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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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避難所的岩壁沁著刺骨的寒意,漫漫長夜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僅有的三盞應急燈掛在鏽蝕的管道上,昏黃光暈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斑駁暗影,勉強驅散角落的濃黑,卻照不透幸存者眼底沉澱的麻木與恐懼——那是被末日反複磋磨後,僅剩的本能戒備。
    王哲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後背與岩壁貼合處傳來細密的涼意,順著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懷中抱著Cecilia,少女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單薄的肩頭微微顫抖,額前散亂的發絲被冷汗濡濕,貼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她的存在,就像一塊投入死水的巨石,自踏入這封閉空間的那一刻起,便持續蕩起不安的漣漪。幸存者們看向她的目光,混雜著好奇、畏懼與貪婪,如同盯著一件稀世卻致命的珍寶。
    不遠處,胖子蜷縮在破舊的睡袋裏,嘴角還殘留著草藥的苦澀氣息。自服用了避難所那點僅存的、早已過期的草藥後,他便陷入了昏睡,臉色依舊是病態的蠟黃,呼吸卻比來時平穩了些許,胸口起伏間帶著沉重的呼嚕聲,在寂靜的避難所裏格外清晰。林博士縮在胖子身旁,鼻梁上破碎的鏡片反射著微弱的燈光,那雙總是閃爍不定的眼睛此刻半眯著,不知是在假寐,還是在暗中盤算著什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一塊磨損嚴重的金屬碎片。
    蘇婉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靜立在王哲身側。她的血瞳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猩紅光澤,如同夜間狩獵的猛獸,警惕地掃視著避難所的每一個角落。但凡有人的目光在Cecilia身上停留過久,她指尖的骨爪便會悄然彈出半寸,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帶著無聲的威脅,將那些不懷好意的窺探逼退。
    王哲體內的“種子”愈發躁動不安。那股源自骨髓深處的饑餓感,如同無數細密的鋼針,持續不斷地刺戳著他的神經,啃噬著他的理智。他能清晰感覺到,那股黑暗能量在經脈中瘋狂衝撞,想要掙脫束縛,吞噬一切可觸及的能量源——無論是避難所裏稀薄的空氣,還是周圍幸存者身上微弱的生命氣息,甚至是懷中Cecilia體內那若有若無的奇特波動。他必須耗費全部心神去壓製這股本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比生理饑餓更讓他警覺的,是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的窺探目光。老陳的暫時收留,絕非出於信任,更像是一種審慎的觀察與權衡。這個執掌避難所大權的老人,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似平和的態度下,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算計。王哲知道,在這資源匱乏、危機四伏的末日裏,沒有永恒的盟友,隻有暫時的利益。他們這群外來者,帶著未知的危險與秘密,就像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很難真正融入這個封閉的小團體。
    夜深人靜,幸存者們大多陷入了沉睡,隻有偶爾傳來的夢囈與磨牙聲,點綴著死寂的黑暗。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波動,如同平靜湖麵泛起的漣漪,從Cecilia身上緩緩蕩漾開來,掠過王哲的感知。那不是主動的預警,更像是無意識的能量逸散,帶著一種純淨而脆弱的特質。
    伴隨而來的,是幾個更加破碎、卻情感濃烈的畫麵碎片,如同潮水般強行擠入王哲的腦海——
    一片無邊無際的純白花海,花瓣柔軟如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站在花海中央,輪廓溫柔,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她輕輕撫摸著Cecilia的頭發,低聲哼唱著一首空靈的旋律,聲音輕柔得如同月光,能驅散所有的不安。Cecilia的臉上帶著稚嫩的笑容,眼神依賴而明亮,如同依賴陽光的藤蔓,緊緊依偎在那道身影身旁。
