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窣聲從黑暗裏鑽出來時，像極了冰冷的毒蛇吐信，纏在寂靜的夜色裏一點點收緊。起初隻是遠處廢墟傳來的細碎摩擦，漸漸地，聲音越來越近，帶著潮濕的腐味，最終停在了小屋那扇破舊的木門之外——連風穿過門縫的聲響，都被這股氣息壓得消失不見。
    王哲猛地屏住呼吸，消防斧橫在身前，斧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種子”能量在飛速流轉，順著經脈湧向四肢，每一寸肌肉都緊繃到極致，隨時準備爆發。蘇婉清伏低身體，像蓄勢待發的獵豹，血紅的瞳孔縮成一道細線，指尖無聲彈出三寸長的利爪，利爪尖端還沾著之前戰鬥殘留的黑血。就連縮在角落的Cecilia，也僵硬地直起身，灰白的瞳孔緩緩轉向門口，原本空洞的眼神裏，第一次浮現出類似“戒備”的本能反應。
    “吱呀——”
    老舊的木門軸發出幹澀的**，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一條縫隙。沒有暴力破門的撞擊，動作輕得詭異，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謹慎。
    月光順著門縫滲進來，在地麵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就在這時，幾雙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眼睛，突然從門縫後露了出來！那眼睛狹長如貓，卻沒有絲毫溫度，冰冷得像深潭裏的寒玉，既不似人類，也不像之前遇到的喪屍或變異體——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帶著原始惡意的目光。
    緊接著，幾個瘦削、佝僂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貼著地麵，悄無聲息地滑進了小屋。它們大約隻有半人高，全身覆蓋著暗綠色的物質，摸上去像是潮濕的苔蘚，湊近了看卻能發現是類似鱗片的硬殼；四肢細長得不成比例，指尖尖銳如刀鋒，關節能以違背常理的角度反向彎曲，讓它們在狹小空間裏移動時毫無阻礙。最詭異的是它們的臉——沒有明顯的鼻子和嘴巴，整張臉像是被綠色硬殼包裹的平麵，隻在眼眶的位置，嵌著那雙幽綠的眼睛。
    它們一進小屋，幽綠的目光就齊刷刷地鎖定了王哲，完全無視了旁邊的蘇婉清和Cecilia，仿佛王哲身上有某種無形的磁石，在瘋狂吸引著它們。
    “是‘本地人’？”王哲心中一凜。博士之前警告過，這片區域裏，有部分人類在災變後產生了特殊“適應性”，進化成了完全不同的生物。可眼前這些東西的形態，也太詭異了——完全看不出半點人類的影子！
    【遭遇未知生物：“苔蘚潛行者”。分析：高敏捷屬性，擅長夜間潛伏與突襲，對高濃度生命能量/特殊能量反應極敏感。威脅等級：中。建議：速戰速決，避免被其包圍，防止其利用地形偷襲。】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的瞬間，那幾隻“苔蘚潛行者”動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們的身體像沒有骨頭般猛地彈起，化作幾道綠色的殘影，分別從左、右、後三個方向撲向王哲！速度快得驚人，空氣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綠色軌跡，連風聲都追不上它們的動作！
    “保護哥哥！”蘇婉清厲嘯一聲，紅色身影如同鬼魅般竄出，後發先至地擋在王哲身前。她的利爪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兩把紅色彎刀，瞬間劃向最前麵的兩隻潛行者。隻聽“嗤啦”兩聲，那兩隻潛行者還沒靠近王哲，就被利爪淩空撕碎，綠色的粘稠液體和破碎的苔蘚硬殼四處飛濺，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但另外三隻潛行者極其靈活，在空中硬生生扭轉身體，如同扭曲的藤蔓，竟避開了蘇婉清的爪擊。它們細長的爪子泛著幽光，像毒針般依舊執拗地刺向王哲的咽喉和心髒——目標精準，顯然是想一擊致命！
    王哲眼神一冷，體內“種子”能量轟然爆發，消防斧帶著沉悶的風聲橫掃而出！經過能量錘煉的身體，力量和速度早已超越常人，斧麵劃過空氣時，甚至帶起了輕微的音爆。
    “噗！噗！”
