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池年:我親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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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龍遊市,妖靈會館龍遊分館。
這座隱藏在老城區巷弄深處的會館,外觀依舊是一座不起眼的舊式庭院,青磚灰瓦,與周圍逐漸興起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
分館館長潘靖,是一位看起來四十歲左右、麵容和善、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中年男子。
他穿著熨帖的中山裝,行事圓滑,深諳與人打交道之道,將龍遊會館打理得井井有條,與當地人類相關部門也維持著表麵上的和諧關係。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古色古香的辦公室裏,優哉遊哉地品著一壺上好的龍井茶,盤算著下周與市政規劃部門的一次“聯誼”活動。
突然,會館的結界傳來一陣急促而正式的波動——是人類官方訪客的預警信號,而且級別不低。
潘靖眉頭微微一皺,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心中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人類官方通常不會如此正式且急促地到訪。
很快,助理小妖引著三個人類走進了辦公室。
為首者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神色嚴肅、穿著深色行政夾克的中年男子,是龍遊市負責特殊事務與公共安全的副市長,姓李。他身後跟著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秘書模樣的年輕人,以及一位氣息沉穩、目光銳利、顯然是修行者或特殊部門成員的平頭男子。
“李市長,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坐!”潘靖立刻換上熱情的笑容,起身相迎,吩咐小妖上茶。
李副市長卻沒有寒暄的心情,他麵色凝重,抬手製止了潘靖,直接開門見山,語氣沉痛而嚴肅:“潘館長,不必客氣了。今日冒昧來訪,是有一件極其嚴重、性質極其惡劣的事件,需要貴方給出解釋和交代!”
潘靖心中“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正色道:“李市長請講,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副市長從秘書手中接過一個平板電腦,點開幾張經過處理的現場照片,推到潘靖麵前。照片上是被挖掘出的三具屍體,雖然經過了清理,但那扭曲的姿態和頸部可怕的勒痕依然觸目驚心。
“四天前,我市‘青雲山旅遊開發項目’先遣隊的三名工人,在項目規劃區邊緣的原始林區執行正常的林木清理作業時,離奇失蹤。”
李副市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我們出動了大批警力和搜救隊,最後......在作業點附近的地下,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他指著照片,語氣加重:“經過法醫和我們的‘特殊顧問’鑒定,他們是被一種強大的、非自然的力量絞殺致死!現場殘留著清晰的、強烈的妖氣!潘館長,你怎麽解釋?”
潘靖看著那慘不忍睹的照片,感受著照片幾乎要溢出的怨念和殘留的妖氣痕跡,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他認得那股妖氣中蘊含的精純木靈之力,在這龍遊地界,能有如此修為和如此極端手段的木係妖精......他幾乎瞬間就鎖定了一個名字。
風息。
他心中暗罵一聲,這個偏激的愣頭青,終究還是闖下了大禍!
“潘館長,”李副市長緊盯著潘靖的眼睛,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我們地方政府,以及更高層麵,一直以來都秉承著與妖族和平共處的原則,對妖靈會館的工作也給予了相當的支持和便利。但這次的事件,是赤裸裸的謀殺!是對人類生命安全的嚴重挑釁!這已經徹底突破了我們的底線!”
他身後的那位平頭男子也冷冷開口,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凶手必須交出,接受人類法律的審判。否則,我們將視為妖靈會館無力約束麾下妖族,甚至......是縱容。屆時,所有現有的協議和平衡,都可能需要重新評估!”
話語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人類高層或許對個體妖精的爭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三名普通工人被如此殘忍地殺害,這已經觸及了最核心的秩序和穩定紅線,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潘靖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知道,對方不是在虛張聲勢。這件事若處理不好,不僅風息在劫難逃,整個龍遊的妖族都可能麵臨人類官方的全麵打壓和清算,他苦心維持多年的脆弱平衡將瞬間崩塌。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露出沉痛和嚴肅的表情:“李市長,諸位,請先息怒。對於這三位無辜民眾的遭遇,我代表龍遊會館,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和無比的憤慨!”
“發生如此惡性事件,是我等失職,未能有效約束部分行為極端的同族。”潘靖的態度放得很低,“請貴方放心,妖靈會館絕不會包庇任何破壞兩界和平、殘害生靈的敗類!我們會立刻啟動內部調查,一旦確認凶手身份,必將全力緝拿,給死者、給社會一個明確的交代!”
他的承諾擲地有聲,但李副市長的臉色並未緩和多少。
“潘館長,我們需要的不隻是承諾,更是實際行動和結果!”李副市長站起身,給出了最後通牒,“我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內,我們要看到凶手伏法!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他不再多言,帶著手下轉身離去,留下潘靖一人站在辦公室裏,麵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窗外,龍遊市的天空依舊晴朗,但潘靖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暴,已經隨著這三條人命的消逝,不可避免地降臨了。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那個固執地想要守護家園,卻用了最極端方式的年輕妖精——風息。
......