    然而,美好轉瞬即逝。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如同指甲劃過鐵板,尖銳得令人牙酸。純白的花海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堅硬的合金牆壁,慘白的燈光照亮了空曠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金屬的混合氣味。溫暖的身影不見了蹤影,隻剩下Cecilia孤單的小小的身影,蜷縮在房間角落,眼中滿是恐懼與無助。冰冷的合成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不帶一絲感情:“……適配體編號Cecilia,身體機能穩定,精神閾值達標,轉移至隔離觀察區……重複,轉移至隔離觀察區……”
    “唔……”Cecilia在睡夢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眉頭緊緊蹙起,眼角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王哲的手背上,冰涼刺骨。
    王哲猛地睜開眼,後背已被冷汗浸濕,心髒狂跳不止。這些記憶碎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情感衝擊也更為強烈。他低頭看著懷中少女蒼白脆弱的麵容,心中那份將她僅僅視為“謎題鑰匙”或“能量源”的念頭,不知不覺間鬆動了幾分。原來,這個看似特殊的適配體,也曾擁有過短暫的溫暖與依戀,也曾經曆過驟然降臨的孤獨與囚禁。她不是一個冰冷的“物品”,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承載著痛苦記憶的人。
    就在這時,他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那聲音不同於幸存者的拖遝與疲憊,輕得如同羽毛落地,卻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節奏感,從避難所入口的通道方向緩緩傳來。更讓他警覺的是,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一股微弱卻熟悉的能量波動——與之前襲擊他們的“清道夫”截然不同,更加隱蔽,也更加陰狠,像是藏在暗處的毒蛇,正在悄然逼近。
    王哲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輕輕拍了拍蘇婉清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戒備。蘇婉清立刻會意,血瞳中的猩紅愈發濃鬱,骨爪完全彈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如同蓄勢待發的獵手。
    黑暗中,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無形的壓力,悄然籠罩了整個避難所。
    天剛蒙蒙亮,一絲微弱的光線透過避難所頂部廢棄的通風口滲入,在地麵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借著這絲光線,幸存者們紛紛從睡夢中醒來,避難所內立刻彌漫起一種壓抑的躁動。人們揉著惺忪的睡眼,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卻又被本能的警惕包裹著,互相打量著,空氣中彌漫著汗水、黴味與淡淡的恐懼氣息。
    老陳帶著兩個持槍的守衛,麵色凝重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向王哲他們所在的角落。老陳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深藍色工裝,頭發花白,臉上刻滿了歲月與末日的痕跡,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王哲、蘇婉清,最後落在Cecilia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他身後的兩名守衛,穿著簡陋的防護甲,手中的****槍口朝下,卻始終保持著隨時可以舉起射擊的姿態,眼神警惕地盯著這個特殊的小團體。
    “昨天晚上,守夜的人聽到入口通道有異常的動靜。”老陳開門見山,聲音沙啞卻極具穿透力,打破了避難所內的沉悶,“隨後我們檢查了外圍布置的陷阱和警報結界,有被觸發和繞過的痕跡。有人……或者什麽東西,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靠近甚至潛入過這裏。”
    他的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滾油,瞬間在幸存者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肯定是他們引來的!”一個瘦高個男人猛地站起來,指著王哲和Cecilia,臉上滿是驚恐與憤怒,“他們昨天才來,晚上就出事了!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那個女人一看就不祥!眼睛怪怪的,還有那個小姑娘,渾身透著邪氣!”一個中年婦女抱著孩子,躲在人群後麵,聲音顫抖卻帶著強烈的指責。
    “把他們趕出去!快把他們趕出去!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裏的!”
    “對!趕出去!”