    兩聲悶響，兩隻潛行者被斧麵結結實實地拍中。它們的身體像被卡車撞擊的破布娃娃，發出淒厲的尖嘯（這是它們第一次發出聲音），倒飛出去狠狠撞在牆上，骨骼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綠色的血液順著牆壁汩汩流下，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但最後一隻潛行者，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著斧刃滑過，細長的爪子已經離王哲的咽喉隻有一寸！速度快到王哲甚至能感覺到爪子上的寒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嗬！”
    一聲嘶啞的低吼響起！一直呆立不動的Cecilia，不知何時已經衝到了王哲側前方。她似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完全是本能反應，用自己覆蓋著灰白色骨甲的手臂，擋在了王哲的喉嚨前！
    “嗤——！”
    潛行者的利爪狠狠抓在Cecilia的手臂骨甲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濺起一串火星。骨甲異常堅硬，隻被抓出幾道淺淺的白痕，沒有被穿透。但巨大的衝擊力還是讓Cecilia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灰白的瞳孔裏閃過一絲痛苦。
    那潛行者一擊不中，立刻借助反作用力向後彈開，幽綠的眼睛死死盯了Cecilia一眼——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同類”會保護人類，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隨即它身影一晃，就要貼著牆角融入陰影逃離！
    “留下它！”王哲低喝一聲，手中消防斧再次舉起。
    不用他多說，蘇婉清已經如同附骨之疽般追了上去，血紅的瞳孔裏滿是暴戾。那潛行者速度雖快，但在蘇婉清絕對的力量和速度差距下，僅僅逃出三步，就被蘇婉清從後麵追上。蘇婉清的利爪狠狠貫穿了它的後心，將它的身體釘在牆上，綠色的血液順著利爪滴落在地。
    戰鬥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短短十幾秒，五隻詭異的“苔蘚潛行者”就全部變成了地上破碎的屍體。綠色的血液散發出一種類似腐爛植物混合鐵鏽的腥甜氣味，彌漫在狹小的屋子裏，令人作嘔。
    王哲看著地上這些前所未見的生物，眉頭緊鎖。它們的目標太明確了，自始至終都隻盯著自己——難道是因為體內“種子”的能量氣息？
    他走到被蘇婉清最後擊殺的潛行者屍體旁，蹲下身用斧尖挑開它身上的綠色硬殼。硬殼下麵是半透明的肌肉組織，裏麵還能看到綠色的血液在緩慢流動。覆蓋物確實是苔蘚和硬化皮膚的結合體，肢體結構為了適應潛行和攀爬，發生了極其顯著的變異。“這真的是‘人類’適應性進化來的？”王哲喃喃自語，心中滿是疑慮——這種變異程度，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哥哥，你沒事吧？”蘇婉清回到王哲身邊，血紅的瞳孔仔細檢查著他的身體，確認他沒有受傷後，才厭惡地踢了踢地上的綠色屍體，“這些東西好臭！比喪屍還難聞！”
    王哲搖了搖頭，目光轉向剛才替他擋下一擊的Cecilia。她正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白痕，灰白的瞳孔裏帶著一絲茫然，仿佛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麽會做出保護動作——就像一台突然偏離程序的機器，陷入了自我混亂。
    “謝謝。”王哲走到她麵前，輕聲說道。
    Cecilia抬起頭，看著王哲，僵硬地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沙啞：“保護……主人……是……規則……”她還是將自己的行為，歸結於那道被災變扭曲、強化的“服務規則”。
    王哲心中微歎。無論動機是什麽，她剛才的行動，確實救了自己一命。
    【通過共同禦敵，Cecilia與宿主默契度提升。當前服從度：73%。】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但王哲的警惕絲毫沒有放鬆。這些“苔蘚潛行者”的出現，意味著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給了這片區域的“本地人”。這裏絕對不能久留！
