜在附近的海灘上,發現了一堆半埋在沙裏的貝殼。貝殼內側的碳層經便攜式檢測儀分析,距今約1200年,灼燒溫度約600c,明顯是人為用火的痕跡。她用鑷子夾起一枚貝殼,內側竟還留著煙熏的黑色紋路。
    “是渤海人的臨時營地!”她指著貝殼堆裏混著的陶片,“這是靺鞨族特有的繩紋陶,胎土含沙量高,能耐受海水侵蝕,和吉林和龍縣出土的渤海國陶器一模一樣。你看這陶片邊緣的磨損,應該是做飯時蹭到的。”
    程遠沿著海岸線往東走,在青泥浦遺址的沙層裏,腳趾突然踢到一個硬物。他蹲下身撥開細沙,一塊帶孔的銅魚符漸漸露出全貌——符上的“忽汗州”三個字雖已被海水鏽蝕得模糊,卻與《新唐書》記載的渤海都督府印信文字完全吻合,符的背麵還刻著一個小小的“敕”字。
    “是張建章出使時遺失的!”他想起那方出土於北京的《張建章墓誌》,上麵“方舟而東,海濤萬裏”的記載突然有了畫麵感,“他走的就是賈耽記載的‘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從登州出發,過大謝島、龜歆島,再到都裏鎮,最後溯鴨綠江而上。這魚符,就是他通行渤海國的憑證。”
    林珊在石人汪的礁盤上,發現了一艘沉船的殘部。船體的榫卯結構采用唐代特有的“斜穿釘”工藝,與揚州唐船完全一致,艙裏殘留的粟米標本經初步檢測,與遼東半島的品種相同,而非中原常見的粳稻。
    “是渤海國的朝貢船!”她用軟尺測量船板厚度,“這船的載重量約五百石,正好符合《渤海國誌》記載的‘朝貢船載貢品五百石’。你看這船板上的靺鞨文刻字,經翻譯是‘赴長安’,看來是滿載人參、貂皮等貢品的船在返航時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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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整理標本時,程遠的目光落在那枚銅魚符上。符的正麵刻著條栩栩如生的小魚,鱗爪分明,竟與林珊脖子上掛的銀魚吊墜驚人地相似——那是她外婆傳下來的,據說是祖上從渤海國帶來的信物,她的家族族譜裏,確實有靺鞨人的記載。
    “說不定真有緣分呢。”林珊笑著把銀吊墜湊到銅魚符旁,夕陽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照進來,兩尾魚在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鱗片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程遠突然想起張建章在渤海國“書詩問容,盈溢緗帙”的記載,或許千年前的那個秋天,這位唐朝使者也曾這樣,與渤海國的文人分享彼此的文字與故事。
    夜色中的黃金山格外安靜,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規律得像千年不變的脈搏,仿佛在重複崔忻刻石時的鑿擊聲:“篤、篤、篤……”程遠站在崖邊,望著遠處大連港的燈火,突然明白,這條從登州到渤海國的航線,不僅運送過使者與貢品,更編織著不同民族的羈絆——就像這海,永遠在連接,而非隔絕。
    鄂霍次克海的夏天短暫得像流星,七月的海水溫度剛過十攝氏度,風裏還帶著冰碴的氣息。程遠站在庫頁島東海岸的碼頭,望著科考船“探海號”緩緩駛離港口,甲板上的鄭海峰正用望遠鏡朝他揮手,船舷上的五星紅旗在凜冽的西北風中獵獵作響,邊角被風撕出細小的裂口。
    “洋流監測數據出來了!”張瑜舉著數據記錄儀從觀測站跑出來,防風鏡上還沾著未融化的冰碴,藍色的衝鋒衣被風吹得鼓鼓囊囊,“表層洋流速度每秒0.8米,順時針方向,正好沿著千島群島北上,和《新唐書》說的‘東南航海十五日行’完全吻合。靺鞨人肯定是借著這股海流航行的——要是逆著流,至少得走一個月。”她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千島群島,“從莫曳皆部庫頁島南部)到流鬼國堪察加半島),正好要經過這些島嶼,逐島航行最安全,還能隨時補充淡水。”
    林珊正對著一塊帶繩紋的陶片出神。陶片出土於窟說部庫頁島北部)遺址的半地穴式房屋裏,表麵附著的海洋生物殘留經顯微鏡分析,是鄂霍次克海特有的磷蝦,這種蝦隻在北緯50度以北的海域生存。
    “是船上的炊具!”她用軟刷清理陶片邊緣的泥土,“碳十四測年顯示距今1250年,正好是貞觀十四年,和流鬼王‘遣子可也餘莫貂皮更三譯來朝’的時間對得上。你看這陶片內側的煙炱,厚度有兩毫米,說明被長期使用過——應該是船員煮海鮮用的鍋。”
