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夜

字數:5162   加入書籤

A+A-


    趙荷回想起前夜。
    送走蘇沅後,指尖捏著那枚刻著“山”字的木牌,她在偏殿廊下站了許久,廊外的紅梅被夜風吹得簌簌落瓣,像極了她此刻懸著的心。
    她知道那番話半真半假——想自保是真,想勸母親回頭也是真,可藏在心底的那點算計,她沒敢說出口。
    半月前在北境軍營,她撞見母親對著一封密信發狠,信上的字跡她認得,是三皇女的。
    那時母親捏著信紙的指節泛白,低聲罵“姬無憂那賤人斷我後路”,她才驚覺,母親與三皇女的牽連遠比她想的更深。
    而她偷偷藏起的那枚木牌,根本不是“偶然拾到”,是去年糧草“遭劫”後,她趁母親不在,從她書房暗格裏翻出來的。
    暗格裏除了木牌,還有半張地圖,畫著城郊莊子到西山密林的路線,終點處用朱砂畫了個圈,旁邊寫著“甲三”二字——她後來才知,那是三皇女安插在西山的暗衛頭領代號。
    “小姐,將軍在書房等您。”
    親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趙荷猛地回神,轉身往書房走。
    趙將軍果然在書房立著,玄甲未卸,臉上凝著霜,見她進來,劈頭就問:“你跟姬無憂說什麽了?”
    “沒什麽。”趙荷垂著眼,語氣平靜,“不過是客套了幾句。”
    “客套?”趙將軍冷笑一聲,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提高了聲音:“我親眼看見你遞東西給她!趙荷,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女兒!你弟弟還在府裏,你想賣了我們?”
    手腕傳來劇痛,趙荷卻沒掙紮,隻抬頭迎上她的目光,眼底帶著幾分倔強:“娘,我是趙家的人,才不想看著趙家被您和三皇女拖進死路!何太師一族流放嶺南,三皇女被幽禁長樂宮,您現在交了兵符,手裏隻剩城郊那點東西——您真覺得,憑這些能鬥得過女帝?鬥得過姬丞相?”
    “你懂什麽!”趙將軍厲聲斥道,“那城郊莊子裏藏的是兵甲!是三皇女這些年攢下的家底!等開春,江南那邊的餘黨一動,北境舊部響應,我手裏有兵甲,何愁不能翻盤?”
    “翻盤?”趙荷笑了,笑裏帶著冷意,“娘,您看看這京城!女帝調了禁軍守著宮門,姬丞相手握重權,朝堂上都是她的人,大皇女協理六部,二皇女掌管宗人府,您那點兵甲,夠不夠禁軍塞牙縫的?”
    她用力掙開母親的手,後退一步,“我不管您怎麽想,我隻知道再跟著三皇女走,趙家遲早要滿門抄斬!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娘,您若還要執迷不悟,女兒……隻能求陛下容我脫離趙家了。”
    趙將軍被她這番話驚得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聲音,指著她的手都在抖:“你……你這個不孝女!”
    趙荷沒再看她,轉身就走。
    披風掃過廊下的紅梅,帶起一陣香風,她卻覺得渾身冰涼——她賭了,賭丞相能看懂她的示好,賭母親還有一絲理智,更賭趙家這條船,不會在風暴裏徹底沉底。
    而沈府這邊,蘇沅剛扶著沈暄和回房,就見沈太傅坐在堂中,手裏捏著一封密信,臉色凝重。
    “無憂,你回來得正好。”
    沈太傅見她進來,將密信遞過來,“這是大皇女派人送來的,說趙將軍回京後,派人去了趟長樂宮,雖沒進去,卻在宮牆外跟一個侍衛交了手。”
    蘇沅接過密信,快速掃了一遍,眉頭微蹙:“趙將軍剛交了兵符,就敢動長樂宮的人?她不怕女帝起疑?”
    “怕是急了。”沈太傅語氣凝重:“三皇女被幽禁了三個多月,她在北境鞭長莫及,如今回京,肯定想盡快跟三皇女聯係上,隻是她沒想到,大皇女一直盯著長樂宮。”
    沈暄和輕輕摩挲著孕肚,輕聲道:“趙荷那日遞來的木牌,是不是趙將軍故意讓她來試探我們?”
    “不像。”沈太傅搖頭,“趙荷眼底的慌是裝不出來的,而且她提到了城郊莊子離西山十裏,若不是親眼見過地圖,斷不會說得這麽清楚。”
    她頓了頓,看向蘇沅,“無憂你覺得,趙荷可信嗎?”
    蘇沅撚著信紙,沉吟片刻:“可信,但也不可全信,這姑娘在北境待了五年,能在趙將軍眼皮子底下藏起木牌和地圖,心思定然不簡單;她示好,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可若真到了關鍵時刻,她會不會為了趙家反水,還未可知。”
    “那城郊的莊子……”沈太傅看向窗外,夜色已深,沈府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要不要派人去探探?”
    “先別急。”蘇沅擺手,“趙將軍剛回京,肯定防備極嚴,大皇女既已盯上她,定會有動作,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穩住陣腳,暄郎還懷著孕,這裏不能出亂子。”
    說罷,走到沈暄和身邊坐下,輕輕握住他的手。
    沈暄和的手有些涼,他抬頭看向蘇沅,眼底帶著擔憂:“趙將軍會不會對我們動手?那日在宮裏,她看你的眼神……很凶。”