    “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離開，去Cecilia說的那個編組站！”王哲果斷下令。
    三人迅速整理好僅有的物資——幾瓶飲用水、半包壓縮餅幹、還有王哲背包裏的簡易醫療包。趁著夜色還未完全褪去，他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充滿血腥和詭異氣味的小屋，向著Cecilia記憶中“西邊的舊編組站”方向潛行。
    一路上，他們更加小心，盡量避開開闊地帶，專挑倒塌的建築廢墟和茂密的變異植被作為掩護。王哲能清晰感覺到，暗處總有若有若無的視線在窺探自己，那些視線來自四麵八方，帶著警惕和惡意。但或許是因為蘇婉清身上散發出的暴戾氣息，以及Cecilia身上若有若無的“同類”信號，那些窺視者始終沒有再次發動攻擊，隻是遠遠地跟著。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們終於抵達了那個廢棄的鐵路編組站。巨大的調車場一片死寂，生鏽的鐵軌像一條條沉睡的巨蟒，在晨光中蜿蜒交錯；廢棄的綠皮車廂東倒西歪地躺在鐵軌上，有的車廂外殼已經被藤蔓完全包裹，有的則被鏽蝕得千瘡百孔，露出裏麵腐爛的座椅。整個編組站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和機油味，透著一股被時間遺忘的荒涼。
    根據Cecilia模糊的記憶，通往“遺落之城”的隧道入口，應該在編組站最深處，一個用於調度和檢修的半地下建築裏。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鋼鐵廢墟之中，腳步放得極輕，盡量不發出聲音。越是深入編組站，空氣中的鐵鏽味和機油味就越發濃重，同時，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很淡，卻異常清晰，與周圍的荒涼格格不入。
    “消毒水味？”王哲心中起疑。一個廢棄了至少十幾年的鐵路編組站，怎麽會有消毒水的味道？難道這裏有人來過？或者……有什麽東西在“維持”著某種環境？
    就在他們接近那座半地下建築時，走在最前麵的蘇婉清突然停下腳步，鼻子快速抽動著，像是在嗅探什麽。她血紅的瞳孔警惕地望向側麵一堆堆疊在一起的廢棄車廂，聲音壓得極低：“有東西……很多……和剛才的潛行者……不一樣。”
    王哲立刻示意兩人隱蔽。三人迅速躲到一節傾倒的車廂後麵，透過車廂的破洞，屏息觀察著那堆廢棄車廂的陰影。
    隻見從陰影裏，緩緩走出了一群“人”。
    不，嚴格來說，是一群行走著的“人形生物”。它們大約有二三十個，大部分穿著破爛不堪的藍色製服，製服上的編號和標誌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種統一製式——像是鐵路工人或檢修技術員的服裝。它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緊緊貼在骨頭上，能清晰看到皮下凸起的骨骼輪廓；動作有些僵硬，每一步都像是預先設定好的程序，但比普通喪屍要協調得多。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們的眼睛——不是喪屍的渾濁灰白，也不是苔蘚潛行者的幽綠，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如同玻璃珠般的質感，陽光透過眼珠時，會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詭異得令人心悸。
    它們排著不算整齊但頗有秩序的隊伍，默默地、無聲無息地在編組站內行走，仿佛在執行某種巡邏任務。它們對周圍的環境似乎極其熟悉，遇到障礙物時，會自動繞開，動作自然得不像變異體，反而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守衛。
    “這些又是什麽？”王哲握緊了消防斧，心中滿是警惕。難道是另一種“本地人”？
    更奇怪的是，這些“玻璃眼”行走時，會時不時停下來，用僵硬的手指觸摸一下鐵軌或者旁邊的設備——它們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力道，仿佛在感受設備的狀態，又像是在檢查什麽。它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那僵硬的臉能稱之為“臉”的話），但眼神裏卻透著一種……專注，甚至是“虔誠”？