    群情激奮,幸存者們的恐懼與憤怒如同潮水般湧來,矛頭直指王哲一行人。他們被困在這地下避難所太久,早已被末日的壓力逼到了崩潰的邊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點燃他們的情緒。
    蘇婉清立刻向前一步,擋在王哲和Cecilia身前,血瞳怒睜,骨爪彈出,發出“嘶嘶”的威脅聲,低沉的低吼從喉嚨裏溢出,如同即將暴怒的野獸。她的氣場強大而凶悍,讓前排的幾個幸存者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但更多的人卻被恐懼驅使著,依舊在大聲叫嚷。
    “婉清,退下。”王哲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輕輕拍了拍蘇婉清的肩膀。蘇婉清猶豫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叫囂最凶的瘦高個,才緩緩收起骨爪,退到王哲身側,但依舊保持著戒備姿態。
    王哲站起身,迎向老陳審視的目光。他身材挺拔,即使穿著沾滿塵土的衣服,也難掩身上的銳氣。經曆了無數次生死考驗,他早已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色變的沉穩。
    “陳老,如果我們要對這裏不利,不會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王哲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我們也是被追殺者,一路從研究所逃到這裏,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找到一個安全的容身之所。昨晚,我確實感知到了異常的能量波動,並且……”他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剛剛醒來、眼神迷茫的Cecilia,“我的同伴,她也用她的方式,發出了預警。”
    他無法解釋與Cecilia之間的精神連接,也無法說明那些突如其來的記憶碎片,隻能含糊帶過。但他語氣中的篤定,以及提及的“預警”,讓老陳眼中的懷疑稍減。老陳執掌避難所多年,見過太多爾虞我詐,也練就了一雙識人的火眼金睛。他能看出,王哲眼中沒有虛偽,隻有冷靜與坦誠。
    “我相信你的部分說辭。”老陳緩緩開口,目光掃過躁動的人群,聲音威嚴,“但事實是,你們的到來,確實帶來了不確定的危險。這裏是我們最後的家園,容不得半點閃失。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需要你們證明自己的價值,並且……接受監管。”
    老陳的話讓人群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哲身上。所謂的“證明價值”,說白了就是要他們去做最危險的活——前往地麵廢墟搜尋物資,以及加固避難所的防禦工事。而“接受監管”,則意味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守衛監視,沒有任何隱私可言,一旦出現異常,就會立刻遭到鎮壓。
    這是一個苛刻的條件,卻也是眼下最現實的選擇。
    王哲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可以。我們接受。”他知道,在這末日之中,信任從來都不是憑空獲得的,必須用行動去爭取。更何況,他也需要離開避難所,一方麵獲取外界的信息,另一方麵,體內“種子”的饑餓感越來越強烈,他必須找到足夠的能量源來壓製它,否則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他轉頭看向林博士:“博士,你留在這裏,照顧胖子和Cecilia。胖子的傷勢還需要靜養,Cecilia……也需要有人看護。”
    林博士推了推破碎的鏡片,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王哲又看向蘇婉清:“婉清,跟我走。”
    “嗯。”蘇婉清重重頷首,血瞳中閃過一絲興奮。對她而言,戰鬥與守護,本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老陳見王哲如此幹脆,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對身後的守衛吩咐道:“黑魚,你帶他們去見老趙,領取裝備和任務。記住,看好他們。”
    “是,陳叔。”一個臉上帶疤、身材魁梧的男人應聲走出人群。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上麵布滿了劃痕與補丁,眼神沉默寡言,卻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凶悍氣息。他正是避難所裏最頂尖的搜尋隊領隊,“黑魚”這個名字,在幸存者中無人不知,不僅因為他身手了得,更因為他做事狠辣果決,從不拖泥帶水。
    黑魚走到王哲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一眼蘇婉清,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與戒備,沒有說話,隻是轉身示意他們跟上。