    程遠在遺址深處的永久凍土層裏,發現了一個被冰包裹的鹿皮袋。當冰被小心翼翼地融化後,袋裏的穀物殘留暴露出來——是顆粒飽滿的粟米,與黑龍江下遊出土的黑水靺鞨農作物完全一致,還混著幾顆曬幹的越橘,那是鄂霍次克海沿岸特有的漿果。
    “是航海時的幹糧!”他捏起一粒粟米放在掌心,米粒已經碳化發黑,卻仍能看出完整的形狀,“這鹿皮袋的鞣製工藝很特別,用的是海豹油,防水性極好——靺鞨人太聰明了,知道在海上怎麽保存食物。”他突然注意到袋口的繩結,“這種‘靺鞨結’,和吉林集安出土的唐代靺鞨文物上的繩結完全一樣,是他們特有的打結方式。”
    鄭海峰駕駛的直升機在天空盤旋,通過對講機傳來激動的聲音:“程哥!在擇捉島北部發現了木質殘片,上麵有靺鞨文刻字,翻譯過來是‘流鬼’!”程遠立刻讓張瑜在海圖上標注航線,從庫頁島到堪察加半島的直線距離約900海裏,按唐代海船每天60海裏的航速計算,正好15天——與《新唐書》“東南航海十五日行乃至”的記載絲毫不差。
    最驚人的發現藏在流鬼國遺址的石屋裏。一塊嵌在岩壁上的石板,表麵刻著簡化的星圖,北鬥七星的位置被刻意放大,鬥柄指向北方,旁邊的靺鞨文刻字經專家解讀,竟是“導航”之意。
    “是黑水靺鞨人的天文導航圖!”林珊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呼出的白氣在低溫中迅速消散,“你看這北極星的角度,與堪察加半島的緯度完全吻合,誤差不超過1度,比唐代中原的星圖還精準——他們靠這個在茫茫大海上辨別方向。”
    返程時,科考船穿過千島群島,程遠站在甲板上,望著舷窗外的海流在船後拉出白色的航跡,像一條連接過去與現在的銀線。林珊遞給他一杯熱咖啡,保溫杯的溫度透過掌心驅散了極地的寒意,她的鼻尖凍得通紅,眼睛卻亮得像天上的星。
    “你說,”她輕聲問,目光投向遠處被夕陽染紅的海麵,“1803年克魯施特恩環球航行時,會不會也見過這樣的海流?”程遠想起那些被凍在永久凍土層裏的文物,突然明白:所謂航海,從來都不隻是到達遠方,更是把不同時空的人,用同一片海、同一股流連在一起。
    船過宗穀海峽時,夕陽把海麵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庫頁島像一條沉睡的巨龍,脊背在暮色中起伏。程遠拿出那枚從流鬼國遺址找到的銅鈴,鈴身刻著的靺鞨文雖然晦澀,卻仿佛在隨著海浪的節奏輕輕震顫,像是在訴說千年前“流鬼去京師萬五千裏”的遙遠航程。他輕輕晃動銅鈴,清脆的響聲在甲板上回蕩,穿過呼嘯的海風,像在回應《竹書紀年》裏那句“肅慎氏來朝”——原來有些相遇,早已刻進了時光的年輪,隔著千年仍能彼此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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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臨時,程遠的衛星電話突然響起,是林新宇在渤海國上京遺址打來的。信號時斷時續,卻能聽清他激動的聲音:“程哥!在宮殿遺址的灶台裏……發現了一本唐代詩集!紙頁雖然碳化,卻能看清字跡……有張建章寫的《渤海記》殘篇!”
    屏幕上彈出的照片裏,泛黃的紙頁上,“舟行萬裏,海不揚波”八個字依稀可辨,筆鋒間帶著海浪般的起伏。程遠把照片湊到林珊眼前,她的睫毛上沾著細碎的霜花,眼睛在夜色裏亮得像鄂霍次克海的北極星。
    “你看這‘海不揚波’,”她指尖輕點屏幕,“哪有真的不揚波的海?不過是航海者把風浪都藏進了心裏。”程遠握緊她的手,船舷外的海浪正拍打著船身,發出規律的聲響,像在為千年前的靺鞨水手、唐代使者,還有後來的航海家們鼓掌。
    他知道,下一段航線已經在海圖上展開——或許是追蹤張建章未寫完的《渤海記》,或許是探尋肅慎人更早的航海痕跡。而那些藏在風浪裏的秘密,那些被海流帶走又送來的故事,還在等著被發現。
    就像這片永不封凍的鄂霍次克海,無論冰期多麽漫長,總會有破冰的航船,載著對遠方的向往,駛向更遠的地平線。銅鈴的餘音在夜空中漸漸消散,卻仿佛化作了星圖上的航標,指引著每一個追尋曆史的人,在時光的海洋裏,繼續穿梭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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