龍遊會館內,潘靖送走麵色冷峻的人類代表後,先前強撐的鎮定瞬間瓦解。
三名人類工人的死亡,這絕非尋常的摩擦或意外,而是赤裸裸的、性質極其惡劣的屠殺。
人類官方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那“三天期限”如同劍懸在整個龍遊妖族頭頂。潘靖深知,此事已遠非他一個分館館長能夠處理,甚至可能引發波及全國妖族的連鎖反應。
他走到靠牆的一座古樸香案前,案上供奉的並非神佛,而枚刻畫著玄奧符文的青色鱗片——這是與妖靈會館總部緊急聯絡的法器。
潘靖深吸一口氣,指尖逼出一縷精純妖力,小心翼翼地點在鱗片中央。
鱗片微微一顫,發出柔和青光,隨即投射出一片光幕。
光幕先是模糊,繼而穩定,顯現出妖靈會館總部議事廳的景象。
幾位氣息淵深的長老身影陸續在光幕中凝實,包括須發皆白、神情嚴肅的雨笛館長,以及......雖然麵容有所變化,但那股火爆脾氣似乎收斂不多、此刻正眉頭緊鎖的池年。
“潘靖?”雨笛沉穩的聲音透過光幕傳來,帶著詢問,“動用‘青鱗傳訊’,龍遊出了何事?”
潘靖不敢怠慢,躬身行禮後,言簡意賅地將風息疑似殺害三名砍樹工人、人類高層代表前來問罪並下達最後通牒之事,原原本本陳述了一遍。
他重點描述了現場的慘狀、人類官方的憤怒態度,以及那句“重新評估所有協議”的嚴重威脅。
“......諸位長老,情況便是如此。”潘靖語氣沉重,“風息此子,性情偏激,對人類敵意極深,此事是他所為的可能性極大。人類方麵證據確鑿,態度堅決,若三日內不能交出凶手,恐有潑天大禍!”
光幕中,幾位長老聞言,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雨笛撫著長須,眼中充滿了憂慮:“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風息那孩子,天賦雖佳,奈何執念太深。虛淮多次勸導,看來收效甚微。”
另一位靈搖長老歎息道:“此事棘手啊。交出風息,等於會館向人類低頭,嚴懲同族,恐寒了部分妖族的心;若不交,人類雷霆之怒,我族如今......實難正麵抗衡。這平衡,維持起來何其艱難!”
議事廳內彌漫著一片愁雲慘淡,眾長老皆感棘手,議論紛紛,卻難以拿出一個萬全之策。既要給人類交代,又要盡量減少妖族內部的震蕩,這尺度極難把握。
就在一片沉悶的商議聲中,一直沉默不語的池年長老,猛地一拍身前的石桌!
“砰!”
一聲巨響,甚至連光幕這邊的潘靖都感覺空氣震動了一下。
池年霍然起身,他如今的外表雖不像幾百年前那般完全是莽夫形象,但那股雷霆火爆的性子顯然沒變多少。
他雙目圓睜,赤紅色的眉毛幾乎要豎起來,聲若洪鍾,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議論聲:
“都別吵吵了!商量來商量去,能商量出個屁結果!”
他環視在場諸位長老,最後目光定格在光幕上潘靖那緊張的臉上,斬釘截鐵地吼道:
“我去!我親自去龍遊,把風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抓回來!”
此言一出,議事廳內頓時一靜。連雨笛都愣了一下,看向池年:“池年,你......此事關係重大,需從長計議,你性子急,恐怕......”
“恐怕什麽?恐怕我手重,把那個小子打死了?”池年不耐煩地打斷雨笛,但眼神卻異常清醒和銳利,“雨笛,還有你們幾個老家夥,都當我池年還是幾百年前那個隻知道喊打喊殺的莽夫不成?”
他深吸一口氣,壓了壓火氣,語氣稍微緩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正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才不能猶豫!人類隻給三天,我們沒有時間慢慢商量!風息犯了會館鐵律,殘害無辜凡人,此風絕不可長!必須嚴懲,以儆效尤,才能給人類交代,穩住大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長老:“至於你們擔心的......我知道輕重。風息是虛淮的心頭肉,也是我妖族難得的好苗子,我不會真要他的命。但他必須為他的行為負責!我會把他活著帶回來,按會館規矩處置!是廢去修為,還是永久囚禁,由公議決定!但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繼續惹禍!”
“風息也不能交給人類,就算是風息犯了錯,那也是我們妖精之間的事情。”
池年的這番話,讓眾長老陷入了沉思。他主動請纓,雖然出乎意料,但仔細想來,確是目前最直接有效的方案。
由一位資曆深厚、戰力強悍的長老親自出手,既能彰顯會館對此事的重視和執行力,也能確保在抓捕過程中不至於因為實力不濟而讓風息走脫或造成更大破壞。
而且,池年雖然脾氣火爆,但數百年來處理會館事務,早已證明其粗中有細,關鍵時刻靠得住。
雨笛與另外幾位長老交換了一下眼神,微微頷首,最終看向池年,沉聲道:“池年長老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抓捕風息之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務必......要快,要穩妥。”
池年重重哼了一聲:“放心!我心裏有數!” 他轉而看向光幕中的潘靖,“潘館長,你立刻調動龍遊會館所有能動用的人手,封鎖龍遊周邊區域,尤其是風息可能藏身的幾個老林子,嚴密監控!但在我到達之前,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打草驚蛇!那小子滑溜得很,別讓他提前跑了!”
潘靖見總部已有決斷,且是戰力最強的池年長老親自出馬,心中稍安,連忙應道:“是!池年長老!我立刻去辦!”
“我即刻動身!”池年說完,不再廢話,身影一閃,便從議事廳中消失,顯然是直接動用神通趕往龍遊。
光幕熄滅,潘靖長長舒了口氣,但心情並未輕鬆多少。
池年長老親至,固然增加了成功抓捕的把握,但也意味著此事已無轉圜餘地。風息......那個曾經在會館短暫停留、眼神倔強清亮的年輕木妖,他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
潘靖不敢耽擱,立刻喚來親信,一道道指令迅速下達,整個龍遊會館如同精密的機器般悄然運轉起來,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向風息可能藏身的山林籠罩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