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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逐兔子的趙知學驟然間感覺到身後一陣尖銳冷嘯。
    這一刻,他脊背寒毛直豎,頭皮幾乎炸開一股股止不住的寒意!
    沒等他轉身,一支利箭以穿破雲霄的速度刺破他的衣袖,將前方奔跑的兔子紮在樹根上,箭鏃嵌入樹根,發出震顫的錚錚聲,聽得趙知學渾身一顫。
    他抓起左袖看了眼,破了個洞。
    趙知學後脊梁爬了一層冷汗。
    若是裴弟箭偏一點,以這支箭的速度,定會刺穿他身體。
    趙知學轉身,看向百丈之外的裴鐸。
    距離很遠,他看不清青年的神色。
    但偏偏這麽遠的距離,他卻能精準射中正在奔跑的兔子。
    趙知學眼角狠狠痙攣了幾下。
    裴鐸的天賦遠超於尋常人,不論是文是武,他都不在話下。
    他同這樣的人一同參加科舉……
    這世上不知有幾個這樣的裴鐸,若他能熬過鄉試、會試,但殿試上,再出兩個如裴鐸般天縱之才的讀書人,哪還有他的機會?
    趙知學驀地攥緊拳頭,再度轉身,將目光落在白兔身上的利箭上。
    若是……
    若是裴鐸消失了。
    那與他爭奪一甲的奇才便少了一人。
    這個念頭在趙知學心裏閃了一瞬便被抹去,他跑過去用盡全力才得以將紮入樹根的半支箭身拔出來,箭上掛著早已死透的白兔。
    他朝遠處揮手:“裴弟,好箭術,一箭就中了!”
    裴鐸平靜無波的看著朝他揮手的趙知學,拇指輕輕叩擊著弓身,細微的叩擊聲很快便被山裏呼嘯的寒風掩蓋。
    他不懂。
    自己素來平靜如泊的心為何會被一個有夫之婦擾了心緒?
    那是趙知學的妻子。
    那個女人膽小,怯懦,亦又過分老實。
    她與趙知學一樣平平無奇,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優點。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讓他方才再一次起了暴戾的殺心。
    想要親手射殺她的丈夫。
    將她據為己有。
    青年垂眸,烏黑的瞳仁落在握著長弓的手上。
    這雙手為那個女人手刃過四條人命。
    那四個人該死,他們肖想她,想要玷汙她。他們傷害她,嚇唬她,讓她如待宰的羔羊任他們欺辱。
    該死。
    烈火焚身都不足以泄憤。
    ——一雙沁滿淚意的濕眸忽的映入眼底,纖細瘦弱的身子薄顫的鑽入他懷裏,那雙顫抖的素手緊緊攥著他的束腰帶,生怕他丟下她。
    她在他懷裏哭的好生可憐。
    她做的飯甚是美味。
    她很聽話,他讓做什麽,她便乖乖去做。
    怎會沒有優點呢?
    裴鐸從箭筒拿了根羽箭,搭箭拉弓,泛著森寒冷銳的箭鏃直指百丈之外的趙知學。
    “鐸哥兒——”
    遠處傳來裴父的聲音,與之響起的是一聲破空的尖銳聲。
    箭鏃破弦,將遠處奔跑的兩隻兔子成串紮在地上,濃稠的鮮血瞬間浸透白雪。
    裴父扛著野豬與另一個人跑過來,那人興奮叫喊:“裴小郎君,我和你爹獵了一頭成年野豬!”
    裴鐸轉身看向裴父。
    裴父將野豬扔在地上,跑過來問道:“我順著腳印找了你們一路,你怎麽帶著學哥兒進深山裏麵了?”
    裴鐸瞥了眼遠處拔箭拿兔子的趙知學,洶湧殺意盡數隱在眸底深處,清潤如珠的嗓音亦如往常淡漠的聽不出異樣:“走過頭了。”
    這個廢物暫且不能死。
    他若死了,嫂子眼裏是沒了他,可卻在她心裏長久的駐足。
    這種人,該被嫂子厭棄才是。
    裴父看向趙知學提溜著兩支箭,一支箭上串了兩隻兔子。
    他抬手拍了下裴鐸肩膀:“好兒子,半年沒進山,箭術還是如此了得,不錯!”