    王哲抱起Cecilia,將她輕輕交給林博士,低聲叮囑道:“照顧好她。”然後,他轉身跟上黑魚的腳步,蘇婉清緊隨其後。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老陳站在原地,眉頭緊鎖,不知在思索著什麽。避難所內的幸存者們也紛紛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角落,隻是看向林博士、胖子和Cecilia的目光,依舊帶著警惕與疏離。
    林博士抱著Cecilia,坐在冰冷的地麵上,眼神閃爍,手指再次摩挲起口袋裏的金屬碎片,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地麵上的世界,早已不複往日的繁華。曾經高樓林立的城市,如今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鋼筋水泥的廢墟如同巨大的墓碑,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腐朽的氣息,偶爾有幾隻變異的飛鳥從廢墟上空掠過,發出刺耳的啼鳴,打破死寂。
    王哲、蘇婉清跟著黑魚,還有另外四名搜尋隊成員,組成了一支六人小隊,朝著附近一棟尚未完全探索的辦公樓廢墟進發。這棟辦公樓共有十五層,如今已經坍塌了大半,隻剩下東側的部分樓層還相對完好。根據避難所的情報,這棟樓裏可能殘留著一些辦公用品和密封食品,值得一探。
    “注意腳下,這裏的樓板不穩定,盡量走承重牆附近。”黑魚壓低聲音提醒道,腳步輕盈而穩健,如同一隻靈活的豹子。他手中拿著一把改裝過的步槍,槍口加裝了***,背上還背著一把砍刀,腰間別著幾枚手榴彈,裝備十分精良。
    其他四名搜尋隊成員也都是經驗豐富的幸存者,各自拿著武器,小心翼翼地避開變異植物叢生的區域和結構不穩定的樓體。這些變異植物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纏繞在鋼筋上,上麵長滿了尖銳的倒刺,一旦被劃傷,傷口就會被毒素感染,潰爛化膿,在缺乏藥品的末日裏,幾乎等同於死刑。
    王哲憑借體內“種子”賦予的超凡感知,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他能清晰地察覺到廢墟中隱藏的危險——幾隻躲在牆角的低級變異鼠,潛伏在天花板縫隙裏的毒蛾,還有遠處街道上徘徊的變異犬。他幾次提前預警,讓小隊避開了不必要的戰鬥。
    “左邊三樓,有三隻變異鼠,躲在辦公桌下麵。”
    “前方走廊盡頭,天花板上有毒蛾,小心它們的毒液。”
    “右側街道,五十米外,有兩隻變異犬正在遊蕩,暫時沒有發現我們。”
    王哲的預警精準而及時,讓搜尋隊成員們暗自心驚,看向他的眼神也從最初的戒備,多了一絲認可與敬畏。黑魚也對王哲刮目相看,原本緊繃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在王哲的保駕護航下,小隊順利進入了辦公樓的三層。這一層的結構相對完好,大部分房間的門窗雖然破碎,但內部的物品還保留著不少。隊員們立刻分散開來,開始搜尋可用的物資。
    “這裏有幾盒密封咖啡!”一個年輕隊員興奮地喊道,他正是之前在避難所裏沒怎麽說話的小刀,臉上帶著一絲青澀,眼神卻很明亮。他手裏拿著一個包裝完好的咖啡盒,激動地向隊友們展示。
    “還有糖!好多糖!”另一個隊員在抽屜裏找到了幾袋白砂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在這物資匱乏的末日,糖是稀缺的能量來源,更是能慰藉心靈的奢侈品。
    “這邊有礦泉水!未開封的!”
    小隊成員們收獲頗豐,找到了不少密封包裝的食品和飲用水,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黑魚看著堆積起來的物資,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大家盡快打包,準備撤離。這裏畢竟是危險區域,不宜久留。
    就在隊員們彎腰打包物資,準備撤離時,王哲的感知突然捕捉到一陣極其熟悉的、細微的“哢噠”聲!那是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質感,從天花板的通風管道內傳來!
    是它們!
    王哲心中一凜,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對這個聲音印象深刻——正是之前在研究所外遭遇過的,那種機械與生物結合的獵犬!
    “小心!通風管道裏有東西!”王哲厲聲警告,同時猛地伸出手,將身邊正在彎腰拿礦泉水的小刀一把推開!
    幾乎在同一時間,“哐當”一聲巨響,通風口的金屬柵欄被強行撞開,數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般撲了下來!它們體型龐大,如同壯碩的狼犬,渾身覆蓋著暗黑色的合金甲殼,閃爍著冰冷的光澤,頭部是猙獰的機械結構,眼睛是猩紅的能量燈,嘴巴裏布滿了鋒利的金屬獠牙,四肢的爪子如同鋼刀般尖銳,落地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正是“牧羊人”的機械獵犬!
    “是它們!‘牧羊人’的狗!”黑魚怒吼一聲,反應極快,立刻舉起手中的****,扣動扳機!“砰!砰!砰!”***減弱了槍聲,卻擋不住子彈的威力。然而,這些機械獵犬的合金甲殼異常堅硬,普通子彈打在上麵,隻留下一個個白色的痕跡,根本無法造成致命傷害!
