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混著鐵器撞擊骨頭碎裂的悶響震得城牆發抖。滾木礌石帶著冷風砸下去，潑下的腥臭冰泥糊了攻城“突屍”滿頭滿臉。城下狄戎兵的屍體像爛木樁子堆成了小山包，新的又踩著前麵溫熱的身子往上湧，像瘋狗搶食。高朗嗓子早吼劈了，斬馬刀卷了刃，刀刃上掛著暗紅的冰坨子跟碎肉渣。他抹了把糊在眼睛裏的血汗，啐了口血唾沫，隻覺胸口裏火在燒，骨頭縫裏冰在鑽！
    “頂住！給老子頂住！別讓狗養的爬上來！” 他撐著半扇被砸爛的狼牙拍衝到一個垛口，那口子剛被砍倒了兩個登城的“突屍”，還殘留著腥臭的熱氣。他剛舉起爛木拍，一隻靛青紋身的粗臂從垛口下毒蛇般探出！枯爪似的瘦手死死摳住磚縫，指甲裏塞滿了人油黑泥！一個矮壯靈活的刺青“突屍”腦袋跟著就拱了上來，臉上三道撕裂到耳根的舊疤扯著猙獰的笑，嘴裏還嚼著半隻血糊糊的人耳朵！
    “滾下去——！”高朗掄起爛木牌往下砸！
    那“突屍”竟不管不顧，身子往上猛竄！血紅的眼珠直勾勾盯著高朗劈下的鈍器，硬撅撅用肩膀和禿腦殼往上頂！爛木棒砸在肩胛骨上發出瘮人的哢嚓脆響，他半邊膀子塌了下去，脖子怪異地扭著，血噴泉般噴出來！可他那隻剩一隻手還死死扒在垛口，另一隻藏在腰後的短手猛地亮出一柄綁著人皮的短彎刀，帶著同歸於盡的瘋勁朝高朗腿襠猛紮！那速度刁鑽，就是拚著死也要咬你一口肉！
    高朗後撤慢了半拍！刀尖刺破外褲冰涼的鐵鱗，直逼內裏暖乎乎的皮肉！眼看就要捅穿血脈，濺紅雪地——
    呼啦——！
    一道腥風猛地從側麵撞來！
    鐵牛！
    這憨實的漢子正抱著一塊百多斤的條石踉蹌過來，想補住旁邊塌了的缺口，瞥見高朗遇險，想都沒想，一聲虎吼就硬生生撲撞過來！小山一樣壯實的身子炮彈般砸在那帶傷刺殺的“突屍”身上！
    噗！
    彎刀偏了準頭，狠狠紮進鐵牛側邊腰甲下寸許厚的牛皮護腰裏！大半截刀身捅了進去！血滋地濺出來！
    “呃啊——！”鐵牛痛得眼前發黑，碩大的身軀一個趔趄，撞在垛口旁邊的磚牆上，沉重的條石脫手轟然砸進垛下，激起一片斷骨慘叫。他卻死死揪著那捅了自己一刀的“突屍”不撒手！另一隻蒲扇大的巴掌捏著那“突屍”的腦袋狠命往凍硬的城磚上撞！
    咚！咚！咚！
    悶響混著骨裂聲和刀鋒攪動血肉的滋滋聲響成一片！那“突屍”的脖子像個破布口袋，軟塌塌地歪了下去，眼珠子被撞爆了一隻，爛糊糊地貼在猙獰的刀疤臉上。鐵牛腰間的血順著刀口汩汩直冒，瞬間在他站立的牆根凝結成暗紅的冰坨子。
    “牛二！！”高朗眼眶都快瞪裂了！想撲過去。
    “沒事…高…頭兒…”鐵牛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還想咧嘴擠出個笑，卻抽了口冷氣，高大的身軀晃了晃，扶著淌血的牆滑倒在地。
    就在這死守的防線被撕開一片混亂之際！
    關外狄戎軍陣深處，猛地爆發出三聲更加淒厲尖銳、仿佛從地心鑽出來的金屬摩擦聲！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嗚——嗚——嗚——！！！！
    三架龐大猙獰如洪荒巨獸的造物，在巨大披甲犀牛的拖拽下，分開洶湧的狄戎軍陣，緩緩抵近！那是三具巨大的撞錘攻城車！通體由整根整根的百年黑鐵木絞合加固而成，粗如城門，表皮裹著厚厚的生牛皮，浸透了黑紅的藥汁油脂，散發出刺鼻的腥臭！