    一行上山的幾人在申時初一同下山。
    這次出來收效還算湊合,獵了一頭野豬,十隻野兔,不過兔子都是死的。
    冬日天黑的早,申時末刻,暮色已至。
    趙家院外站了個人,提著煤油燈,昏暗的燭光將她纖細瘦弱的影子墜在地上。
    薑寧穗凍得渾身發抖,手指麻木僵冷。
    即使寒風入骨,她也不能回去。
    公婆讓她在院外等郎君回來,郎君未歸,她不得進屋。
    薑寧穗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看到村尾行來幾人。
    寒風夜色裏,裴鐸掀眸看向趙家門外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穿著臃腫寬厚的粗布棉衣,提著煤油燈的兩隻手縮在袖子裏,杏眸覆著淡淡潮霧,眼睫上掛著冰霜,鼻尖凍得通紅。
    即使相隔百丈,裴鐸依舊瞧見了她凍得瑟瑟發抖的身子。
    青年烏黑的瞳仁浸出幾分莫名的陰戾。
    嫂子對趙兄的感情可真深呐。
    夜晚寒氣上漲,她都快凍死了,還在等她的郎君。
    裴父眼力也極好,瞧見遠處的人,拍了下趙知學肩膀:“學哥兒,穗穗在等你呢,你跑快些。”
    趙知學瞳孔聚焦細看了會才認出薑寧穗,朝她跑過去,看到薑寧穗凍得通紅的臉頰與鼻尖,心疼道:“天寒地凍的你不在屋裏待著,出來做什麽?”
    薑寧穗冷的快說不出囫圇話:“我、擔心你。”
    趙知學心裏一暖,攬住薑寧穗帶她進屋:“我們回家,你烤烤火暖暖身子。”
    薑寧穗唇角扯了扯,不知是不是凍狠了,笑不出來。
    趙氏夫婦瞧見趙知學完好無損的回來了,懸了一天的心可算落肚了,李氏催促薑寧穗:“穗穗,快去灶房把飯菜端過來,我們開飯。”
    薑寧穗道:“我這就去。”
    趙知學:“娘子,我跟你一起。”
    李氏見狀,拉住趙知學:“你都奔波勞碌一天了,快快快,你先烤烤火暖暖身子,別凍著了,要是染了風寒又該遭罪了。”
    趙父磕了磕旱煙杆:“聽你娘的。”
    趙知學便順著李氏的拉拽坐回原位烤火,與二老說起今日在山上狩獵的經曆。
    此次上山所狩的獵物都在裴家院裏,等明兒一早,幾家人再分肉。
    夜裏,薑寧穗躺在榻上,試圖用棉被驅散骨頭縫裏的寒意。
    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像變得嬌氣了。
    不過是在鎮上日日給裴公子屋裏燒炭,貪圖了些暖意,今晚挨了一會凍便有些受不了了。
    趙知學掀被上榻,將薑寧穗擁入懷裏,兩片唇在她頸側往下磨蹭,手鑽入她衣領,試圖占領那片領地,薑寧穗覺得自己這會身子骨還是冷冰冰的,不願做這些事。
    尤其……
    尤其隔壁院裏的裴公子耳力極好。
    他說,百丈之內,即便聲音細微,他凝神便聽得見。
    薑寧穗一想到裴公子那日說的話,便心生濃濃羞恥,止住趙知學愈探愈深的手,咬唇搖頭:“郎君,爹娘都在呢,我們還是休息罷。”
    趙知學不肯,手掌強行擠/入薑寧穗衣襟。
    他有些不悅:“在鎮上你不肯,怎地回了家還是如此。我是你郎君,你是我娘子,我們行房天經地義,有何可避諱的?”
    薑寧穗見郎君生氣,原本強硬阻攔的手鬆了力道,任由郎君將她貼身的中衣脫下來。
    外麵忽然起了寒風,風聲簌簌打在窗牖上。
    屋裏燒著炭火,燒的並不旺,比起裴公子屋裏的暖意,不知冷了多少。
    薑寧穗身上隻剩下堪堪遮擋兩團柔軟的小衣。
    趙知學跪坐於她身前,她幾乎赤著躺在榻上,冷的抱緊雙臂。
    “哐當——”
    一聲巨響震開關緊的窗牖。
    窗牖大開,寒風灌進來。
    薑寧穗嚇到失聲,將自己幾近赤裸的身子蜷縮起來,轉頭害怕的望向黑沉沉的窗外。
    不知為何。
    她總覺著,黑夜中似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放肆的在她身上遊走。
    那種被窺視的驚悚感好似一雙無形的大手,寸寸撫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趙知學也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
    他猛地扭身看向大開的窗牖,後腰突然傳來肌肉撕裂般的劇痛,就好似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腰窩炸開。
    趙知學臉色幾經轉變。
    完了。
    他的腰好像扭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