    “它們在‘維護’這裏？”王哲腦中冒出這個荒謬的念頭。一群變異體，在維護一個廢棄的鐵路編組站？這太不合常理了。
    【檢測到未知人形生物群：“維護者”。分析：低威脅等級，行為模式固定，疑似受某種程序或殘留執念驅動，對鐵路係統及相關設備有強烈維護傾向。體內能量反應微弱且穩定，無主動攻擊意圖。】
    係統的分析證實了王哲的猜測。這些“維護者”，似乎和Cecilia有些類似——都是在災變後，被某種強烈的執念或職業本能束縛，進化成了“依存體”。隻不過Cecilia的執念是“服務乘客”，而它們的執念，是“維護鐵路”。
    “難道‘遺落之城’周圍，全是這種因不同執念變異的依存體？”王哲心中越發沉重。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片區域的危險程度，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王哲不想節外生枝，畢竟他們的目標是隧道入口，不是招惹這些“維護者”。他對著蘇婉清和Cecilia做了個“保持安靜”的手勢，準備等這群“維護者”走過之後，再繼續向半地下建築移動。
    然而，就在“維護者”隊伍即將完全走過他們藏身的車廂時，隊伍末尾的一個“維護者”突然停下了腳步。它僵硬地轉過身，那雙透明的玻璃眼珠，緩緩轉動，最終直勾勾地……看向了王哲他們藏身的車廂後方！
    它的目光沒有落在王哲身上，也沒有落在蘇婉清身上，而是……死死地盯住了躲在最後麵的Cecilia！
    Cecilia的身體猛地一僵，灰白的瞳孔與那雙透明的玻璃眼對上，原本空洞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明顯的表情——那是一種混合著困惑、熟悉，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畏懼”的神情！
    那個“維護者”透明的眼珠裏，突然有數據流般的白光急速閃過，像是在讀取什麽信息。幾秒鍾後，它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Cecilia，用一種仿佛老舊收音機調頻般的、斷斷續續的怪異語調，開口說道：
    “識別……航班號……CAxxxx……身份……乘務員……Cecilia……你的……航班……已……延誤……請……立即……返回……登機口……”
    它的聲音沙啞、機械，卻異常清晰，在寂靜的編組站裏回蕩，透著一股毛骨悚然的詭異。
    Cecilia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灰白的瞳孔中，血色與空洞瘋狂交替，嘴裏不斷嘶啞地重複著：“航班……登機口……不……不對……主人……要……保護主人……規則……”
    王哲心中大震！這個“維護者”竟然認識Cecilia？它不僅能報出Cecilia生前的航班號和身份，還讓她“返回登機口”？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個廢棄的鐵路編組站，或者那條通往“遺落之城”的隧道，和Cecilia生前的航班有關？
    就在這詭異的對峙中，那個開口說話的“維護者”突然身體一僵，透明的眼珠裏的白光瞬間熄滅，隨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沒有動彈。而前麵的“維護者”隊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依舊保持著整齊的步伐，繼續著它們沉默的巡邏，漸漸消失在編組站的深處。
    原地隻剩下抱著頭、痛苦掙紮的Cecilia，以及滿心疑竇、背脊發涼的王哲和蘇婉清。
    這個廢棄的鐵路編組站，這條通往“遺落之城”的隧道，顯然隱藏著比想象中更多的秘密。而Cecilia被遺忘的過去，如同附骨的幽靈，再次纏繞上了她——也纏繞上了王哲一行人。
    王哲看著幾乎要失控的Cecilia，知道不能再在這裏停留。無論是“苔蘚潛行者”的窺視，還是“維護者”的異常反應，都預示著危險在不斷靠近。他必須盡快帶著兩人進入隧道。
    那裏，或許藏著Cecilia過去的答案，也或許……藏著比之前所有危險都要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