    撞錘的前端，根本不是什麽鐵頭！而是三顆巨大無比、被剝去外皮、掏空內部、灌注了燒融鐵水又重新包裹鐵皮的野獸頭骨！左邊一顆是碩大的暴熊頭骨，兩顆空洞的眼窩裏燃燒著幽綠的磷火！右邊是猙獰的獨眼蠻牛頭骨，鼻骨被改造成了尖銳突刺！正中那顆更加駭人，是經過特殊防腐處理、依舊保持著部分皮毛和獠牙的猙獰狼首，隻是狼嘴裏被粗暴地塞進了一根淬過劇毒、布滿倒鉤的碩大精鋼撞錐！
    “嗬！嗬！嗬！！”伴隨著狄戎力士整齊劃一、如同野牛低吼般的號子，巨大撞錘在數十人合力的粗大絞盤牽引下，緩緩向後高高揚起！蓄滿毀滅性力量的錘頭在風雪中投下恐怖的巨影！
    目標！正是朔風關那曆經炮擊和搏殺、早已布滿蛛網裂紋、搖搖欲墜的——正門門閘！
    絞盤劇烈繃緊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弓弦！絞盤操控台上，一個穿著布滿詭異符文的黑色熊皮袍子、臉上塗滿靛青和土黃油彩的狄戎薩滿正在念念有詞，枯瘦的爪子揮舞著骨杖！周圍力士肌肉賁張，眼中泛起嗜血的凶光！
    “咚——！！！”
    一聲沉悶得如同敲響了地獄喪鍾的巨響！
    撞錘下落！裹挾著山崩地裂之勢！
    門閘外包的鐵葉在接觸的瞬間就向內扭曲、撕裂、如同薄紙般飛散！裏麵數層包銅硬木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斷裂爆開！巨大的衝擊波穿透門體縫隙，震得後方頂著巨木撐杆死守的十幾名兵士口鼻噴血，當場昏死！沉重的城門猛地向內凹進一個恐怖的弧度！巨大的裂紋如同冰層開裂，瞬間布滿了整個門麵！城門內側，粗大沉重的門閂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爆裂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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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住！頂住城門！！”城樓上傳來的嘶吼變了調！守城軍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甕城毀了，甕城後的城門就是最後一道血肉防線！門一破，二十萬狄戎鐵騎將像決堤的洪水徹底淹沒整個朔風關！
    嗚——！！！！
    號角再響！第二擊！
    絞盤巨大的鋼索繃緊的摩擦聲刺得心頭發麻！被邪術加持的巨力再次灌注！這一次，必定破門！
    就在這千鈞一發、連城牆都絕望哀鳴的刹那！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撕裂空間！
    從高高城樓箭跺之上！
    在身後所有兵卒難以置信的、幾乎要瞪出眼眶的目光中！
    趙宸猛地縱身！
    一步踏出！
    不是墜落！而是如同踏在了無形的冰階之上！
    玄色大氅在他身後劇烈翻飛，如同燃燒於九幽之下的黑色火焰！身影筆直！帶著一種凍結時空的決絕！穿透漫天嘶吼的風雪！穿透刺耳的廝殺碰撞！穿透沉重的號角與瀕死的慘嚎！朝著城下那三尊散發著毀滅腥臭氣息的巨獸錘頭！
    淩空——
    飛渡！
    城上城下！所有的狄戎兵和守軍，全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得如同木偶！無數目光呆滯地追逐著那如同流星般墜向毀滅源頭的身影！
    瞬息！
    趙宸雙足穩穩落在城門樓前方那堅硬冰冷的凍土地上！足尖落點離那即將發出致命一擊的三架攻城車僅有二十丈之距！巨大的錘頭撕裂空氣的威壓撲麵而來！