    “該死!打它們的眼睛!那裏是弱點!”黑魚大聲喊道,同時調整槍口,瞄準一隻獵犬的猩紅眼睛射擊。
    “砰!”子彈精準命中,那隻獵犬發出一聲尖銳的電子音,猩紅的眼睛瞬間熄滅,身體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行動,顯然隻是受了輕傷。
    其他隊員也紛紛反應過來,槍聲在狹小的房間裏此起彼伏。但這些機械獵犬速度極快,動作靈活,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房間裏,避開了大部分子彈。它們分工明確,兩隻撲向黑魚和另外兩名隊員,利用速度和力量糾纏住他們,另外三隻則繞過火力網,徑直撲向王哲和蘇婉清!
    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是搜尋隊的物資,也不是其他隊員,而是蘇婉清!顯然,在“牧羊人”的情報中,蘇婉清與Cecilia關聯密切,是他們必須清除的目標!
    “找死!”蘇婉清血瞳怒睜,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她不退反進,迎著撲來的機械獵犬衝了上去,指尖的骨爪閃爍著寒光,與機械獵犬的金屬爪子碰撞在一起,發出“鐺!鐺!鐺!”的金鐵交鳴之聲,火花四濺!
    蘇婉清的力量遠超常人,骨爪鋒利無比,幾次攻擊都險些撕裂機械獵犬的甲殼。但這些機械獵犬的防禦實在太強,而且悍不畏死,即便受傷也依舊瘋狂攻擊,一時間,蘇婉清竟被三隻獵犬纏住,難以脫身。
    王哲眼中寒光一閃,體內那股被壓抑許久的饑餓感瞬間爆發。這一次,他沒有再保留!漆黑的吞噬能量如同潮水般湧出,瞬間覆蓋了他的右臂,形成一道凝實的黑色臂鎧,上麵布滿了詭異的紋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他不再閃避,迎著衝在最前麵的一隻機械獵犬,直接一拳轟了出去!
    “轟!”
    拳頭與機械獵犬的頭部***撞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被強行撕裂擠壓的聲音!那隻機械獵犬的合金甲殼在狂暴的吞噬之力麵前,如同脆弱的紙片般被輕易撕碎,內部的線路與機械結構瞬間被吞噬能量瓦解。它的頭部連同小半個身軀,在這一拳之下,瞬間幹癟、扭曲,然後如同被捏碎的餅幹般瓦解成一堆廢鐵!
    一股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能量順著手臂湧入王哲體內,如同甘泉般滋潤著躁動的“種子”。雖然這股能量的味道極其“怪異”,帶著一股鐵鏽與機油的混合氣息,但卻實實在在地緩解了他體內的饑餓感,讓他精神一振!
    另外兩隻機械獵犬似乎被這恐怖的一幕震懾,動作出現了瞬間的遲滯。王哲抓住機會,身形如風,覆蓋著黑芒的手掌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掠過它們的關節和能量核心!
    “哢嚓!滋啦——!”
    機械獵犬的關節被強行撕裂,能量核心被吞噬能量破壞,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兩隻獵犬瞬間癱瘓在地,眼中的猩紅光芒徹底熄滅,再也無法動彈。
    解決了眼前的威脅,王哲立刻轉頭看向黑魚那邊。他們的情況十分危急,一名隊員的手臂被機械獵犬的爪子劃傷,鮮血淋漓,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另一名隊員的步槍子彈耗盡,隻能揮舞著砍刀勉強防禦;黑魚雖然勇猛,但被一隻機械獵犬死死纏住,身上也添了幾道傷口,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王哲正要上前幫忙,突然,他的感知捕捉到一股更強的、帶著陰毒氣息的能量波動,從街道對麵的廢墟頂層傳來!
    他猛地抬頭望去,隻見對麵一棟坍塌了大半的高樓頂層,站著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那人的裝備比之前遇到的阿亮更加精良,臉上戴著一個銀色的麵具,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手中拿著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槍管很長,帶著瞄準鏡,正對準了下方!