    “別怕。”蘇沅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已讓管家加派了人手守著府門,夜裏巡邏的侍衛也多了一倍,趙將軍現在不敢輕舉妄動,她若動了沈府,就等於給女帝遞了把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話雖如此,可夜色裏的京城,早已暗流湧動。
    趙府內,趙將軍將自己關在書房,對著那半張地圖發狠。
    桌上的密信被她揉得不成樣子,信上是三皇女的字跡:“趙荷不可信,速除之,城郊兵甲需轉移,正月十五夜動手。”
    她捏著信紙,指節泛白。
    一邊是女兒的忠告,一邊是三皇女的命令,她竟不知該怎麽辦。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響,她猛地抬頭,見趙荷端著一碗藥走進來,輕聲道:“娘,夜深了,喝碗藥暖暖身子吧。”
    趙將軍盯著她,眼神複雜:“你真要脫離趙家?”
    趙荷將藥碗放在桌上,垂著眼:“我不想脫離趙家,我隻想活著,娘,若您肯將城郊的兵甲交出去,向陛下請罪,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交出去?”趙將軍冷笑,“那是我和三皇女多年的心血!交出去,我們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
    “可留著就是催命符。”趙荷抬眼,目光直視著他,“娘,您好好想想,三皇女被幽禁在長樂宮,她憑什麽讓您轉移兵甲?她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萬一事敗,就讓您背這個黑鍋?”
    趙將軍猛地一震,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她想起三皇女從前的手段,心尖忽然泛起一陣寒意。
    而長樂宮內,三皇女收到趙將軍的回信時,氣得將信紙撕得粉碎。
    “廢物!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她低吼著,胸口劇烈起伏。
    站在一旁的小太監瑟瑟發抖:“殿下,趙將軍說……趙姑娘盯得緊,暫時沒法轉移兵甲,問您能不能延後幾日。”
    “延後?”三皇女冷笑,“等女帝查到西山,一切都晚了!”
    她轉身走到案前,拿起筆快速寫了封信,遞給小太監,“把這個交給甲三,讓他今夜就動手,不用等趙將軍了!告訴甲三,事成之後,帶一半兵甲去江南,跟何太師的餘黨匯合!”
    小太監接過信,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三皇女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眼底閃過一絲狠戾——趙將軍靠不住,趙荷更是個叛徒,那就別怪她心狠。
    隻要兵甲還在,她就有翻盤的資本,哪怕……犧牲掉趙家。
    此時的姬府,蘇沅還沒睡。
    她坐在燈下,看著趙荷送來的那枚木牌,忽然想起前夜裏趙荷眼底的焦灼。
    她轉頭喚來心腹隨從道:“去告訴大皇女那邊的人,就說趙荷提到的‘甲三’,可能今夜會有動作,讓他們盯緊西山密林。”
    隨從應了聲,匆匆退下。
    蘇沅放下木牌,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
    夜風吹進來,帶著雪的寒意,遠處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巡夜的打更人敲著梆子,“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她知道,今夜注定無眠。
    甲三若動手轉移兵甲,大皇女的人定會攔截;趙將軍若發現甲三私自行動,必會狗急跳牆;而三皇女在長樂宮,說不定還藏著後招。
    這場風暴,終於要在今夜,徹底撕開所有偽裝了。
    沈暄和不知何時醒了,輕輕走到她身邊,從身後抱住她:“還在想事?”
    “嗯。”蘇沅回身,靠在他懷裏,“可能今夜會有動靜。”
    沈暄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擔心,我們都準備好了。”
    他低頭,看著蘇沅眼底的紅血絲,心疼地說,“你也累了,歇一會兒吧,有動靜我叫你。”
    蘇沅笑了笑,點頭應了。
    她靠在沈暄和懷裏,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心裏忽然安定了許多。
    不管今夜風暴如何猛烈,隻要他們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怕。
    窗外的雪,漸漸下大了。
    喜歡沉浸式快穿請大家收藏:()沉浸式快穿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