    體內那股積蓄到頂點、混合著冰寒真氣和無邊暴戾殺伐意誌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滅世冰河，在他經脈中瘋狂奔湧、咆哮、幾欲破體而出！這股力量引動著身下朔風關千百年積澱的凍土寒氣，又呼應著關外地脈深處被黑石薩滿邪術激發的汙穢冰寒！兩股極致的寒冷在他體內衝撞撕扯，幾乎要將他的靈魂也凍結撕裂！他喉間壓抑的腥甜翻滾著，嘴角溢出的暗紅血跡瞬間凍成烏黑的冰珠！
    雙手！猛地抬起！
    不再需要刻意的招式！不再需要繁複的法訣！
    一股龐大到足以凍結靈魂的無形寒氣，以他為源點，如同沉睡冰山的徹底覺醒！瘋狂地向四周席卷爆發！
    方圓數十丈之內！凜冽呼嘯的風雪瞬間凝固！化作無數被定格的鋒利冰晶！連空氣流動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凍結呻吟！地麵上，一道道粗大的、閃耀著幽藍色澤的寒冰裂紋如同地獄魔爪！從他雙足踏地處向著三架攻城車裂地蔓延！裂紋所過，凍土板結如鐵！
    趙宸雙掌一翻！朝著那正揚起、蓄滿了毀滅邪力的三顆巨大獸骨錘頭！
    猛地隔空拍下！
    沒有聲音！
    沒有任何劇烈的撞擊感！
    唯有視線的扭曲！
    以趙宸掌指前方虛空為中心！一麵凝練如實質、高近兩丈、厚逾三尺的巨大冰藍玄盾憑空凝結！如同一麵透明的冰川界碑！盾麵光滑如鏡，映照出上方巨錘猙獰的倒影和狄戎兵因驚愕而扭曲的臉！
    那三顆積蓄了千鈞巨力、帶著符文加持破城之威的碩大獸骨錘頭！如同狂奔的巨獸撞上了萬載玄冰鑄就的天塹！轟然砸在那麵突兀出現的、寒氣四溢的巨型冰盾之上！
    沉悶到令人靈魂都在顫抖的撞擊！
    咚——！
    那沉悶的巨響不是爆裂，而是如同冰層深處的崩塌！巨大的冰盾瞬間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深藍裂痕！但盾身未曾崩潰！
    與此同時——
    嗡！嗡！嗡！
    三道極其細微、卻凝聚著無匹鋒銳的冰藍寒流，如同無形的冰蛇，瞬間順著錘身與冰盾撞擊的接觸點，無視皮甲裹覆，悍然鑽入那三顆巨大的獸骨錘頭內部！
    哢！哢！哢！哢嚓嚓！！！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隻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冰塊被強力撕開的密集脆響！
    那三顆飽含了惡毒精魂的獸骨錘頭，由內而外瞬間結上一層幽藍色的冰晶！
    左邊那顆燃燒著磷火的暴熊頭骨，幽綠的火焰瞬間熄滅！頭骨眼窩深處發出無數細密的裂冰碎響，瞬間龜裂爆開！無數裹著冰晶的碎片和冷凍的腦漿狀物向外激射！砸得周圍狄戎力士頭破血流！
    右邊那顆獨眼蠻牛頭骨鼻骨突刺瞬間被冰晶撐爆，化為一攤散發著惡臭的冷凍粘液！整個頭顱如同被冰炸開般四分五裂！
    正中那顆保持著部分獠牙皮毛的碩大狼首，更加恐怖！被強行塞入的淬毒精鋼撞錐率先凍成慘白的冰棍！劇毒的鋼刺寸寸爆碎！緊接著是整個狼首！如同內部被投入了萬點冰爆符！無數包裹在幽藍冰殼中的血肉、皮毛、骨渣、劇毒鋼屑……向外猛烈噴濺！
    三顆巨大的頭骨錘頭！就這樣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無聲地瓦解、冰爆、化為漫天飛舞的冰晶碎渣和冷凍的死亡碎片！