    不是對準他,也不是對準蘇婉清,而是對準了正在與最後一隻機械獵犬纏鬥的黑魚!
    不好!
    王哲心中警鈴大作,想要出聲提醒,卻已經來不及了!
    “砰!”
    一聲沉悶的、不同於槍聲的響聲響起!一道暗紫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瞬間從槍發射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奔黑魚而去!
    黑魚正全力劈向身前的機械獵犬,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的致命威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猛地從旁邊撲出,如同離弦之箭般,將黑魚狠狠撞開!
    “噗嗤!”
    暗紫色的能量光束毫無懸念地貫穿了那道身影的胸膛!正是小刀!
    小刀甚至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身體瞬間僵直在原地。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那猙獰的傷口,沒有鮮血流出,傷口周圍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黑色,並且還在不斷蔓延。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愕,漸漸變得空洞,最後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徹底沒了氣息。
    “小刀!”黑魚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怒吼。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友為了救自己而死,心中的憤怒與悲痛如同火山般爆發,轉身對著最後一隻機械獵犬瘋狂攻擊,手中的砍刀劈砍在它的甲殼上,發出“鐺鐺”的巨響。
    對麵高樓頂層的襲擊者見狀,沒有絲毫停留,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廢墟之後,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最後一隻機械獵犬在黑魚瘋狂的攻擊下,終於被劈碎了能量核心,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動靜。
    槍聲停歇,廢墟中隻剩下濃重的硝煙味、金屬的焦糊味,以及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小刀的屍體靜靜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胸口那晶體化的傷口觸目驚心,紫黑色的結晶如同蔓延的藤蔓,覆蓋了他的大半胸膛,透著一股陰毒而詭異的氣息。
    黑魚抱著小刀的屍體,虎目含淚,雙手微微顫抖。他與小刀相識多年,從末日初期便一起掙紮求生,感情如同兄弟。如今親眼看著兄弟為救自己而死,卻連凶手的真麵目都沒看清,這份痛苦與憤怒,幾乎要將他吞噬。
    其他幸存的隊員也麵露悲戚,默默站在一旁,臉上滿是壓抑的憤怒。他們都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早已習慣了生死離別,但每一次同伴的犧牲,依舊會讓他們心痛不已。
    他們看向王哲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感激——如果不是王哲提前預警,並且迅速解決了三隻機械獵犬,他們可能都會死在這裏;有敬畏——王哲展現出的那非人的力量,實在太過恐怖,讓他們既震撼又忌憚;更有深深的不安——正是因為王哲一行人,他們才引來“牧羊人”的追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王哲走到小刀的屍體旁,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晶體化的傷口。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殘留瞬間順著指尖傳來,帶著強烈的侵蝕性,讓他的指尖微微發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能量與“清道夫”的能量屬性截然不同,更加陰狠,更加霸道,具有極強的破壞力和腐蝕性,一旦侵入人體,就會迅速破壞細胞結構,導致組織結晶化,最終死亡。
    “是‘牧羊人’……”黑魚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刻骨的恨意,“他們一直在這一帶活動,捕捉落單的幸存者,或者……像這樣清除可能威脅到他們‘牧場’的人。”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王哲,“你們……到底惹上了什麽?‘牧羊人’從來不會如此大動幹戈,追殺一群外來者。”
    王哲沒有回答。他站起身,望向襲擊者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鐵。他知道,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或者說,答案太過複雜,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牧羊人”的目標顯然不僅僅是Cecilia,他們的背後,似乎隱藏著更大的陰謀。而阿亮,絕對是“牧羊人”派來的眼線,隻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在避難所裏。
    犧牲者的鮮血,洗刷了部分幸存者對他們的懷疑,卻也帶來了更沉重的壓力。“牧羊人”已經亮出了獠牙,他們的滲透能力和襲擊手段,遠超所有人的想象。那名戴著銀色麵具的襲擊者,顯然是“牧羊人”的精銳,不僅實力強大,而且極其狡猾,一擊得手便立刻撤離,不給他們任何反擊的機會。
    避難所,這個他們以為的最後棲身之所,如今看來,也不再絕對安全。
    “收拾物資,帶上小刀的遺體,我們回去。”黑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痛與憤怒,聲音低沉地吩咐道。他知道,現在不是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盡快返回避難所,報告這裏的情況,做好防禦準備,才是最重要的。
    隊員們默默點頭,開始快速打包物資。王哲和蘇婉清也上前幫忙,將找到的咖啡、糖和礦泉水裝進背包裏。王哲能感覺到,體內吞噬那三隻機械獵犬帶來的能量正在緩慢消化,那冰冷的金屬質感能量,雖然不如純粹的生命能量滋養,但也足夠暫時壓製“種子”的饑餓感。同時,他也更加確定,“牧羊人”的技術水平遠超他的想象,他們能夠將機械與生物完美結合,還能研發出如此陰毒的能量武器,絕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對手。
    帶著有限的物資和小刀的遺體,搜尋隊沉默地踏上了返回避難所的路。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隻有沉重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歎息聲,在寂靜的廢墟中回蕩。每個人的心中都壓著一塊巨石,既為犧牲的同伴悲痛,也為即將到來的危險感到恐懼。
    回到避難所,當小刀犧牲的消息傳開,整個避難所都被悲傷和恐懼籠罩。幸存者們看著被抬回來的小刀的遺體,以及他胸口那詭異的晶體化傷口,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他們終於意識到,“牧羊人”的威脅,已經近在眼前。
    老陳走到王哲麵前,久久沒有說話。他看著王哲,眼神複雜,有震驚,有凝重,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顯然已經從黑魚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也知道了王哲展現出的恐怖力量。
    “‘牧羊人’……”老陳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他們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看來,這裏也待不久了。”
    王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知道,老陳說得對。“牧羊人”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裏,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的襲擊,可能會更加猛烈。
    夜幕再次降臨,地下避難所又陷入了沉寂。王哲抱著Cecilia,坐在冰冷的牆壁上。Cecilia已經醒了過來,精神好了一些,靠在王哲的懷裏,眼神安靜而依賴。她似乎能感受到王哲心中的沉重,伸出小小的手,輕輕抓住了王哲的衣角。
    王哲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體內那微弱卻頑強的能量波動,以及偶爾傳來的、破碎的記憶碎片——純白的花海,溫暖的身影,冰冷的隔離區……這些碎片如同絲線,纏繞在他的心頭,讓他對這個神秘的少女,多了一份莫名的責任感。
    蘇婉清依舊靜立在一旁,血瞳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林博士縮在角落裏,不知在想些什麽。胖子還在昏睡,呼吸平穩。
    內外的壓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讓王哲感到窒息。內部,避難所的信任依舊脆弱,幸存者們的恐懼隨時可能再次爆發;外部,“牧羊人”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發動更猛烈的襲擊,還有那些遊蕩在廢墟中的變異體,也是巨大的威脅。
    他知道,“牧羊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既然已經暴露了實力,就一定會盡快采取行動,試圖奪取Cecilia,或者徹底消滅他們這些“威脅”。而避難所內部,那脆弱的信任,在真正的危機麵前,又能維持多久?
    王哲緊緊握住了拳頭,體內的吞噬能量緩緩運轉。他能感覺到,隨著吞噬的能量越來越多,“種子”的力量也在緩慢增長,他的實力也在不斷提升。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麵對“牧羊人”這樣強大的對手,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需要找到“牧羊人”的弱點,需要解開Cecilia身上的秘密。
    風暴,即將以更猛烈的姿態,席卷這片絕望中的最後棲身之所。
    王哲抬起頭,望向避難所入口的方向,眼神堅定而銳利。他知道,他沒有退路。必須在這風暴徹底爆發前,找到足夠的力量,找到“牧羊人”的秘密,找到Cecilia記憶背後的真相,找到……一條能讓所有人活下去的路。
    夜色深沉,危機四伏。但王哲的心中,卻燃起了一絲不屈的火焰。在這末日燼土之上,他將化身影獵者,與命運抗爭,與強敵周旋,隻為守護身邊之人,隻為在絕望中,尋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