    冰藍色的凍氣如同擁有生命，如同瘋狂的藤蔓觸須，在摧毀頭骨的瞬間，順著絞盤巨大的鋼索、粗糙的原木車架瘋狂反噬！
    絞盤瞬間凍結！鋼索寸寸炸裂！操控台上念念有詞的邪術薩滿被一根飛濺的冰晶獠牙貫穿額頭，哼都沒哼就倒了下去！周圍數十名赤裸上身、肌肉虯結的狄戎力士，連慘叫都未及發出，就被蔓延上腿腳的恐怖寒氣瞬間凍結！厚厚的冰晶從他們腿腳向上蔓延，將血液凝固成紅色的冰棱，肌肉凍成白色的石塊！驚恐扭曲的表情永遠地定格在了臉上！變成了一尊尊猙獰的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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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氣繼續席卷！那些衝在最前麵、踩踏著同袍屍體的狄戎“突屍”們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皮甲、手腳、甚至裸露的麵孔瞬間覆蓋上一層幽藍色冰殼！刺骨的寒氣凍僵了他們瘋狂的大腦，動作凝滯，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傀儡！
    以趙宸為中心，三丈為界！一麵是火焰、廝殺、血肉橫飛的人間煉獄！另一麵！卻是一片凍結一切、死寂無聲、散發著幽藍冰冷光澤的——絕對冰域！
    趙宸緩緩收回隔空下壓的雙掌。
    周圍喧囂刺骨的殺聲、呼嘯的風雪、瀕死的嘶鳴，如同被無形的壁壘隔絕，在那片冰域之外瘋狂回蕩。冰域之內，隻餘下他沉重的、帶著冰渣碰撞聲的呼吸。每一步踏在堅硬的冰殼上，都發出清晰的“哢噠”聲，如同踏在無數凍結的生靈身上。
    他抬起那隻剛剛爆發出驚天動地力量的右手。手背上覆蓋的灰白色寒霜凝如實質，皮膚下的青灰色筋絡如同被凍僵的鐵索，僵硬得連輕微的屈伸都異常艱難，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周身被強行引動的地脈寒氣帶來的劇烈反噬。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直衝喉頭！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冰寒刺骨的目光掃過那片地獄與極寒交織的殘酷戰場。當他的視線掠過城頭方向——
    瞳孔驟然收縮！
    在那混亂狼藉、被半凝固的火焰和汙血浸染的南段城牆上，剛才被滾油燙傷、又被鐵牛舍身撞飛的狄戎“突屍”屍體旁，一根歪斜折斷、帶著焦糊氣息的滾木殘骸下。
    半截被踩得變形、沾滿焦油和血汙的木雕小馬駒露出了一角。木雕上小栓子日夜摩挲出來的粗糙頸部“吊墜”處，那個被刀疤“突屍”臨死一腳踩上去留下的、混合著血汙黑泥的凹痕深處——
    一道極其清晰的、如同用最細密的燒紅鋼針反複烙燙、扭曲如活物的陰冷符咒！
    深深嵌刻在焦黑的木紋中心！
    在火光和冰雪映照下，如同無數扭曲毒蛇盤繞形成的那隻——邪眼！！
    一股遠比地脈邪寒更陰冷、更汙穢的不祥預感，如同九幽最深處爬上來的毒蛇，瞬間死死纏住了趙宸的心脈！
    體內那剛剛被強引地脈寒氣暫時壓製的、源自黑石薩滿的那股邪異冰魂之力，如同嗅到同源的惡臭！猛地轟然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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